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淆怒道:“爷想卖就卖了,你说那些废话做甚,爷又没有卖你的嫁妆!”
程氏被这句话噎的透不过气来,豆大的泪珠儿吧嗒吧嗒的砸了下来,很快便洇湿了程氏的大襟。
萧淆与程氏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见妻子无声的落泪,萧淆难免也会有些心疼,他这才缓了声气说道:“你别恼,卖了娘亲留下来的庄子,我心里也不好受,这不是没办法么,昨儿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尊墨玉弥勒佛像,可对方一口价要一万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我能怎么办?只能卖了娘亲的庄子应急了,等过了这个坎儿,日后我必会将庄子赎回来的。”
程氏哭道:“爷,您都把庄子卖了还怎么赎啊!”
萧淆心中一紧,昨儿他只想着卖庄子换银子,其实并没有想过将庄子再买回来之事,刚才也只是顺嘴一说,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庄子的真主买主是谁,可怎么再买回来呢。
程氏一看丈夫的表情,便知道这庄子再回不来了,她心疼那一年好几千两银子的出息,也伤心婆婆留下的遗产就这么被贱卖了,这个头可开不得啊,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用钱的地方,若是丈夫卖顺了手,就她们这点儿家底子可经不住几回卖啊!
“爷要孝敬父王,妾身绝无二话,只是咱们本来收益就不多,如今又去了一个庄子,只怕往后的日子就更艰难了。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程氏委婉的说道。
萧淆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只此一回,往后再不会有了。这个庄子卖了,日后我必会再买一个更大更好的庄子。日子总不会一直这样艰难下去的,熬过这几年就好了。”
程氏听丈夫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点点头说道:“但愿如爷所言,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萧淆点点头,缓声道:“服侍我更衣吧,今儿得去将那尊玉佛请回来,我叫你准备的药水你可准备好了?”
程氏忙应道:“回爷的话,您吩咐之后妾身就立刻准备起来,如今已经备齐了,就等着爷将玉佛请回来,浸上十日就得了。”
萧淆冷笑道:“这就好,给你那方子再是神验不过的,最难得的是连御医都查不出来,就是那断子草不易得,想不到你竟然能买到。”
程氏听出丈夫话中的一丝猜疑,便低声说道:“这是爷有运势呢,前几日爷给了方子,妾身派人四去寻找,不想在城西一家苗人开的药铺中竟寻到了。妾身怕引人怀疑,便使了几拔人分别去买不同的药,保管再不会引人怀疑的。”
萧淆这才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可见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天命在我,看谁还能与我相争!”
程氏忙掩住萧淆的口低声说道:“爷悄声些,如今妾身都不知道这钟毓园中有没有别人的耳神心意了。往后咱们还是谨慎些吧!”
萧淆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却又硬忍了下来。如今他还不是这座王府的男主人,有些时候不得不低头啊。
程氏服侍萧淆换好出门的衣裳,萧淆出了王府直奔琉璃坊多宝轩,顺利的请回了那尊墨玉弥勒佛像。他将玉佛带回钟毓园,与程氏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嬷嬷,夫妻二人一起动手,将墨玉弥勒佛像放下一只盛着许多无色液体的木桶之中。
萧淆将木桶盖子盖好,又融了蜡汁将木桶盖子密封起来。一切做完之后,萧淆与程氏对视一回,两人都笑了,这是许久以来他们从未有过的畅快笑容。
☆、第一百二十回同为儿媳两般对待
眼看已经到小年了,可宁亲王府请年酒的事情却还没有个着落,饶是世子妃程氏一早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管,此时不免也有些着急,其实以宁亲王爷如今的地位,请不请年酒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做为当今皇上的同母亲弟弟,只要宁亲王爷没有谋反之意,在当今皇上坐稳龙庭的情况下,宁亲王爷的地位再无人能动摇。他实在不需要通过请年酒与满朝亲贵增进联系。
可是对于世子萧淆与二公子萧淅来说,请年酒可是一个极难得的好机会,他们两人都需要通过年酒来与亲贵们拉关系套近乎,暗中为各自效忠的皇子造势。名正言顺的太子与正宫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对大位之争,但凡是有心的朝臣都心中有数,只不过因为没有闹到明面上,当今皇上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请年酒的日子怎么还没定下来,名单也没列好,那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萧淆在问了程氏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复之后,不免生气的喝问起来,当然这个喝问的对象也只能他的妻子程氏,如今萧淆还不敢直接去质问继母宁亲王妃。
程氏委屈的说道:“母妃并没有吩咐下来,爷又说不让妾身多管多问,故而妾身不知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管不问也不是这样做的……算了算了,明天我自去问父王。”萧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便甩袖走了出去。
程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偷偷垂泪,如今她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艰难了。才刚二十二岁的她竟已生出度日如年之感,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可真慢,仿佛怎么都过不到头。
次日早上请安之时,萧淆果然问了起来,“请问母妃,今年的年酒是个什么章程,您有身子不方便,很可以让儿子媳妇帮您打理。”
宁亲王妃还未说话,宁亲王爷便先开口了:“今年王府不请年酒了。”
“啊,这怎么可以!”一旁站着的萧淅先惊呼起来。请年酒就是公中出钱为他与哥哥拓展人脉的好事,怎么能说不办就不办呢。
宁亲王爷狠狠瞪了二儿子一眼,虎着脸喝道:“有什么不可以!你们母妃有孕在身,如何还能这般操劳!你们只想着年酒热闹,却不想想请年酒是多么的辛苦,你们母妃的身子如何能吃的消!”
萧淅被父亲吼了一回,讪讪的低声应了一句“是”,便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萧淆见弟弟被父亲骂了,心念急转,立刻对父亲笑着说道:“父王说的极是,只不过今年是三弟妹刚进门的头一年,她刚嫁进来,还没正式认过亲戚们,若是今年不请年酒,会被人说我们王府失礼的,这样对三弟妹也不公平,程氏与二弟妹进门头一年,可都是热热闹闹请年酒的。儿子与父王一样担心母妃的身体,不想让母妃操劳。可是母妃已经是有三个儿媳妇的人了,区区请年酒的小事,让程氏与二弟妹安排就好,怎敢劳动母妃亲自过问呢。”
宁亲王爷有些犹豫,原本他同王妃商量过不办年酒的,可是听大儿子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小儿媳妇刚刚进门,若是不与她做这个体面,将来外人就更加瞧不起萧泽这个宁亲王爷三公子。他迟疑的说道:“这……”
站在一旁的杜衡见自己躺枪,便站出来向上福身,缓声说道:“父王,儿媳有话要说。”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泽儿媳妇,你有话尽管大胆说。”
杜衡娓娓说道:“回禀父王,儿媳觉得年酒还是不请为好。母妃现在正需静养,就算是有两位嫂嫂操持年酒之事,可是来了女客母妃必要见的,见多了外客与母妃安胎不利。为了母妃与胎儿计,还是等明年母妃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大办洗三及满月宴为好。至于方才大哥所言之儿媳未见过亲戚,这却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纵是今年不见,难道就没有以后了么,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媳想服侍娘亲平安生下小弟弟之后再认亲戚,这一年里儿媳不出门走动也就是了。再者亲戚们知道咱们王府的情况,想来也不会挑理的。”
宁亲王爷听三儿媳妇说话合情入理又透着体贴关怀,心里很是熨贴,满意的捋着胡子笑道:“泽儿媳妇说的很是,那就还是不请年酒。你是个好孩子,父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等你娘亲出了月子,专为你请一回亲朋好友,让你好好认一认咱们王府的亲戚故旧。”
杜衡轻声应了,又退回到萧泽身边,萧泽扭头看着她,眼睛亮极了,亮的杜衡都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厢萧泽对杜衡情意绵绵,那厢的萧淆与萧淅肚皮都快气炸了。这叫什么事,他们已经说的父王动了心,不想却被这杜衡三言两语又打回原形,年酒还是不请了。让他们平白少了一个用公中的钱粮为自己拉关系的机会,也让程氏孙氏少了一个小小的公饱私囊的好机会。
偏偏萧淆刚才拿杜衡说事,现在便翻脸不得,还得硬着头皮说上一句:“三弟妹这般体贴母妃,真是三弟之福。”
宁亲王爷正色道:“泽儿媳妇不只是泽儿之福,亦是我们王府之福,自从她进了王府,泽儿的病好了,你们母妃怀了身孕,咱们王府越发的兴旺了。”
萧淆萧淅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满口牙牙齿都酸倒了,而程氏和孙氏则是又酸又恨,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就什么都不算么?然而让程氏与孙氏更郁闷的话还在后头。
只听宁亲王爷又说道:“泽儿媳妇明年就及笄了吧?”
杜衡没有想到公公会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么私密的问题,不由的一愣,倒是萧泽嘴快,抢着说道:“回父王,她是腊月二十六的生辰,明年腊月二十六就及笄了。”
“哦,这么说泽儿媳妇还有三日就过生日了,泽儿不说,为父与你娘亲险些儿就忘记了。”宁亲王爷一拍额头,用庆幸的语气说了起来。“这是泽儿媳妇来到我们王府的头一个生日,虽然不摆戏请酒的大办,却也不能悄没声的就混过去,泽儿,就在你园子里置一桌酒席,到了那一日为父与你娘亲,还有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妹妹一起过去给你媳妇做生日,泽儿媳妇,你爱不爱看戏?”
杜衡万没想到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已经从自己的及笄日期转到了自己爱不爱看戏上,这还真有些让她招架不住,公公瞧着挺严肃的,怎么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萧泽见自家媳妇有点儿愣神,便轻轻碰了碰杜衡的衣袖,杜衡方回过神来,躬身应道:“回父王的话,儿媳并不喜欢看戏。”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不喜欢看戏啊,这好办,到那日本王传一班小戏,只命他们远远的吹曲儿助兴,不让他们唱也就是了。”
程氏与孙氏两人醋的心肝脾肺肾都酸透了,对杜衡的怨妒之心也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若是眼中真有刀子,只怕程氏与孙氏此时早就用眼刀将杜衡片片剐了。
杜衡心知不妥,她虽不怕萧淆程氏和萧淅孙氏,可也不代表她喜欢四面树敌。杜衡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与人无争的平静日子,而不是在宁亲王府这潭浑水之中越陷越深。她始终想着有朝一日能离开王府去南方,过她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儿媳多谢父王恩典,只是除夕将近,府中各处都极忙碌,还是不要额外添麻烦了吧。父王的心意儿媳心领了。”杜衡走到宁亲王爷的面前躬身说道。
“这可不行,阿衡啊,你是个好孩子,不想让父王与娘亲费心,可父王娘亲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这事儿就听你父王的,咱们也不惊动旁人,只一家人好生吃个团圆饭给你庆生,快不许再推辞了。若再推辞,娘亲就不高兴了。”这是许久都没有说话的宁亲王妃开口了。
萧泽眼尖,从他站的位置又刚好能看到他两个嫂子气到扭曲的脸,所以萧泽便笑着说道:“阿衡,你就听父王娘亲的吧,今年娘亲身子不方便,咱们只随便吃一吃,等明年必要给你好好操办一番的。父王娘亲,儿子说的对不对?”
宁亲王爷与王妃都笑着点头连声称是,明年杜衡过生日之时便可行及笄礼,行了及笄礼,杜衡就算是成年了,便可以与萧泽圆房,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到了后年年底,宁亲王爷夫妻就能抱上胖孙子啦。这对于宁亲王爷与王妃来说都是顶顶要紧的事情。
萧淆与萧淅都已经气的麻木了,两兄弟一言不发,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议。而程氏与孙氏因为没有生养而心虚,虽然此时没有一个人提到子嗣之事,可是她们两个却不约而同的想到父王已经对她们失去了抱孙子的希望,竟将希望全都托付到杜衡这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的身上去了。
杜衡也明白为何自己的及笄宁亲王爷等人会那般的重视,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她心里才特别的别扭,她不想与萧泽发生什么亲密的关系,所以此时的杜衡心中想的竟是等真心疼爱自己的宁亲王妃平安分娩之后,她不等及笄就立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躲到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过她自己的日子。
宁亲王妃是做娘亲的人,如今又怀了身孕,所以心思特别细腻,她敏感的察觉到杜衡的不自在,便笑着招手说道:“阿衡到娘亲这里来。”
杜衡赶紧走上前,宁亲王妃搭着杜衡的手站了起来,对宁亲王爷说道:“王爷您慢慢和孩子们聊着,妾身要去吃东西了。”然后又对杜衡笑着说道:“阿衡,刚才你煮了山菌羹,娘亲正想这口儿呢,你真是与娘亲想到一处了,走,咱们娘俩先去吃着。”
程氏与孙氏忙也站出来说道:“儿媳服侍母妃用饭。”
宁亲妃淡淡应了一声,程氏和孙氏忙也跟了过去。
宁亲王爷见女眷们都走了,方才对萧淆说道:“淆儿,你成亲已经快六年了,到现在也没个子息,这可不行,明年大挑之后,为父会为你选一个好生养的侧妃为王府开枝散叶。”
萧淆立刻低头应道:“是,全凭父王做主。”他听出父王的意思,是准备在大挑落选的女子中为自己择一侧妃,能参加大挑的必是官宦之女,就算是身份比程氏低,却也不会低的太多,这样无形当中还给他增加了一门岳家助力,侧妃生下的孩子身份虽然也是庶出,却比通房丫鬟生的要高贵许多,这等好事是萧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萧淆是压抑再三才忍住心中的狂喜淡淡的说了出来。
萧淅有些不自在了,他成亲到现在也没有孩子,怎么父王却不提为他纳妾之事呢?萧淅什么都想与兄弟们攀比,却不想他大哥成亲都快六年了,而他成亲才一年多,只用一年的时间便认定孙氏不能生养,这对孙氏也太不公平了,有规矩的人家至少也是三年无所出才会纳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