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宁亲王府,贼人放的信号火箭让王府里的人又是一阵心慌害怕,好些小丫鬟都吓哭了。就在此时,宁亲王妃和杜衡身穿男装来到院中,宁亲王妃沉声喝道:“哭什么,贼人还不曾攻破王府,你们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好生各司其职,待击退贼人之后每人赏银百两,倘若有人受伤,伤者赏银加倍。”
院中下人听到王妃之言俱是眼睛一亮,一百两银子几乎是她们两三年的月钱加赏赐的总和了。而且三少夫人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她们应该也不会有事吧,倘若情况真的危险,王妃和三少夫人怎么可能不先逃走呢。只这样一想,众人又安心了许多。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银子还是很好使的,所有的王府下人又都升起信心,个个握紧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全力以赴准备对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信号火箭果然招来了百余人的队伍,只见这些人合力扛着一根一人合抱尚且抱不过来的树干朝着宁亲王府大门方向撞了过来。
“轰……轰……”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那一声声沉闷的撞门声似是撞在王府中每个人的心上,大家的脸色都无法遏止的苍白。谁也不知道大门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撞开。
“开了……开了……”随着几声惊喜的大叫,宁亲王府那厚实的大门到底被撞开了。贼人们挥刀舞剑,嗷嗷叫着冲进了宁亲王府,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和数不尽的美女娇娃在向他们招手,等着他们去抢夺强占。
然后在冲进大门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金钱也没有美女,有的只是黑幽幽的箭头。莫约有二三十名王府侍卫站在正对王府大门之手,个个张弓搭箭,箭头直指大门的方向。
“快撤……”带头冲进王府之人大叫一声调头便跑,只是他哪里能跑的过飞箭。但见箭雨如阎罗爷的勾魂笔一般,瞬间便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有埋伏……”也不知是谁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所有向王府冲去的贼人全都调转方向,逃到王府大门之外。
“盾牌,弓箭手上……”也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反应过来的贼人们才算是恢复了理智,赶紧让出空让盾牌手和弓箭手上前。在数轮对射之后,宁亲王府的弓箭手折了近一半,而攻打王府的贼人也付出了几十条性命。
“再求增缓……”那个头领又尖叫起来。他原以为没有成年男丁在府中的宁亲王府是颗软柿子,可以随意捏揉,不想却是个冻的如石头一般的冰疙瘩,他还没踏进王府半步,便已经折了几十名手下。
两方人马僵持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冲出来许多人加入攻打宁亲王府的队伍之中。等贼人再次攻打王府大门之时,王府的弓箭手们已经退下了,贼人们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就闯进王府。他们正在得意之时,冲在最前头的贼人突然象是抽风一般的浑身乱抽,然后口吐白沫摔倒在地,一下子又折了十好几个。
“妈的,邪门了,给我放火烧……”还是那个统领之人恼羞成怒的嘶声大叫,他真真快被气疯了,这宁亲王府根本就是只浑身是刺的铁蒺藜,完全没处下口啊!
十数枝火箭射入宁亲王府,很快便将王府的大门门房驻马厅烧成了一片火海。一众贼人得意的看着熊熊大火得意的狞笑,凭你王府中还有什么机关,都熬不过这一场大火。
然后这些贼人今天晚上注定要一次接一次的失望,白日里原本就下了雪,只是到了傍晚时分雪停了,可是现在又突然下了起来,而且是裹胁着龙眼大小的冰雹噼哩啪啦的直往下砸。直砸的那些贼人叫苦不叠,实在熬不住了只得四处散开躲避。
一场眼看能将王府烧成灰烬的大火就这么被大雪和冰雹砸灭了,整个王府前门升腾着如云烟一般的水汽,看上去诡异的很,那些进攻的贼人不由的胆怯了,竟是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突然,那个统领之人突然挥起腰刀厉声叫道:“冲啊,谁第一个冲进去,王府三少夫人就归谁,那可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看一眼骨头都酥了……”
果然色字当头,这些人重又疯狂起来,嗷嗷叫着向王府中杀了过去。一路上遇到王府侍卫的顽强抵抗,足足厮杀了大半个时辰,那个统领头子率领着不到二十个人杀到了抱朴园门口。只是从王府大门到抱朴园这短短的距离里,那些贼人已经折损了上百人。
抱朴园的院中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可是每个房间却都点着灯。在经历了数不尽的截杀之后,那些攻到抱朴园的贼人们反倒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所有人都万分戒备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不知道这里头到底埋伏了多少的机关暗器和毒药。
“头儿……”一个左臂耷拉着,浑身是血的贼人怯怯的叫了一声,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院子,他的紧张恐惧已经积聚到了顶点,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什么美人儿不美人儿,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绝杀之地。
“不许后退!这里就是宁亲王妃的院子,那三少夫人和郡主必定都躲在这里,她们三个可是你们从来都没见过的绝顶美人儿!”那统领犹自用美色来激励自己的手下,只是他的手下们已经拼杀了大半夜,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人人都疲惫已极,他们这会儿哪里还想什么美人儿,只想立刻找大夫保住自己的性命,美人儿再美,他们也得有命才能消受才行。
那个头领见美色利诱已经不管用了,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们,我有个秘密要说与你们知道,这宁亲王府中有个宝藏,宝藏的位置和开启宝藏的方法都在那宁亲王妃手中,你们想想看,若非如此,上头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我们攻下宁亲王府,生擒宁亲王妃等人?”
但凡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做乱之人,为的无非是名与利,求利之人多过求名之人,所以当这二十几个人听到宝藏二字之时,眼睛刷的亮了。什么伤痛疲惫全都丢到脑后,众人重又打起精神不顾一切的向亮着灯的上房冲去。就在贼人们冲到廊下撞开房门之时,一股烟尘向他们扑面袭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二十来个贼人尽数被撂倒在门口。
“一个不留,杀!”只听杜衡冷喝一声,早已经拿着匕首剪刀锥子等物的丫鬟婆子们再没有片刻的迟疑,纷纷向离自己最近的贼人捅去。一时间只见血花翻飞,这二十来个坚持到最后,终于冲进抱朴园的贼人大部分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婆子们的手下亡魂。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二十来个贼人几乎死光了,就算是有两三个还没死透的,也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婆子抓着剪刀锥子等物给他们补刀。血腥之气充斥着整座抱朴园,不,应该说整座宁亲王府都成了血腥的屠宰场,这一夜,死在宁亲王府中的贼人侍卫丫鬟婆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之多。
浓重的血腥味儿薰的宁亲王妃和杜衡都直犯恶心,宁亲王妃还好些,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杜衡却吐了个昏天黑地,最后连黄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宁亲王妃心中咯噔一下,她立刻沉声吩咐道:“速速打水将房子冲洗干净,到地窖中多多取些鲜果子薰屋子。”一众下人见三少夫人吐的死去活来,但凡有些经验之人都在暗自猜测莫不是三少夫人有了身子,想到这一层,大家心中都添了一层欢喜,三爷可是最最大方不过的,如今她们立下保卫王府的大功,还守护了刚刚怀上身孕的三少夫人,难道三爷还能少了打赏不成?
于是众婆子们个个喜气盈腮,人人都高兴的忙活起来。
宁亲王妃亲自将杜衡半扶半抱的扶回自己的卧房,将她安置在暗八仙紫檀拔步床上。杜衡已经吐的浑身无力,她虚弱不堪的低低叫道:“娘亲,我……”
宁亲王妃赶紧抓住杜衡的手,急急说道:“好孩子,你快别说话,只安心养着,再别想那些个琐事,有娘亲在呢,你就放心吧。回头天一亮娘就派人去请太医给你诊脉。”
杜衡无力的低低说道:“娘,媳妇自己就是大夫,我没事儿的,您别担心,熬了一宿,您快歇会儿吧。”
宁亲王妃摇头笑道:“傻孩子,你先给自己诊个脉再说话也不迟。”
杜衡疑疑惑惑的将右手搭在左腕之上,听了片刻之后面上浮起一抹惊讶之色,她喃喃道:“竟然是滑脉……”
宁亲王妃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自然知道滑脉是什么,她立刻笑着拊掌说道:“果然不错,若儿,怪道你刚才吐的那般厉害,果然是有喜了!”
杜衡却还有些不敢相信,忙又换了手重新诊过,果然也是滑脉,她怔怔的将手放在小腹之上,难以相信那里面已经有了一条小生命。宁亲王妃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第一次知道自己怀孕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轻轻拉过杜衡的手,含笑柔声说道:“若儿,你就要做娘亲了,多好啊!等泽儿回来咱们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一准儿会高兴的跳起来。”
杜衡的唇角噙起温柔的微笑,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婆婆,轻声说道:“娘亲,真是万幸,这孩子真的和我们有缘。”
宁亲王妃想起刚才之事,含笑的眼中涌出泪水,她自责的说道:“若儿,都是娘亲没用,还让你……”
“娘,您快别这么说,我很好,宝宝也很好,您放心吧!我们是一家人,凭什么都拆不散的。”杜衡见婆婆很是自责,赶紧拦住她的话竭力宽慰起来。
宁亲王妃知道孕妇最忌讳情绪不稳定,所以她立刻压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对杜衡说道:“若儿,你没事就好,刚才你吐的很厉害,必得吃些东西异垫补垫补,告诉娘你想吃些什么,娘这就让人给你做。”
杜衡其实什么都不想吃,可是她知道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吃,婆婆又该着急了,只得歪头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娘,也不想吃别的什么,只想吃点白粥。”
宁亲王妃立刻说道:“好好,那就吃白粥,配些嫩嫩的酸姜芽儿可好?”杜衡自是没有不说好的,宁亲王妃赶紧叫过李嬷嬷吩咐一回,命李嬷嬷将将红泥小炉点着送到外头耳房之中,宁亲王妃亲自净手洗米,将今秋新打的糯稻洗好放入小砂锅中,用文火细细的煨着,再将嫩姜芽儿洗净切片,用蜜糖米醋和少许细盐拌匀腌上,等吃的时候再用温水过一遍,配新熬煮的白米粥再是醒脾开胃不过的。
宁亲王妃并不假手于人,不错眼珠儿的亲自看着熬好米粥,挑了一碟子酸姜芽儿,将之送进卧房之中。她轻轻的走进卧房,却发现杜衡已然合眼睡着了,只是她睡的并不安稳,秀气的双眉一直紧紧锁着,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
宁亲王妃见了这般情形,真真心疼极了,她轻轻将托盘放到桌上,然后走到杜衡身边,用帕子小心蘸去杜衡额上的冷汗,然后侧坐在杜衡身边,一边轻轻拍着杜衡,一边哼起了素日里哄源哥儿的歌谣。
宁亲王妃轻轻的哼唱声果然让杜衡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杜衡无意识的低低叫了一声:“娘,若儿好想你……”听得宁亲王妃心里一酸,泪珠儿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她知道这一声“娘……”叫的不是自己,而是杜衡的亲娘。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生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宁亲王妃心里难过极了,越发想着要对她加倍的好,加倍补偿她失去的母爱和幸福的童年。
卧房之外风雪交加,京城之中再没有个安静平和的地方,可是在这件卧房之中,宁亲王妃却为杜衡营造了一个最安宁祥和的环境,她哪里都不去,只坐在床边守着杜衡,哼唱着轻柔的歌谣,温柔的拍着杜衡,让她能够睡的更安心一些。此时,宁亲王妃甚至顾不上去想从秘道逃去何园避祸的一双儿女。
何园之中,郡主萧灵抱着弟弟源哥儿,正与一个身着利落打扮的女子说话,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谨郡王妃伍静贞。原来京城乱起之时,伍静贞被从小服侍丈夫的嬷嬷跪求着不得不从秘道来了何园。她倒是想上马提枪杀敌,可是腹中的小生命却是不允许她如此鲁莽,萧绎在宫中生死不明,伍静贞如何敢拿腹中这有可能是丈夫唯一骨血的孩子冒险。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的顺从了嬷嬷的要求,在两个心腹丫鬟的保护之下来到了何园,而那个跪求王妃避难的嬷嬷却留在王府之中,替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照料家业。
“七堂嫂……”萧灵抱着源哥儿走出秘道,就看到伍静贞坐在桌旁,在她的手边有一盏还冒着热气的*。
“灵儿,你……王婶和阿衡呢,她们在后面?”伍静贞没有看到宁亲王妃和杜衡,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忙急急的相问。
萧灵原本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见到伍静贞之后,她仿佛是有了依靠一般,抱着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的源哥儿也扯着嗓子号淘大哭,姐弟二人的哭声着实响亮,很快便将何园主人老何招来了。
“这是……”老何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萧灵,不由皱眉看向伍静贞,这姑娘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她出来的方向是宁亲王府通向何园的秘道,应该是萧泽的什么人吧。只是怎么不见萧泽的夫人?他原本以为杜衡会来此避难,甚至已经为杜衡腌好羊排,只等她一来就给她做香草羊排的。
伍静贞忙解释道:“老何,这是阿泽的妹妹。灵儿,快别哭了,这是何园的主人,你堂兄和你哥哥最好的朋友。”
老何点点头,酷酷的向萧灵微微点头,淡淡招呼道:“原来是郡主,请自便吧。”说完,老何转身便走了出去。
正哭着的萧灵愣住了,她委屈的看向伍静贞,闷闷的叫了一声:“七堂嫂……”
伍静贞笑笑说道:“老何就是这个脾气,灵儿,你不用在意。抱了源哥儿一路,一定累了吧,来,把源哥儿给我,你快歇一歇。”
源哥儿正哭的一抽一抽的,哪里肯让别人抱,一双小手只揪着萧灵不放。萧灵如今身边只有弟弟这一个亲人,也是不舍得放手,只摇头说道:“我不累,嫂子你有身子,不敢乱动弹的。”
正说话间,老何去而复返,他将两盏冒着热气的*放到桌上,然后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