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人马随扈出京。
宁亲王夫妻各自更衣,分别入宫和出京。宁亲王爷带人赶到城门之时,十数骑锦衣飞骑从宫中赶来,他们不止带来了当今的手谕,更奉旨随宁亲王爷一起出京接回萧泽夫妻。宁亲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带人往枫山脚下的庄子赶去。出京不到二十里,宁亲王爷一行人就遇上了乘着马车缓缓行来的萧泽等人。
“怎么停下来了?”坐在车中照看萧泽的杜衡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心中立时一紧,立刻向外沉声问了起来。
“回三少夫人,王爷在前面。”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跑到车前躬身禀报。
“父王?”杜衡低低惊呼一声,扭头看了趴卧在锦褥上的萧泽一眼。萧泽听到这段对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以他的聪明,岂会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儿。
“阿衡,扶我起来。”萧泽吃力的说了一句,便想用右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杜衡吓了一跳,忙阻止他道:“阿泽你别乱动,当心挣裂伤口,我下去向父王禀报。”
萧泽摇头道:“不,我得起来。”
小两口正说着,车厢外传来红菱脆生生的声音:“婢子请王爷安。”原来是宁亲王爷已然来到了马车旁边。
杜衡忙撩开车帘想下车,可宁亲王爷却摆手道:“泽儿媳妇不必下来。泽儿怎么样了?”宁亲王爷边说边踩着脚踏躬身上了马车。
“父王,儿子没有大碍。”萧泽让杜衡扶着自己勉强坐起身来,用低哑的声音说道。
宁亲王爷一见儿子起身,赶紧冲上前坐到榻上,扶住儿子的身体,让他侧靠在自己的怀中,心疼的皱眉斥道:“胡闹,伤的这么重怎么还敢起身,快躺下。”
杜衡见公公扶住萧泽,便屈膝行礼,内疚的说道:“儿媳妇请父王安,都是儿媳没用,连累三爷受伤了。”
萧泽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忙叫道:“父王,这不关阿衡的事。”
宁亲王爷看向杜衡和缓的说道:“泽儿媳妇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到底发生了何事回头再说,你且先说说泽儿到底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
杜衡忙说道:“回父王,三爷左肩上部中了毒箭,万幸不曾伤到筋骨,已经解了毒,只是三爷失血过多损了元气,需要仔细将养百日才能恢复健康。”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将养百日便能恢复,比他之前想象的已经好太多了。面上流露出一抹笑容,宁亲王爷用更加和缓的语气对杜衡说道:“万幸泽儿媳妇你精通医术,才能及时救治泽儿,泽儿娶了你,真真是我们王府之幸。”
杜衡原本就觉得萧泽是为了救自己才会中了毒箭,如今见公公非但不怪罪自己还这般夸奖,她心里越发不难受,忙站起来摇头道:“父王谬赞了,三爷若非为救儿媳,也不会被毒箭射伤,儿媳……”
宁亲王爷立刻打断杜衡的话,大声说道:“泽儿媳妇此言差矣,泽儿是你夫君,他就该护着你。”
杜衡听了这话,眼圈儿一红泪水便涌了出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公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萧泽一见杜衡落泪,立时心疼的象什么似的,急急叫道:“阿衡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我该再敏捷一些的,那样就不会中毒箭害你伤心了。”杜衡忙低头用手拭了泪,不好意思极了。宁亲王爷见儿子伤成这样都不忘安慰媳妇,心中又是发酸又是好笑,不过又见儿子还能喊叫出声,想来伤势真的不要紧,心里便也更加松了一口气。
倒是杜衡听萧泽大叫出声,生怕他又牵动伤口,赶紧抬头察看。果然见萧泽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他的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想来刚才叫了那一声真的让他扯动伤口,这会儿正疼的不轻。杜衡赶紧探身上前,拿帕子擦去萧泽额头的汗珠,低声嗔道:“你别乱动乱说,仔细挣裂伤口,回头又有要吃苦头了。”
萧泽傻兮兮的应了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媳妇。这让坐在一旁的宁亲王爷不自在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碍眼的很。宁亲王爷干咳一声,起身扶儿子躺下,对杜衡说道:“泽儿媳妇,你好生照看着泽儿,有什么等回到王府再慢慢说。”
杜衡还不曾应声,萧泽见父王要下车,立刻抢着问道:“父王等一下,您是怎么知道儿子受伤的?”
宁亲王爷沉声说道:“庄头刚刚来王府报信。”
萧泽冷哼一声恼道:“多事!”
宁亲王爷拍了拍儿子的不曾受伤的右肩,淡淡道:“些须小事先放一放,等你好了再发落。”说罢便下车骑马了。
萧泽犹自气恼,杜衡全都看在眼中,便淡淡的说道:“阿泽,这有什么可气的,想来他们也是怕受责罚之故。你别想这么多了,静心养伤才是正事儿。”
萧泽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议。若是没有人唆使,只凭那个庄头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独自进京禀报,看来他对身边服侍的下人还是太宽松了,少不得要紧紧规矩才行,倒要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主仆尊卑。刚才在庄子上之时,他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听到月娘等人的不逊之言。萧泽心中已然憋了许多怒气,只是当时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这才暂先给月娘记了一笔帐,留着以后再算。
却说原本在头前带路的庄进孝一见三爷和三少夫人已然坐车回王府了,心虚的脸都绿了。刚才他在王府之时,虽然没有向王爷王妃告什么刁状,可是私底下却与他的远房姨妈,王府的一个粗使嬷嬷很说了些小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三少夫人连累三爷受了重伤之意。庄进孝那个远房姨妈是王府中有名的长舌妇,是没事儿都能编出事儿的主儿,如今又听了庄进孝的话,还不知道她会编出什么样不靠谱的故事四下乱讲。庄进孝一想到这一层,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若是主子们追查下来,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庄头之位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第二百三十七回相见
“娘娘,王爷已经接三爷三少夫人回府了,马车已经进了大门,正在往二走。”正心神不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的宁亲王妃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叫,便立刻向门外冲去。
宁亲王妃赶到二门之时,萧泽杜衡的马车将将要进二门,杜衡听说婆婆已经迎出来了,立刻下车见礼,萧泽因怕娘亲悬心,忙也隔着车帘叫了一声“娘亲”。
宁亲王妃一把将还没有拜倒的杜衡拉起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急急问道:“若儿,泽儿怎么样了?”
杜衡还没来的及回答,萧泽便在车中回话了,“娘亲,儿子背上中了一箭,已经没有大碍了,您别担心。”
宁亲王妃哪里能不担心,她急匆匆冲上前踩着脚踏钻进车厢,杜衡忙也跟了上去。
一看到趴在锦褥上的儿子,宁亲王妃心疼的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原来萧泽正在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迎接娘亲,可是脸色却苍白的如白雪一般,这让宁亲王妃这个做娘亲的怎么能受的住。
“泽儿……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庄头也没说清楚,好好的怎么就中了箭呢?”
杜衡扶婆婆坐下,内疚的低头说道:“娘亲,都是媳妇不好,才连累三爷中箭。”
萧泽一听这话立刻皱眉摇头道:“阿衡,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娘亲,是这样的,儿子与阿衡上山赏枫,不想遇到了刺客以强弩射向儿子,儿子一时不察才会中箭的。万幸阿衡医术精深,及时给儿子解毒治伤,儿子才捡回一条性命。阿衡,你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来不曾与人结仇,倒是我因为当差之时禀公执法结下几个仇家,定然是那些人行刺于我,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的。若说是连累,倒是我连累你受惊吓了。”
因为生怕自家娘亲迁怒于杜衡,萧泽不顾身上有伤,急急的说了起来。他身受重伤之后身体本就虚弱,又加上心里着急,这一番话说完,脸上便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看上去很是痛苦。
杜衡一见萧泽很难受,立刻上前用帕子仔细的给他拭去冷汗,口中低低说道:“阿泽你别这么说,到底是我在旁边碍了事,否则你是能避开毒箭的,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你快别多说话了,安心静养要紧。”
宁亲王妃见儿媳妇对儿子明显亲昵了许多,不象之前那般客气疏远,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的自是小两口和睦,难过的便是儿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得亏杜衡医术,否则小命保不保的住都难说呢。不过总的来说宁亲王妃夹杂着心疼的欢喜还是远多过难过的。毕竟也没出人命,凭王府的势力,要什么样的好药材能得不到,还怕儿子养不好伤么。
宁亲王妃轻轻拍了拍杜衡的手柔声说道:“若儿,泽儿说的对,多亏有你在泽儿身边,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可怜见的,原本想让你松散松散,不想还是没歇的成。真是难为你了。”
杜衡完全没有想到公公婆婆都没有任何怪罪自己的意思,还不停的安慰自己,她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水盈盈的泪眼望着婆婆,眼中尽是孺慕感激之意。
“好孩子不哭啦,娘已经备了暖轿,太医也已经在交泰园候着了,咱们先让太医再给泽儿瞧瞧,回头再慢慢说话。”宁亲王妃用帕子轻轻拭去杜衡脸上的泪,柔声说了起来。
两名王府内侍上前将萧泽扶起来坐入暖轿之中,萧泽向右歪靠在弹墨四方大靠枕上,倒也坐的稳当。杜衡对抬轿的四个婆子吩咐道:“不必图快,务必要抬稳些。”四个婆子齐声称是,四人为了保持轿子的平稳,还低声喊了个号子,将一乘暖轿抬的又平又稳,让坐在轿中的萧泽几乎感觉不到轿子的颤动。
“娘亲,您也上轿吧。”看着萧泽的轿子已经走了起来,杜衡才躬身对婆婆说道。
宁亲王妃点点头,搭着儿媳妇的手上了轿,她的轿子抬起来之后,杜衡才上了最后一乘暖轿,匆匆往交泰园而去。
王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萧淅孙氏还有萧灵怎么可能不被惊动。萧灵倒是跑到抱朴园陪娘亲起等了,可是却被宁亲王妃赶回去上课了。原本以为总得过上三四个时辰才能把人接回来,哪里想到他们父子们这么快就能回府。
萧淅与孙氏也去抱朴园打了一头,这两人根本不是去关心问候的,而是去打探消息的。他们一听说萧泽遇刺,不约而同的想到可能是四皇子萧经动的手,这如今连貌和都做不到的夫妻二人如今倒都上了四皇子的船,心里可是揣了一肚子的小算盘。
宁亲王妃连亲生女儿都没让陪着,自然不会让眉梢眼角隐隐透着幸灾乐祸之意的继子夫妻留下,她以萧淅身子不好需要将养为由将萧淅与孙氏撵了回去,还用言语暗暗弹压了一回,让萧淅孙氏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却又不敢发作出来,只能灰头土脑的回了博行园。
所以当萧泽杜衡已经回到交泰园安置好之后,得到消息的萧淅孙氏与萧灵才匆匆赶了过来。萧灵离的近些来的也快,她一进门便高声囔道:“嫂子,我哥怎么样了?”随着与杜衡关系的日益亲近,如今萧灵已经直接管杜衡叫嫂子了,而称呼孙氏之时还是和从前一样叫二嫂,就这个称呼传到院中,让匆匆赶来的孙氏气的闷哼了一声,只一个称呼便已经亲疏立见了。
杜衡安置好萧泽,太医也诊了脉,此时她正与太医细说她对萧泽都进行了那些施救手段之时便听到了萧灵的喊叫。宁亲王妃也在一旁,她立刻缓声说道:“泽儿媳妇,你与太医细细分说。娘去看看灵儿。”说罢宁亲王妃便匆匆走了出去。
“娘……”“灵儿,怎么又大呼小叫?”宁亲王妃与萧灵同时叫出声来。萧灵见娘亲斥责,忙降低音量小声说道:“娘,我哥怎么样了,要不要紧?他们回来的好快啊!”
宁亲王妃轻声说道:“灵儿,你先去东厢房避一避,等你哥哥看过太医再进去。”萧灵点点头,顺从出门往东拐进东厢房,交泰园的管事李嬷嬷立刻安排丫鬟跟过去伺候茶水点心了。
萧灵刚进了东厢房,外面便传来丫鬟禀报的声音:“娘娘,二爷和二少夫人来了。”萧淅与孙氏不比萧灵,他们不会未经通传便往里闯,所以便在门外廊下站立,等候丫鬟通传。
宁亲王妃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丈夫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老二与你媳妇且到厢房等候,待太医诊过脉再去看望泽儿不迟。”
原来宁亲王爷没有与萧泽杜衡的马车一起回府,而是在王府大门外安排当今派来的锦衣飞骑回宫复旨,打发了这些人之后他才匆匆赶来交泰园,正遇上萧淅孙氏想进房探望,这才有了刚才那一番话。
萧淅孙氏心中不忿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躬身应声称是,也拐进了东厢房。
宁亲王爷走到门前,丫鬟打起夹棉帘子,宁亲王爷大步走了进去,看到妻子便匆匆说道:“爱妃不要太过悬心,泽儿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宁亲王妃点头应道:“是,妾身刚才已经同泽儿说过话了,真难为这两个孩子了。泽儿媳妇正和太医说话。”
宁亲王爷点点头,与妻子一起绕过紫檀架镶螺钿花鸟落地大插屏,穿过百宝架上的月洞门,进内室看儿子去了。
此时杜衡已经向太医细细说了自己对萧泽的救治,太医捻着胡子连连点头赞道:“三少夫人做的极好,便是老夫救治也不过如此,从三公子的脉相上看,身体中的余毒已然不多了,继续按三少夫人的方子喝药祛毒便可。至于补养气血的方子,依老夫看还可以再调整一下,加几味药材效果会更好。”
杜衡轻轻点头说道:“您说的很是,请您为三爷开方子吧。”沁芳引太医出去开方子,杜衡向公公婆婆行礼,宁亲王爷欣慰的说道:“泽儿媳妇不必多礼,你处理的很好,这一路赶回王府你必也累了,下去歇会吧,泽儿这里有本王和你们娘亲守着。”
杜衡倒也没有觉得累,只是心里一阵后怕。回到王府之后她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害怕的感觉便涌上心头,杜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