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两位买了四十多味药材,也不是按方子抓药的,每样都抓了三两。”小伙计盯着那锭银子急急说了起来。
“不是按方子抓药?那位小爷都买了什么药材,快把单子列出来。”中年男子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便立刻吩咐起来。
“这……爷,不是小的不听您的吩咐,实在是因为没按方子抓药,小的就没有留存根。”小伙计为难的说了起来。其实刚才寥嬷嬷额外赏了他五钱银子,他才没有按规矩留下购药底根的。
中年男子并不相信,伸手抓过帐册翻看一回,果然没有看到底单,他随手抛着那只小银锭子,好整以暇的说道:“若是你能想起那位小爷买了什么药材,这锭银子便是你的,若是你想不起来么……”他没有将话说完,可拖长的尾音已经让那小伙计什么都明白了。
小伙计努力回忆起来,最终也只想起了二十多味药材,这已经挺不容易了。毕竟杜衡采买的四十多味药材并不是照方抓药,各味药材之前并没有关联。
中年男子见小伙计再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便将小银锭子给了小伙计,与那粗壮汉子一起走了出去。
“大哥,你说将军让我们跟踪打听那两个人做什么?他们看上去也不象细作探子啊?”粗壮汉子不解的问道。
“老二,将军自有将军的用意,要你废什么话,只按将军吩咐行事便是。走快些,这集市上太乱,得赶紧和老三老四会合,保护那两位上了车咱们的差事才算完成。”中年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便与粗壮汉子追着杜衡与寥嬷嬷离开的方向赶去。
☆、第三十四回虚惊
许是刚才在和仁药铺买药材会钞之时小伙计找零时被人看到了,在杜衡与寥嬷嬷离开药铺之后,两个眉眼之间透着鬼鬼崇崇的男子便紧紧跟了上去,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挎着一大包药材的寥嬷嬷,刚才小伙计找的五两多散碎银子都是寥嬷嬷收着的,她也没有收的特别严实,只是将放银子的荷包掖在腰间,偷起来相当容易。
盯上杜衡与寥嬷嬷的两个偷儿一左一右从后面包抄寥嬷嬷,左边那个打算挤到杜衡与寥嬷嬷之间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右边那个就能下手偷荷包。然而当那两人刚开始向前挤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后心一紧,旋即被人拎起来,两人还没有来的及喊叫出声便听到他们身后有人大喊:“乡亲们,这有两个小偷,快看看你们丢钱了没么?”
集市上的人们一听到这声大喊,人人都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荷包钱袋子,发觉自己丢钱的人都向那两个小偷涌来,不多时便围成了一圈,群情激愤的叫囔着要把小偷送官。寥嬷嬷也往腰间摸了一把,摸到鼓鼓的荷包,寥嬷嬷不由松了口气,赶紧拉着杜衡小声说道:“小爷,这里太乱了,您赶紧回吧,日后还有机会出来逛的。”
杜衡连连点头,这会儿集市上的人比刚才更多了,人挨人的连走动起来都有些困难,杜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在最初的新鲜好奇过后,她便开始不适应了。主仆二人挤出人群,也不再去看路边卖各种各样货物的地摊,只急匆匆往市集外赶去。她们两人都没注意到一直有三四个汉子在附近暗中尾随保护她们,直到上了杨虎所驾的马车之后那三四个汉子才折返回集市。
杜衡与寥嬷嬷很顺利的回到昙净寺清风院,等的万分着急的杨梅一见到姑娘回来立刻飞奔着迎上前来,急切的叫道:“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婢就……”
杜衡今日心情难得的好,她竟然一反常态与杨梅开起玩笑来:“杨梅,我再不回来你就要怎样?”
“姑娘啊,您看这天都擦黑了,您再不回来,婢子就得偷偷跑出去寻您了!”杨梅急急的说道。
杜衡拉拉杨梅的手,一向清冷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她轻声说道:“没事,我们这不回来了么,别怕。”
寥嬷嬷看到姑娘脸上竟然流露出些许笑意,她竟然激动的哭了起来,整整七年了,她总算又在姑娘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而杨梅直接看呆了,她微微张开嘴唇,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家姑娘,眼珠子连转都不转一下的。
杜衡都被杨梅看的不自在了,蹙眉轻嗔道:“杨梅你看什么呀?”
杨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寥嬷嬷忙推了她一下,出声提醒道:“杨梅,姑娘问你话呢?”
“啊……哦……姑娘真美,奴婢从来没见到象姑娘这么美的姑娘,姑娘笑起来美极了……”原来杨梅是被自家姑娘的微笑的绝美之姿给迷住了。
杜衡显然不习惯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纵然敷了淡黄色的修容粉,也难以掩住她泛红的双靥,她急急转身嗔道:“出门一趟杨梅都学会饶舌了,在家时可不这样。”说罢便转身走入房中,寥嬷嬷忙拉着杨梅追了上去。
主仆三人用过晚饭,因着下午逛集市逛累了,所以杜衡早早梳洗好换上寝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不知不什么她觉得这清风院远比建威将军府要安全的多,她心里也踏实的多,至少在这里不用时时刻刻提防被人算计。
夜渐渐深了,月光透过花格窗纱照进房中,正照在杜衡的床上,将熟睡的杜衡笼罩于如轻纱薄雾一般的月华之中。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遮住了大半月光,深深浅浅的阴影投射到房中,在床榻以及前面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印迹。
“谁?”一向浅眠的杜衡因着光影的变化突然警醒,她猛的坐起来低低轻喝一声,飞快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小包紧紧攥在手中。在外间值夜的寥嬷嬷与杨梅听到动静立跳从矮榻上跳下来,连外衣都没有穿便冲进内室,两人并排挡在杜衡的床前,寥嬷嬷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杨梅则紧紧攥着一把纳鞋底用的锥子。
就在杜衡坐起之时,窗前那道黑影就突然消失了,如同出现之时一般的突兀。所以在杜衡睁大眼睛寥嬷嬷杨梅冲进之时,窗前已经什么看不到什么黑影了,有的还是刚才那片月光。
“姑娘,您怎么了?”寥嬷嬷在房中仔细巡视一回,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不免纳闷的问了起来。
杜衡披衣下床,站在脚榻上向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刚才好象有人站在窗前。”
“啊……”寥嬷嬷和杨梅都吓的惊呼起来,两人同时冲到杜衡前面用身体护住杜衡,寥嬷嬷还不住的催道:“姑娘快回床上去……”
杜衡摇摇头道:“不用了,就算是真有人,这会儿应该也走了,嬷嬷,杨梅你们不用太担心,都去歇着吧。”
寥嬷嬷和杨梅哪里敢出去歇着,两人干脆在杜衡床前的脚榻上坐了半宿,以防再有什么黑影惊扰了她们的姑娘。
在距离清风院两座院子的明月斋中,一个披着玄色贡缎黑狐皮斗篷的少年正背着手在房中转来转去,他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机警的小姑娘,有趣,实在有趣!”
☆、第三十五回归来
“将军,大小姐只进了药铺买了四十几味药材,却不是按方子抓的药,药铺没有留底单,小伙计凭记忆只默了一部分。”曾在和仁药铺里出现过的中年男人此时单膝跪于建威将军杜大海面前,奉上小伙计默出来的药材清单,一五一十的回禀。
杜大海听说女儿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只是为了买药材,不由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方才说道:“知道了,龙牙,回去歇着吧,此事……”
龙牙立刻说道:“将军放心,除了属下之外弟兄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心细,女扮男装之后才出门的,没有人认的出来。”
杜大海点点头,脸上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他杜大海的女儿当然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那些娇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们拍马也比不上他的女儿。
龙牙从来没见到将军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不免有些惊讶的盯着杜大海。杜大海眼风一扫,笑骂了一句:“还不下去,这是等着要酒钱么?”龙牙赶紧摆手道:“不不,属下这就退下。”说罢,龙牙便一溜小跑跑了出去。
龙牙走后,杜大海拿着那张单子走到桌案之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笑了一会儿面色又沉了下来,只听他喃喃自语道:“若儿,你需要药材只与为父说一声,要多少药材都容易的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嗯……”想了一会儿,杜大海有了决定,他向门口大声喊道:“来人……”
铜锤应声跑了进来,杜大海沉声吩咐道:“杜忠还没接回来?”
铜锤忙回道:“回老爷,接忠伯的人刚刚回来,只是忠伯受了风寒,因怕过了病气才没敢来给老爷请安。”
杜大海皱眉道:“病了?走,去看看。”
铜锤赶紧引着老爷去看生病的杜忠,主仆二人穿过大半个将军府,出西便门,穿过一条狭长的夹道向北一转,便看到了位于胡同两侧的七八座小宅院,铜锤指着一座小小的宅院说道:“老爷,忠伯被安置在这里。”杜大海听到安置二字,双眉越发紧皱起来,显然这个说法让他有些不高兴。
杜大海一脚迈进小院,院中的几名下人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老爷会亲自到这种地方来。震惊过后,一个穿着旧棉袍的中年男子赶紧迎上前来跪下请安,口称:“奴才请老爷安,老爷有吩咐叫人传奴才等就是,如何敢让老爷贵脚踏贱地。”
杜大海低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府中的二管家丁卯,自从大管家杜福被他打了个半死关进柴房之后,二管家丁卯就暂时顶替杜福担起了大管家的职责。这会儿他出现在这所与他无关的小院倒也在情理之中。
“起来,杜忠在哪里?”杜大海没怎么搭理丁卯,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
丁卯忙站起来躬着身子说道:“回老爷,忠叔在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寒,刚刚才躺下,奴才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杜忠当真受了风寒?”杜大海面色一冷,一股杀气立刻将丁卯笼罩起来,吓的丁卯胎双腿发颤哆嗦的几乎站不住了。
“是……是……回老爷……咱们府里的人去接忠叔之……之前……忠叔已患了风寒。”丁卯勉强支撑着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哪个房间?”杜大海又冷冷的问了一句。丁卯赶紧在前面引路,将自家老爷引进东厢房,杜忠已经被他安置在这间房中了。
“杜忠……”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老人,杜大海震惊极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孱弱的吹口气都能吹倒的老人,真的是那个高大强壮的杜忠么?
“老爷……”听到杜大海的声音,昏昏沉沉的杜忠突然睁开眼睛,激动的叫了起来,只是他这一声叫听在杜大海耳中,与细弱的蚊子哼哼差不多。
看到杜忠极力想坐起来,可是他的体力却不足以支撑,杜大海立刻快步走上前按住杜忠的双肩沉声说道:“杜忠,好好躺着。”
杜忠闭上眼睛,浑浊的泪珠从眼窝滚落,他悲声道:“老爷,杜忠不行了……不能服侍老爷了……”
杜大海一把抓住杜忠的手,粗声说道:“不许胡说,有本将军在,你不会有事,杜忠,你要尽快好起来,没有你做管家,我不放心。”
杜忠猛的睁开眼睛,黯淡的眼睛中突然现出一抹异样的光彩,原本灰暗的脸色也涌起一抹潮红。显然杜大海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力量。
一直低头站在杜大海身边的丁卯听到这番对话,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怨毒之色,这丝怨毒之色杜大海与杜忠都不曾看到,可是个子瘦小的狗子却看到了,他被那抹怨毒吓的打了个寒颤,赶紧向床前挪动几步,拉开与二管家丁卯之间的距离。
杜忠的精神很差,刚说了几句话便急促的喘息起来,杜大海双眉紧皱,沉声喝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丁卯正要回话,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响动,他忙说道:“回老爷,大夫来了。”
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走进房中,他看到衣着华贵明显与这小院不相衬的杜大海,不由愣了一下,立刻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丁卯。丁卯赶紧上前说道:“老爷,这位就是葆春堂的胡大夫。”
杜大海扫了胡大夫一眼,沉声道:“既是大夫到了,赶紧给杜忠瞧病。”
胡大夫又看了丁卯一眼,似乎是想得到什么暗示,可是当着老爷的面丁卯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催道:“胡大夫快诊病吧,一定要用心诊治。”
胡大夫微微皱了皱眉头,来到床前坐定,将手搭到了杜忠的手腕之上。胡大夫两次看向丁卯,被一旁特别留心的狗子看的清清楚楚,狗子心中暗暗盘算了一回,趁大家都没有注意他的时候悄悄溜出房门,寻到了老爷跟前最得力的小厮铜锤,他和铜锤嘀咕了好一阵子才又悄悄回房,一回到房中,狗子便被丁卯狠狠的瞪了一眼,若非老爷在场,只怕丁卯还得上来踹狗子几脚泻愤。
☆、第三十六回安排
诊完脉胡大夫一个劲儿的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病如膏肓,没救了。”说完他背起药箱便要往外走,竟是连药都不打算开了。
杜大海心中一沉,他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扑通一声,原来是狗子跪倒在胡大夫面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胡大夫开方子,胡大夫皱眉看向丁卯,一脸的为难。
丁卯被狗子气的不行,可是这会儿老爷在场,他也不敢胡乱发脾气,只能粗声斥道:“狗子,你发什么疯,别为难大夫。”
杜大海双眉紧皱,沉声问道:“大夫,病人果然无药可救?”
胡大夫忙躬身说道:“好叫这位老爷知道,病人风寒入体已久,如今寒气已入心肺,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回。”
杜大海双眉紧皱,他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凭他征战沙场多年,惯见生死的经验来看,杜忠不过是受了小小风寒,怎么也不至于无药可救。在杜大海看来,不就是受了些风寒么,灌上几壶老烧酒驱散寒气不就行了。
狗子见老爷眉头紧皱,显然不相信胡大夫之言,他再三咬牙,终于鼓足勇气扑到杜大海的脚下连连磕头道:“老爷,忠爷爷一定有救的,求老爷救忠爷爷。”
“狗子,老爷跟前不许胡说。”丁卯气急吼了狗子一声,立刻惹的杜大海双眉倒竖,冷冷的怒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