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脸色微变,萧泽立刻说道:“何必这么急,岳父回京后总也得安置几日才能见客吧。”
宁亲王爷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是客么,你们是他的女婿女儿,是自己人,哪里有那些讲究的。今儿献俘仪式刚刚结束,你岳父便到为父这里,求本王让你媳妇归宁。”
杜衡一听这话心中越发烦闷,只不过不好在宁亲王爷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自忍耐。萧泽如今也算是很了解杜衡了,一见她无意识的揪着袖口,便知道杜衡烦了。萧泽赶紧轻轻碰了碰杜衡,给她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表情。
“父王,后日就是你的寿诞,已经给岳父府上送了贴子,横竖后日就能见的,何必再多跑一趟,这阵子四处吃年酒总不得消停,儿子累了,明儿正想在家里好好歇一天的。”萧泽不高兴的说道。
宁亲王爷皱了皱眉头,看向杜衡问道:“泽儿媳妇,你的意思呢?”
萧泽不等杜衡开口,便抢先说道:“她既嫁给我,便得听我的安排,父王,儿子明天就是不想过去。”
宁亲王爷不悦道:“泽儿,休要耍小孩子脾气,你是大人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
萧泽低了头,闷闷的说道:“父王,儿子小时不吃药,您也这么说儿子的,儿子何时任性过呢。”
萧泽这么一说,宁亲王爷立刻想起儿子小的时候小脸都皱成苦瓜了,还捏着鼻子喝药的可怜小模样儿,果然宁亲王爷心软了,缓了声气说道:“唉,你这孩子!罢了,少不得父王舍了老脸修书过去与你解释一回吧。”
萧泽立刻夸张的做揖打拱,笑着囔道:“谢父王体贴。”
宁亲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啊……”然后看向杜衡,淡淡的说道:“泽儿媳妇,也别总困着自己,你还小,万事都要往前看。”宁亲王爷如何看不出自己的儿子是为了杜衡才不肯去建威将军府的。当日之事是儿媳妇的心结,这结,还是早些解开才好。
杜衡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没有再说任何话。
原本挺高兴的宁亲王爷心情低落了许多,也没心思再说其他的,便挥手让儿子媳妇退下了。
出了抱朴园,杜衡低声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拒绝的,纵然明日不去,还能一辈子都不见么,早晚都要见的,还不如早些将话说透。”
萧泽轻轻握住杜衡的手,看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什么时候见,也不能由他说了算,只要你一天没有做好准备,咱们就一天不见。阿衡,你相信我,我有护你周全的能力。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万事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替你扛下来。我听嬷嬷说过,你小时候特别爱笑,我真的非常想看到那个爱笑的阿衡。”
杜衡沉默片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喃喃道:“爱笑的是若儿,不是阿衡,若儿五岁那年已经死了。”
萧泽见杜衡神情萧瑟,顿觉心如刀绞,他没有再说什么,却紧紧抓住杜衡的手,想用自己的灼热温暖杜衡那颗受伤的心。
“哟,三弟和三弟妹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啊,大青天白日的,这手儿扣的可真紧!怎么,这是生怕被人棒打鸳鸯么?”一道讥诮的声音突兀响起,杜衡急忙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萧瑟的神情立刻变成了冰冷,那股子寒意不只是萧泽,便是摇摇走来的萧淅与孙氏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刚才那句讥讽之言便是从萧淅口中发出来的。
萧泽侧身挡住杜衡,挑眉看着萧淅,坦坦荡荡的说道:“我牵我自己媳妇的手还犯了王法不成,难道还得偷偷摸摸的?还是二哥想拉二嫂的手二嫂却不答应,你看着我们手拉着手儿就眼红了?”
萧淅被萧泽这么一堵,脸上便有了几份怒意,他沉声喝道:“老三,你说话越来越过份了,这是你对兄长应该有的态度么?”
萧泽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兄友弟恭,这做兄长的讥笑弟弟,难道还能要求弟弟恭敬么?”
孙氏忙打圆场道:“三弟别这么说,你二哥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杜衡此时心情正不好,自然不会接孙氏的话茬儿,只冷冷道:“抱歉,我没有听出来。”
孙氏也被噎了回来,萧淅越发生气,怒道:“萧泽,你想干什么?”
萧泽冷哼一声道:“我与我媳妇说话儿,不想有人偏来打扰,却还问我想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二哥你想干什么?”
孙氏见这兄弟二人都瞪起眼睛,颇有一副大打出手的架势,忙拉着萧淅的手臂劝道:“二爷,您是做哥哥的,何必和老三一般见识,老三许是心情不好呢,咱们快去给父王母妃请安吧。”
萧淅满心怒意,冷声道:“他会心情不好?人家的岳父可是刚刚得胜还朝呢!只可惜啊,当初逼亲太甚,这会子怕是没脸见人喽!”
萧泽大怒,正要反唇相讥之时杜衡却走了出来,冷冷道:“请问二哥谁人逼亲太甚?此事我不甚清楚,还请二哥与我一起到父王跟前说个清楚,也好让我明白明白。”
萧淅一滞,却是说不下去了,逼亲冲喜之事宁亲王府以外之人都可以说,独独宁亲王府的人不能说,偏萧淅一时气急说走了嘴,把现成的话把儿递给了萧泽杜衡。
萧泽见杜衡为了维护自己而主动也萧淅扛上了,心中美的不行,自然什么气都消了。他上前一把抓住萧淅的手腕,大声囔道:“走,这就去见父王,二哥当着父王的面将话说清楚!”
萧淅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口快却将自己陷入被动之中,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孙氏忙软声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二哥再没那个意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只是一时失言罢了,如今还在正月之中,今日是亲家老爷回京的好日子,后儿又是父王的寿诞之喜,就不要坏了长辈们的兴致吧。”
杜衡本也没有真想将萧淅拽到公公面前细细分说,因此便就势说道:“阿泽,二嫂说的有理,这回就算了吧,别给父王添堵了。”
萧泽素来坚持一切听媳妇的,杜衡这么一说,他便松了手,对萧淅说道:“我媳妇说算了,我便放你一马。下回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否则必要去父王面前说个明白。”
萧淅气的脸都黑了,怒哼一声甩手而去,孙氏赶紧追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气安抚,才让萧淅的脸色渐渐和缓过来。
“阿衡,当日之事……”虽然逼嫁冲喜之事萧泽已经解释过了,可是他到底心虚,便又想再解释一番。
可是杜衡却不想听,只拦住萧泽的话头说道:“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不必再说什么。那件事我已经不介意了。”
“你……真的不介意了?”萧泽惊讶的问道。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已经不介意了。所以你也不必总在心上。”杜衡轻轻说了一句,却让萧泽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既然逼嫁之事杜衡都已经不介意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人可以做真正的夫妻了?
杜衡说完这句话便先走了,萧泽赶紧追了上去,急急问道:“阿衡,你真的不怪我?”
杜衡看着萧泽很认真的说道:“萧泽,我怪你有用么?”
萧泽低头闷声道:“除了让你不开心之外就没有别的用了。”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其实离开那府中之后,我心中轻松了许多。只凭这个,我便不该怪你,是你帮我离开了那个我一直想离开的地方,虽然,到了这个我并不想来的地方。不过离开那府中,我心里已经舒坦多了。”
萧泽抬起头看着杜衡,轻声而坚定的说道:“阿衡,不论你怪不怪我,我都不后悔那样做。”
“嗯,我知道了,既然你也说了你不后悔,那就没有什么好内疚不安的。”杜衡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似的。
杜衡的话让萧泽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她的神情让却萧泽心惊。萧泽其实情愿杜衡能更有情绪一些,那样会让他感觉到杜衡是活生生的,而不象现在这样冰冷疏离。自从刚才出了抱朴园,萧泽便有种随时会失去杜衡的恐慌之感。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一种前所未有的低落将萧泽卷入深谷之中,一向在杜衡面前爱说爱笑的萧泽沉默了,他低着头转过身子,默默走到桌旁坐下,背影很是萧瑟。
杜衡不明白萧泽怎么了,她看着萧泽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堵的厉害,好象突然就被萧泽传染了伤感一般。
☆、第一百三十四回查问
“儿女都是债!”宁亲王爷拿着一封刚刚写好的亲笔信来到妻子的旁边,忍不住抱怨起来。
宁亲王妃皱眉问道:“王爷,好好的您怎么这样说?”
宁亲王爷将信放到案上,在妻子身边坐下,很是无奈的说道:“今日泽儿的岳父特意向本王请求接泽儿媳妇回去小聚,本王原本已经答应了,可是泽儿偏偏闹意气非不肯带着媳妇过去,这不,本王便得写信替泽儿解释。”
“这样啊,也不怪泽儿不高兴带着媳妇去岳家,王爷不知道,泽儿媳妇打小可没少受欺凌虐待,非但冬天无碳夏日无冰,就连吃顿饱饭都极为不易呢。泽儿知道这些,岂有不生气的?”宁亲王妃一心护着儿子媳妇,便轻声解释起来。
宁亲王爷素来不理会这些内宅之事,听完不免瞪圆眼睛惊道:“还有这等事?不可能吧,该不是以讹传讹,再怎么说建威将军府也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连下人都能填饱肚皮,何况泽儿媳妇还是正经主子姑娘呢!”
宁亲王妃摇摇头,愤愤说道:“原本妾身也不知道,后来问了近身服侍泽儿媳妇的丫鬟嬷嬷,这才知道了,王爷,泽儿媳妇自从五岁没了亲娘之后,皆是靠着她的嬷嬷用自己的月钱偷偷买些陈粮好歹熬口粥养活大的。那府里狠到连碗粥都不给吃的份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竟有这事?杜大海打仗是把好手,可治家却怎么如此糊涂!”宁亲王爷皱眉沉声说道。如今杜衡已经是宁亲王爷的儿媳妇了,他自然要多加回护,与杜衡相比,杜大海就是外人了。宁亲王爷当然不会为了外人说自己人的不是。
“谁说不是,得亏是泽儿媳妇命大,才艰难的活了下来,如今离了那府里,倒似是逃出生天一般,所以我总想对这孩子好些再好些,好歹弥补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泽儿媳妇规矩挺好,可怎么就是不爱笑。原来是受了太多的苦,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啊。这孩子真是不容易,是该对她更好一些。”
宁亲王妃叹道:“谁说不是,咱们家所有的孩子,就属泽儿媳妇让人心疼,这孩子也是最懂事的,她才比灵儿大多少,王爷您看,这孩子多懂事啊,灵儿与她一比,真是不能提了。”
宁亲王爷缓缓点头道:“是啊,受过苦的孩子才知道珍惜知道感恩,咱们家的四个孩子于这一点上都差的太多了。柔柔,这十六年真是难为你了,你也不容易啊!”
宁亲王妃眼圈儿微微发红,低下头轻声说道:“有王爷疼我,再难也不难了。”
宁亲王爷温柔的将妻子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柔柔,得你为妻真是本王之幸!”
宁亲王妃靠在丈夫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温馨的情意,她下宁亲王爷是真的感情好,否则也不会对萧淆萧淅兄弟百般忍让。也就是近来萧淆萧淅做的过太过分了,触及了宁亲王妃的底线,她才会拿出王府女主的气势来压一压那两对继子夫妻。
次日,杜大海没有等到女儿女婿上门,只等来了宁亲王爷的一封手书。虽然宁亲王爷的信写的很客气,婉转的解释了儿子和儿媳妇今日不能前来请安之事。可是杜大海心中清楚,只怕是他的女儿杜衡心中还记恨着当日他写信逼嫁之事,才不愿意回来的。
苏夫人听说杜衡今日不回来,心中很是得意。一想着昨日丈夫一回到家中便命她赶紧着人收拾惜雨轩。在得知惜雨轩已经被杜鹂杜鸢姐妹占去之后又大发雷霆,勒令那姐妹二人立刻搬出惜雨轩,将惜雨轩恢复成杜衡当日居住的陈设布置,苏夫人便恨的直咬牙。她当时就打定了主意给将要归宁的杜衡好看。不想今日杜衡却不来了,闪了杜大海好大一个空子,倒叫苏夫人心中好生痛快。
“大海,姑娘嫁出门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也不用太惦记了,前次回门之时,娘瞧着姑爷对若儿很上心的,王妃又是最慈善不过的人,若儿不会在婆家受苦的,你就放心吧。”何老夫人见儿子一听说孙女儿不回来便很失落,便开口劝解起来。
杜大海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缓步走出了颐寿园,他只想一个人待着,静静的想一想往后怎么与女儿缓和关系。撇开亲情什么的都不说,单只说杜衡如今的身份,便让杜大海不得不更加重视于她。只要与杜衡保持良好的关系,那就意味着他有了宁亲王府做靠山,凭谁想动他,都得三思而后行,除非万不得以,没有人愿意得罪当今的亲弟弟宁亲王爷。
苏夫人见丈夫满心只有一个杜衡,全然不问一问她生的一子二女,也没有问一问今年才生的孩子怎么就没了。苏夫人满心怒意早就取代了初闻丈夫立功归来的欢喜。她怒冲冲的走出颐寿园,追上杜大海高声唤道:“老爷可知道您这一走便是整整一年,家中发生了多少大事么?”
杜大海心里正烦着,他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便冷声说道:“你们整日在这深宅大院待着,金奴银婢的使唤着,除了鸡声鹅斗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苏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愤然叫道:“怎么没有大事?鹏儿的右手手筋被人挑了,这算不算大事?”因为不想刺激到刚刚回府的杜大海,所以何老夫人将杜鹏被挑断手筋之事压了下来,说是往后慢慢透给杜大海知道,免得说急了气着他。
可是苏夫人见丈夫对自己和自己生的孩子们不闻不问,心里气不过便将这话说了出来。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杜大海猛的转过身子冲到苏夫人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问起来。
苏夫人红着眼睛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