“调令还没有正式下达,你就要辞职?”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手指轻轻敲着辞职书的的纸面,“决定做得这么http://。快,难道就没打一下草稿?”
我面无表情地回视着那双被我暗暗赞美过的桃花眼:“这个不需要打草稿。决定早就有了,只是现在才告诉苏总你。”
是不是我一反谄媚的常态,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见苏泠川垂下眼帘,单手托着下巴,翘起的食指抵上粉润的下唇。他的指甲修剪过,淡粉色,边缘整齐,形状漂亮,说是嵌在削葱指上的玉片也不为过。他的脸依然俊俏,泪痣静静地缀在左眼下,让这张陷入沉思的面孔呈现一种意外的温柔。
很少见到这样的腹黑男呢,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我是不是要对他说声:“Good bye;Tom Sui。”
他突然抬起眼眸,话语简短:“你的辞职书我收下了,我会叫人事部安排你的辞职事宜,具体方面会有通知。”
“那就好。”
短短的三个字是我对他最后的告别语吧?我不是矫情的人,看多了缠绵悱恻的言情耽美文,心思反而变得简单。爱了就是爱了,分了就是分了,没有藕断丝连,就跟我现在一样,告别LEN就用三个字。耍泼骂街,哭泣纠缠是别人的风格,不是我的。难道要我为这次不得已的辞职赋诗一首?
那样太可笑。
其实我常常为小说里的人物多愁善感,为现实中的人们伤春悲秋,但不是在这里。
我稍稍瞥了一眼这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发觉身穿普通卫衣的自己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脚步移动,它们逐渐被我抛到脑后,还有苏泠川。
在总经理办公室的红木大门在我的身后发出门锁上叩的“哐嗒”一声后,我微笑着看了看正在接听电话的Jasmine,在心中无声地说:别了,苏泠川。
走出写字楼的大门,清冷的风迅速扑面而来,携寒意一并钻进我的卫衣里。自由的空气总是美好的,尽管里面飞舞着不少灰尘。一些穿着正装的职员从我身边经过,步履匆匆。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在不远处提着警棍闲聊。金色的树叶陆续从高大的法国梧桐上凋落,环卫工挥着大扫把刷刷刷地将它们扫成一堆。我把帽子戴上,缩起脖子,快步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早已过了上班高峰期,地铁里还是有不少人。我在一名乘客走后得到一个座位。靠着座椅,我抱着干瘪的路易,整个人好像都缩进宽大的卫衣里。低下头,刘海遮住眼睛,让我看起来像一个逃课出来的中学生。我可以在这个时候装成小年轻吗?怎么感觉自己一下子变老了许多?
“今天不上学吗?”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漠然看着鞋尖。
“今天不上学吗?”那声音又问了一遍。
真烦,这人是复读机吗?我这才抬头去看究竟是谁在扮演那种电器。身边一个打扮还算不错的中年大叔对上我的眼睛,扬起嘴角说:“刚在问你呢,不去上学吗?”
复读机脾气挺好的嘛,我暗暗发笑,可惜眼神不济,是不是该配副老花镜?还真把我当成中学生了。瞥见大叔饱满的眼袋和嚣张的法令纹,我越发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虽然那刀暂时还没朝我杀过来。
我抱紧路易,捏着声音回答:“不想上就不上呗。”
大叔颇为和蔼地笑着说:“现在学校太重视升学率了,都在强调素质教育,实际还是在大搞应试教育。”接着,他摇摇头,“啧啧,要是换了我,也不想上啊。”
“就是嘛,上课好讨厌。”我附和着,望向车载电视,没看见那个奶油主持人,换了个乏味的烹饪节目。熟男装扮的主持人系着温馨的小花格围裙跟在厨师的屁股后面热火朝天地介绍着应季美食。
“韭菜篓子是富有京味的传统美食,做法也是超级简单,今天我们就请到了国家一级厨师……”
那人见我没再说话,就靠近我低声问:“有没有兴趣去又能玩又能赚大钱的地方?”
我“嗯?”了一声,眼珠转过去看他。
大叔神秘地抿起嘴,塞了张小纸片给我:“这是我的名片,有空call我。”
我没看名片,直接塞到口袋里,冲他笑了笑:“我会的,大叔。”然后起来走出敞开的车门——到站了。
在秋风中,我拿出名片看了个开头:“月薪两万元起!实现你的人生价值!诚聘能吃苦耐劳积极向上的15…30岁的年轻人……”下面的不用看我也知道写的是什么。大叔,你找错人了,如果我的年龄倒退十年,或许还会按照上面的号码给你打电话。又能玩又能赚大钱?玩自己还是玩别人?下次找玩具的时候请戴上老花镜。我随手把它扔进公交站台边的垃圾箱中,在风中打了个喷嚏。我把手插。进卫衣的袋鼠口袋里,心想回家后就要加衣服了,这天气冷得太快了。
离开LEN,我将去哪里?如今连收入不菲的白领都在抱怨飞奔的CPI,何况一个刚刚失去工作的单身女人。也许我在一段时间内钱包会很瘪,不过还能支撑一阵子。房租是不是要跟邵伯打个招呼缓交几天?祈祷他不要把我直接扫到大街上去。最近一段时间又得找工作了……我苦着脸看着555摇晃着过来,获得自由的愉快心情被紧接而来的烦恼拳打脚踢,想起刚刚扔掉的名片,自嘲:文鸯,你扔掉了一份能挣大钱的工作哦!
到达仓库的时候,比请假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没办法,谁叫苏泠川迟到?我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准备做最后的清理。这时听到老刘在背后咳了一声。我没有回头,耳朵里就多了他严肃的叫唤:“文鸯,你今天迟到了。”
“啊,是迟到了。”我扭过头看着他。其实他跟刚才遇到的大叔差不多,都有着一张中年人被岁月杀过的脸。不同的是,老刘的脸比较死板,那位大叔的更有活力。
老刘,你怎么那么瞪着我?要我说明请假还迟到的理由?要扣薪水还是扣奖金?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有机会,你也无法像苏泠川那样果断下手。老板之所以是老板,员工之所以是员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老刘像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他顿了顿,说:“这次迟到我就不说你了,下不为例。”
我赶紧点头,顶撞上司我可不敢。看着他转身回去座位,忽然瞅见他鬓发中的点点斑白,咦,老刘的头发不是黑的吗?什么时候这样了?我这才意识到他肩上的担子比我重得多,一方面要顾着工作,一方面还要想着老婆孩子,说不定背后还有年迈的父母。
人到中年……我又打了喷嚏,去倒了点热水喝,心想自己不会是着凉了吧?如今本尊的身体不比以前,我摸摸鼻子,好像有鼻涕了……急忙用纸巾擦了擦,继续清理面前桌子。我留在这里的东西很少,不知为什么,我对这张桌子始终没有亲切感。大概因为最开始看到它的印象太差——餐具和杯具。
终于要摆脱它了。
仓库经过整(http://。)理与修葺,已经恢复如初。失窃事件就像投入池塘的小石子,这里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它,尽管昨天才发生。也是,已经与我无关了,为什么还要去想?庸人自扰。
又有货车运货来,我很快就把其他的事放在脑后,和老刘和小吴一起卸货。也许是戴了手套,也许是身体的慢慢适应,卸完几车的货物后,我并不是太累,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
人的适应力真强,我瞧瞧一双仅仅是发红的手掌,思忖要是再过一段时间,估计掌面上就会覆盖上一层薄茧,也许天长日久,练成铁砂掌也不足为奇。很难想象铁砂掌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字。也许那样的我更适合站在倾盆暴雨中,反手握住锋利的短刀,摆出个酷毙的POSE。疯狂的雨水将短发冲得跟丝绸一样薄,同时冲过早已湿透的黑色紧身皮衣,将短刀上的鲜血冲到污水横流的地面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一刀毙命的尸体,它们多半睁着眼睛,灰白色的眼珠凝结着最后的恐惧,在混合着鲜血的污水中展现出一种奇异而残酷的美。
轰鸣的雨声将灰蒙蒙的一切淹没。从脸上不断淌下的雨水让我看起来像是在流泪,然而我的嘴角翘起妖异的弧度,令我仿佛戴上了美杜莎的面具。凌厉的视线射向渐渐靠近的黑影,全身的血液异常地沸腾起来,在血管里发出咆哮的吼叫声。持刀的手不需任何号令。霎那间,仿佛猛兽出笼,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朝敌手露出能够瞬间打开另一个世界的獠牙。在杀死所有的敌手之后,我用雨水洗净短刀上的血迹,踢了踢挡路的尸首,只给它们留下一个神秘的倩影——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我就是铁砂掌大姐大!
寒了一下,我还是喜http://。欢娇嫩的手,至少接触皮肤的时候能安慰我青春还有条尾巴可抓,改天去买瓶护手霜,绵羊油的不错。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呢。对于女人来说,贫苦的生活不一定造就粗糙的手,但粗糙的手一定来http://。自于贫苦的生活。在外为一日三餐辛劳奔波,在内洗衣做饭带孩子,哪里还顾得上呵护一双手?也许有的读者会拿特殊例子来反驳我,比如特种兵,杀手或者受伤生病等等。其实前面那个推论只针对普通人群,而特殊例子的样本量不够,在统计学上没意义。
LEN公司人事部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给我通知,说是已经给我结算了薪水,过两天去拿辞职证明就可以了。
我蹲在仓库外面挂掉电话,望着苍茫天空中缓缓流动的浮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个世界已经离我远去,而另一个世界即将向我敞开大门。我没有一点可以犹豫的时间,只有一脚踏进去。看着脚下几只慢慢爬过的蚂蚁,心想如果我是男人,说不定脚下不是几只蚂蚁而是一堆烟头了,另外指间还有根快烧到烟屁股的烟蒂,猛抽一口,让烟雾通过口腔、喉咙、气管到达肺部的细小肺泡,在无数根毛细血管循环一圈之后再回来,穿过鼻孔重归大自然。最后扔了烟蒂,狠狠地用鞋底碾了,也不管清洁工的腹诽。
尼古丁是否有刺激中枢神经,排忧解难的作用?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感觉鼻尖有点湿。用手一揩,哟,又有鼻涕了。可恶,我可不想变成幼儿园的小朋友!记得那种挂着两道清水鼻涕,系着一条白布围脖,别着一条蓝色棉手帕的日子是N年之前的事了。即便那时是个爱哭爱闹爱撒娇的小鼻涕鬼形象,也有不少人夸我可爱,把我抱来抱去,哪像现在……人越老就越讨人嫌了……用纸巾擦擦可恶的鼻涕,心说我是不是要来个重生?古代就算了,本尊实在不习惯没有电没有现代卫生间的世界,想了想,还是重生到幼儿园时代比较划算,能够享受无忧无虑被人疼爱的生活。
又神游天外了……我站起身,揉揉蹲得发麻的双腿,看了时间,快要下班了——保管员工作倒计时。
虽然对即将到来的日子没什么把握,但是对于能摆脱这份不喜http://。欢的工作我还是从内心里感到开心。我以最自然的表情对同样准备下班的另外两人说:“老刘,小吴,我明天就不过来上班了。”
“不过来上班——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刘一脸疑惑。
小吴的反应快一点:“你的意思是明天就要去J市?”
我不想打哑谜,就直接说:“我已经辞职了,公司也批准了。”
两人愣了一会儿,还是小吴最先开口:“你是不是跳槽了?”
跳槽?我能跳到哪儿去?跳回家?
我微笑着回答:“差不多吧。”
“那就恭喜你了。”小吴抓抓头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以后有空再聊。”
老刘勉强笑了笑,说:“那好……祝你以后工作顺利。”
我挎上路易,回赠一个明媚的笑:“谢谢,也祝你们工作顺利。再见了啊!”
快步走到工业园外,回头望了一眼盒子般的仓库,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也许过了不了多久,我就会忘了这里和这里的两个人,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也没有汗流浃背地搬运沉甸甸的货物,更没有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在小纸片上随意涂写天马行空的段子。
那个狗腿胆怯的小职员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率性自由的文鸯。
第29章 第 29 章
29
还没等我要为恢复自由身而欢呼,也没来得及为此庆祝而找家特色餐厅大吃一顿,我就被流感击倒了。
那天按照平时的规律回家,路上顺便买了菜,心想大餐还是免了,在外面吃一顿的钱,可以买两个星期的菜。买菜的时候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下,据说这个情形在医学上被称为“卡他现象”,那鼻涕自然就是“卡他”了。卡他顺畅地流个不停,导致本尊跟菜贩子讨价还价的时候语言极不顺畅。本来还想就白菜上的虫眼跟人家再砍几毛钱下来,哪知受卡他的影响,我光顾着掏纸巾,人家就直接装袋称了菜放到我的面前:“两块五。”一点小白菜也这么贵,三块五一斤呢……放眼望去,没有哪个菜低于三块钱,连受了避孕药影响的黄瓜也彪悍地涨到三块钱一斤。
肉痛地掏了钱,提着菜再去看二师兄,啧啧,他老人家硕大的脑袋摆在案板边,旁边是肥肥的大肠,白嫩的蹄子,再旁边是猪耳朵五花肉眉子肉前腿肉后腿肉脊骨棒骨排骨……真是物尽其用啊。几只绿头苍蝇精力十足地在腥味浓烈的二师兄身边飞舞穿行。面对那柄插在伤痕累累砧板上的黑亮剔骨尖刀,我擦着卡他,没有与砧板后壮实大妈砍价的欲望。如果是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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