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离大为高兴,回头吩咐,“无华,去吧。”
“是,殿下。”无华转身出去,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神情有点无奈:王妃睡了多久,王爷就在床边看了她多久,真让人担心……
不大会儿,饭菜摆上来,君夜离边往她碗里夹菜边问,“以桐的情况如何?”
“出乎我意料的好,”紫凝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略有些无奈,“只须静养几日,而后慢慢活动开即可,我会随时入宫看她……已经够了,夜离,我吃不了那么多。”
“多吃点,你那么瘦,”君夜离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摸起来骨头都硌得慌。”
前一句还好,后一句出口,紫凝恼了,踩他脚,“正经一点!”
说不上三句就开始变调调,真看不出他关键时候哪里来的气势,能够镇得住场。
君夜离也不羞得慌,还颇为得意,“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你是我的王妃,彼此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懒得理你。
紫凝拿起筷子吃饭,当没听见。
吃过饭后,有臣子来找君夜离商议朝政之事,紫凝便留在房中休息。
夕月推门进来,轻声禀报,“小姐,益阳王没什么动静,只是将司徒静言关在府中思过。”
紫凝冷笑一声,“益阳王好深的城府,到如此份上还这般沉得住气。告诉卫瑾,盯紧他,随时回报。”
“是,小姐。”
“还有,”紫凝想了一想,嘱咐道,“益阳王老奸巨滑,必会有所防范,别跟太紧,以免受其所累,有什么状况,立刻撤回来。”
夕月深知小姐心性,从来都是先顾及手下安危,自是感激莫名,“属下知道,小姐放心。对了,夏婕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平时大都在府上,偶尔出去一两次,到茶楼中喝碗茶,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紫凝冷笑一声,“就算她有什么心思,也必定会慎之又慎,否则夜离不会毫无察觉,继续盯着她,有任何发现,立刻回禀我,不可轻举妄动。”
“是,小姐!”
“去吧。”
夕月出去之后,夕颜又走了进来,将皇室中一些事说与紫凝知道。不过,深宫争斗向来尔虞我诈,步步为营,个中玄机,外人有时很难窥测,需得小心谨慎才行。
“寒妃呢,是何来路?”紫凝眉头轻皱,虽与寒妃只有一面之缘,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人不简单。
夕颜面露惭愧之色,“只查到寒妃名寒琪格,三年前入宫,出身来历暂时查不到。”
“寒琪格?”紫凝脑中搜索中与之有关的信息,却是一片空白,“听名字不像是西池国人,难道她来自番邦?”
“有可能,”夕颜眼睛一亮,暗道小姐果然聪慧,“属下再查查看。”
“小心,别惊动宫里人。”
“是,小姐。”
夕颜走后,房中便安静下来,紫凝和衣躺到床上去,缓缓闭起眼睛。
想要铲除一切障碍,助君夜离位登九五,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不急,慢慢来……
——
几天之后,宜和公主已经能够起身,在映冬搀扶之下,慢慢行走,紫凝交代过,让她适时起来活动活动,以防肠粘连之类。
当然,这些专业术语紫凝并没有说给她们听,反正她们也不会懂,总之她们就是将紫凝的话当圣旨一样尊从,尤其是映冬,将这些全都记下来,什么时候喝药,她算计得分毫都不差,还真是用心。
程逸轩自然是惊喜莫名,找了个机会偷偷去见她,两人本就情意绵绵,宜和公主此番再世为人,自然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眼看着也是好事将近了。
这日,君夜离和紫凝一同入宫,一个去太极殿面见父皇,一个去为宜和公主诊脉,约好一个时辰后见。
终日以泪洗面的映冬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好动,出来进去都满脸带笑,连夜里睡觉都会笑的醒过来,周围人见到她,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喜气。
“奴婢参见魅王妃!”一见紫凝的面,小丫头扑通一声就跪倒,连连叩头,“多谢王妃相救公主之恩!”
“得了,”紫凝伸手相扶,宠辱不惊,“以后不可再如此多礼,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救人一命而已,何况她亦有自己的打算,宜和公主亦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多说。
“是,王妃。”映冬喜滋滋地下去奉茶去。
“公主觉得如此,刀口还疼吗?”紫凝行过礼后,坐了下去,搭上宜和公主脉门。
“略有些,没什么大碍了,”宜和公主脸颊泛红,眼眸清亮,亦是神采奕奕,“若非紫凝你妙手回春,我岂会想到还能有今日。”
“是公主善缘广结,才命不该绝,”紫凝一笑,“公主,我们是否不必如此客套,太过生疏了。”
宜和公主大大方方一笑,“是我太拘泥于俗礼,以后你我便是姐妹,你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她虽是一介女子,却是父皇的长女,身后又有整个柳家,夫君更是兵部尚书之子,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她帮不了的事,还真不多。
紫凝也不跟她客气,点头道,“日后必有叨扰公主之处,紫凝先行谢过。”
“无妨。”
两人相谈甚欢,而且紫凝越来越发现宜和公主学识颇丰,谈吐不俗,与她更有诸多相同见解,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夕月进来提醒,说是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才互相道别,约定下次再见。
出了小院,夕月道,“小姐还是第一次与旁人如此合得来,这宜和公主倒真合了小姐的脾性。”
“宜和公主胸襟宽广,进退有度,是个奇女子,程逸轩这回是捡到宝了。”也亏得程逸轩没有背叛宜和公主,否则就等着后悔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忽听不远处有人惊异地道,“铃声?我听到铃声了!”
接着是另一个带了些稚气的声音,“是,公主,奴婢也听见了。”
“是不是‘神医金铃’,大皇兄娶回来的王妃啊?”前一个声音更加惊喜欢快,还有些急不可耐。
“这……奴婢不知,不如奴婢过去看看?”
“好,好,快去!”
夕月戒备地观察着四周情形,以防不测。
不大会儿,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小丫头左右看着走了过来,一见紫凝的面,禁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好个绝色女子!“请问……这位姑娘可是‘神医金铃’吗?”
对于这传说中的人物,大多人都觉得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被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见到的机会,自然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了。
夕月道,“是,你要找我们小姐看病,就按规矩递贴子即可。”
“啊,果然是!”小丫头惊喜莫名,赶紧行礼,“奴婢是服侍五公主的靖柔,五公主一直视王妃为神,想请王妃过去一见!”
神?夕月暗道莫非这五公主也懂岐黄之术不成?
紫凝脑中念及夕颜所想到的关于五公主一事:
五公主名“以桪(音寻)①”,为沈贵妃所生,现年十六岁,还未婚配,所以也还没有封号,喜好钻研医术,不过是小孩心性,并无大成。
沈贵妃之父是曾经的武状元,娶的也是皇室的公主,即宣景帝的姑姑,故宣景帝与沈贵妃的婚配是亲上加亲,五公主的身份就可想而知的荣耀高贵。
只可惜,沈贵妃生下一女之后,就再无所出,这对于一心想生皇子夺君位的她来说,绝对是莫大的遗憾。
夕月回首道,“小姐可要过去吗?”
靖柔闻言脸上笑容一僵:神医金铃果然好大的架子,公主相请,她竟然有拒绝的打算,是有多狂傲?
紫凝淡然一笑,“既是公主相邀,自然是要过去见礼的,走吧。”
别忘了,她现在可是要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来,众人才会对她放松警惕,她才能趁机找出众人的弱点,一击命中。
靖柔大喜,“王妃这边请!”
不远处,以桪公主正背着手站着,一脸期待。十六岁正是人生好年华,身为公主,她从小过的又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不是刻意傲慢,却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皇室未嫁的女儿都是梳的垂髫发式,发上缀着晶莹的星状珍珠坠,阳光下熠熠生辉。
以桪公主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皮肤白净细腻,吹弹得破,细眉大眼,鼻梁高挑,一点朱辱,笑起来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可爱。
“神医!神医!”一见紫凝过来,她就笑着又跳又招手,“这边,这边!”
紫凝淡然一笑,走了过去,“见过五公主。”
“不用客气!”以桪公主惊奇地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紫凝,“早就听人说大皇兄迎回来的王妃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都给你比下去啦!”
靖柔哑然:公主一向快人快语,可这承认别个女子比她美,还真是头一次。
紫凝心道这以桪公主倒是孩童心性,率真得很,“五公主谬赞了。”
“我说的是实话!”以桪公主上前两步,似乎要拉紫凝的手,又被她冰冷的气质有所顾忌,甩了甩手道,“神医,我有好些问题要向你讨教,可太子哥哥让人来叫我,说碧蓉来看我了,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紫凝心中一动,看似不经意地道,“五公主所说,可是向将军的女儿,司徒郡主的远亲表妹向碧蓉向姑娘吗?”
“是啊是啊,”以桪公主颇为高兴她能知道得如此详细,“碧蓉从小就跟我要好,我们一起玩到大的,感情很要好呢。”
紫凝淡笑不语,向碧蓉为人几何,她不是很清楚,但她的父亲,定远将军向怀义是个不愿出头的胆怯之辈,不过仗着跟益阳王沾亲带故,才谋了个将军来当,不足为惧。
“走吧,神医,他们就在那边!”心中欢喜之下,以桪公主到底还是一把拉住紫凝的手,连蹦带跳地过去。
“五公主客气了,请莫以‘神医’相称,紫凝不敢当。”紫凝不喜欢跟别人太过亲近,眉头微皱,假装被扯得趔趄了一下,趁势把手收了回来。
“哦,大皇嫂。”以桪公主眯着眼睛笑,对于紫凝对她的排斥,也不在意,领着她进了亭子坐下,“太子哥哥,四哥,我带了大皇嫂来!”
紫凝抬眸看过去,除了君夜辰和君夜澜,司徒静言居然也在,还有一位穿湖蓝衣衫的女子,看年纪跟以桪公主差不多,样貌很普通,过目就忘,应该就是向碧蓉。
夕月暗暗冷笑一声,心道这司徒静言还真是厚脸皮,那日她的放荡样子都被君夜澜给看到了,居然还能跟他同坐一桌,也不觉得难堪。
司徒静言自然是将紫凝视做了天大的仇人,不过大概是被其父给教训过或者提醒过,居然很沉得住气,只是狠瞪了紫凝一眼,没有言语。
君夜澜清秀的脸上登上浮起大片红色来,心跳也骤然加速,都不好意思看紫凝的脸。
他明知道紫凝是大皇兄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在见到她时这脸红心跳的感觉,真是要命!
君夜辰则没什么特别反应,眼神却有刹那的阴厉,要笑不笑地道,“大皇嫂是去看过皇姐了?”
原来紫凝治好了宜和公主之事,宫中已是无人不知,都说“神医金铃”果然名不虚传,宣景帝更是龙颜大悦,明白君夜离何以会如此看重紫凝。
更重要的是,程尚书及柳家人对紫凝更是感激莫名,这份恩情,他们是欠下了,于君夜离来说,还不是天大的好处吗,也难怪君夜辰此时说话都带着酸味了,足见他有多不甘心。
“方才去过,宜和公主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紫凝对君夜辰没什么好感,口气也是冷冷淡淡的。
旁边一个穿湖蓝衣衫的女子忽然笑道,“五公主一向对神医金铃崇羡慕得很,却没想到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五公主这下可得偿心愿了吧?”
以桪公主笑得见牙不见牙,像兔子般可爱,拼命点头,“嗯嗯嗯,我一直都想跟神医金铃讨教讨教的,现在她是我大皇嫂,以后亲近的日子可多了去啦!”
君夜辰朗声大笑,“五妹,就你那两下三脚猫的医术,还是别出去害人了,本宫还不想受你连累呢。”
以桪公主气道,“太子哥哥,你真讨厌!等我跟大皇嫂学会一身医术,你可别有求我的时候!”
君夜辰显然知道这个小妹爱耍性子,也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喝茶。
“大皇嫂,别理太子哥哥,他就爱泼人冷水,”以桪公主瞬间跟紫凝站在同一阵线,“来,我们坐下说。”
紫凝微一颔首,坐了下去,右手边是以桪公主,左手边是君夜澜。
夕月站在紫凝身后两步之遥,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动作,以防他们使诈。
君夜澜似乎很紧张,有些局促地把面前的茶杯递过去,“大皇嫂,喝、喝茶。”
紫凝淡然看了他一眼,把茶杯送回到他手上,“四殿下喝过的茶,再要我喝?”
君夜澜一下回过神,脸“轰”一下要烧起来,尴尬得无以复加,“不、不是,我、我喝,我喝……”说罢果然端起来,一饮而尽,给呛得直咳。
“哈哈……”以桪公主笑的没心没肺,眼泪都要流下来。她这个四哥就这样,只要是在美貌嫂子面前就会手足无措,哪里像是皇室中人。
君夜澜越发地无地自容,瞪了小妹一眼:不准笑!
向碧蓉也跟着笑起来,但这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而是闪着算计的光芒,而且还有隐隐的不安,假装看向以桪公主,借机偷瞄了紫凝一眼,意义不明。
紫凝冷眼旁观,以传音入密之术提醒夕月:向碧蓉身上带毒,小心。
夕月眼神一寒,心中已有数。
向碧蓉轻咳了一声,笑道,“既然五公主要跟魅王妃讨教医术,不如到房中去谈如何,这里缺了笔墨纸砚,怕是不方便。”
紫凝忽地抬头看她,目光冷然而探究。
向碧蓉心里打个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
“反正大皇嫂又不会离开,什么时候讨教都一样,”以桪公主还不从方才的兴奋劲头中缓和下来,一摆手道,“先说会子会嘛,不忙。”
向碧蓉鼻尖已经有汗渗出,神情一动,随即点头,“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