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锦哆嗦着,语不成声,“是、是,老爷……昨晚、昨晚小姐请魅王妃吃、吃饭,然后、然后小姐和王妃都喝、喝多了……”
沈千山看向紫凝,后者无所谓地略一颔首,意即正是如此。话说回来,秀锦和秀瑶所知道的,不过如此,谅她们也说不出什么。
秀锦继续道,“后来、后来……”她暗暗叫苦,掐了秀瑶一把,你快说话,要我怎么说?
秀瑶吃痛,“啊”地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大胆贱婢,还不从实招来!”沈千山一声怒喝,“你们到底如何联手魅王妃害了萱儿,还要隐瞒?!”
“奴婢冤枉!”二婢登时吓得脸无人色,连连叩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沈家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这两个丫头联手了?”紫凝冷笑一声,阻止君夜离的责难,“我昨晚只是应令千金之邀去跟她吃饭,然后喝多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害的令千金?”
“你——”沈千山脸色惨青,他毕竟是过来人,已经隐约明白,自家女儿是中了别人的算计了!“那你为何会在萱儿的的房间?”
“那就要问她们两个了,”紫凝一指两个丫头,“我迷迷糊糊记得,令千金让她们两个送我回房休息,可我一觉醒来就在令千金房里,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旁人也奈何她不得,尤其昨晚偏殿花厅的闲杂人等都被沈若萱先一步支开,谁又能反驳什么。
再问庄上的几位夫人,都战战兢兢说自己不胜酒力,提早退席,有家丁做证,后来的事,她们也不知道。
沈千山气结,一时却又找不到别的说辞,都快要晕过去。
“本王明白了,”君夜离忽地开口,利目如电,看向两个丫头,“是你们两个谋害主子。”
两个丫头一呆,登时猛叩头,额上鲜血长流,“魅王殿下明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君夜离冷然回眸,“沈家主以为如何?”
沈千山咬牙,怒道,“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招了!来人,把她们两个送到官府——”
“不要!”事到如今,秀锦也顾不得了,嘶声叫道,“奴婢招!是小姐吩咐奴婢要害魅王妃的,魅王殿下饶命啊!”
此话一说,场中短暂的寂静过来,沈千山脸色惨变,第一个回神,厉声道,“贱婢,你敢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秀锦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得不说实话了,“魅王妃饶命!是奴婢财迷心窍,收了小姐一百两银子,与她合谋,要害你毁容失贞,生不如死!还有秀瑶,她也一样,不信,你问她!”
紫凝心中早已知道,却还要做出镇惊万分的样子来,“你、你说什么,沈小姐要、要害我?为、为何?!”
她既知沈若萱对她没安好心,又怎可能上这种拙劣的当,何况就算她不使计,君夜离也不可能放她一个犯险。这一计使出来,如今生不如死的人就是沈若萱,这才是自作孽,不可活!
君夜离眼中怒火大盛,森然道,“换句话说,原本要落到沈若萱那般境地的人,应该是紫凝?”
沈若萱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着实不把他放在眼里,明知他也在的情况下,还敢动紫凝,真当他什么都做不了吗?
感觉到他杀气四溢,紫凝突地握紧他的手,“夜离,别生气,反正沈若萱也得到教训了,我不是没事,别气。”这个夜离,要大开杀戒也不看时候,到时候让哥舒笑难做不说,还会被襄王抓住把柄,多不值。
君夜燎更是暗暗震惊,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紫凝暗中谋划,没想到她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背地里竟是如此狠毒!当然,他心性向来毒辣,从不觉得这样是错,但反被人利用,落得如此下场,沈若萱实在是愚蠢!
“这……”沈千山又怒又尴尬又意外,厉声道,“贱婢,休得胡说,这、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老爷,小姐真的是要害魅王妃啊!”秀瑶自知躲不过,也不再隐瞒,“奴婢收的小姐的银票,就带在身上,你看!”
说着话二婢从身上换出银票,抖抖索索地递上。
“荒唐!”沈千山一把将银票抢过来,撕成碎片,“一定是你们偷了沈家的银票,还敢拿出来!贱婢谋害主子,天理难容,来人哪,给我乱棍打死!”
“魅王妃救命!”两个丫头跳起来就躲到紫凝身后,大声叫起来,“是小姐要害你!她吩咐奴婢在王妃的酒杯上抹上迷药,还用烈性酒盖过药味儿,待王妃晕后,再放到街口去,她事先吩咐奴婢买通几名乞丐——”
“够了!”沈千山简直听不下去,也顾不上两位王爷还在,从家丁手里夺过棍子,劈头打下去。
君夜离手一伸,扣住棍子另一头,手上内力一吐,沈千山受不住,身体直摔出去,幸亏哥舒笑扶了他一把,才没有出更大的丑。
“沈家主,事情既然要查,那就查个清楚明白,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要行凶伤人,是何道理?”君夜离冷目以对,寒气逼人,“何况沈若萱谋害王妃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本王自会禀报父皇,你私自行刑,是想杀人灭口吗?”
沈千山面无人色,剧烈地喘息着,难以言语。
君夜离转向秀锦,目光森寒,“继续说,若有半个字的谎言,后果自负。”
“奴婢不敢!”秀锦根本不敢看他,“后来、后来奴婢们就照做,把、把王妃放到街口,却不知道、不知道为何是、是小姐……”
“贱婢!贱婢!”沈千山咬着牙哆嗦,眼神怨毒,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绝对会把秀锦秀瑶给碎尸万段!这么轻易就出卖主子的婢女,留着何用!
君夜离牙齿咬得咯咯响,怒声道,“三弟,你怎么说?”你的好王妃,居然要这样谋害紫凝,是可忍,孰不可忍!
君夜燎立刻道,“大皇兄,你不是怀疑我吧?我昨晚跟你一起喝酒的,沈若萱的所作所为,我毫不知情!”
紫凝赶紧好言相劝,“夜离,你怎能怀疑襄王殿下,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有何理由害我。何况昨日他对我多有维护,你也是知道的。”
君夜燎一派感激之色,“多谢大皇嫂体谅。”
“不必客气。”
君夜离这才面色稍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紫凝非但无错,还差点被害,沈家主,你有何话说?”
“……”沈千山哪里还辩驳得了,可女儿谋害皇妃之事,却是万万不能认的,否则沈家上下可就要遭殃了!“魅王殿下,小女还在昏迷当中,仅凭两个丫头一面之辞,也无法弄清事实,还要等小女醒来说明一切,再做定夺!”
说着话他看向君夜燎,暗道你倒是说话呀,就由着魅王作威作福吗?
君夜燎衣袖一挥,总算开口,“既然如此,那就等沈小姐醒来再说,大皇兄以为如何?”
君夜离与紫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罢,总要让沈家心服口服。无华,将这两个丫头好生看起来,不得出错!”
“是,殿下。”无华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婢女拖了出去。两人也不敢反抗,乖乖跟了下去。
君夜离扶起紫凝,“我们回府再说。”
“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君夜离也无心多待,哥舒笑恭敬地将一干人等都送了出去。
回府的马车上,君夜离抱臂道,“紫凝,虽说此事如了我们的意,可你这也太冒险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我自是应付得了,你放心,”紫凝抬眸看他,似笑非笑,“话说回来,你不觉得我毁沈若萱一生,太过狠绝?”
“她不过是自食其果,罪有应得!”君夜离冷傲一笑,“而且我知道,你这是借机在试三弟的底,对不对?”
君夜燎想必一直想要利用沈家的财势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沈若萱却成了残花败柳,就看他为了自己的计划,会隐忍到何种程度了。
紫凝一笑,颇有些遇到知音人的意思,“聪明。”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君夜离向她身边坐了坐,一脸好奇,“先不说原来你也懂易容之术,你把沈若萱易容成你的样子,待那些人满足了散去,你是不是还让人去还了她本来容貌?”
否则若是晨起人们看到被祸害成那样的是人紫凝,现在恐怕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这个吗,说穿了不值一哂,”紫凝淡然一笑,“我所用的易容药物只是暂时性的,慢慢干透后就会消失于无踪,任你神目如电,也休想看出异样。”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秀锦秀瑶沈若萱当成她,放到街口,而她则以沈若萱的身份回房,只等着今早起来看好戏。陈娘和秀锦她们既然认定屋里的是自家小姐,又见她睡得安稳,自然不会去打扰到紫凝,也就无从发现,她们的小姐早已被偷梁换柱。
话说回来,她们怎就不想一想,紫凝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好骗,她们说秉烛夜谈就秉烛夜谈,夕月难道就一点不起疑心?
再说,君夜离对这个王妃有多维护,她们就算之前没有见到,昨天也该心中有数了,紫凝一夜未归,他又怎可能不闻不问!所以说,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沈若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原来如此!”君夜离拍掌赞道,“紫凝,你才是聪慧无双,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如此看来,这帮人要害他的王妃,还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说。
紫凝也不以为意,“好说。”
“不过,我再说一次,”君夜离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以后你都不能随便冒险,必须有我陪着才能任意妄为,听到没有?”
这说的什么话,好像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使性子。
“知道了,”紫凝瞄了他一眼,暗暗好笑,“以后我有事一定找你,多多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总行了吧?”自己这夫君有时候就是自认为存在感太弱,得经常对他表示一下崇拜才行。
君夜离登时大为受用,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跟着突然问一句,“那我们成亲之事呢?”
紫凝一愣:这话题怎么跳脱得这么快?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有心思成亲?
“要不然直接洞房也行,”君夜离还在一边做美梦,“反正我们在大月国时也行了礼了,就干脆……哎呀!”他突然痛叫一声,抚着胸口,神情哀怨,“紫凝,你打我……”
“你刚才说什么?”紫凝“阴森森”地瞪着他,“再说一遍。”
君夜离还就是个不怕死的,赶紧道,“我是说咱们——呜……”
又一下,好痛的有木有……
赶车的无华听着里面的动静,摇头叹息:殿下被王妃吃的死死的,没救了……
一路无话,结果才一回到魅王府,无极就立刻迎了上来,神情凝重,“殿下,王妃,皇上已经派人来请过王妃好几趟,宫中出事了。”
君夜离一惊,“何事?”既然是要请紫凝,莫非是父皇或者谁病了吗
无极道,“似乎是寒妃娘娘不舒服。”
紫凝眉头一皱,“这宫中御医莫非果真只是一些摆设吗?”无论大事小事都要她出手,“神医金铃”四个字,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廉价了?
君夜离也有些不悦,“是要很要紧的病吗?”
无极略有些尴尬,“属下不知。”后宫妃的子的事,而且他又未得主子吩咐,怎好去详加打探。不过,既然皇上如此急的话,想必事情小不了。
“罢了,”紫凝摆摆手,“我去一趟便是。夕月,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小姐。”夕月老大不情愿地下去准备。小姐才坐了两个时辰的车,本应好好休息,这般疲于奔命,真让人心疼。
一个时辰后,紫凝换好衣服,即刻入宫。君夜离如今是半步也不想离开她,即使入宫也要理所当然地跟着。
入宫之后,自有内侍引路,先去太极殿见君。韩公公一路走一路念叨,“魅王妃,你可回来了,皇上这一夜天急的哟,咱家可是没法子……”
紫凝客气地道,“公公,寒妃娘娘有何不妥,找太医看过了吗?”
“这……”韩公公似乎有些为难,“魅王妃见凉,咱家不好多说话,待会儿见到皇上,一问便知。”
紫凝也不欲为难他,点头,“有劳公公。”
太极殿上,宣景帝显然才发过火,他身边的小太监正战战兢兢地收拾被他扔满地的奏折,看这情形,应该不止一次了。
“紫凝来了没有!”宣景帝怒吼,“再派人去请,听到没有?!”
“是,皇上!”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顾不上收拾,爬起来抹头就跑,正好撞进韩公公怀里,“嗯……”
“唉哟!”韩公公年纪大,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倒,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想要了我这条老命是不是!”
“公公,你可回来了!”小太监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惊喜莫名,又赶紧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正发火呢……”
“魅王妃已到,你下去吧。”韩公公揉揉被撞疼的地方,摆了摆手。
小太监如获大赦,飞也似地跑掉了。
紫凝和君夜离一起进了大殿,向上行礼。
宣景帝登时面色一缓,“不用多礼,紫凝,你回来就好,快,随朕进来!”
“是,皇上。”如此情景之下,紫凝也不好多问,起身跟上去。
原来寒妃被留在了太极殿的厢房,她身边的侍女海秋在一旁侍候着,哭得眼睛红肿,都快睁不开了。
“紫凝,快来,”宣景帝让过一旁,“给寒儿看看。”
寒妃名寒琪格,不过宣景帝一向习惯称她为“寒儿”,对她也算很是宠爱。因她性子沉静,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对事情又极有看法主张,有时宣景帝在国事方面无从决定之时,她也会不着痕迹地提点一二,是个很懂进退的女人。
“是,皇上。”紫凝坐过去,见寒妃面色发黄,额头上布满冷汗,不停地打颤。越是靠近她身边,血腥味儿越重。
“怎么回事?”紫凝略一惊,“寒妃娘娘受了伤吗?”
宣景帝恨声道,“算是。”
君夜离因为要避嫌,所以不曾进来,但在外间也听到了父皇的话,大为不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