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想事情,所以萧泽脚下便慢人一步,大家都已经走进正殿,他还停在正殿门口,宁亲王爷见儿子没有跟上来,便转身轻声喊了一句:“泽儿……”
萧泽回过神来赶紧快步跟上,在他父王身边低低说了一句:“父王,千万莫让萧经碰到你。”宁亲王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没过多一会儿,太医和内府仵作先后赶到凤仪宫,太医自然是给萧经诊脉的,仵作则是当今刚才传旨令其来查验皇后的死亡原因。
太医给萧经诊过脉,证实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身体很是虚弱,象是几日没吃东西生生饿虚的。当今听罢太医的禀报,面色越发的阴沉了。只是他没有当即发作,只是静静等待仵作的验尸结果。
仵作仔细检查了皇后的遗体,硬是没有找出死亡原因。皇后的遗体除了极其消瘦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仵作面色惨白,在这数九严寒的冬天里硬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皇后死的莫名其妙,他是查出死因是个死,查不出来也是个死。
当今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仵作过来禀报,当今心中烦躁,冷声道:“李全,过去看看怎么还没验好?”
李全赶紧应了一声跑去西偏殿,仵作和他的徒弟一见到李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如死灰一般。李全双眉紧锁,没有理会跪地无声磕头的仵作师徒,而是走到皇后的遗体旁边定睛细看。
双眼紧闭神情悲愤的皇后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肤色白中透青,象极了灾年之时随处可见的饿殍倒卧。李全就是因为家乡遭灾活不下去才净身入宫做太监,以求好歹能吃上口饱饭的,所以对于饿死之人李全的印象极为深刻,他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皇后竟然是饿死了,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皇后就算是被软禁于凤仪宫中,可是当今并不曾削减凤仪宫的用度,堂堂大梁皇后生生饿死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皇家可就再没有任何脸面可言了。
李全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咬牙问仵作道:“娘娘遗体可否有中毒之兆?”
仵作满脸死气的摇了摇头,但凡皇后有一丝中毒之兆,他也不至于这般绝望了。千百年来中毒而死的皇后数不胜数,可是被饿死的皇后却是绝无仅有,仵作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宫外的朗朗青天了。
李全怜悯的看了仵作师徒一眼,他知道当今绝不会允许知道皇后死亡真相的这两个人再活在世上。“随咱家去禀报吧,你家里咱家会好好照应的。”李全在仵作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也算是安一安仵作师徒的心。
仵作知道自己也只能是得到那样的结果了,无力的点了点头,给李全磕了头,然后哆哆嗦嗦扯下腰间的一个朱砂辟邪递给李全,涩声道:“求总管将这个交给小人的媳妇,若是将来生个小子,绝不要再干小人这一行。”李全点点头,将那个已经外层已经裹了厚厚包浆,显然已经传承了好几代的朱砂辟邪掖往袖中,低声道:“咱家一定带到。”
仵作无声点了点头,挥袖抹去脸上的汗水与泪水,扭头看看已经完全傻了的儿子兼徒弟,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孩子才十五岁,已经定了亲,婚期就在三月里,可是现在全完了,仵作此时都要后悔死了,他当初若是死也不肯继承祖业,今日就不会有此大祸。
李全摇摇头低低叹了口气,喃喃说了一句:“走吧……”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仵作哆哆嗦嗦爬起来,拖着脚步跟在李全身后走了出去。
李全来到当今身边低低说了一句,当今便沉着脸当宁亲王爷等人全都出去,只留李全一人在身边服侍,仵作父子进去等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便由李全领了出来。三皇子和五皇子立刻迎上前低声问道:“李公公,我们能进去么?”
李全摇摇头,走到宁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皇上请王爷一人进去。”宁亲王爷点点头,向站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萧泽轻轻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进去。李全又走到站在一旁的德妃面前,沉沉说道:“皇上口喻,命德妃娘娘为皇后娘娘收殓装裹。”德妃低头掩去眼中的怒意,低声应道:“臣妾领旨。”然后便带着两名贴身宫女走向暂时存放皇后遗体的西配殿。
三皇子五皇子见状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他们似是想问个究竟,可是到了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看着李全带着那仵作父子走出了凤仪宫。
李全走后,三皇子和五皇子不约而同的走到萧泽的身边,三皇子亲亲热热的叫道:“阿泽,你身子才好,不可站在风口里受了寒气,快去薰笼那边暖和暖和。”五皇子开口略慢了一拍,见先机已经被三哥抢走,便对一旁傻站着的小太监低声斥道:“不快去沏滚滚的热茶来。”
萧泽心里如明镜一般,他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想拉拢讨好自己,毕竟现在自己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而他的父王又是当今最信任器重的亲王。这两个皇子都存着将宁亲王府拉到他们阵营的心思。
“多谢两位堂兄,萧泽不冷。”萧泽淡淡说了一句,眼光在三皇子和五皇子脸上扫过,他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大家都在风口上站了许久,按说脸色应该有些青白才正常,可是三皇子的双颊却泛着淡淡的桃红,仿佛是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似的,这显然很不正常。萧泽立刻联想到刚才萧经曾经抓了三皇子的手,难道他的指甲上真的暗藏了杀机?
萧泽垂眸飞快看了三皇子被萧经抓过的手背一眼,发现那道细细的伤痕竟然不见了,这越发显的不正常了,萧泽心念一动,一道指风扫向三皇子的小腿,三皇子只觉得小腿突然失去知觉,他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向前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五皇子原就站在三皇子身边,三皇子突然摔倒吓了他一大跳,他本能的跳开两步撇清自己,免得回头被人说他暗算自己的亲哥哥,在现在这个当口儿,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五皇子本能跳开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赶紧扶起哥哥,可是他慢了一拍,萧泽已然抢在头里扶着三皇子慢慢站起来,三皇子因是正面朝下摔倒的,摔了个满脸是血,看上去好不骇人。
“三堂兄……”“三皇兄……”萧泽与五皇子都叫了起来,萧泽更是飞快掏出自己的帕子塞到三皇子的手中,急急说道:“三堂兄你脸都磕出血了,赶紧捂住别动,我去叫太医……”说罢萧泽便飞快向萧经暂时休息的偏殿跑去……
☆、第二百七十一回宫中惊变(下)
萧泽闯入萧经正在休息的偏殿,抓住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大叫道:“三皇子突然摔倒了,太医快随我去看看。”萧泽喊话之时,一直用眼角余光暗暗关注双眼微闭的萧经。
萧经听到三皇子摔倒,眉头蓦的一跳,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错愕,他赶紧撑着身子坐起来,做出要下榻的样子,关切的叫道:“三皇兄怎么突然摔倒了,太医你快过去看看。阿泽堂弟,我身上没有力气,你来扶我一把。”
太医听说三皇子摔倒,也是吃了一惊,赶紧抓起小药箱跑了出去,萧泽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走到萧经身边隔着衣服扶住萧经的手肘,让过了萧经伸出来正欲抓向他的左手。萧泽记得很清楚,刚萧经抓伤三皇子手背的就是这只左手。
萧经见萧泽避过自己的手,心中一阵暗恨,这么好的机会竟错过了,再想与萧泽有近距离的接触可就难了。掩下心思,萧经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道:“阿泽堂弟,麻烦你扶我出去看看三皇兄。”
萧泽也不拦着,只是托住萧经的手臂,他的大拇指好不巧不巧正按在萧经手臂上的曲池穴,只要萧泽略用些内力就能废了萧经的胳膊,让他大半个身子失去动弹的能力。萧经心头打颤,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萧泽也没有对他用内力,只是恰好到处的扶着他向外走去。
萧泽扶着萧经走出偏殿之时,太医正在给三皇子检查,三皇子刚才那一跤跌的不轻,门牙都磕掉了一颗,鼻子也是血呼哧啦的看上去好不骇人。“咝……疼……”三皇子边倒抽着凉气边大声叫疼,看上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三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萧经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紧走几步,一脸关切的问了起来。
三皇子哪里有功夫说话,倒是一旁的五皇子替他解释道:“三皇兄刚才不小心摔倒了,不巧偏磕在门槛上,唉,这都怎么了!”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太医已经为三皇子清洗好伤口敷了金创药,看上去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虽然三皇子看上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太医还是请三皇子坐下让他把脉。萧经见太医要给三皇子把脉,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手脚会不会被太医诊断出来。萧泽心时也有些紧张,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萧经对三皇子做了手脚,只是不知道太医是不是能检查出来。
太医仔细给三皇子诊了脉,眉头紧紧的皱起,眉间皱出了一条深深的沟,三皇子原本觉得自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可是看到太医那般紧张为难的样子,不由的紧张起来,他惊慌的问道:“太医,本王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太医赶紧站起来躬身垂首羞愧的说道:“奇怪!好怪的脉相……啊,王爷,下官才疏学浅,您的脉相是下官从来不曾见过的,故而不敢妄下断言,还是请孙院正给您诊断吧。”
三皇子吓的脸都绿了,用惊慌的变了调的声音叫道:“来人,快去请孙院正……”
外面的动静到底惊扰了正在殿内密谈的当今与宁亲王爷。这二人快步走了出来,当今面色极为阴沉,冷声喝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五皇子一见父皇出来了,赶紧迎上前禀报,当今听说三皇子好端端的就摔了个大马趴,磕破了鼻子还摔断了一颗门牙,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彻底黑沉,他扫了已经破相的三皇子一眼,冷声道:“老三既受了伤,那就赶紧回府养伤去吧。”
三皇子心里一惊,忙站起来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没有大碍,就算是太医说儿臣脉相古怪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母后殡天,要办理的事情太多了,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回头应完差再去请孙院正诊脉也就是了。”
当今听了三皇子之言,看向垂首立于一旁的太医,沉声问道:“慎郡王的脉相有何古怪之处?”
太医嚅嚅道:“回皇上,慎郡王之脉相忽而宏阔如潮忽而细如丝弦忽而消失不见,臣行医二十余载,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奇特的脉相,故而不能诊断,孙院正生医近五十载,什么样的疑难杂症他都见过,故而臣才建议请孙院正为郡王爷诊脉。”
“唔……竟有此事,来人,速宣孙院正。”当今皱眉略一思忖,便对随侍的太监宣了口谕。小太监应声称喏,赶紧迈起小碎步跑了出去。
萧经听到父皇下旨传孙院正,心里越发添了几分紧张,他心念急转想出个最烂的主意。只见萧经白眼一翻往萧泽身上歪倒,萧泽反应极快,他立刻做出脚下无力支撑不住的样子,与萧经一般摔倒在地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反正萧经到底没能摔在他的身上,两人分别向后跌倒,中间闪了一尺多宽的距离,萧经紧闭双眼假装晕倒,而萧泽却是用手撑地,看上去似是想站起来却有些个力不从心。
宁亲王爷一见儿子跌倒了,哪里还顾的上其他的,赶紧冲上前将边叫着“泽儿”边将他扶起来,还心疼的问道:“泽儿,有没有摔着哪里?”
萧泽是有计划的摔倒,自然不会真的摔伤了,他摇摇头低声说道:“父王莫担心,儿子刚才只是腿软了没撑住的,摔的并不重。”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心中才踏实下来,他见忙向当今躬身说道:“皇上,自从上次受伤之后泽儿的身子骨一直没彻底养过来,到底有些虚,还请皇上宽恕泽儿御前失仪之过。”
当今原本看到四儿子晕倒在地心中还有些紧张,可是一听宁亲王爷提到萧泽受伤之事,他立刻想起萧经从前的种种行径,心里也就冷了几分,故而看也不看萧经一眼,只是向宁亲王爷摆手说道:“王弟不必如此,泽儿身子骨还没养好,朕岂会怪罪于他,回头让孙院正给泽儿再瞧瞧,开上几付补身的方子,泽儿年纪小,总是能彻底养好的。”宁亲王爷赶紧跪下谢恩,当今亲手扶起弟弟,又上前仔细看了一回萧泽的脸色,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所有在场之人都惊呆了,原本当今最应该关心的亲儿子还晕倒在地上,当今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可见得四皇子有多么不得圣心了。三皇子与五皇子心中暗喜,原本占着嫡子名分的四皇子是他们夺嫡道路上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很不必将萧经当回事了,从来也没有哪个不得圣心的皇子能登上皇位。
倒在地上装晕的萧经早已经被他那无比狠心的父皇没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他也不会失望。在他的精心安排算计之下,就算他的父皇最不属意于他,这皇位最终只能属于他。早就想通这一节的萧经自然不会主动醒来,他死挺着倒在地上装晕,倒要看看他的父皇是不是狠心无情到连脸面都不顾的地步。
果然当今还没狠到那种程度,他冷声吩咐五皇子带人将萧经抬进偏殿,着太医诊治。太医刚刚才给萧经诊过脉,自然知道他身体的情况,所以萧经装晕之事他当然心知肚明,对于恪郡王如此折腾,太医心中暗存不满,立刻提笔开了个方子,着药僮立刻煮来服侍恪郡王服用。
按着规矩药方是得呈于当今面前御览的,当今看过方子之后脸色更加阴沉,原本太医开的方子竟然是取三两胭脂米,一两肉糜并五钱山参共煮半个时辰,趁热服用。这哪里是药,分明就是胭脂米肉糜粥,那五钱山参不过是让面上好歹好看些罢了。太医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当今,恪郡王啥病都没有,就是硬把自己饿晕的。
当今盛怒已极,一甩袖子大声怒喝道:“恪郡王萧经忤逆不孝弑杀生母,废……”当今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眼前一黑猛的向前仆倒。宁亲王爷眼疾手快,立刻冲上前接住当今倒下来的身子,急切叫道:“皇兄,皇兄……”三皇子五皇还有萧泽以及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