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嬷嬷的,若是再加一倍的板子打到自己的身上,那些丫鬟嬷嬷立时心生惧意,忙都四散退开。她们边退边后悔,怎么就只想着在夫人面前立功,就没想到如今大姑娘再不是任她们欺凌的小毛丫头了呢。
苏夫人端坐厅中,一等不见人来,二等仍不见人来,心中火气更大,啪啪的拍着桌子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把那小贱人押上来!”
“这大晚上的夫人不在棠棣院休息,却来我这惜雨轩拍桌子打板凳却是为何?”苏夫人话音刚落,杜衡便缓步走了进来,她神情极为清冷,说出口的话语虽然没带什么刺,却让苏夫人觉得极为刺耳。
“好个小贱人,你胆子可真不小!”苏夫人咬牙切齿的瞪着杜衡,眼中的怨毒如同刀子一般嗖嗖的飞向杜衡。
杜衡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夫人叫谁小贱人?”
苏夫人在继女面前一向跋扈惯了,她伸手直指杜衡恨声叫道:“你就是小贱人!”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我建威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你也敢骂!真真反了天了!”还不等杜衡出言反击,一声怒喝便从厅外传来,原来是碧玺请来的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儿媳妇跑到惜雨轩大闹,立刻坐了轿子飞也似的赶来给孙女儿撑腰了。可巧一进门就听到苏夫人骂杜衡为小贱人,何老夫人气的火往上撞,人还没进屋声音便传了进来。
“老……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苏夫人大吃一惊,等看到婆婆拄着柄如意云头拐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她只能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不论心里再怎么瞧不起这个乡巴佬婆婆,苏夫人都知道如今已经没有娘家做靠山的自己惹不起这老太太。
“哼!”何老夫人甩袖拂开伸手搀扶自己的儿媳妇,噔噔噔几步走到大孙女儿的面前,仔细看了看她方才喘着粗气问道:“若儿,没吃亏吧?”
杜衡没有想到老祖母来的这么快,她原本以来怎么也得过上一刻钟老祖母才能赶来的,赶紧伸手扶住因为走的太快而气喘吁吁的老祖母,杜衡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她看着老祖母含笑摇摇头道:“奶奶,若儿就是被人骂了一句,别的亏倒没吃。”
“那就好,若儿别怕,有奶奶给你做主,瞧这小脸儿都吓白了,你们这丫头都是木头桩子么,还不快扶姑娘坐下歇着。”何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的手,然后眼风一扫惜雨轩中的丫鬟们怒喝起来。
杜衡先扶老祖母到左上首主位坐下,然后才在祖母的下首坐了下来,她此时才发现自进门后一直没有看到杨梅和沁芳,杜衡心下一沉,暗道:“莫是她们遭了苏氏的毒手?”
苏氏见婆婆进来完全不理会自己,只与那小贱人各种肉麻,早就气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她捧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到右上首坐定,语气不善的说道:“老夫人这大晚上不在颐寿园安歇,如何还到这惜雨轩来了?”
何老夫人刚缓过一口气,又听儿媳妇出言不逊,她一拍桌子喝道:“老身的事情也是你问的,我倒要问你,你不老老实实的待在你院子里,跑到惜雨轩来干什么?”
“我……小……媳妇的下人冲撞了大姑娘,媳妇特意带人来向大姑娘请罪!”苏夫人用怨毒的眼神狠狠剜着杜衡,口中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好个请罪啊!老身进门之时正听有人骂什么小贱人,这般的请罪老身还是头一回见着。老岙倒要问问,你骂哪个是小贱人!”
“我……”苏夫人一时语塞,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就算心里再恨继女杜衡,也不敢当着婆婆的面指名道姓的骂。
这时杜衡站起来直挺挺的跪在老祖母的面前,眼中蓄泪哽咽道:“奶奶,请您为若儿做主,继夫人指名道姓的骂孙女儿为小贱人,若儿无能连累爹娘受辱,再没脸在世上活着!”
“大胆,你才是贱人,你个继室填房敢骂你老爷正头夫人的女儿,看来是从小没学好规矩,少不得老身要正一正家规了!”何老夫人原本就是消的火气被杜衡越拱越旺,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苗子,恨不能把苏夫人一把火烧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苏夫人听到婆婆管自己叫继室填房,整个人如同遭遇五雷轰顶一般,其他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耳中脑中只有“继室填房”这四个字在不停的回响,一直以来,她可都是以建威将军杜大海的原配夫人自居的。所以杜衡的存在就成了苏夫人心中永远的刺,只有彻底除了杜衡,苏夫人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何老夫人见儿媳妇竟敢用手指着自己,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里越发生气,把桌子拍的啪啪山响,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将这不敬公婆的东西关进祠堂,跪在大夫人牌位前请罪。”
“大夫人,谁是大夫人!”苏夫人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称呼,立刻又叫了起来。
何老夫人冷声道:“大夫人就是我儿杜大海的元配夫人,若儿的亲娘,你的姐姐石氏!”
“啊……我不相信!祠堂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的牌位!”苏夫人此时心里乱成一团麻,已经完全抓不住事情的重点了。
“你家老爷亲手雕刻,亲手书写,亲手点的牌位还会有假,来人,送继夫人进祠堂给大夫人请罪!”何老夫人板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字字都如重锤一般砸在苏夫人的心上,苏夫人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跟着苏夫人到惜雨轩来的下人们都压坏了,赶紧拥上前叫囔搀扶,一时之间惜雨轩正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何老夫人现在是极度不待见苏夫人这个儿媳妇,可是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因此何老夫人便对杜衡说道:“若儿,她这样子也不能去跪祠堂,要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去跪?”
杜衡知道老祖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轻轻点头道:“全凭奶奶安排,若儿绝无异议。”
“好,我若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放心,这事奶奶一定给你记着,绝不叫你白白受这个委屈。”何老夫人点头叹了一声,喝道:“还不快把你们夫人抬回棠棣院,打发人寻个大夫瞧瞧,若孩子有事,看饶的了你们哪个!”
众人抬着其实已经醒来却仍在装晕的苏夫人便往外走,却听大姑娘一声断喝:“且慢!”
何老夫人微微皱眉唤道:“若儿,怎么了?”
杜衡躬身道:“奶奶,今日留下看家的两个丫鬟一直未见人影,请奶奶容若儿问一问。”
何老夫人眉头展开点头道:“嗯,问吧。”
杜衡转身看着苏夫人等人冷声问道:“我惜雨轩中的杨梅与沁芳何在?”杜衡知道杨梅和沁芳就是两个死心眼儿,自己既然命她们看来,她们就会豁出命去看家护院,方才必是与苏夫人起了冲突,她们两人只是小丫鬟,哪里能扛的过苏夫人这个主子,只怕已经吃了大亏。
苏夫人身边众人面色都变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敢说话,杜衡立时急的眼睛都红了,她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嬷嬷面前,一把揪住她喝问道:“杨梅和沁芳在哪里?”
“回……回姑娘……刚才有两个丫鬟惹怒了夫人,夫人下令拉她们下去打板子了。打了四十板子之后将人关进柴房了。”那个嬷嬷被大姑娘一吓,一古脑儿将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好……”杜衡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然后回身向祖母躬身说道:“祖母,两个丫鬟因忠心护主被无故责打,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老夫人皱眉问道:“你想怎么办?”
杜衡想也不想便说道:“请祖母将打人的凶手交给若儿处置,杨梅和沁芳受了什么罪,她们就得一样受着。”
何老夫人想想这样也行,便点点头道:“就依若儿的,来人,将责打两个丫鬟之人拿下交给大姑娘处置,其他人送你们夫人回房。”
刚才苏夫人为了杀鸡骇猴,命人将杨梅沁芳两个押在惜雨轩院中打板子的,所以惜雨轩的下人将动手打人之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们一听姑娘发了话,立刻上前指认起来,没过多一会儿,四个动手打板子的嬷嬷就被揪了出来,其他人则如逃命一般的抬着主子苏夫人跑回棠棣院了。
“惊动奶奶跑了这一趟都是若儿的不是,若儿让您费心了。”杜衡先向寥嬷嬷点点头,寥嬷嬷自去柴房接回被打的杨梅和沁芳,杜衡这才跪倒在祖母面前请罪。
何老夫人弯腰将孙女儿拉了起来,拍着她的手感叹道:“若儿,你真象你爹,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若是个男儿家,你有这样的杀伐果断,你爹哪里还会后继无人!”何老夫人一直都知道儿子心中的遗憾,他只有一个儿子,却被养成手上油皮被划破都要哇哇大哭半天的凤凰蛋儿,再难把这武将家风军中事业传承下去的。今日细细看来,大孙女儿倒有几分英武果决的气度,只可惜她是个姑娘家!
杜衡垂头不语,是啊,倘若她是个男儿身,只怕娘亲不会惨死,苏氏也进不了门。
何老夫人见孙女儿神情黯然,便拍拍她的手说道:“好了,不说了,今儿折腾这一通,大家都累了,若儿,你好好歇着,奶奶走了。”
杜衡赶紧收拾收情,将老祖母送出惜雨轩,直到看不见照亮的灯笼她才匆匆折回惜雨轩。刚一进门,红菱便跑过来禀报:“回姑娘,寥嬷嬷已经将杨梅和沁芳接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们情况怎么样?”杜衡边快步疾走边焦急的问了起来。红菱从来没见过哪位主子对下人这么关心,眼中不觉一酸,涩声说道:“回姑娘,她们的情况不好,听嬷嬷说都伤了筋骨!”
“这么严重!”杜衡已经想到杨梅和沁芳这一关不好过,可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伤到了筋骨,她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几乎已经奔跑起来,红菱赶紧跑步跟上,急急叫道:“姑娘您慢着些,仔细脚下……”
杜衡闯进杨梅的房间,只见杨梅和沁芳两人趴在床上,寥嬷嬷和清芬正在用清水给她们两人清洗伤处。
“姑娘……”听到门被人撞开,寥嬷嬷和沁芳同时转过头,一见是姑娘便哽咽着叫了起来,杨梅和沁芳的伤实在是太重,她们是一边哭着一边清洗的。
杜衡快步来到床前,分别给杨梅和沁芳切了脉,诊脉过后杜衡才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性命能保住。她稳了稳心神,对寥嬷嬷说道:“嬷嬷,你去把药箱子拿来,红菱,去大厨房要盐和烈酒,多拿几坛酒过来。”
寥嬷嬷与红菱应了一声赶紧去办,杜衡则拍拍哭成泪人儿的清芬,沉沉说道:“清芬,回头你学着我的动作给你妹妹清洗伤口,记住下手要快,心要硬,凭沁芳怎么叫都不能不洗!”
清芬点点头道:“是,奴婢听姑娘的,奴婢知道姑娘在救妹妹。”
少倾,寥嬷嬷和红菱都回来了,分别拿来了药箱,盐和烈酒。杜衡带着清芬先用盐水洗了手,复又用烈酒反复擦洗,然后对寥嬷嬷和红菱说道:“嬷嬷,红菱,你们两个紧紧抱住她们,绝对不能让她们乱动。”
寥嬷嬷和红菱忙都应了下来,赶紧脱鞋上炕将杨梅和沁芳紧紧抱于怀中。杜衡深吸一口气,看看清芬,清芬咬牙点了点头,杜衡便拿起一坛烈酒浇到了杨梅的身上,原本正昏迷着的杨梅遭受剧痛,“啊……”的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万幸寥嬷嬷抱的紧,很快便稳住杨梅的身体,杨梅复又疼昏了过去。
另一张床上,清芬有样学样,也将一坛子烈酒倒在妹妹的身上,沁芳惨叫一声:“娘啊……”便再没了声气,清芬吓坏了,只哭着大叫道:“妹妹你醒醒……姑娘怎么办?”
杜衡沉声说道:“别慌,沁芳只是疼昏过去了,这样也好,回头方便上药,没时间废话,清芬,还不快清除伤口的杂物!”
杨梅和沁芳的伤口有许多细碎的木屑,若不将这些木屑全部清除,她们的伤口就很难痊愈。所以杜衡才以烈酒浇伤口的方式消毒,让杨梅和沁芳疼昏过去,下一步的清除创口才更容易进行。
清芬咬牙应了一声,拿起消过毒的小银镊子仔细的拔出每一根小木刺,因为刚才用烧酒封口,所以在拔除小木刺的时候并没有再怎么出血,这样也能让杜衡主仆更干净的清除木刺木屑。主仆二人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杨梅和沁芳伤口上的脏东西全部清除干净。此时,杨梅房中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是汗湿重衣,杜衡和清芬两人更是头晕眼花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坐下来略歇了歇,杜衡立刻又站了起来,再一次进行消毒之后才敷上厚厚一层金创药,因为现在天气已经热了,若是包扎的话会让伤口因为被焐而恶化,所以杜衡命人取来一匹素绢裁好覆在两人的伤口处,又命人取过两床夹纱薄被轻轻盖在素绢之上,一切都完成之后,杜衡方才无力的坐在椅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完成了。”
寥嬷嬷见姑娘累的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急急说道:“姑娘,下面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您快回去歇着,这一天可把您累坏了。”
杜衡疲惫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今晚是最要紧的时间,伤口会不会恶化就在这一晚上,我不累,就在这里守着她们。”
一听姑娘要守着两个下人,寥嬷嬷红菱清芬全都跪了下来,连声恳求姑娘回房休息,可是杜衡哪里能放心杨梅沁芳两个,她自是不肯走的,寥嬷嬷实在拗不过姑娘,只能抹着眼泪走出去,去给姑娘做些宵夜,好歹也能补充补充体力。
☆、第八十一回恶弟行凶
这一夜当真过的好生凶险,刚过子时,杨梅和沁芳两人突然发起高烧,两个人摸上去仿佛是刚烧好的烙铁一般,几乎都要将人的手烫伤,杜衡带着寥嬷嬷红菱清芬三人不停的用烧酒擦拭杨梅沁芳没有破损的皮肤,足足擦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将她们的体温降了下来。大家好歹缓了口气,都觉得累的连指头尖儿都不想动弹,主仆四人连坐到椅子上的力气都没了,只席地而坐,杜衡靠在寥嬷嬷的身上,嗓子沙哑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沁芳突然剧烈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