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华皇后微一怔,“为何?”
“因为琴弦下有毒针,”紫凝无声冷笑,“若非臣女懂医术,此时只怕已成一具白骨。”
“什么?!”君夜离脸色一变,恼怒之情溢于言表,“是谁如此大胆,敢用如此卑鄙的法子害你!?”
若是昨晚他知道这件事,必定查个清楚明白不可!
“简直岂有此理!”慕容冽也不甘落于人后,愤怒甩袖,关切地道,“紫凝,你说是谁要害你,本王要将之碎尸万段!”
武昭帝紧皱着眉,并未开口。
菱华皇后约略想到什么,冷然道,“这不可能!琴弦下怎么可能会有毒针,安宁公主,你这般无中生有,是想要诬陷谁?”
“臣女所说句句属实,”紫凝早料到她会偏袒苏落雪,也不急于求证,“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只管将掌管琴室之人叫来,问个明白。”
“母后,儿臣去!”慕容冽总算逮到机会献宝一般,拔腿就要跑。
“回来!”菱华皇后气白了脸,“冽儿,你怎可只听安宁公主一面之辞!这宫中人与她又无仇恨,何故要害她!”
“这可难说,”慕容冽哼了一声,“宫中人妒忌紫凝的人必不在少数,他们……啊,儿臣知道了!”他恍然大悟般一拍掌,“是苏落雪,对不对?”
昨晚是她主动提议要紫凝抚琴,后来紫凝手指受伤,她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肯定是她搞的鬼。
“冽儿!”菱华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落雪为人所害,本宫还要查明真相,替她讨回公道,她几曾害过安宁公主了?”
“母后……”
“王爷,臣女冤枉!”苏落雪哀声哭着,匆忙现身,似乎很急,“臣女没有害安宁公主,是她、是她害了臣女啊……”
“你怎么来了?”慕容冽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往紫凝身边走了两步,“不是让你在府中好生歇息吗?”
感觉到四周人揶揄的目光,苏落雪也是一阵面红耳赤,却仍是急急地道,“王爷,真的是安宁公主陷害臣女,臣女冤枉……”
“郡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紫凝扬眉,果断走开几步,离慕容冽远一点,“你说我害你,可有证据?”
“我——”苏落雪瞬间语塞,强辩道,“你、你妒忌我便是证据!你非要缠着王爷,那日如果不是你,我与爷早已成亲……”
“郡主是不是忘记了,我与王爷互写了休书?”紫凝眼神嘲讽,“而且你倒是瞧瞧,是我要缠着你家王爷吗?”
君夜离一挑唇,忍不住地笑,“我看是有人悔不当初了吧?”
慕容冽脸上一热,恼怒莫名,“君夜离,你什么意思!?”
这个混蛋,之前还骗人,说自己叫什么“夜离”,原来竟然就是西池国魅王,把他骗得好!
说起来“魅王”之名虽然无人不知,但大月国真正见过他的人还真是少数,也难怪他一时不查,被君夜离给蒙混过去。早知如此,就该找机会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意思就是你没机会了,震王。”君夜离傲然一扬下巴,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显现,无与伦比。
君夜辰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也不上前劝解,就在一边看热闹。
慕容冽气极,猛地上前一步,“你——”
“震王殿下,”紫凝淡然开口,“你我之间名份已除,你何必这般女人心气,再说苏郡主对你一往情深,你忍心辜负?”
苏落雪很是意外,紫凝居然会替她说话,不会是要以退为进吧。
菱华皇后暗暗掐紧了掌心,冷冷道,“冽儿,你不可再生他意,你与落雪大婚之日,本宫已着礼官看过——”
“母后,你急什么!”慕容冽一甩衣袖,很是不悦,“儿臣还没决定要跟苏落雪成婚呢。再说,昨晚她媚态示人,儿臣怎可娶这等女子?”
苏落雪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脸上阵红阵白,眼看就要哭出来,“王爷,臣女、臣女是被人陷害的……就是她!”她霍然一指紫凝,“是她贼喊捉贼,就是她!”
众人闻言,无不茫然:贼喊捉贼这话,从何说起?
夕月眼神一变,低声道,“小姐?”苏落雪要说的事情,该不会就是……
紫凝手一摆,示意夕月稍安勿躁,平静地问,“苏郡主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苏落雪冷笑,好不得意,“当然是你真正的身份!皇上,皇后娘娘,你们都被骗了,北堂紫凝根本就不是丞相的女儿,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全场沉寂了两秒钟之后,顿时像炸了锅,一片哗然:
“野种?这什么意思?”
“不是丞相的女儿,那会是谁?丞相妻子红杏出墙?”
“那丞相大人可真是可怜,替别人抚养这么多年女儿,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人群中的北堂轩鹤当场就铁青了脸,怒声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连自己的女儿都会认错不成?”
武昭帝也是意外而震惊,叱道,“苏落雪,此等大事,不可胡言!”
“皇上息怒,臣女若无真凭实据,自不敢妄言,”苏落雪回头,嘲讽地看着北堂轩鹤,“丞相大人息怒,你其实也是被大夫人骗了而已,北堂紫凝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大夫人当年生的是儿子,但是生下来就死了,大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才随便抱了个女儿来骗你,你上当了!”
她也是今日早晨才从周妈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不惜被人嘲笑,也要进宫来,当众揭穿紫凝的身份,出一口恶气。
菱华皇后也不急着生气,无声冷笑,坐了下去,就看紫凝如何收场。
“你、你休得胡说!”北堂轩鹤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哪有这种事!”尽管厌恶紫凝这个女儿,可血脉这种事,半点也错不得,岂容外人这样诬蔑丞相府。
“我所说句句属实,”苏落雪挑衅般看向紫凝,“丞相大人若是不信,不仿跟这个女儿滴血认亲,就可真相大白!”
北堂轩鹤震惊莫名,看将过去,“紫凝,你——”
紫凝漠然迎视着他的目光,冷冷道,“旁人一说,父亲就信了吗?”
“你、你到底……”北堂轩鹤羞怒莫名,脑子里一团乱,说不出话来。
“真是不知羞耻!”苏落雪可算逮到理由嘲笑紫凝,好不得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冒牌货,居然充相府嫡女,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落雪,你够了!”慕容冽绝对是现在才回过神,怒吼一声,“无凭无据,你胡说些什么?!”
紫凝不是相府嫡女,这怎么可能!枉他还想着把她给抢回来,这……
“臣女没有胡说,臣女所说句句属实,王爷明查!”苏落雪自恃有人证在手,丝毫不惧。
紫凝缓缓回眸看他,似笑非笑,“王爷,你是不是很失望?”
“本王……”
“好了,”武昭帝脸色已经很难看,“今日就到这里,诸位请回。紫凝,北堂爱卿,随朕过来,朕有话要问。”
虽说不是他的妃子偷人,可北堂轩鹤到底是他的臣子,被当众这样指指点点,于他脸上也不好看。
众人自是觉得好生没趣,各自散去。
君夜辰走了两步,见君夜离站着不动,扯了扯他衣袖,“大皇兄,走了。”
“你先先走,我过去瞧瞧。”
君夜离甩开他的手,大步跟了上去。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言未发,不是有所芥蒂,更不是要舍了紫凝,而是知道她必不愿意自己插手这件事,所以保持着沉默。
君夜辰诡异地笑了笑:去吧去吧,最好跟他们闹个天翻地覆,那才好呢。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8 就是不相信
来到偏殿,慕容冽手臂一伸,把君夜离拦了下来,“皇宫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君夜离似笑非笑,“我不是外人,我是紫凝未来的夫君。”
“君夜离!”慕容冽气极,“你到底什么意思?!”
非要跟他抢紫凝是不是?更可恨的是,紫凝对君夜离,比对他要好的多,这才是让他生气的原因之所在吧?
“冽儿,不得对魅王无礼,”武昭帝强压着怒火,还算客气,“魅王,朕有话要问北堂爱卿,你实不宜在场,不如先请回,如何?”
君夜离笑意不改,却有些犹豫。不管怎样,他跟着来确实不太妥当,但他不放心紫凝,怎么放心离开。
紫凝忽地道,“你那百丈之内听取落叶飞花之声的本事,只是用来唬人的吗?”
君夜离微一怔,随即会心一笑,“不是。”跟着便退出了殿门,在台阶下安然站了。
慕容冽却是心下暗惊:百丈之内落叶飞花?魅王的本事,究竟高到何种程度?
殿门一关,武昭帝即道,“落雪,你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皇上!”苏落雪回话回得中气十足,“是臣女府中的奶娘所说……”
当下她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说了,末了恨恨道,“安宁公主好狠的心肠,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世秘密,竟然将周妈毒哑!幸得周妈识字,将事情经过写了下来!恳请皇上替周妈做主!”
武昭帝拧着眉,半信半疑。
北堂轩鹤却是眼前阵阵发黑,快要晕过去了:闹了半天,这个女儿根本不是他的骨血,这让他情何以堪!
武昭帝沉吟着,道,“紫凝,落雪所说,可是实情吗?”
紫凝扬眉,一脸无辜,“皇上,臣女不知,臣女亦是听郡主说起才知晓,至于臣女小时候的事,臣女的娘亲从未提过。”
“北堂紫凝,你少装蒜!”苏落雪“唰”地指向她,“明明就是你将周妈毒哑……”
“苏落雪,你少诬陷紫凝!”慕容冽气哼哼地打断她,“周妈所说也没有证据,是她想要害紫凝也说不定,何况紫凝想要她保守秘密,直接杀了她岂非简单明了,又何必毒哑她这般费事,还要给自己留下后患,简直可笑!”
紫凝暗暗冷笑,想不到慕容冽的脑子也有聪明的时候,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不杀周妈,等的就是今天。
她早知道周妈被毒哑后,必定不甘心受这屈辱,一定会将她的身世说给苏落雪知道。
而苏落雪为了打击她,也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毁她声誉,这样一来就可断了慕容冽缠着她之心,也可使包括君夜离在内的各国皇子、太子们彻底死心,她也就消停了。
虽说对于女儿家,尤其是未嫁之女来说,身世名誉很是重要,但从两年前死而复生开始,她就再不把这些虚名看在眼里,自己活得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她的目的,还不止于此……
“王爷,你怎么就不相信臣女!”苏落雪又气又急,“北堂紫凝真的不是丞相女儿,不信、不信你问她!”
慕容冽不是看不出,苏落雪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是不会这般胡说八道的,他迟疑着,“紫凝,你……”
“皇上,”紫凝忽地向武昭帝一施礼,“臣女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让这些人吵吧,与她无关。
武昭帝心绪也有些烦乱,挥了挥手,“去吧。”
“臣女告退。”紫凝转身,冷然离去。
北堂轩鹤亦没脸再待下去,何况他也要把这件事查个清楚,随即告退。
慕容冽抬脚就要往出追,武昭帝一声冷喝,“冽儿,你不准去!”
“父皇——”
“朕说不准去!”武昭帝黑着一张脸,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慕容冽只好做罢,心里却是急得要命:紫凝现在肯定伤心莫名,需要人安慰,又白白让君夜离那混蛋捡了现成便宜,可恶!
出得殿来,君夜离上下打量紫凝一眼,见她无事,方才安心,“我送你回去?”
用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紫凝背挺得很直,神情也很平静,“不用。”
“那好。”君夜离也不勉强她,“你走吧。”
夕月相当意外,还以为他会坚持呢,原来他也跟那些人一样,现在避小姐不及了。哼,假情假意,亏着小姐没对他动心!
但接着她就发现自己下结论太早了,因为君夜离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三丈远,不急不徐,气定神闲。
“小姐,他什么意思?”夕月大为不悦,“属下赶他走?”
紫凝淡然道,“随他去。”他不过是不放心她,变相地送她安全回府而已,何必多作纠缠。
“是,小姐。”
果然,待紫凝进了丞相府,君夜离才转身离开,回了驿馆。
在苏落雪有意为之的情况之下,相府嫡女原来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之事,以旋风一般的速度散遍京城,无人不知。比起苏落雪人前宽衣解带,这件事显然更具轰动性,尤其那些妒忌于她得震王和各国皇子、太子另眼相看之人,更是对她极尽嘲笑,辱骂,以此为乐。
北堂轩鹤这个气呀,先前是两位夫人给他戴绿帽,现在嫡出之女又不是他的血脉,他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摆脱这一切,首先就是要确认,紫凝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女儿,如果事实证明,是苏落雪在胡说,那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主意打定,他即刻让人将紫凝叫来,要与她滴血认亲。
紫凝昂然而立,不为所动,“父亲既然已经听信了旁人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
北堂轩鹤铁青着脸骂,“孽障,你休想蒙混过关,除非能证明你是我女儿,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紫凝嘲讽冷笑,“再说,我是不是你女儿有什么要紧,反正在你心里,你早当我已经死,不是吗?”
“你——”
“或者你就当我不是你女儿,我无所谓。”紫凝不理他的茬,直接走人。
“你、你……”北堂轩鹤气得直哆嗦,一把扫落桌上的碗,“你这个孽障——”
这种无情无义,不知廉耻,不懂感恩之人,哪里会是他的女儿!
深夜的风已经有了几许凉意,紫凝坐在屋脊上,抱着膝,仰望天边明月,眼神幽远。
蓦地,耳边响起衣袂翻飞之声,君夜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摇头,“可惜。”
紫凝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对他的话倒是有几分不解,“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