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敬一年多以前才被封为东宫洗马,得到太子的看重,而在此之前,太子好男风的名声已经传出来的,所以公孙敬只能面对这样的烂摊子,尽量替太子换回形象。可是太子又岂是那么好劝的,公孙敬想了许久,才算是抓住宁亲王爷与萧泽这个契机劝说太子,至少也要劝着太子表面上改了才行。
太子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孤应该怎么做?公孙先生起来说吧。”
公孙敬一听太子这话便微笑的站了起来,跟着一位能听人劝的主子,做成大事的机会就大了许多。他笑着说道:“殿下只消彻底放下心中的绮念,以国士待之,想来宁亲王爷父子必会为殿下诚心所感,死心踏地的支持殿下。”
太子皱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公孙敬微笑道:“其实大义名份俱在殿下一边,只要殿下让宁亲王爷父子感受到诚意,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殿下呢?”
☆、第一百九十回观察
公孙敬比太子更清楚宁亲王爷在太子顺利登上皇位这道崎岖道路上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那怕是会触怒太子,公孙敬也得将话说透了。
太子虽然好男风,可是他更爱江山权势,所以在公孙敬的苦劝之下,太子倒真的放弃了想法子让萧泽雌伏于自己身下的念头,只一心想着如何才能将宁亲王父子拉入自己的阵营。
以己度人,太子觉得堂弟萧泽想必对于做宁亲王世子继承王位有些无比的渴望,便决定以此入手拉拢萧泽。
这日萧泽正照例带队巡视京城。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他大可以安逸自在的坐镇五城兵马司,命手下总旗带队巡查就行了。可是萧泽却不肯偷懒,还是亲自穿戴皮甲率一队军士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之上。
春末夏初的京城已经挺热了,萧泽与手下的军士们又都顶盔披甲,还走了一个多时辰,人人都是又累又热,与街角阴凉地面上伸着舌头喘气的死狗着实有的一拼。
“三公子,前边有个茶寮,咱们歇会吃口茶缓缓劲儿吧,这还没到六月都要热死人了。”一个满脸是汗的军士跑到萧泽的身边,按着腰间的佩刀气喘吁吁的说道。
萧泽也是热的不行,若非他有内功底子,只怕这会儿已经热的晕过去了。他转身看看手下的军士,见人人都汗流浃背,有几个身子略显单薄的军士脸色都有些发白,再不歇歇怕是撑不住了。“好,大家都去吃茶,值完这一班我请大家去得益坊喝羊汤。”萧泽大声说道。
原本无精打彩的众军士一听这话立刻欢呼起来,呼啦啦涌向那间并不很大的茶寮,没口子的嚷道:“小二,快快倒茶来……”
一个肩搭白手巾的半大小子飞快跑了出来,将萧泽等人迎进茶寮,另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拎一只大大的铜茶壶一腐一拐的跑过来倒茶,边倒茶边笑着说道:“军爷辛苦!”
萧泽笑笑,将头盔取下放到一旁,那茶博士一见萧泽便跪下惊喜的叫了起来:“呀,是萧爷,小人请萧爷安。”
萧泽定睛一看,不由也笑了起来,熟络的问道:“成保,怎么是你?你几时在这里开了茶寮?那些人没有再找你麻烦吧?快起来吧。”
这个茶寮老板名叫成保,从前在东门开茶寮的,因一时没有交够保护费而被人砸了摊子,正好那日萧泽巡检东门遇了个正着,顺手救下成保,这才让成保捡回一条小命。东门待不下去了,成保腿上有毛病,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转到西门这边继续开茶寮,每日总也能赚上百十文钱糊口。
成保站了起来,招手叫道:“柱儿,快来给恩公磕头。”
那个肩搭白毛巾的半大小子忙跑过来给萧泽磕头,成保在一旁说道:“萧爷,这是小人的儿子成柱。柱儿,这就是救了爹的恩公,快给恩公磕头。”
萧泽笑着说道:“起来吧,维持京城治安本就是我们的份内之事,不必言谢的。”
成柱趴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才爬起来。声音脆生极了,坐在旁边休息的军士们都笑着说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小子。
成保给众人斟上茶,又叫儿子去洗了好大一盘脆桃,这些桃子是他自家树上结的,原本打算卖了贴补家用,如今见了恩公,成保也不卖桃子了,先洗一盘子给恩公尝鲜,剩下的全包起给准备让恩公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这时节还不到桃子上市的时候,所以这一盘子鲜桃还是挺稀罕的。当然是这是对成保这个普通百姓来说。对于萧泽却并不算什么,早在四月里他便已经吃到了今年的新桃。
虽然然不稀罕,可是萧泽还是笑着收了下来,这是成保的一份心意,他若不收成保心里必定不好受。不过萧泽不会白拿这些桃子,他已然给了扣子一个眼色,扣子会意,自会悄悄的留下足够的茶资与买桃的银钱。萧泽这半年以来行走京城,已经深知百姓生活不易了。这一篓鲜桃能卖上三两银子,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可是却已经足够成保一家子两个月的嚼用了。
吃罢茶,众军的精神气力都恢复了许多,萧泽便又率他们往回巡检,或许是想着中午能吃上得益坊的大饼羊肉,众军士行走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人人都觉得口中唾沫泛滥,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终于回到五城兵马司交了班,众军卸下身上的盔甲,人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天气这么热,穿戴这么一身衣裳来回走上两个时辰,这差事不易干啊。
“三公子……”几个与萧泽已经很熟的军士腆着脸跑到萧泽的面前叫了起来。
萧泽笑道:“行啦,别做那可怜相了,换好衣裳就走吧。”众军士欢呼一声,簇拥着萧泽走出了五城兵马司。
萧泽带着一班军士去了得益坊,这是京城中煮羊汤煮的最好的一家馆子,难得的是价钱公道份量实足,京城中的百姓都爱到得益坊打打牙祭,自然,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是看不上专门招呼普通百姓的得益坊的。萧泽虽不那么爱吃羊肉,可是他知道手底下这班军士们喜欢,若是带他们去吃大馆子,只怕这些人会不自在,也不敢放开肚皮吃了。
进了得益坊,众军便大呼小叫的囔了起来,锅盖大的面饼先来上一筷子的,所谓一筷子面饼指的是用将数张面饼摞起来,厚度正好与筷子一般长。酽酽的羊汤一人一大海碗,每个桌上再来五斤白切羊肉,夹在面饼中一口咬下去,真是好吃的让人能把舌头咽下去。
众军士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般的吃着,那叫一个痛快。看的萧泽也胃口大开,不觉也喝了大半碗羊汤,接过身边之人递过来的夹好羊肉的面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得益坊是做老百姓生意的,自然没有什么雅间,所有进店的客人都坐在大堂里吃饭,因为天气热,所以一溜窗子全都挑开了,店中之人一眼便能看到外头的街道,街面上的人也能一眼看穿店中之人。
在得益坊对面的酒楼之中,两个人正站在窗前直直的看向得益坊,确切的说他们是在看坐在得益坊大堂中与众军士一起吃饭的萧泽。
“公孙先生,那人真的是萧泽?”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太子与东宫洗马公孙敬,他们已然商议好如何拉拢萧泽,今日特特来实施计划了。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太子有些无法接受,萧泽怎么也是王子龙孙,如何能与那一班粗卑之人混在一起呢。
公孙敬点头叹道:“殿下,您刚才都看到了,萧三公子身为皇族贵胄,却丝毫没有架子,还与那些军士相处如此之好,行事又细致周到,还能吃得苦中苦,真不象他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这样的人您若是不收服,可真是天大的损失。”
公孙敬与太子今日专为萧泽而来,早在萧泽率兵巡检之时,太子与公孙敬便悄悄坐车尾随,将萧泽的行为全都看在眼中。公孙敬还向那茶寮老板打听了一回。成保自然是没口子的夸赞萧泽,公孙敬在京城多年,还从来没有听到一个百姓如此夸赞一个亲贵子弟,不免又高看了萧泽好几眼,为太子拉拢萧泽的心也更加热切了。
用罢午饭,扣子会钞之后,将四只沉甸甸的荷叶包悄悄塞给了四名军士,这四名军士是这班军士之中家境最贫寒的,平日家中再难见点儿荤腥,拿上一包羊肉回家,多少也能给家人改善改善伙食了。
每逢冬夏两季,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们每天都只当半天的差,所以出了得益坊,众军士向萧泽告辞之后便各回各家,萧泽却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晃晃悠悠的往济仁药铺去了。在杜衡的产业之中,济仁药铺有特别的意义,是杜衡最看重的一份产业,所以萧泽便也多多的用心,时不常的往济仁药铺里走动,与张慕景孙大夫他们聊会儿天什么的。
还没走到济仁药铺,萧泽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三公子有礼。”一个文十手摇折扇从对面走来,笑着对萧泽说道。
萧泽抬眼一看,原来是东宫洗马公孙敬,他知道这个人,此人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不过萧泽没有打算叫破公孙敬的身份,只皱眉问道:“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你认识我?”
公孙敬摇着折扇笑道:“萧三公子名满京城,在下如何能不知道,在下公孙敬,忝为东宫洗马。”
“哦……原来是公孙洗马,失敬了。不知公孙洗马有何见教?”萧泽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的问了起来。
公孙敬微微欠身,指着街旁的茶楼笑着说道:“三公子太客气了,在此偶遇三公子,也是一场缘法,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请三公子吃杯清茶?”
萧泽眸色转深,淡淡笑道:“公孙洗马相邀,萧某本不该拒绝,只是此时特特的不巧,萧某还有要事在身,不若改日?”
☆、第一百九十一回又生事端(上)
萧泽不按规矩出牌的直接拒绝了公孙敬的邀请,让公孙敬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是个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只笑着说道:“那真是不巧了,不知道三公子何时有空,在下很想请三公子吃茶。”
萧泽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想了片刻才说道:“怕是得过了秋天才能得闲了。”
公孙敬差点儿没被萧泽气的吐出一口老血,这叫什么话,他不过是想请萧泽吃杯茶,如今刚刚入夏,他却一杆子支到了小半年开外,不过是个小小的巡城校尉,哪里能忙成这样,分明是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三公子还真是忙啊!”公孙敬压下心中的不快淡笑说了起来。
萧泽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公孙洗马所言不差,萧某的确很忙,否则也不会说得到秋后才能得闲了。公孙洗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萧某便告辞了。”萧泽知道公孙敬打的是替太子招揽自己的主意,自然不愿与他多说什么。
公孙敬只能笑着说道:“三公子有要事在身,在下就不打扰了,三公子请。”萧泽拱了拱手,便匆匆走开了。
太子就在附近的茶楼包厢之中,他透过窗纱往下看,见萧泽与公孙敬说了几句话便走开了,双眉紧紧皱起,脸上浮起一抹不悦之意。等到公孙敬回来禀报一番,太子心里的火气就发被拱了起来。
“他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连孤诏他他也敢不来!”太子愤愤的喝了一声,怒意溢于言表。公孙敬想的长远些,便轻声细语的劝道:“殿下息怒,臣并不曾提起殿下,只说是偶遇请他吃茶,臣看萧三公子行色匆匆,想来是真的有要事在身,殿下,要想彻底将宁亲王一系收到您的手下,这萧三公子可是个极重要的角色,小不忍乱大谋啊!”
太子脸上的怒意稍稍缓和一些,沉声道:“当真未曾提起孤?”
公孙敬忙说道:“街面之上人多眼杂,臣自当加倍小心才是。”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孤并不能时常出宫,此次不成,下回又要等上许久。”太子皱眉说了起来。他是太子,自然要居于东宫,进出宫门都是有记录的,太子若是出宫次数多了,皇帝自然会起疑心,这就是太子比他几个出宫开府的兄弟们不如意的地方了。几位成年皇子长年居于宫外,想怎么联系拉拢朝中之人都行,只要做的够隐密,皇帝是根本无法察觉的。
公孙敬笑着说道:“殿下莫急,您虽不便出宫,可是臣每日都要回家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罢了,孤难得出来一趟,倒要好好松散松散。”
公孙敬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子想去十九楼,他有心劝谏,可是太子心里憋了火气,若不把这股子邪火发出来,回宫之后指不定要打什么饥荒,倒不如让他去十九楼胡天胡地的闹上一回,好歹顺了气,也好让东宫太平一些。
想到这里,公孙敬便将劝谏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说道:“殿下自便,臣不能相陪了。”
太子知道公孙敬不好那一口,而且没有公孙敬跟在身边,他才能更好的放浪形骸,因此便让公孙敬回家,他自己则去了十九楼。
公孙敬见太子急匆匆走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若非收到了那人十二年之前写下的亲笔书信,他又何至于卷入这是非之中,绞尽脑汁当上东宫洗马,辅佐这气量狭小的太子殿下呢。唉,只看着她吧,到底太子是她的骨血!只是她都已经过世十二年了,这封信怎么才送到自己的手中。若是他十二年前就来到太子身边,说不定还能将太子的性子扳过来。可现在太子已经是成人了,又不是个能受教的,这辅佐之事,怎一个难字了得啊!公孙敬一个人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只已经陈旧的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荷包,陷入深深的追忆之中……
却说萧泽推辞了公孙敬的邀约,却暗暗命人盯着公孙敬,公孙敬是东宫洗马,他与自己素昧平生,却突然相邀,若说这背后没有太子的影子,萧泽是死也不相信的。果然萧泽到了济仁药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扣子便过来禀报,说是那人去了十九楼。
萧泽淡淡一笑,命人继续监视,他则与张慕景继续聊天儿。身为杜衡的丈夫,萧泽对于张慕景对自己的媳妇的小心思可是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便在张慕景身上下足了功夫,卯足了劲儿在张慕景面前表现自己的优秀。
萧泽基本上过个十天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