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他已听到风中送来几不可闻的语声,知道是主子和王妃他们随后而来,越发无所畏惧,安然前行。
君夜燎也是给今晚这突发的状况给乱了心神,哪里知道自己早已中了君夜离和紫凝的计,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才一靠近入口,站岗之人已经一声大喝,“什么人?!”
“天圆地方,胜者为王,”君夜燎说出暗语,“是本王,叫褚统领来见本王,快!”
站岗的侍卫一见他这阵势,知道必定出了大事,不敢怠慢,立刻道,“是,王爷!”随即转身进去。
君夜燎道,“高松,你在这里守着,不准任何人——”一句话没说完,却陡见高松眼神一冷,出手如风,瞬间点中他胸前数处大穴,他不禁又惊又怒,“高松,你敢背叛本王?”
“真的高松是还没有背叛你,三弟,”君夜离与紫凝一起一身,两人俱都是一脸冷峻,“他不是高松,枉你一直利用高松的易容之术对付我,原来眼光也不过尔尔。”
无华撕掉人皮面具,退到了君夜离身后,眼神嘲讽。
谷口的侍卫一见君夜离如神人天降般出现,这“战神”之名毕竟不是白给,个个吓得脸色发青,拿着兵器的手抖索个不停,你推我挤,谁都不敢先出手。
“你——”君夜燎忽地明白了所有事,顿时脸如死灰,咬牙道,“你、你骗我——”
“是你一直处心积虑要除掉我,我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君夜离冷笑一声,“不过,三弟你好大的手笔,竟然私自训练死士,制造兵器,父皇面前,我倒是要看你如何解释!”
“你——”君夜燎冷汗如雨,可被大皇兄逮住了手腕,他根本无从辩驳,“你休想诬陷,我、我根本没有——”
“有什么话到皇上面前去说吧,”紫凝忽地一扬手,一股内力冲过去,撞开了君夜燎胸前穴道,“襄王殿下,你此次所犯,是死罪!”
不过,在抓他回宫之前,总要给他机会让他反抗,她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地对他出手,先为沈娘的枉死讨回点利息来!
君夜燎虽不明白为何被封的穴道突然被解,但一恢复自由,不甘心就此成擒的他忽地反手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长剑,厉声道,“给本王杀,一个活口都不留!”事已至此,辩解根本无用,只有杀尽大皇兄他们,他的秘密才不会泄漏出去。
君夜离仰天狂笑,眼中是嗜血般的杀机,厉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三弟,我劝你还是别做困兽之斗,没有用的!”话落他手指放进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穿云裂帛一般。
众人只觉得这声音直如钻进了脑子里一般,纷纷变色,拿手去捂耳朵,却惊见大批身着玄青衣服的侍卫忽地涌现,将整个山谷都重重包围!
京城禁军?
君夜燎脸色大变,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京城十万禁军是经大皇兄严格挑选,精心训练出来的,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并由大皇兄亲自高度指挥,职责就是守护皇城安危。如今连禁军都已出动,莫非父皇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不成?
君夜离飞身跃上谷口大石,衣袂翻飞,凛然如天神,厉声道,“守住谷口,不准放走一人,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是!”禁卫军齐声回应,喊声震天。
君夜燎脸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可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大叫一声,“保护本王!”说罢往人群里一钻,就要逃走。
紫凝虽说一直站在旁边,却只注意着他的动静,他一动,她“唰”地甩手,逆天剑有如惊鸿,追击而去。
君夜燎惨叫一声,已被一剑穿肩,逆天剑上蕴含的内力未止,生生将他的身体钉在了树上,兀自铮鸣不已。“北、北堂紫凝,你、你敢杀——”
紫凝冷然一笑,伸手一招,逆天剑如同有感应一般,颤动两下,从君夜燎体内飞回,落进她手心。
君夜离痛得叫都叫不出,捂着肩膀,狼狈倒地,翻滚闷哼不止。
“放心,你这条命暂时还是你自己的,”紫凝轻抖剑身,血瞬间滴落,逆天剑仍旧寒光闪闪,不染污浊,“逆天剑下虽从无活口,不过还不到我要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死。”
君夜燎咬牙怒瞪着她,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大局已定,禁卫军制伏谷口的人之后,随即冲进谷内。
那帮死士虽说个个都是好手,但事先并不知道事情已败露,加上他们并未得到君夜燎的指示,故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们虽惊却并不是不堪一击,有数百名禁卫军和上次那帮穿软甲的人在,加上君夜离他们四面策应,还是有百余人战死,几十人趁乱逃走,余下三百余人尽数被擒,局面也被控制下来。
君夜离冷目扫过一干被绑的死士,厉声道,“即刻将人犯押至天牢,本王会禀报父皇,说明一切!”
禁卫军齐声应答,井然有序地将所有死士都带了下去。
君夜燎横躺在地上,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两年多的成果就这样瞬间土崩瓦解,恨不得扑上去,将北堂紫凝咬成碎片!
都是她,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她……
——
襄王密谋造反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城,比之上次铁王犯上弑君,还要闹得沸沸扬扬——毕竟铁王只是对宣景帝不敬,还没有被查到谋逆的罪证,但君夜燎不一样,他训练死士,制造兵器,这也太过胆大包天,宣景帝怎可能不生气。
林淑妃一朝知悉儿子竟然犯下这等大错,简直吓到魂飞天外,顾不上什么仪容,扑倒在太极殿上,又哭又叫又磕头,“皇上饶了燎儿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谋逆之心,皇上饶命啊!”
她也想喊“冤枉”来着,可那么多证据摆在那里,要硬说君夜燎没有做过,谁会相信。唯今之计,她也只能说儿子只是越矩,并无犯上之意,只盼着能保住儿子一条命了。
宣景帝气得脸色铁青,双拳捏得咯咯响,说不出的失望和痛心!铁王要反他,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兄弟一直就不合,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君夜燎是他亲生儿子,怎么也对他有了异心,他还能相信谁,依靠谁?
“皇上——”
“出去,”宣景帝声音又冷又涩,听得人直想流冷汗,“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再啰嗦一句,朕就把那个不孝子五马分尸!”宣景帝一声暴喝,抬手就掀翻了龙案,足见他心头的火气有多大。
林淑妃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多说,爬起来就踉踉跄跄地出去。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她说什么也没用,还是赶紧去找庆国公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法子救燎儿一命再说。
宣景帝仰面倚在龙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年纪大了,现在处理起政事已经力不从心,可这些儿子却没一个有叫他省心,这是上天要亡西池国吗?
令人意外的是,君夜燎之事虽然闹到满城风雨,宣景帝也无比气愤和失望,最终却还是没下杀手,只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边境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虽然对于一个皇子来说,这样的刑罚跟死没什么两样,但君夜燎好歹还留住了性命,依他的心机,也绝对耐得住等待,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至于林淑妃,虽说没有参与君夜燎的犯上之举,但毕竟是他的母妃,从妃位降为才人,身份上可真是一落千丈,这等羞辱,也够她受的了。而君夜燎的侧妃,如白霜等人,也是骤失所依,襄王府被宣景帝收回之后,她们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虽难过绝望,也只能自谋生路了。
消失传到魅王府,对于这样的结果,紫凝是百般不满,犹自觉得不解恨,“君夜燎害死我沈娘,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就这样饶他一命,太便宜他了!”
君夜离皱眉摇了摇头,“三弟虽秘密训练死士,制造兵器,但谋反的证据不足,父皇是不想做到最绝。”皇子毕竟不同于普通百姓,能不杀则不杀,以示天佑皇嗣。
紫凝冷笑道,“皇上真是念情,即使皇子们犯再大的过错,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这叫她如何甘心,想到沈娘在天上必定不能瞑目,她怎能不继续出手,让君夜燎血债血偿!
“我知道你不甘心,”君夜离拍拍她的手背,“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三哥来说,已经是生不如死,也算是给沈娘报了仇了。”
紫凝没应,隔了一会才突然道,“也罢,夜离,你好歹跟君夜燎兄弟一场,不如去送他一程。”
君夜离诧异于她会有此心思,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所谓“树倒猢狲散”,君夜燎春风得意之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围着他巴结奉迎,可他如今一失势,居然连个前来送行之人都没有,唯恐惹祸上身。当君夜离和紫凝在城门外等到他时,就只有他和押送的两名侍卫而已。
先前被紫凝的逆天剑所伤,这伤口本来会血流不止,直到他死去为止。不过为了让宣景帝看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不要牵连无辜的人,才给他用了药,留了他一条命。
不过因为失血太多,加上落到如今一败涂地,郁结于心,君夜燎此时脸色惨青,神情痛苦,整个人都在哆嗦,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边境去。
“三弟,一路保重。”君夜离还是冷冰冰地说了句话,不带一丝情感。
君夜燎狠狠瞪着他,嘲讽地冷笑,哑声道,“大皇兄恨不得我死,又何必假惺惺!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以后又少了一个人跟你争皇位,你是不是得意的要命,嗯?”
到这个份上还不知悔改,他是中毒太深了。紫凝冷冷看着他,目光森寒。
“我从来没想过要争皇位,是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我,”君夜离眼中闪过一丝酷寒,“所以我才会出手。三弟,我们都很清楚,无情最是帝王家,我若不反抗,就只能等死,是不是?”
似乎是第一次听君夜离说出这种话,君夜燎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紫凝心里翻腾着强烈的恨意,忽然道,“君夜燎,是你指使夏婕害死沈娘,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君夜燎哈哈大笑,“谁挡我的路,我就让谁好过,死个把人有什么奇怪?北堂紫凝,你不用得意,父皇根本就不会杀我,你就算知道是我做的,能把我怎么样?”
紫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紫凝,”君夜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乱来,当心引祸上身。”
“我怕什么?”紫凝冷笑,“他杀了沈娘,本来就应该偿命!”
“害死沈娘的人是你!”君夜燎还不知道紫凝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还在不知死活地诋毁沈娘,“北堂紫凝,你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你硬要挡本王的路,本王又怎会杀了沈娘!是你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
“三弟,够了!”君夜离一声怒喝,“还不上路?!”
“不过,沈娘那样的女人,还真是不错,一把年纪了还风韵犹存,应该是很想男人疼吧,哈哈哈……”君夜燎放声大笑,那样子让人恨不得一鞋底拍上去。
紫凝心底的怒意“腾”的蹿上,但却并没有如君夜离预料的那般出手,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淡然道,“夜离,我们回去吧。”
君夜离将她搂紧,低声道,“紫凝,别听三弟胡说,他根本不是人,父皇不杀他又如何,你的逆天剑下,岂有活口。”
原来你知道啊。“我没事,”紫凝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身后,君夜燎还在大笑不止,说着些不是人话的话,也是想借此把心里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吧。
深夜,走了一天路的君夜燎累得头重脚轻,加上伤势太重,侍卫押着他进了一家破烂的客栈,他连晚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不大会儿,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来,一指点了君夜燎的昏睡穴,扛起来跳窗而出,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十几天后,西池国华州郡一座人气最旺盛的青楼里多了一位小倌,虽然已经有十八、九岁年纪了,但是生的眉目清秀,最重要的是浑身上下白皙细嫩,比女儿家还要好摸!
西池国虽不是多么好男风,却也并不被当权者明令禁止,这可真让那些恩客们兴奋不已,尽管这位小倌不会说话,被点到牌时也会拼命反抗,但越是这样,恩客们就越觉得有味道,每次不把这位小倌折腾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不肯罢休,那滋味,啧、啧……
而每次被折腾到半死,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时,如今的小倌、曾经的君夜燎,就会瞪着眼睛,满脸恨意地回想自己被一个神秘蒙面人毒哑,废掉内力武功,并且在体内穴道中埋入银针,让他一反抗就会浑身痛苦的羞辱,生不如死。
他逃过几次,却因身体太过虚弱,每次都被抓回来,接着要承 受'TXT小说下载'的痛苦,就是之前的数倍,哪里还有力气逃!
混蛋,畜牲,让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襄哥儿,陈大人又点你的牌子了,好生侍候着……”
“襄哥儿”是把他卖给这青楼的黑衣人留下来的名字,就是要他每次听到“襄”字,就想到自己之前的风光无限,再看看今日被万人骑的悲惨境地,求死不能!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当他再一次被人欺辱到生不如死时,身体却像是忽然被人刺穿一样,前胸后背同时喷溅出大量鲜血,把那恩客吓了个半死,他更是在所有人或惊骇、或同情、或嫌恶的目光中,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极端痛苦不甘,却又耻辱绝望地死去……
死不瞑目。
原本在西池国朝中,除去行事谨慎,从不争着出风头的太子君夜辰,最为居心叵测之人就是君夜燎,如今他一除,穆王君夜澜仍旧一派与世无争样,尽管君夜离已经不似从前受宠,他的地位还是一下子就突显出来。
而且自从紫凝治好娥嫔,又将寒妃的身体调理好之后,宣景帝对她忽然就多了诸多赞美之辞,连带着对君夜离的态度也大见缓和,这对其余几位皇子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
对于这样的局面,君夜辰仍旧没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