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宫中举行中秋节宴会,本来只有妃嫔、皇子、公主同乐,但紫凝被封为“安宁公主”,况且又是小皇子的救命恩人,在宁妃与慕容冽要求之下,武昭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到丞相府,要紫凝入宫陪宴。
夕月大为不满,“皇室中人饮宴,小姐去做什么,看他们脸色吗。”
夕颜瞪了她一眼,道,“小姐是新封的公主,既然是皇宫家宴,小姐也有一席之地的。”
紫凝神情平静,将圣旨放到桌上,“多半是慕容冽多嘴多舌,像只老鼠一样,惹人讨厌!”
“就是!”夕月深表赞同,“不过属下就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要封小姐做公主?”即使是小姐救了小皇子,这也有些牵强了吧?
紫凝眼神嘲讽,“不过是为了安抚慕容冽。”
那日她拒绝封赏之时,慕容冽一脸急色,武昭帝想必也看得分明,但他知道自己无心嫁与慕容冽,这才封她为公主,先把她安抚住,大婚之事,再从长计议。
武昭帝打的算盘是好,只可惜她对慕容冽是只有厌恶,没有其他,不可能嫁给他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卑鄙!”夕月于是忿忿,尽管还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但只要是对小姐不利的,就都是必除之人!
“行了,圣命难违,准备进宫。”紫凝起身,入内沐浴更衣。
因为自己只是陪衬,紫凝也未刻意装扮,水蓝色绣白梅抹胸,外披白色纱衣,柔美的颈项锁骨隐约可见,风情无限。三千青丝随意散落身后,发间斜插一只蝴蝶钗,脸上未施脂粉,清新自然,如冰雪般清透。
每次紫凝梳妆打扮一番,总会惹来夕月的连连赞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无论怎样装扮都美得让人窒息,无与伦比?
因这中秋节宫宴是以赏月为主,故这宴席便安排在微澜苑,此苑绿柳环绕,池水荡漾,坐在观月台上,微风徐来,很是舒爽。
紫凝缓步而来时,众人都已坐定,除宫中人之外,苏落雪因着震王妃的身份,自然在座。
看到紫凝进来,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与慕容冽轻声说着话。
“臣女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紫凝矮身施礼,在座众人如此之多,也不必一一行礼了。
“不必多礼,坐吧。”武昭帝对她很是喜欢,笑脸相迎。
“谢皇上。”
宁妃接着起身,向她招手,“紫凝姑娘,这里有座位。”
她感激紫凝救了自己儿子一命,越看紫凝越是喜欢,自然多亲近一些。
紫凝大大方方过去坐下,“有劳宁妃娘娘。”
“不必客气,”宁妃握住她的手,颤声道,“若不是你,焓儿早已……是我该多多谢谢你才是!”
“举手之劳,宁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紫凝淡然一笑,收回手来。
宁妃也不以为意,抱过旁边的慕容焓道,“焓儿,就是这位姐姐救了你的命,快谢谢姐姐!”
慕容焓瞪大眼睛看她,嘻嘻笑,“谢谢姐姐!姐姐亲我了,姐姐亲我了!”
原来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在他醒来后跟他说了紫凝亲他的话,他还就记住了。
紫凝微一愣,道,“我是为了救你,否则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众人暗道好个大胆的丞相女,居然敢这样跟皇子说话!
慕容焓却是一个劲儿笑,“姐姐亲我了,要娶我哦,咯咯,咯咯……”
这……反了吧?应该是他娶紫凝才是,不过这……
“小鬼头,你知道的倒多,”紫凝敲一下他的额头,“等你长大点再说。”
这么点小屁孩就想娶老婆,皇室中人果然都是风流成性,一点错不了。
“我长大,我长大!”慕容焓呵呵傻笑,很是可爱。
“哈哈……”武昭帝大笑,“焓儿年纪虽小,却也慧眼识英,不想放紫凝走呢,紫凝,看来你注定要成为我皇家的儿媳了,哈哈……”
听他这话里有话,慕容冽顿时高兴莫名,目光炯炯地看将过去。
菱华皇后浅浅一笑,眼底掠过一抹杀机:想做冽儿的王妃?下辈子吧!
苏落雪这个气,白着脸,捂着胸口,却不敢发作。
紫凝淡然一笑,“小孩子不懂事,几句玩笑话罢了,臣女惭愧。”
大概看出紫凝不高兴,宁妃赶紧捂住慕容焓的嘴,小声道,“焓儿不可胡说,知不知道?来,吃这个。”
小孩子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有了好吃的,慕容焓就把紫凝丢一边,吃的不亦乐乎。
武昭帝举杯道,“今日是家宴,没有别人,诸位不必多礼,只管吃喝便是。”
众人纷纷举杯,“谢皇上(父皇)!”
放下酒杯之后,众人吃吃喝喝,这气氛倒也融洽,紫凝并未觉得肚饿,随意吃了几口点心,也不主动开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夕月就知道瞪着慕容冽,见他不时看向小姐,气得不行,手中悄悄扣了一枚铜钱,若是他敢有不规矩,先给他点苦头吃再说。
结果众人正吃着,苏落雪却忽地眉头一皱,捂着小腹处呻吟起来。
“落雪,你怎么了?”慕容冽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真情意的,急急扶住她,“不舒服吗?”
“王爷,臣女……肚、肚子疼……”苏落雪抓紧他的袖子,紧咬住嘴唇,额上冷汗直流。
“怎么回事!”菱华皇后急步过去,“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是吃坏东西了吗?”
武昭帝也隔桌看过去,拧起了眉头:今晚众人是一起用的酒菜,若是其中有问题,不可能只苏落雪一人难受吧?
“臣女……”苏落雪苍白的脸上泛起几许红晕,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臣女只是……那个……”
紫凝冷眼旁观,苏落雪这不舒服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还是那种不好说出口的状况。反正这是在宫里,自有御医在,她才不会没事找事。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过去,表示关切,场面有些乱。
“啊,对了!”慕容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紫凝不是医术无双吗,可以请她看看!”
慕容冽,你还真不想让我消停!
果然,武昭帝一拍桌面,“正是!紫凝,你快些帮落雪看看!”
紫凝坐着没动,冷冷道,“皇上,这宫中御医个个是医术过人之辈,苏郡主更是千金之体,臣女不便伸手,还是请御医过来的好。”
“不要……”苏落雪咬紧嘴唇,神情越见羞赧,“我、我不……”
菱华皇后冷哼一声道,“落雪,宫中御医的医术,本宫信得过,就叫他们过来替你看看也好。”
不管武昭帝如何看重紫凝,她还真就信不过这个白痴的医术。
“皇后娘娘,臣女……”苏落雪又急又羞,咬牙在菱华皇后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皇后娘娘恕罪。”
“原来如此,”菱华皇后微一颔首,看向紫凝,“那就请紫凝姑娘替落雪诊一诊脉吧。”
“是啊,紫凝,劳烦你了。”慕容冽似乎有些兴奋得过了头,就差没把紫凝拉过来,赶鸭子上架了。
眼见无法推脱,紫凝也就站起身来,“既如此,臣女从命。”
苏落雪状甚痛苦,将手伸了出去,眼中却闪过一抹恶毒的光:北堂紫凝,本郡主就不信你不上当!
紫凝目光如矩,岂会看不出她这点心思,暗里冷笑,面上佯做不知,伸手指搭上了苏落雪的脉门。
触手所及一片冰冷,即使是在这闷热的秋夜,苏落雪依然不见汗出,而且脸色较一般人苍白,方才紫凝也注意到,整个席间她几乎不曾饮茶水,可见是极少口渴,是明显的宫寒之症。
这是女儿家的事,尤其苏落雪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自然不愿意让宫中那些男御医来替自己瞧病,方才她的反应,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她这两天正值癸水来潮之际,越发腹痛难忍,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也真是难为她了。
“如何?”菱华皇后关切地问一句,“落雪没事吗?”
紫凝收回手,“是寒症,需服药调理,且不可贪凉,少怒,少劳累,住处切忌寒冷。”
“紫凝果然是神医!”慕容冽忙不迭夸赞,欣喜不已,“一眼就看出落雪的病症,了不起!”
紫凝低垂了眼睑,不做回应。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29 药有问题
慕容冽尴尬而且愤怒,到这般时候,紫凝居然还给他脸色看,什么意思!
“既如此,那就开药方吧,”菱华皇后面露不悦之色,按捺着道,“治病么,宜早不宜迟。”
苏落雪忍着疼,拉住紫凝的手,恳求道,“紫凝姑娘,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我这病……每到月上也着实让我难受,你若能医得好我,我一定不忘你的恩德!”
恩德?
紫凝一挑眉,爽快地点头,“好,拿笔墨来。”
“快,笔墨!”苏落雪大喜,赶紧吩咐手下。
侍卫不敢怠慢,不多时取来纸笔,紫凝也不客气,拿过笔来一挥而就,“先服六副药看看,忌吃寒凉、海中物。”
苏落雪接过药方,感激地道,“多谢。”
“不必。”
经此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赏月的心情,所幸也都吃的差不多,就各自散去。
回府的路上,夕月道,“小姐,苏郡主果真有宫寒之症?”
“是,”紫凝微一点头,“而且很是严重,而且我推断,她很可能子宫后位……我是说有比这更严重的病症,怕是很难受孕。”
差点忘了,大月国的人根本不知“子宫后位”是什么意思,又有点超现代了。
夕月脸上红了脸,“很难受、受孕啊,那、那震王不就必定会纳侧妃?”
紫凝冷笑,“即使苏落雪能生育子女,慕容冽也断不会只守着她一个,只不过她若真无所出,慕容冽就越发有理由左拥右抱而已。”
“倒也是,”夕月点头,不屑地撇嘴,“不过苏郡主要你替她诊脉,必有阴谋,小姐不得不防。”
“我知道,”紫凝眼神一寒,“我就是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
否则,她若坚持不肯伸这个手,皇上皇后也奈何她不得。
回到丞相府,紫凝洗漱一番,研究了会医书,灭烛就寝。
一夜无话。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天才刚刚亮,靖阳王府的叶鸿就找上门,带着一队人威风凛凛地闯入,“北堂紫凝在何处,快快出来就擒!”
不多时,北堂轩鹤匆匆而出,脸上病容未退,却还是撑起丞相的架子,冷冷喝道,“好大胆子,敢擅闯丞相府!”
叶鸿抱拳施礼,“丞相大人息怒,是贵府三小姐心肠歹毒,要毒害郡主,王爷正发雷霆之怒,要问北堂紫凝的罪。”
“什么?!”北堂轩鹤又惊又怒,“这个孽障,胆子越来越大了!——来人,把那个畜牲带过来!”
“是,大人!”
侍卫领命,匆匆去拿人。
雅竹院门外,夕月听到往这边来的脚步声,满眼嘲讽,进去禀报,“小姐,他们来了。”
“等的就是他们,”紫凝起身,抖了抖衣袖,一派淡然,“走。”
“是,小姐。”
正奔过来的侍卫一见紫凝主仆三人出来,都愣了愣,“三、三小姐,这……丞相大人吩咐——”
夕月冷声道,“小姐已经知道,你们闪过一边,休要废话!”
已经知道?
神算吗?
紫凝冷着一张脸,来到前院,还未开口,叶鸿手一挥,他带来的人已将她团团围住,个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北堂轩鹤一口气没换过来,好一阵咳嗽,脸都憋得通红。
紫凝勾唇冷笑,“父亲,你病体未愈,要心平气静才好,否则你若就这么气死了,偌大一份家业,可得让他们争去。”
“你、你……”北堂轩鹤气得又是喷出一鲜血,“孽障……孽障……”
叶鸿暗暗纳罕,还有做女儿的这般诅咒自己父亲的,这北堂三小姐果然不与常人一样。
“北堂紫凝——”
“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紫凝一扬眉,“走吧。”
嗯?
叶鸿越发目瞪口呆:还有人愿意主动前去领罪的?难道她不知道,毒害郡主是死罪,靖阳王不会放过她吗?
原本靖阳王吩咐,是要将紫凝镣铐加身,带去问罪的,然夕颜夕月两兄妹长剑一横,所有人都不敢对紫凝有半分不敬,也就这么带了回去。
靖阳王早已等候多时,紫凝才一入门,他就一拍桌子,大喝道,“大胆北堂紫凝,居然敢毒害落雪,你该当何罪!”
紫凝抬眸望去,靖阳王约摸四十岁上下,一身蟒袍朝服,估计是刚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衣,脸膛乌黑,颌下有须,怒目圆争,称得上是一员猛将。
“王爷息怒,事情未查明之前,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不服?”靖阳王越发怒不可遏,“落雪就是服了你开的药,今晨才会腹痛不止,已是去了半条命,你还要如何狡辩?!”
“我开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紫凝脸上没有半点惧色,“王爷,请让我看看郡主是何情况,再下结论。”
“好,本王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给本王交代!”靖阳王一甩衣袖,“走!”
紫凝随后跟上,夕颜两兄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一左一右相护。
苏落雪此时正在自己房中躺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命不久矣。
怜青一边抹眼泪一边给她擦冷汗,不停地念叨,“郡主,醒醒,郡主……”
靖阳王和紫凝一前一后进来,怜青见礼之后,偷偷狠瞪了紫凝一眼,到一边站着。
“看到了吗?”靖阳王怒视紫凝,“落雪已经成了这般模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北堂紫凝,落雪要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陪葬!”
紫凝淡然道,“王爷稍安勿躁,郡主就算有什么事,该当谁来陪葬,还得另说。”
说着话她坐到床边,替苏落雪把脉。
苏落雪将眼睛睁开一线,见是她,立刻就哭了出来,虚弱地道,“北堂……小姐,你为什么要……要害我……”
紫凝冷冷看着她,“血崩之症?郡主,你就算要用苦肉计,这招未免也太狠了,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在这上面?”
苏落雪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