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淅来到抱朴园之时,孙氏也过来了,萧淅看到孙氏眼神微微一闪,便立刻迎上前高声叫道:“夫人,你怎么才过来,为夫已经过来好一阵子,许久不见,你近来过的可好?”
孙氏看上去倒是比从前略胖了些,脸上也微微见些红润,倒象是将养的不错的样子。孙氏看到萧淅,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冷冰冰的说道:“二爷不在,妾身自然好的很。”
萧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旋即又堆起了笑容说道:“夫人好就好,我近日无事,便给夫人雕了一尊小像,夫人若是不嫌弃便拿着把玩吧。”说着,萧淅从袖中拿出一个三寸高的木俑递给孙氏。
孙氏眉头微皱,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木俑,她垂眸扫了一眼,见这尊小木俑果真与自己有四五分相似之处,看上去刻功极为普通,想来真是萧淅亲手雕刻的。“二爷有心了,多谢。”孙氏淡淡说了一句,便将小木俑放入袖中,然后再没与萧淅说一句话。
萧淅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孙氏小木俑的,看上去光明正大的很,谁也不好将小木俑要过来仔细检查一番。不过萧泽暗自留心,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便有下人暗中盯紧了萧淅与孙氏,横竖吃过团圆饭就将他们各自送回去继续软禁,也不怕他们生出什么夭蛾子。
宁亲王爷许久未见萧淅,心中到底有些惦记,又因为想着萧淅来日无多,对他不免又多了一分宽容。“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子坐下来好好吃个团圆饭,都入座吧。”宁亲王爷扫视儿女们一圈,笑着大声说了起来。
众人忙都入座,按着齿序入座,萧淅与孙氏的位子设于宁亲王夫妻的身边,萧泽与杜衡排在他们的后面。萧淅入座之时并没有立刻坐下,却扶着椅背摇头叹道:“去年,这里是大哥的位置。”
萧淅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立刻让宁亲王夫妻的心情沉郁的许多,只是大过年的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也不便发怒,宁亲王爷皱眉沉沉说道:“都入座吧。”
大家都坐了下来,先齐齐举杯共饮两轮之后,萧淅站起身刚刚想敬酒,不想萧泽却也站起来出声说道:“二哥且慢。”
萧淅扭头皱眉看向他,沉沉问道:“三弟要先敬父王母妃?”
萧泽摇头道:“非也,我刚刚收到大哥的信,大哥在信中委托我代他在父王娘亲跟前尽孝,所以我得先替大哥敬父王娘亲。”
萧淅面色微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三弟请。”
萧泽点点头,举起酒杯大声说道:“父王,娘亲,这一杯酒是儿子替大哥敬的,恭祝父王娘亲福寿绵长万事如意。父王,等吃过团圆饭,儿子便将大哥的信送来请您过目。”
宁亲王爷满意的点点头,与王妃一起笑着饮尽杯中之酒,大儿子在山阳的情形他心里自是清楚的,远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萧淆心境渐渐清明起来,这对宁亲王爷来说实在是一件太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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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回添堵
萧淅眼见着隔母弟弟代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向父王连敬了三杯酒,他这个亲弟弟的脸生生生被人狠狠的撕下来掼在地上用脚反复碾压,萧淅便压不住心中那翻天覆地的恨意。这恨意如同烈火燎原一般瞬间吞蚀了他的心,萧淅眼睛中似乎生出极尖锐的利刺,要生生刺穿萧泽的心脏。
宁亲王夫妻将萧淅的异样全都看在眼中,宁亲王妃面色微沉,可是并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丈夫,眼中浮起一抹浅浅的委屈之色。宁亲王爷刚刚饮罢三儿子代大儿子敬的酒,就看到妻子那含着委屈的眼神,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二儿子那怨毒阴狠的眼神,宁亲王爷面色蓦的一沉,放酒盏之时刻意加重了力度,只见“砰”的一声闷响,酒盏在桌上微微弹动,引的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萧淅听到那一声闷响,神色一凛勉强收敛了自己的恨意,不过他心中的恨意实在太深,竟是连掩饰性的勉强一笑都做不到,只得眼睑低垂暗暗咬牙,脸上的肌肉僵硬的象石头一般。宁亲王爷见萧淅如此偏狭,那颗因为希望阖家团圆而略软了的心又冷硬起来,他只是扫了萧淅一眼便再不理会他,仿佛座中没有萧淅这个人一般。
“泽儿,你身子才将养好,切不贪杯,来人,去将御赐的紫晶琼浆取来,那个酒性淡,便是多吃些也不会伤身子,泽儿同泽儿媳妇还有灵儿倒是可以多吃几杯。”宁亲王爷看向被自己点到名的孩子们,眼中满满都是慈爱。萧淅见父王说话之时连用眼角的余光扫自己一下都没有,心中又生一层恨意,一般都是儿子,如何只对他一个这般无情。同样没有被宁亲王爷看一眼的孙氏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她早就已经不将自己当成宁亲王府的人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个,如今孙氏只想着怎么才能脱身,再不去想其他的。
萧泽和杜衡还有萧灵忙站起来谢过父王,宁亲王爷摆手令他们坐下,转头看看被妻子抱在怀中的小儿子,呵呵笑道:“源哥儿还太小啦,等过几年大些了,父王也给让你吃酒。”源哥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咧开一颗牙都没有小嘴笑了起来,那纯净的笑容让宁亲王爷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被二儿子伤了的心瞬间被治愈。
萧淅渐渐回过味来,他知道自己又错失了一次机会。萧淅硬逼着自己压下心中恨意,站起来躬着身子低着头,满脸悔意的低声说道:“父王,儿子屡屡犯下大错,但父王念着父子之情一直对儿子很宽容,儿子真真无地自容,今日总算有机会向父王认罪,儿子不敢求父王饶恕,只求父王给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着,萧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他的父王梆梆梆磕起了响头。
宁亲王爷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方才沉沉说道:“改过自新?这么说你是真的认错了?”
萧淅忙说道:“是是,儿子真的知错了。”
“先吃饭吧,其他的日后再说。”宁亲王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萧淅的话有太大的改变,不过语气比刚才略略和缓一些,只是他并不打算在这饭桌上解决萧淅的问题,便顺手一推将此事推到以后处理。萧淅还以为父王到底顾念着父子之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有翻盘机会的。萧淅赶紧站起来敬酒。宁亲王爷虽然没有拒绝,可是神情却是冷淡的很,完全不象刚才萧泽敬酒之时那般高兴。萧淅也不敢再表现出怨忿之色,好歹敬过酒胡乱圆了场,萧淅便坐下再不敢说什么了。
孙氏在一旁冷眼看着萧淅就象个不合时宜的跳梁小丑,低下头唇角微微一勾,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现在真的不再做那些完全不切实际的美梦了,只求能从宁亲王府平安脱身。她暗暗握住刚才萧淅送的小木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萧淅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一个小木俑,这里头必有玄机,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将这个小木俑上交给公公宁亲王爷,但愿他能看在自己投诚的份上给自己一条出路。过了大半年被软禁的日子,孙氏现在才知道自由是何等的可贵,若是能从宁亲王府平安脱身,她那怕是远远离开京城自立女户,再买个孩子回来仔细养着,这后半生便也有了指望。
因为萧淅的缘故,这一顿团圆饭大家都没能真正吃的很开心,就连一向快人快语的萧灵都觉得各种别扭不自在,于是原本要吃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团圆饭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萧淅还存着就此解禁的心思,只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父王,脸上全没了刚才那怨毒忿恨的神色。
宁亲王爷放下手中的茶盏,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宁亲王妃缓声问道:“人可准备好了?”
宁亲王妃知道丈夫问的是什么,便轻轻点头应道:“已经备好了,只等王爷过目。”宁亲王爷点点头,宁亲王妃便命身边的丫鬟出去领人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两个身着绛色棉衣外罩色雪青夹棉比甲的姑娘跟在刚才出门的丫鬟身后走了进来。这两人看上去身材丰润,瞧着就是好生养的身子骨儿。两人跪下请安,动作显得很生硬,想来是刚刚才学的规矩。她们请安的声音怯怯的透着惊惶之意,并不象是一直在府中当差的丫鬟那般应答有度。
宁亲王妃对丈夫轻声说道:“王爷,她们都是干净人家的姑娘,妾身已经命人仔细查过了。”宁亲王爷满意的点点头,宁亲王妃才又向下缓声说道:“你们不用害怕,都抬起头来。”
两个姑娘怯生生的抬起头,众人仔细看了一回,这两个姑娘生的并不很美,都是一般的圆脸浓眉大眼,眼神瞧着挺干净的,看着象是普通人家里的本份姑娘。
萧泽与杜衡知道这两个姑娘是给萧泽准备的良妾,可是萧灵并不知道,她好奇的看着底下的两个姑娘,不解的问道:“娘,这两个是干什么的?”
宁亲王妃浅笑着看向丈夫,宁亲王爷清了清嗓子,对萧淅说道:“萧淅,你妻孙氏已然不能生养,本王与你母妃给你选了两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也好为你延续血脉。回头便让她们两个随你去锦华轩服侍。”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一喜,他觉得父王还想着自己的香火问题,越发证明他没有放弃自己,孙氏听了这样的安排心中却是一阵酸涩怨恨。原本她也是能生养的,却生生被萧淅害的永远没了做娘亲的机会。一阵浓浓的不甘涌上孙氏的心头,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血腥之气在她口腔中弥漫,只有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孙氏压下那已经快克制不住的恨意。
“父王,锦华轩四面是水极为阴寒,怕是不适合生养,您看……”萧淅以为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放弃自己,心思立刻活络起来,竟有了得寸进尺的想法。若是能借着纳妾留后的机会离开锦华轩,他就能想办法恢复与恪郡王的联系,只要得到恪郡王的支持,他就有彻底翻盘的可能。
宁亲王爷当然知道萧淅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面色蓦的一沉,冷冷喝道:“待她们有了身孕再说。”萧淅面上一滞,只能低头称是。孙氏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畅快的紧,松开了紧紧咬着的嘴唇,口中逸出一声控制不住的讥笑。她与萧淅早就恩断义绝再无一丝夫妻之情,萧淅越是吃瘪孙氏心中便越快活。
孙氏的讥笑之声传入众人的耳中,杜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孙氏的嘴唇上有着丝丝殷红,杜衡不免暗自叹息一回,这孙氏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其实也不完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宁亲王爷听到孙氏的讥笑,眉头微微皱起,宁亲王妃心思灵慧,立刻开口说道:“王爷,您看是这会子就让老二的良妾敬茶还是?”
宁亲王爷立刻说道:“现在就敬茶,免得日后进进出出的不方便。”
萧淅听了这话心头一沉,猛的抬头看向父王,小声乞求道:“父王,这样不合规矩吧。”
宁亲王爷冷声反问道:“你还懂规矩?”萧淅被噎的无言以对,面色渐渐黑沉。
孙氏见萧淅又吃了瘪,心中越发畅快,立刻上前躬身说道:“臣妾原本就该给二爷纳妾,不想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选,如今母妃已经赐了人,儿媳自当立刻受了她们的礼,尽快定下名份也好让她们尽心服侍二爷,早日为二爷开枝散叶。”
孙氏一番话说的也算是得体,宁亲王爷缓了声气说道:“孙氏是个晓事的,那就立刻办吧。”丫鬟赶紧去沏茶送过来,那两名怯怯的姑娘在孙氏面前跪下敬茶,孙氏也不为难这二人,爽快的接过茶盏象征性的吃了一口,然后除下腕上戴着的一对镶南珠赤金绞丝虾须镯子分别赏给二人。两个新妾都是贫苦出身,且不说赤金镯子,就算是素银镯子都不曾拥有过,一时间捧着镯子欢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孙氏见这两人眼皮子如此之浅,心中不免又是暗笑了一回。萧淅见自己的两个新妾如此上不得高台盘,心中很是不高兴,不免哼了一声,对宁亲王妃安给自己这样两个小妾很是不满意。
不论萧淅与孙氏各怀什么心思,这茶就算是敬完了,宁亲王爷立刻命人将萧淅连同两个良妾一起送回锦华轩,萧淅万般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萧淅走后,孙氏将萧淅在吃饭之前给她的小木俑拿出来放到身旁的高几之上,然后行礼告退。宁亲王爷看到小木俑眼神微微一闪,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命孙氏退下。孙氏回到博行园,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锁门的声音,她脚下一滞,绝望的心情瞬间席卷了她的大脑,眼泪刷的涌了出来,孙氏知道自己此生怕是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宁亲王府了。
孙氏走后,萧泽将那只小木俑拿起来送到父王的手中,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宁亲王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小木俑放入袖中,也没打算立刻检查。宁亲王妃最是了解丈夫,便抱着源哥儿站了起来,对杜衡和萧灵说道:“若儿灵儿,你们跟娘亲进来。”说罢,宁亲王妃抱着儿子向后走去,杜衡与萧灵忙都跟了上去,不多时便走出了花厅。
宁亲王爷也挥手命两厢服侍的下人全都退下,然后将那只小木俑拿出来递于萧泽,沉沉吩咐道:“泽儿,你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藏掖?”
萧泽接过小木俑仔细检查一番,果然在小木俑的脚底找到了玄机所在。只见萧泽将小木俑倒过来,用解肉刀的刀尖沿着小木俑脚底的轻轻划了一圈,然后将小木俑正过来用力甩了几下,果然甩出一个更小的木俑,那只更小的木俑掉在地上立时跌成两半,露出了夹在中间的一小片素绢,素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萧泽捡起素绢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如蚂蚁般的小字。
萧泽忙将素帕交给父王,又去寻来一副水晶放大镜,宁亲王爷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莫约一刻钟,才算看完了素帕上所有的字迹。
“畜牲!逆子!”宁亲王爷气的满脸涨红浑身乱颤,唬的萧泽赶紧扯下他父王的靴子,用力按压太冲穴为他的父王平抑肝火,他边按边急切叫道:“父王息怒,保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