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淆面上亦是一滞,片刻之后低声说道:“你且忍耐一些,等殿下登了大宝,别说是三千,就是三十万两我也给你。”
程氏低声应道:“妾身明白的,您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定尽全力辅助您。”
萧淆听妻子表忠心,心中有些感动,他拉着程氏的手低声道:“你放心,将来我还你个亲王妃,甚至是铁帽子王妃。”宁亲王爷的王爵并非世袭罔替,将来萧淆得降等袭爵,只能做郡王爷,而他的儿子连郡王爷都当不上,得降为公爷。若是萧淆立下从龙拥立之功,那么将来的亲王爵便没跑了,若是他立的功劳大,被封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爷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辉煌光耀的未来,程氏幸福的笑了。
夫妻二人进入上房,萧淆在外间吃茶等候,而程氏则进房去拿银票,她很快拿了三张一千两的银票走出来,将银票交给丈夫,程氏轻声说道:“是通存通兑的大龙宝钞,爷放心用。”
萧淆接过银票放入怀中,站起来笑着说道:“好,有你做我的贤内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晚上我要随殿下议事,晚饭你自己用,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程氏显然听明白了“尽量早些回来的”言外之意,红着脸小声应了。
萧淆面上含笑走了出去,心中暗道:“她什么都好,若再能给我生个儿子就十全十美了。”
却说萧淆拿了妻子的三千两银子,倒也不是他自己要花用,而是给太子准备的。当今对儿子们管束的很严,自太子以下,每个皇子每年只有两万两银子的年俸,平日又不许儿子们经营生意,而宫中帝后妃嫔皇子公主众多,别的不说,只一年里做生日所需的礼钱都不是一笔小数,再加上皇子们还要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皇子们都缺钱,还是相当的缺。为了保证体面尊荣,诸皇子们私下里各显神通捞银子,被皇上看的不严的那些偷偷指使门人做生意,而被皇上看的严的,比如说太子,他就只能靠门下之人的供奉了。
谁还给敢让太子亲自开口说话呢,所以每到年节或者宫中要紧人物的生日之时,象萧淆这样的太子党便会主动给太子送银子。自打六年前萧淆站队之后,他每年的绝大部分收入都填补了东宫的亏空,这六年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十万两银子了,所以原本不应该缺钱的萧淆如今也快钻到钱眼里去了。
与大哥萧淆的情况差不多,二公子萧淅手里也不富裕。博行园中,萧淅正在与孙氏说私房话儿。“我这么病上一回也好,要不又该给四殿下送银子了,少于两千两都拿不出手,今年铺子里的生意不景气,日子倒比从前还艰难了。若是能发一注财就好了。”
孙氏嫁妆不丰厚,便不敢接丈夫的话,只轻轻搅着手中的补血药膳,轻轻柔柔的吹着,吹的不烫嘴时方能给丈夫服用。
萧淅也知道妻子没多少私房,他其实也没打妻子嫁妆的主意,萧淅只是想到了过嫁那日看到杜衡那极为丰厚的嫁妆,心中有些想法罢了。
“你与大嫂不一样,大嫂是世子妃,她自有她傲气的本钱,可你不同,说起来你和三弟妹都差不多,说是王府的儿媳妇,其实并不算什么,我好歹还是个从五品的龙禁尉,三弟却什么都不是。你得空提醒三弟妹一句,有些逾矩之物最好都收拾出来,千万别落了话把儿。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可不是闹着玩的。”萧淅说出这样一番话,却让孙氏困惑的摸不着头脑了。
只听萧淅又说道:“不过三弟妹年纪小,未必知道什么逾制什么不逾制,你是做嫂子,很应该提点于她,帮她仔细看着些。”
孙氏皱眉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想明白丈夫的用意。萧淅也不打算与妻子说的太清楚,只拿过那碗补血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得赶紧养好身子才行。
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自己嫁妆的杜衡正在翻看一份厚厚的礼单。这份礼单正是过嫁妆那日金四请伍靖明加塞放入嫁妆之中的。李嬷嬷从昨日开始就按单子核对检查嫁妆,便将这份没有底单的礼单查了出来。
杜衡记得过嫁妆那日杜忠回来之后曾向自己禀报过镇国公额外接了一份礼单放入嫁妆之中,当时她也没往心里去,可现在看了这份礼单,杜衡不淡定了。
到底是什么人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杜衡按单子上的东西粗粗算了一下,差不多值小十万两银子,这到底是谁送的啊,杜衡觉得面前的礼单很是烫手,来路不明的东西她不能要。
“你们知道金四是什么人么?”杜衡合上单子,蹙眉问李嬷嬷等人。丫鬟们自是不知道的,李嬷嬷想了想却说道:“回少夫人,奴婢知道,金四爷就是卖庄子给您之人。”
“庄子?哦,你说的是清流山下的暖梅山庄?用一千两银子租两年那座?”杜衡问道。
“回少夫人,金四爷正是那座暖梅山庄的主人。”李嬷嬷肯定的说道。
“哦,这倒有意思的很,他以一千两银子的低价将山庄租于我们两年,又送了这么厚的礼物,这金四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行,嬷嬷你赶紧找到此人,将礼物全都退回去,那个山庄,罢了,已经不需要了。”杜衡想了想沉声说道。
“咦,你们主仆人人都皱着眉头,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阿衡,我说过你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让我来为你分担的,你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万事有我呢。”从外头走进来的萧泽看到杜衡与李嬷嬷等人脸色都有些沉重,便轻快的说了起来。
杜衡站了起来,李嬷嬷等人赶紧给三爷行礼,杜衡想了想,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我与三爷有话说。”
萧泽随意坐了下来,笑嘻嘻的问道:“阿衡,你想同我说什么啊?”
“萧泽,金四是否是你的手下?”杜衡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的问道。
“嗯?我手下的确有个叫金四的,只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我手下的金四生的獐头鼠目,看上去丑极了,不过这老小子倒是个赚钱的好手,生意做的极好,但凡与赚钱有关之事,这老小子的脑子转的比什么都快。”
杜衡想了想点头道:“嗯,那应该就是他了。喏,你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他,我不要。”
“这是什么?”萧泽边说边将礼单打开看了起来。看过之后推还杜衡,笑着说道:“还算这老小子有心,没事儿,你收着吧,他这是提前给自己打点呢,行吧,看在他对你还有份孝心的份上,日后他若犯了错,只要不离谱我就饶他一回。”
“我不要,你的手下送的东西就该你拿走。还有,暖梅山庄我也不用租了,你让金四把租金退还给我,从此再与他没有半分瓜葛。”杜衡丝毫不为财宝所动,坚决将礼单推了回去。
“什么,这老小子还敢收你的租金,哼,看来这老东西皮痒了,得给他紧紧皮子。”萧泽假意说道。他此举分明是为了掩饰自己知道金四想法子将暖梅山庄过户给杜衡之事。杜衡没理会萧泽,那是他的手下,他爱怎么处置与她何干?
萧泽看到礼单突然想起一事,他起身匆匆跑出去,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手中抱着一只不小的铁木匣子。
将铁木匣子放到桌上,杜衡只觉得桌子被震的颤了几颤。她抬头看着萧泽皱眉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萧泽笑嘻嘻的从衣领中拽出一条金丝水波链子,将链上悬着的玉锁解下,一按机关便将玉锁分为两半,原来这玉锁是中空的,锁中放着一只手指肚儿大小的钥匙。
萧泽将钥匙取出按入铁木箱子的锁扣之中,只听卡嗒一声脆响,看上去浑若整体的铁木箱子裂开了一条缝儿。萧泽将钥匙取下,拉下杜衡的右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之中,笑着说道:“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现在终于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杜衡摇头道:“我不要。”
萧泽忙将杜衡的右手握成拳头,低声恳切的说道:“请你一定收下来。阿衡,我早就想过,与你成亲之后再不会对你有一丝丝的隐瞒。这箱子里放的是我所有的财产,全都给你。”
“不行不行……”杜衡一听萧泽之言便急的直摆手,将那枚钥匙拼命塞还给萧泽,她一心想无牵无挂的离开宁亲王府,怎么还能拿萧泽的财产呢。
“阿衡,你一定要收下来,不管将来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就应该把财产都交给你。那怕是……那怕以后你走了,我也有养你的义务,所以这些东西自你嫁入王府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属于你了。不信你看,所有的地契房契都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为了方便存银子,我还开了家钱庄,只要拿你的印信过去,你想调动多少银子都没有问题。”萧泽急急的说道。
杜衡彻底惊呆了,按说她被天上落下来一个极大极肥美的馅饼儿打中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杜衡却丝毫没有高兴之感,可是却有一些感动,但更多的是焦虑不安。
大梁可没有什么娶了媳妇就把财产全部移交的规矩,通常一个出嫁了的女人能自由支配的只是自己的嫁妆,丈夫的财产若没有得到丈夫的同意,妻子没有使用权也没有支配权,就是因为这一点,杜衡才会感动。
可是杜衡并没有一心一意与萧泽过一辈子的念头,所以她才会焦虑不安,她嫁入宁亲王府两天,这两天以来萧泽对自己的好杜衡不是感觉不到,就因为萧泽对自己太过,所以杜衡心中渐渐生出负罪感,她怕再这么下去,等到离开之时,她已经放不下了。
“这是你的,是你用尽心血赚来的财产,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有权力支配使用,萧泽,我绝对不可以收下。”杜衡很认真的对萧泽说道。
萧泽满脸都是失落,他喃喃道:“你若不要,这些东西也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我这些年偷偷摸摸的赚钱,其实就是想给我未来媳妇儿一个最踏实的保证,阿衡,我不管你要不要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你不要我,我那剃了头发做和尚去,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要这些也没有用了。”
说着,萧泽掀开箱盖抱起里面的各种契书便往薰笼走去。唬的杜衡惊称:“萧泽,你想干什么?”
萧泽耷拉着眉眼闷声说道:“你又不要,我干脆把这些都烧了,省的看着心里堵的慌!”说罢,萧泽将那些契书帐册放到薰笼旁边,将盖子打开,拿火钩子拨了拨银霜炭,眼见着火苗蹿了起来,萧泽拿起最上头的一本册子便往薰笼里丢。
杜衡气急大叫道:“你住手,我替你收着就是了!”真是没见过这种败家玩意儿,辛苦数年攒下的家业说烧就烧,杜衡真是要被萧泽气死了。
“真的?阿衡你真的肯收下?”萧泽手拿帐册悬在薰笼上方扭着头问道。
“我收下还不成么,真是怕你了!”杜衡气恼的叫了一声,转过身不理萧泽了。
萧泽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他飞快收回手,将那一沓契书帐册又抱了回来。
“阿衡,总帐在这里,大概有三四百万吧,往后我再努力去赚,赚了都给你。”萧泽笑嘻嘻的将箱子推到杜衡面前,开开心心的说道。
杜衡转过身子冷着脸说道:“只是暂时替你收着,这些东西我不会动,你的还是你的。”
萧泽摇摇头道:“嗯,不对不对,你的嫁妆是你自己的,我的财产也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呢。阿衡,你是咱们家的老大哦!”
杜衡与萧泽相处了两日两夜,也已经能摸到一些他的性格,她知道萧泽是那种极没有自觉的,瞪鼻子上脸的类型,她若再与萧泽扯下去,只不定萧泽还能扯出什么胡话。因此杜衡只冷冷说道:“要么我替你收着,要么你就烧了他,再休有要废话。”
“啊……哦,那你收着吧。”萧泽见小媳妇恼了,便也不再招惹她,老老实实将箱子锁好,然后才说道:“阿衡,这箱子若是不用钥匙打开里面的东西便会被炸毁,所以只要你收好钥匙就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杜衡嗯了一声,很郑重的说道:“我会仔细收好这把钥匙,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萧泽点点头道:“嗯,这些东西交给你我是最放心不过的。这箱子沉,你要放在哪里,我搬过去吧。”
杜衡看看这箱子自己的确搬不动,便说道:“你先搬到里头放着,回头我命人抬到库房与我的嫁妆锁到一处。”
“好嘞!”萧泽欢快的应了一声,将那口沉重的铁木箱子搬到杜衡指点的地方放好。然后飞快偷眼瞄了喜床一回,恋恋不舍的出来了。萧泽心道:阿衡啥时候才能让我住进来啊?
夫妻俩个刚忙完,便听外头有小丫鬟禀报:“回爷回少夫人,郡主来了……”
杜衡惊讶的看了萧泽一眼,萧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低声说道:“没事儿,妹妹过来必定没有恶意的。”
夫妻二人迎到门口,只见萧灵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她的神情有些别扭不好意思,这种表情在看到杜衡之后越发明显了。
“三哥,三嫂,我这会过来打扰你们了吧?”好象变了个人似的萧灵让萧泽与杜衡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笑着说道:“没有没有,灵儿妹妹快请进。”
萧灵进房落座,时不常的用别扭的眼神看向萧泽,萧泽想了想才明白,便笑着说道:“哎呀真是不巧,灵儿,我刚想起来父王有事找我过去的,你先在这儿玩着,我去见过父王就来陪你。”
萧灵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忙起身说道:“三哥尽管忙吧,我不用陪的。”
萧泽此时越发能确定自己的妹妹是来找杜衡的,他看了杜衡一眼,杜衡轻轻点了点头,萧泽这才走出了屋子。
杜衡看到萧灵脸上分明写着“我有话说”四个大字,便淡淡吩咐道:“杨梅红菱,你们去给李嬷嬷打下手,做她最拿手的梅粉栗子酥请郡主品尝。清芬沁芳,你们服侍郡主的两位教养嬷嬷下去吃茶。”
众奴仆全都退下,萧灵明显松了口气,她看着杜稀说道:“三嫂,你是个好人,从前……是我爱闹脾气,你……别放在心上!”
这显然是来道歉了,杜衡心中暗自说道,她只是不明白萧灵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要知道昨日敬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