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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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朝阳-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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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爬滚打的好几年,终于从那个地方爬出来了,可是现在居然一头又扎了回去,还是拖家带口的……这次扎进去,大概是永无出头的一日了。
  潮生这一觉睡得很沉,一早起来就得进宫。
  昨夜里宫里又死了人。这年头死人真是不稀罕,不死人才成了难得的事。
  后宫中有一位妃子,一位美人,还有好些个低品级的女人自杀,服毒吞金自缢的都有。
  按制,这些人算是追随先幸而去,是殉葬了。她们能得一块好地方安葬,追谥的话,品级一般会提一级的,至少一级。比如原来是美人的,现在可以以婕妤名号下葬。家人还能得些哀荣赏赐,荣光浩荡。所以殉葬是一份好买卖,一个女人的命啊,可以换很多东西,很值。至少她们的家人觉得很值。至于死去的女人觉得值不值,那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其实她们是生无可恋了。
  皇帝在时,虽然深宫寂寞,还有个盼头。皇帝一去,新帝即位,她们这些先帝恩宠过的女子,哪怕只有一次也不可能放出宫去,有孩子的那是另一种待遇,没孩子的只能一起迁到掖庭宫北巷去。还有另一个选择,去方山,那里的尼庵和道观都是用来装这些女人的。北巷是宫中女子谈之色变的一处地方,方山更是如此。她们宁愿现在自尽,还能替家人博些声名,自己也落份好装殓,能得些后人的香火。省得以后活着零碎受罪,死了更是连块安葬地方都没有。
  潮生不是不同情她们的,可是她们的后事一起要办起来——潮生连同情她们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恨不得找个人来同情同情自己。一面严令内侍监,多拨人手对先帝的妃嫔们严加看管。反正只要熬到先帝下葬,她们再自尽就没意义了。
  在这一团乱的时候,朱贵妃以及朱家,保持了高度的配合与识相。潮生总觉得朱贵妃不会就此死心。也许是昌王的死给她敲了警钟。儿子当不了皇帝,总比儿子死了要好。也许是他们暂时蛰伏,以期来日。
  不过无论如何,四皇子当皇帝对朱家来说总比昌王当皇帝要好,不然现在朱家上下只怕都没有活人了。
  时至黄昏站在高处看着一座座的宫室,连绵的屋脊仿佛山峦一一潮生对这里怎么也生不出“家”的归属感来只是深深觉得,自己只是这里的过客。这座皇城几百年来住了多少帝王后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公主们当然要来讨好新嫂子的一一潮生这还是头一次如此齐全的见到全部公主。全是一身重孝,按年岁,从大到小的排列下来,最末尾的那个是由乳娘抱着的。
  这么多小姑子……以后都要一一的打发出嫁,潮生眼前直发黑。
  不过好在债多了不愁,一个个来吧。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领头的是十公主,下头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十七公主,这还都是大些的,下头的十八十九,一直排列二十一……虽然数字排得多,但是中间缺额不少。十二、十四、十五十六这些统统都夭折了。
  潮生冒出个古怪的想法,难道排行奇数的存活率更高?偶数的公主明显死得比奇数多嘛。不说这些待嫁的,就说那些已嫁的公主,好象就一位四公主还活着,其他的就是五、七这些了,二六八什么的全不在了。
  听说民间有的人家,为了孩子能活下来,会起个骗人的名字。明明是头生子,却取名十郎,好让鬼神以为这家前头已经死了九个孩子了,这一个就发发善心给留下来吧。
  潮生招呼公主们入座,心里盘算着一一将来她要再生个女儿,一定得想办法给她弄个靠后的、奇数的排行,以保万全。有时候,人就不能不信邪。
  虽然是一席素宴,但是膳房的人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整治的,色香味那都是一流的。
  不卖力行么?现在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上头的主子一换,一朝天子一朝臣,奴婢也是一样啊。新主子有用惯了用熟了的奴婢,你一个过气的老奴算哪根葱?要不显显本事,说不定明天就丢了差事了。
  这御厨在厨艺上浸淫几十年,这一席素宴可以说是凝聚了他几十年经验的结晶了。
  食不言,公主们教养都不含糊,吃相优雅,殿内只是微闻匙箸声。潮生一溜看过去,还是想叹气。
  十公主左耽搁一年右延误一年,真成老姑娘了。她不嫁,后头的妹妹们也得待着。现在先帝死了,十公主又得守孝潮生十分不孝的在心里念叨,妹的,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民间隐约有股声浪,说先帝死于服药、纵欲。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唉,几十年都作风正派有什么用,临了晚节不保。人们不会记得你前头几十年怎么样,只记得你牡丹花下死。人常说,贞妇晚年失节,还不如老妓从良,咳咳……
  虽然这想法只在心里想想,没诉诸于口,潮生也觉得实在有点儿太不孝了。
  公主们还不能称潮生为皇后一一皇帝还没登基,更不可能册皇后,所以一律叫四嫂。叫法和以前一样,可是恭敬程度完全不同了。嫂子不止一位,地位是可有可无的。可是这位四嫂,以前是诚王妃,再过些日子就是椒房殿的新主人。她们的前程命运很大程度上掌握操控在新皇后的手里,能不恭敬么?
  不过其中几位年长的公主,都和潮生来往过,知道这位新皇后并不是个脸硬心苦的主儿,正相反,她挺和气的,与人为善,也不小气。大概,她们姐妹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十三公主偷偷抬眼打量潮生。这段日子国丧,女人们都不用脂粉,也没有华饰美服,平时都是十分妆饰的脸,现在全都素面朝天,谁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可就现了原形了。这位四嫂的确天生丽质,一身素白衣裳只衬得她越发蛾眉美目,象是用浓淡得宜的松烟墨一点一点细描出来的,没有一分不美。旁人都说从前的陆皇后美,可是十三公主觉得,这位何皇后,比陆氏还要美得多。
  十一公主轻轻触了一下她的手:“妹妹想什么呢?”
  十三公主不太想理会她,只是众人都在,才淡淡的说了句:“今天特别的冷,四嫂等下还要出宫回王府,可要当心别吹了风。”
  十一公主点了下头说:“说得也是,今天的冬天来得是早,晚上冷得很。”
  先帝一落葬,新帝就要迁进宫来了,总不能让新皇帝在宫外王府里过完这个年啊。
  十九公主年纪还小,稚声稚气的说:“那四嫂晚上别走了呀。”
  潮生淡淡一笑,十九公主比阿永要大着半岁,生得玉雪可爱。潮生柔声说:“那可于礼不合。”
  十九公主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哦。”
  这些姐妹里,还是十公主和潮生的交情最深,从潮生还做宫女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认识。所以其他人都告退了,十公主却又过来了。
  “四嫂。”
  潮生正系斗篷,宫人跪于地替她(。。)整 理衣摆。潮生回头看见是她:“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儿?”
  十公主点了一下头。
  潮生猜度着:“是不是……宫人有所怠慢?服侍得不好?”
  “不是的。”十公主低下头,她缓慢的,郑重的在潮生身前跪了下来:“四嫂,我不想嫁给那姓霍的。”
  潮生怔住了,一时竟忘了让十公主起来。
  时近黄昏,夕阳回照,宫墙和廊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十公主的神情坚决:“要和那样腌臢的男人做夫妻同床共枕,我想一想都要作呕。我情愿一辈子不出嫁,也绝不嫁他。”
  潮生终于回过神来,伸手相扶:“十妹妹,你先起来。”
  十公主眼中含泪:“我知道这事儿太难为四嫂。要是换作从前,我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想,总得试一试,以后才不后悔。女子这一辈子,嫁错了一个男人,就再没什么旁的指望了。四嫂是个善心的人,我才厚着脸皮求你……”
  潮生心中一动:“你……心里有别人吗?”
  十公主哽了一下。
  既然没否认,那就是有了。
  潮生声音更轻了:“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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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突然觉得这文一百万字可能完不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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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五章 迁

  回府的暖轿里,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四皇子发现潮生有些恍惚,轻声问:“可是累了?”
  “不是。”潮生抿了下嘴唇:“刚才十妹妹求我一事。”
  “何事?”
  “她不想嫁霍四。”
  四皇子并不算太意外:“原来是这个。你答应她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潮生说:“她跟我跪下了……把我吓了一跳。”
  四皇子拍拍她的手,仿佛有压惊作用。
  “我想这事儿,也不太难办吧?”潮生小声说:“老实说我也瞧不上霍四,你看看他干的那些事儿,一次又一次的,都出了格了。我说,这国丧期间,他会不会那么老实?他要是不老实,抓着这个把柄,这婚事就能作罢吧?”
  “嗯,是不难。我让人留意着。”
  这年头的纨绔子弟没几个经得起考验的,存心找碴,那没有找不出来的。
  不过四皇子看潮生还是心神不定。既然不是单为了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潮生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屡经变故,早就练得处变不惊了——必然不是小事。
  “刚才还十妹妹和我说了一件很久之前的小事,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四皇子握着她的手,等潮生说下去。
  “当年我刚到宜秋宫不久,因为寿王,嚷,那时候还是二皇子,他向我打听消息,后来赏了一个玉扇坠给我。”
  “这事儿我倒记得。”四皇子说:“那时候我还提防着二哥,怕他打你主意呢。”
  潮生向他一笑,不过笑意有些勉强:“为了这个,十公主来找过我麻烦,后来哭了一场,我们反倒好起来了。那时候我一直觉得,那扇坠的事情大约是宋婵心怀嫉恨向十公主告的密。后来事过境迁,我也没想起来再问。”
  “不是她?”
  “不是。”潮生静静地说:“是含薰。”
  她猜了很多人,唯独没猜过含薰。
  四皇子揽紧了她,唇轻轻在她鬓边吻了一下:“别看得太重,人总是会变的。”
  “我知道。”
  只是,她没料到那时候含薰已经……
  从在烟霞宫的时候,她就知道含薰很有上进心,要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和望梅那么亲近了。后来两人际遇不同,含薰被打发到东宫,到了二皇子身边。也许她从没有一刻松懈过力争上游的决心。二皇子那时候无端赏她,从葡萄,酥皮肉这些小东西,一直上升到玉扇坠。这种赏赐太厚重,连四皇子都觉得二哥惦记起了自己的人,其他人会怎么想不言而喻。那时候含薰一定不愿意,让二皇子的注意力再放在自己身上。她自己不能动手,十公主却是个绝好人选。
  只是十公主却没有把潮生怎么样。
  想到含薰在那件事后,依然和她亲亲热热的称姐唤妹,央她学字,时常请托她帮忙……一点异样都没有,想起来不止让人心寒,还让人后怕。
  含薰被宋婵借故处罚时,她还替含薰出头……真是,那局面八成也是含薰一手设计的。因为后来的结果,宋婵没得任何好处,而含薰却一跃而上,隐然成为二皇子身边最信重的人了。
  这么有心计有手段,又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潮生觉得自己好象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别去想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是啊。”潮生摩挲着他的手指,十指交握在一起:“这几天忙乱,我今天还想起采珠。她一直侍候徐婕妤。原来说今年让她能放出宫去的,结果耽误了。”
  “有机会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后宫中也可以放一大批人出去。
  说到这个放人,也是一件难办的事儿。
  有谋生能力的人想出去,没谋生能力的人可不想,而且这些人多半做活也不怎么样。宫里头之前放人的思想,恰恰想把这些老弱病残赶出去自生自灭,把能干的留下来。
  但这一次放人,肯定规模比从前都要大得多。
  原来的皇帝把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姑娘拘在宫墙内,很不人道。至于宫婢,之前皇帝后宫充实,自然需要很多人手。可是现在四皇子没有三宫六院,就一个老婆,还很会呷醋,后宫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宫婢充役了。
  这事儿就是潮生的差事了,哦哦,终于有件好事了。原来她也能以权谋私一把了。嗯,以潮生现在的地位,二话不说就能把一个小宫女放出去了。
  权力真是一样好东西,无怪世人那样为之着迷,前仆后继。
  后面的事情,一步步全按礼制来,倒也不用多花太多心思。不花心思,可是要花力气。别以为哭灵、操持,见那些命妇不算体力活儿,让说这话的人自己试试!潮生这些日子饭量不减反增,总是没到用膳的时候就饿得要两眼放光了。只是早起晚睡,休息不好。好在这时候人人都是眼睛红红的,至于是熬红的还是哭红的,那也没什么差别。
  先帝葬入皇陵的那天,恰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阿永一身孝衣,细碎的雪花沾在他的眼睫毛上,他记着父亲的告诫,不能有失体统,即使那雪花挡了他的视线,也不能抬手拂去。
  雪花渐渐融化,变成了水珠,却仍然沾在那里,象是一滴凝固未落的泪。
  去送葬的路上,人人如丧考妣,回来的路上却已经是一派轻松了。蒙蒙的飞雪也没能让他们瑟缩沮丧。
  因为先帝下葬,代表着一个旧的朝代已经彻底结束了。现在要忙的,是新皇登基事宜了。
  潮生一家在廿六日迁进了宫中。
  阿永和宁儿还小,所以跟着潮生一起迁进了椒房殿。
  椒房殿已经打扫粉饰过,帐幔垂帘全都焕然一新,看起来的确是新人新屋新气象。
  潮生没有一种“终于买房了”的满足感,只觉得,嗯,这屋挺大,还不用付租金,只是不知道床睡起来舒服不舒服。
  阿永问:“娘,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
  潮生点了下头。
  她是要住这里了,儿子们嘛,大了之后,就没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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