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春墨显然是酸翁之意不在酒,刚才除了说王妃的事,其他时候全在打听四皇子如何。对春墨来说,四皇子这个称呼比王爷要亲切多了。这一点倒是和潮生一样。四皇子在府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正屋他也去,只是频率,嗯,绝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沉迷于闺房之乐。事实上许多时候都是温氏派人来一催四请他才过去。
长史官的人选确定了下来,就是李申。这人的确能干,和齐管事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事情井井有条纹理不错。
潮生慢慢知道,原来四皇子并不是穷得个当响,分府之后皇帝都会给儿子些产业田地庄子宅院,当然钱也有。但是这今年代,人们往往更看重的是不动产,像田地古往今来都是最可靠的 因为它就在那里不会被偷走,只要不遇上坏年景那就是一份儿固定的收益。四皇子有多少田地呢?嗯,确切数目潮生不知道,总之绝对不少,就算他不当王爷没有年俸,靠收田租肯定也能过着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温氏也有自己的产业田庄,店铺都有。夫妻俩的财产状况完全是分开的,四皇子这边的,温氏插不上手,温氏那边的四皇子也并不过问。住在同一座府里却有内外两派体系。潮生莫名的联想到,在现代也有些夫妻间完全AA制,但是潮生理想中的爱情和婚姻不是这样子的。穷一点不怕,两个人心能想到一处,说话投机,相互依恋扶持,有一碗粥两人可以分着喝。而不是像四皇子和温氏这样。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已经穿上了夹袄。四皇子书房后的小花园里荷花早已经凋零,莲蓬被小顺和潮生摘了。最后荷叶也干枯了看去有些破败凄凉。
但是四皇子却让把荷叶留下。潮生一下子想到“留得残荷听雨声?”四皇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潮生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么风雅。
只不过从前看小说的时候,红楼里头也有一个真性情的女子,想留下那一池被别人厌弃的荷叶 就为了听雨声。
早上起来太阳还没升起,枯草残荷上头都蒙了一层白霜,远远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秋去冬至的寒意。潮生把领子拢了拢拿掸子拂去窗棂上淡淡的浮灰。府里来了客支,温氏娘家的表妹来了。这位小姐姓何,是温氏姑母家的女儿。现在父母双亡,所以住在外祖母家中。但这位在遭遇上和林妹妹相仿的女子性情却大不相同。这个月何姑娘已经来了好几回,头一回来的时候就拉着温氏满府里游玩,温氏就算对娘家人十分热情,也招架不住这位表妹的旺盛游兴,只能讨饶投降,后面就是秦荷陪着这位表小姐了。
潮生见过她一面只觉得有些不大协调。
何姑娘相貌娇美,身形婀娜算得上美女。但潮生见她的那一回,何姑娘满头珠翠,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外表谈吐还不算,最不协调的是她的目光。那目光闪烁中带着急切 似乎还有些贪婪,就像一个贼进了主人家,嘴上虚应客套,实际上在盘算着哪样东西最值钱一样。潮生不喜(…提供下载)欢这位何姑娘,从第一眼就喜(…提供下载)欢不起来。
后来何姑娘又来了几次,更加让潮生确定了这一想法。何姑娘的派头大得很,每回来都起码带着四个以上的婢女。衣饰必定华贵簇新,对于潮生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那是正眼儿都不看一眼的,彷佛不如此,不足以显出她身份的高贵。而且留下来吃饭的时候,挑一拣四,要了肥鸡又嫌腻要了烩肉又说成,气得李姑姑憋着骂:“哪里冒出来的,这位表小姐说着难吃,还吃了这么多?”潮生差点儿笑呛着。
“姑姑看你说的”
“我说错了吗?”李姑姑指着端回来的盘盏说,这个除了主子可没人动过。王妃一个人能把这个吃掉一大半去吗?”潮生看看那盛着烩肉的小钵,诚实地摇了摇头。温氏的胃口和肚量绝没有这么大。
“多半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李姑姑摸摸下巴:“一身暴发户的习气生怕人不知道她有身份似的拼命摆谱儿。”暴发户一个字太贴切了。
这也是潮生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
李姑姑并没有只抱怨,她去找人打听消息。
李姑姑的消息在宫中的时候就很灵通,出了宫之后同样灵通。等她打听了回来和之前的猜测一印证,发现果真没猜错。这位何姑娘父母早亡,直在乡下长大,抚养她的只有一个奶娘,温氏成亲前不久才被温家接了回来,据说回来的时候,这位何姑娘衣衫粗旧,举止粗野和街上的叫花子没有什么两样。能把她调教成现在这模样,温家已经是花了偌大力气了。
这消息让李姑姑觉得十分快意,一边儿吸溜溜喝着热茶,一边儿笑着说:“山鸡就是山鸡,你给她披上凤毛她也是山鸡。”
这话潮生锋认同。就像窈窕淑女那个电影里演的一样,给个卖花女穿上贵妇的衣服,不代表她马上就成了一个贵妇人。怪不得这位何姑娘的眼光,总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也许是过去的穷苦生活,让她对现在的一切都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态。一边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可是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生怕这富贵荣华会突然间再失去,所以总想把能护住的东西都抓在自己手中。
这么几次下来,温氏也不大乐意招待自己这位表妹了,府里头的人多半都是从宫中出来的,谁不是长了一双利眼,何姑娘这种种表现够给温氏丢人的。可是她又不能说出“你不要再来”这样的话。不但不能说,何姑娘又不请自来的时候,她还是得好言好语的招呼着。毕竟那是她的娘家人。一听何姑娘又来,李姑姑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也是李姑姑向来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这位何姑娘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末了儿,还要狠狠指摘褒贬番,真不好吃你就别吃啊?吃完了,喝完了,再说不好,让人感觉太嗝应了。满儿也跟潮生抱怨过:“这位表小姐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上回她来因为嫌茶热,指着鼻子把春墨姐姐给骂了一通。要不是王妃说话,只怕还想上手打呢。她还对王妃说,不能太宽纵下人了什么什么的。我呸,她是不是在温家使不了威风,特意跑到这儿来显摆?”嗯,说得有道理。何姑娘在温家是客居,温家的下人,她只怕不能随心如意的打骂惩戒。毕竟她姓何不姓温。有这么个表妹也够温氏头疼的。
不过她第一头疼的问题,应该不是她这个不着调的表妹,而是她自己的肚子。
药也一直吃着可是温氏一直也没有传出喜讯。
第111章 借书
其实就潮生看,新婚夫妻固然有结婚两月就传喜讯的,可也有那三五年才有好消息的。就算到了现代,不孕不育专科门诊照样火爆,广告扑天盖地的。
但是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没有孩子傍身,温氏能不急么?进了腊月里她又病了一场,因着要吃这药,那补药就得停了。
这场病延延绵绵的,一直到过年时候都没大好。
温氏的药并没有放在小厨房里煎。茶炉房专门隔出来一间来煎药。吃药的事儿温氏当然只放心自己人,都是秦荷领着两个丫头打理,潮生路过的时候,见那两个丫头正对着药向和药碾,一个掏一个粹,大冷天忙得一头是汗。
潮生没有多看就走了过去。
她只是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生病。
温氏病了可以请医延药多方张罗,自己这样的婢女病了那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
这些天正院里头人人都难免沾了药气。满儿跑来找潮生,把手帕包的散钱递给她:“潮生,你替我收着吧。我那屋里人多手杂的,搁着什么东西一转眼儿就没了。”
潮生答应下来。
满儿羡慕的看着潮生这间屋子。
潮生自己住一间屋,她又爱干净,屋里这会儿没生火盆儿,也不算太冷,窗纸是新糊的,阳光照在上面雪白透亮,屋里也显得亮堂宽敞。
满儿的手帕包里不但有散钱,碎银,还有一颗黄澄澄的珠子,有黄豆般大。潮生一怔,拿起来看了一眼。
金豆子潮生当然见过,她自己也攒了好几颗呢。但是满儿这颗是哪里来的?
满儿笑嘻嘻的,有些得意:“这个是表姑娘给我的。”
潮生有些意外:“那位何姑娘?”
“嗯。她朝我问了些话,赏了这个给我。”
潮生有些好奇:“她问了你什么?”
“就是咱们王妃,还有王爷的一些事儿啊。”满儿说:“王爷我是不知道,王妃的事儿她干嘛还找我打听?她们不是表姐妹嘛,有什么事儿还要问旁人?”
这说明何姑娘和温氏不熟悉。
起码,没有表面上那么热络。
那何姑娘频频跑来王府,恐怕就不是为了什么姐妹之情了。
温氏病的这个月,她恨不得隔天就来一趟,倒也都带了些补品药材什么的来。
满儿问:“潮生,王爷脾气很好吧?服侍起来难不难?”
“王爷白天又不在府里,晚上回来了也不会总在书房,差事倒是容易。”潮生说:“要说脾性,“你来这么久了,看王爷打骂过什么人没有?”
满儿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话:“我听说,“王妃要给王爷挑两个人。”
潮生并不意外。
这个她也听说了
虽然这消息未经证实,但是内宅里已经传得纷纷扬扬,煞有介事了。
满儿索性脱了鞋爬上炕,舒舒服服靠在潮生的枕头上:“嗯,潮生姐,你说,“要给王爷当妾,“咱们这府里谁够格?”
潮生一笑:“这我怎么知道?”
“肯定不能长得丑。”满儿点头说:“对了,你还记得莺歌吧?”
“当然记得。”
“她不知怎么巴结上来,现在已经是针线房的头儿了。”满儿说:“昨天她给王妃送裙子来,描眉点眼儿,看着妖里妖气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这个巧宗,打算讨好了王妃,好能巴得上王爷。”
潮生对莺歌印象不深,不过莺歌长得是不错。
要真是生得平庸,也就没这些妄想了。
可是宫女进宫都是挑选过的,那歪嘴斜眼的当然不可能入选。平头正脸儿,又正在豆蔻年华,这今年岁哪有丑女呢?看着都挺秀气水灵的。
可是莺歌未免太心急了些,这不过是个传言,王妃和王爷都没表态呢。
潮生打开小箱子,把刚点好的钱放进里头。
满儿凑过来,小声问:“唉,潮生,你有没有想过,嗯?”
最后那一声嗯,她声调挑高,神情暧昧,暗示了许多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
潮生摇了摇头。
“说呀,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去告诉旁人去。”满儿小声说:“我听她们背后说起来,就算嘴里酸溜溜的,也得承认你生得好,这满院的丫鬟加起来也及不上。再说,你又识宇,手又巧。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殿下又看重你,要真有那事儿,那也只有你当得起。”
“快别乱说。”潮生摇摇头,她把床边的一丝褶儿抚平,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在浣衣巷。”
“嗯?”
“算啦。”潮生没再说下去。
当时她的想法是离开浣衣巷,远离那高高的宫墙,能过太平的日子。
不必受那样无穷无尽的苦和累,也不用担惊受怕。她当然不想别人来算计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去算计别人。
满儿也没追问,翻了个身儿,舒服的深吸两口气:“自己住一间屋,真自在,潮生,要是有机会,你帮我在王爷面前说说,把我调过来跟你作伴吧?”
“你想住这边?”
“对呀,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在书房当差。”满儿说:“虽然我不识什么宇,可是给你打下手,做粗活儿,我肯定能做。”
潮生有些意外,她可不敢一口答应。
书房对四皇子来说,一向极为重要,也十分隐密。当初在宜秋宫就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如果是想在别处当差,潮生甚至不用去和四皇子说,和小顺说说,或是求一求齐总管,都可以办到。小顺是四皇子身边最得用的人了,他一句话的份量也不轻。齐总管那里,潮生也能有几分把握。
可是唯独书房。
满儿拉着她的袖子,讨好地问:“我也知道这事儿挺难的,你就帮我说一说,成与不成我都一样谢你。”
“你在正院,不好吗?”
满儿扁了扁嘴:“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王妃自有心腹,我们这些人熬再久,也就这样了,做点儿杂活,传个话跑个腿,收拾清扫搬搬抬抬的,能有什么出息……”
这个,满儿以前倒是说过,要离开浣衣巷,要伺候贵人,挣个好前程。
那时候她想得很单纯,似乎只要到了贵人身边,那立刻高人一等了。
可是伺候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每个伺候主子的人都能风光体面。
温氏身边最看重的,就是秦荷了。
满儿的失落潮生明白。
府里头现在就两个主子,既然温氏那里没指望,满儿当然想另找各路。
可是,潮生送走了满儿,然后一直琢磨这件事。
书房是肯定不成的……
但是府里现在也没有别的主子,能给满儿提供一个发挥施展的位置。
过了午天阴了下来,起了风,只怕眼看就是一场大雪,四皇子回来得也比平时要早。
潮生沏好茶端来,四皇子接茶时,两人手指轻轻擦过。
“手这么凉?”
潮生说:“刚从外头进来。”
她不觉得有多凉啊?
四皇子嘱咐一句:“多穿些,近来时气不好,病得人多。”
“是,谢王爷关怀,我记下了。”
四皇子抬头看她一眼。
四皇子这一年来变化极大,尤其是去了潞州沧州回来之后。
他脸庞轮廓显得比以前更加挺拔俊秀,眼睛浓黑。潮生也说不上来原因,但总是不敢和他对视。
潮生正按四皇子的吩咐,把他带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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