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虽然气不过自家大姑娘要嫁进王府冲喜,可这是老爷的决定,他一个管家无法反对。既然不能反对,杜忠唯有使出全身的本事,务求在最短时间里准备一份最体面的嫁妆。反正老爷吩咐过了,要拿出十万两银子给大姑娘备嫁妆。
却说被抬回棠棣院的苏夫人醒后越想越不对劲儿,她又赶紧回到了颐寿园,正赶上婆婆开了库房,如流水一般的往外抬银子。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被抬出库房,苏夫人只觉得被人挖了心肝。这些都是她和她三个儿女的,凭什么全给那小贱人做陪嫁!
“你们老爷说了,给若儿办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何老夫人嫌恶的看了儿媳妇一眼,爱搭不理的说道。
“呃……”苏夫人白眼一番又厥了过去,此番随她过来的有江嬷嬷,江嬷嬷知道这时候夫人昏不得,赶紧暗掐苏夫人合谷,生生将她掐醒了。
“老夫人您说什么,给……给……十万两银子做嫁妆?老爷疯了吧,家里总共也不到二十万两银子,都做了嫁妆,让我们娘儿几个喝西北风么!将来鹂儿鸢儿鹏儿成亲时候怎么办?”苏夫人愤怒的吼叫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在一众管事面前失了体统。
“她们都还小,日后再攒就是。”何老夫人淡淡说道,只要保住了儿子,难道还怕没有银子么。需知此次若是杜衡不肯嫁进宁亲王府冲喜,别说是银子,只怕这一家老小连京城的房子都保不住,全得回乡下种田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姐弟四个都是一样的,最多只能给两万两银子做嫁妆!”苏夫人咬牙肉疼的说道。若非杜衡嫁的是宁亲王府三公子,苏夫人连这两万两都不会松口。
“混帐!”何老夫人大怒喝骂,完全不理会儿媳妇的脸面,苏夫人被骂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死咬着最多只能给两万两的嫁妆,而且这事还得由她的操办,否则她就一头撞死,看杜衡敢不敢在孝期成亲!
“你……你……”何老夫人被儿媳妇气的浑身乱颤,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杜忠实在看不过去,心中也气不过,他暗自想了一回,反正他回来做大管家是为了大姑娘,如今大姑娘就要出门子了,这大管家再做下去也没有意思,倒不如随大姑娘做个陪房,也好替大姑娘打点产业。想到这里,杜忠站起来沉声说道:“老夫人,夫人,老奴有话要说。”
“讲!”“谁要你这狗奴才说话!”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叫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
杜忠存心得罪苏夫人,便不理会她的意思,只是对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老奴虽然只是个奴才,却也知道三纲五常,有道是夫为妻纲,老爷已经写信回来有了安排,府中就该按老爷的意思去办,倘若有人违背老爷的意思,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老夫人完全能代老爷休妻。这只是老奴的一点浅见,还请老夫人定夺!”
何老夫人正愁没有制儿媳妇的法子,杜忠便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建议,话说何老夫人看儿媳妇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一个合理的代子休妻的理由罢了。
“对对,杜忠你说的很对,苏氏,你再敢不听你家老爷的吩咐,老身这便代子休妻。对了,杜忠,这事是不是还要上表啊,皇上家管不管?”
杜忠躬身回道:“回老夫人,这是咱们府中的家事,皇上不会管的。”
“哦,这就好,那行,杜忠,你赶紧写休书,这个女人若再吵闹立刻让她拿着休书滚蛋!”何老夫人早年贫苦之时也是悍妇一名,泼辣起来也是够瞧的。
苏夫人被那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气疯了,她正要冲上前去撕扯杜忠,却被江嬷嬷拽住了。苏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嬷嬷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当下站着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何老夫人与杜忠,那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
江嬷嬷刚要动弹,一直没有做声的杜衡突然高声喝道:“老夫人,您说过这府中一切但凡我想要便能随便要,这话可当真?”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真!”
杜衡站起来指向江嬷嬷,沉声喝道:“我要这个贱婢!”
苏夫人江嬷嬷全都呆住了,她们不知道杜衡到底想干什么,原本要对何老夫人与杜忠下毒的江嬷嬷也不由停了手。
何老夫人立刻说道:“行,给你!”
苏夫人大喝道:“不行,江嬷嬷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她!”
杜衡根本不理会苏夫人,只沉声唤道:“老夫人!”
何老夫人立刻一叠声的叫道:“快把这贱奴的身契拿来!”
苏夫人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急智,她突然大叫道:“我嬷嬷早就蠲了奴籍,她是平民,谁也动不得她。”
杜衡根本不愿与继母废话,只对何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若不得此奴,这嫁入宁亲王府之事便休在提起!”
何老夫如今最怕的就是大孙女儿突然变卦,她赶紧说道:“给你给你,一定给你!”
杜忠见此情形,已经命人上前去抓江嬷嬷,苏夫人见状大叫道:“嬷嬷快走……”
江嬷嬷此时怒极,更加不肯走,只见她抬手在冲上来抓自己的两个管事面门随手一抓,那两个管事立刻捂脸倒地哀嚎不止。其他管事见状不由缓了脚步,这便让江嬷嬷冲到了何老夫人与杜衡的面前。
“小贱人,你想要老娘,老娘来了……”江嬷嬷十指张开,每根指甲都泛着蓝幽幽的光,眼看那指甲就要触到杜衡的面门,杜衡突然伸手拧住江嬷嬷的一双手腕,大喝一声:“果然是你!”
江嬷嬷“啊……”的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原来她的一双手腕竟被杜衡生生拧断了。
堂上立时静的鸦雀无声,任谁都想不到大姑娘还有这等身手,就连一直隐藏于横梁之上,已经准备出手的萧泽手下都惊呆了,乖乖,夫人威武啊!
除了杜衡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她自从结识伍静贞之后,便央求伍静贞教她错骨擒拿手,杜衡别的也不练,单只练这一招错骨断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自拧断江嬷嬷的双手报仇雪恨。
杜衡苦练半年的时间,终于如愿拧断了江嬷嬷的双手,这仇,算是报了一小半儿。
拧断江嬷嬷双手之后,杜衡快步走到那两名被江嬷嬷毒伤的管事之前,沉声吩咐道:“快将他们抬出去埋入雪中,待白雪变黑后立换,如是十次白雪不再变黑,这毒就解了一大半,然后再吃药调理两个月便能痊愈。抬的时候仔细些,不要用手直接抬,免得染上毒液。”
杜忠赶紧命人将两名管事抬下去救治,其他的管事们则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大姑娘,原来大姑娘这么厉害,他们这些年来却一直都不知道,真真白长了这双眼睛。
安排好两名管事,杜衡走回祖母的面前,沉声说道:“老夫人,当日您中了毒,必是此贼所为。”
何老夫人看到那双蓝幽幽的手指,哪是还会不相信,只愤愤叫道:“多亏若儿你机警,要不然奶奶早就这贱奴害死了,你说,怎么处置这贱奴?”
杜衡冷冷看着惊呆了的苏夫人与疼昏了的江嬷嬷,沉声说道:“送官查办,明正典刑。”
何老夫人愣了一下,她可不是不同意,而是有些不明白孙女儿在说什么,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在何老夫人看来都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不……谁也不能动我嬷嬷……”惊醒过来的苏夫人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她这句话何老夫人和杜衡完全不会听,可疼昏过去的江嬷嬷却因此醒了过来。
“夫人……老奴不能服侍您了……你就让老奴去吧……”江嬷嬷边哀求着边向苏夫人使着眼色。她并不害怕进刑部大牢,哪怕身上没有一丁点儿毒药,江嬷嬷还有体内的本命蛊可倚仗。
苏夫人很快明白了江嬷嬷的用意,哭着说道:“嬷嬷,你可让我怎么舍得啊……”
杜衡冷冷道:“想不到继夫人对个贱奴还如此情深!”
苏夫人腾的站起来叫道:“小贱人,你还想怎么样!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嫡母,你就算是嫁进宁亲王府,我照样能告你忤逆不孝!”
杜衡根本就不理会苏夫人,只是打开腰间的荷包,从荷包中拿出一颗白色的腊丸。她在江嬷嬷身边蹲了下去,捏破腊丸取出一枚赤红似血的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入江嬷嬷的口中。
那赤色药丸入口即化,倒也不必用水送服。杜衡冷冷看着江嬷嬷,缓缓站起身来。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嬷嬷。
江嬷嬷并不知道杜衡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好东西。正想拼命运功将那颗丸药逼出,江嬷嬷突然发觉自己毕生修习的毒功竟然再也凝聚不起来,而且一向安静的本命蛊突然疯狂躁动,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一直蜇伏于江嬷嬷心脏中的本命蛊狠狠噬咬了江嬷嬷的心脏一口,便直挺挺的再不动弹了,江嬷嬷心头与丹田同时传来一阵剧痛,她“啊……”的惨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杜衡至此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影儿,她大声说道:“备一大缸老陈醋,将这贱奴丢入缸中浸泡三日,三日后再将其捞去以清水洗净,换下里外所有衣裳,再将这贱奴送至刑部,告她行凶下毒谋害主人之罪。”
众管事此时对大姑娘杜衡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是大姑娘说什么她们应什么,立刻有人上前用布兜起江嬷嬷抬了出去,按大姑娘的吩咐处置。
江嬷嬷一入醋缸,便如被利刀凌迟一般,刀刀见肉疼的死去活来。原来她修习的毒功最怕见醋,平日里江嬷嬷是一滴醋都不吃的。被醋泡上三日,江嬷嬷的毒功尽废,刚才她又被杜衡喂的药杀死了本命蛊,三日之后将被送交刑部江嬷嬷就会是个没了半条命的普通老婆子,什么下毒下蛊,她这辈子都别再想了。
“继夫人若想护着那贱奴,便一起去刑部,把这桩桩件件事情都说个一清二楚可好?我大梁律法可是明确规定了,重惩主犯从轻发落从犯的,想来江嬷嬷这贱奴背后一定有人主使。”气场全开的杜衡冷冷看着继母苏氏,口中说出的话直直扎中苏夫人的死穴,将她打击的溃不成军。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夫人拼命摇头叫道。此时的她真的害怕了。没有了江嬷嬷这个得力打手的苏夫人其实什么都不是。
何老夫人冷哼道:“哼!不知道?你说的倒轻巧,她一个贱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衡心念一转,便回身说道:“老夫人,或许继夫人真的不知情呢?”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杜衡难道是在说情么?
没错,杜衡的确在说情,若是让苏夫人也被送入大牢之中,这也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写信逼自己嫁入宁亲王府冲喜的亲爹杜大海。自从答应冲喜之后,杜衡便彻底斩断了对祖母,对父亲的最后一丝亲情。从今日起,她杜衡只是杜衡,再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她既然舍身救了建威将军府,那便得收些利息回来,所以苏夫人是不能进大牢也不能死的!
☆、第九十八回辞别
杜衡淡淡的一句话便让继母苏夫人免了牢狱之灾,可苏夫人绝对不会感激于她,相反,她依然恨杜衡入骨,在心里不知恶毒诅咒了多少次,诅咒宁亲王府的三公子就死在成亲之日,让冲喜变成索命,坐实杜衡克命之说。她倒要看看到那时宁亲王妃是否还会对杜衡这般亲近呵护。
许是被刺激的狠了,苏夫人想着想着突然咯咯笑出声来,笑的何老夫人直起鸡皮疙瘩,她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不孝的东西押棠棣院,大姑娘的喜事办好之前不许她走出棠棣院半步。”
几个嬷嬷赶紧上前应了,半扶半拽的将苏夫人拉走送回棠棣院,然后将所有的院门用极粗重的铜锁链锁起来,还派人站在院门外看守,防范之严是前所未有的,就连二姑娘三姑娘也一并被锁了起来。免得她们两个捣乱生事。
其实最应该被锁起来的是府中唯一的男丁杜鹏,他才是建威将军府中的祸头子,几次三番的是非皆由他而起。不过大爷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最有可能甚至是一定会生事,却没有人敢对老夫人提出来,故而杜鹏还自由的在府中各处进出。
这日晚间,何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刘嬷嬷悄悄向老夫人提了一句:“老夫人,奴婢瞧着大他的神色不对,大爷素来不喜欢大姑娘,倘若到了喜日大爷再闹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何老夫人想也不想沉声喝道:“胡说,鹏儿最是听话乖巧,他还是个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情!”
刘嬷嬷见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低下头来继续服侍。
何老夫人虽说喝斥了刘嬷嬷,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的宝贝孙子素来极亲近他的亲娘,如今亲娘和姐姐被关,宝贝孙子若是不闹事就出鬼了。她想了想方沉声说道:“去将鹏儿带来。”
刘嬷嬷心知老夫人还是听进自己的话了,赶紧去东厢房带人,不想一进东厢房便见丫鬟嬷嬷们满屋子乱转的找人,原来大爷杜鹏竟不知道钻到何处去了。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忙问道:“跟大爷的八个小子呢?”
服侍杜鹏的嬷嬷哭丧着脸回道:“也不见了。”
“不好,快跟我去惜雨轩。”刘嬷嬷惊呼一声拔腿便往外跑,生怕跑的慢了会闹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惜雨轩中灯火通明,再有三日这院子里的姑娘就要出门子了,惜雨轩之人自然会比平日忙碌许多。
刘嬷嬷不敢立刻惊动大姑娘,只悄悄问门上的婆子:“大爷可曾过来?”
惜雨轩门上的婆子是被大爷杜鹏抽过鞭子的,一听刘嬷嬷问起大爷,不由人的就打了个哆嗦,她急急摇头道:“不曾见不曾见,姑娘早就吩咐过了,但凡看到大爷立刻关院门,再不敢叫大爷进门的。”
刘嬷嬷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你好生守住了门,过了大姑娘的喜事,老夫人都有重赏的。”
那婆子点头应了,送刘嬷嬷离开。等刘嬷嬷走远之后那婆子方小声嘀咕道:“谁还要老夫人的赏,我们姑娘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