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玉面,居然痴了。
一声马嘶,猛地从车外传来,随之,马车似乎轧到了什么,闷闷的颠簸了一下,林雪笠身体一晃,直直的向一侧倒去,头也不受控制的磕上那青衫下的胸膛。
面上发烧的林雪笠,软软的身体还未能坐起,已经感到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犹豫的抬头,掩去脸上的羞赧和气息的慌乱,林雪笠也突然发现,马车似乎已经停下了。
“怎么了?”
这时,林雪笠才想起刚才马车那明显的颠簸,也才意识到,那样沉闷的颠簸,倒不像碰到了什么石块树木,如果要说像什么,倒是像轧上了什么东西的身体。
被自己的想法激了一个冷战,她的心里也暗暗安慰自己,这样荒山野岭的,应该不是轧了人,或许只是什么受伤的野兽吧。
“你在这里,我去看看。”碧霄其实已经知道车下是何物,只是,他此时下车,也不过是去清理那些东西罢了。
林雪笠轻轻地点点头,心里的隐隐的不安,却更是强烈起来。看着青衫一闪,碧霄已经从车厢里走了出去。她也急忙调整身子,掀起窗帘,向外望去。
车外依旧在下着雨,雨势虽然小了些,却也如密不透风的幕布,将这天地间的景色悉数覆盖起来,只剩下濛濛的一团。
林雪笠有些焦急,心中一动,手里已经有几枚散发着璀璨莹光的宝石,耀眼的光线随着她的手臂伸到车外,车厢外的几丈范围内,也已经被照耀的清晰可辨。
随着宝石荧光照亮车下,林雪笠从车窗里,也看到了马车周围的情形。只在马车这一侧,就有十几具尸体,夹杂着一些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躺卧在地。从哪些人身体上的刺目惊心的伤痕可以想象,曾经这里是怎样血流成河的人间修罗场,只不过,那猩红的血迹,已经被雨水稀释开来,渗入周围的土壤,将周围的路面,也染上了几分血红。
从未见过这样血腥残酷的场景,林雪笠惨白了脸,忍住胃中的翻涌,大脑却在飞速的旋转。这车下的人,有黑色的衣衫,还有一些是青色的锦衣侍卫,看那些人的穿着,怎么有些像浅语身边的侍卫呢?可是,这些人,能够被人这般轻易地杀死,显然身手都不及浅语的明暗侍卫。他们是谁?他们为之舍命相互的人呢?
这么想着,林雪笠的手臂也从车窗之外收了回来,心绪烦乱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臂的冰冷,反而略略思索一下后,就向车外走去。
车门在她伸手欲开时,自动的打开了,一身青衫的碧霄从车外走了进来。他一身的青衣,没有打湿,只是沾染了一丝潮湿的雨雾。
看着起身的林雪笠,碧霄伸手将她扶住,柔声说道:“不要下去了,外边雨水很冷。”略略一顿,看着林雪笠询问的目光,碧霄轻声说道:“这里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林雪笠仍旧不能安心,却也相信碧霄的话,默默地任他将她牵到软榻旁,扶着她再次坐稳,马蹄踏踏,又上路了。
第17章 雨中救人
第七十八章雨中救人
外边的雨声渐渐小了。有风刮起来,吹动了车窗的丝帘。零星的雨滴,飞进车厢里。
因为疲倦而眯了眼睛的林雪笠,被几滴雨水,激了个冷战,人也倏然间清醒过来。
随着雨势减小,车厢里的珠光被正常的光线掩盖。林雪笠正想掀开窗帘,看看外边,只听得踏燕一声长鸣,林雪笠的心里,突地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了上来。
抑制住手臂的轻颤,掀开窗帘,从车窗里望出去。
扯天接地的雨幕,已经成了沥沥的小雨。朦朦的雨丝,让天地间万事万物,宛如笼罩在重重的迷雾之中。
车窗外,踏燕的马头,紧靠过来,一双澄明的马眼,与掀开窗帘的林雪笠来了个对视。
“怎么了,踏燕?”林雪笠伸手摸摸踏燕的鼻梁,柔声询问。
踏燕却不肯再说话,只用嘴轻轻地咬住林雪笠的手,向后轻扯。
林雪笠心中惊奇,回首对着碧霄轻呼:“停车!”
不能使用法力的碧霄,有些懵然,但还是停下了马车。林雪笠起身就向车外走去。却被碧霄一把拉住,一件斗篷披上了她的肩膀。
林雪笠歉然的回首笑笑,任碧霄给她戴好兜帽,系上衣带。任他握紧她的手,一起走出车厢。任他先跳下马车,再转身将她也抱了下来。
林雪笠跟在碧霄身后,让他高挺的身子,遮挡了大部分斜飞的雨丝。路面上,有水和泥。林雪笠的绣花鞋,只踩了几步,就湿透了。林雪笠感到自己的脚踩在冰冷的雨水中,让她的双腿都有些麻木。走了几步,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握着碧霄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气。
碧霄感受到手上的微痛,转首看过来,林雪笠惨白的脸色,让他大吃一惊。看着她遥遥欲坠的模样,这才注意到宽大的斗篷是将所有的雨丝遮挡住,却挡不住脚下的泥水。碧霄蹙紧了眉头,伸手将林雪笠抱起,转身要回马车。靠在他的肩膀的林雪笠却抓紧他的衣衫,轻声阻止:“不要,带我去。”
看着一张小脸,青紫了双唇仍旧不变的坚持,碧霄不由得一阵心痛,抱紧怀里的身体,柔声回答:“好。”
顺着泥泞的路向回走了十几步,走在前边的踏燕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林雪笠和碧霄,将马头伸向路旁的一丛灌木丛。习惯高昂的脖颈俯下,似乎在用鼻子拱着什么。
林雪笠与碧霄对视一眼,已经暖和过来的林雪笠,从碧霄的怀里跳了下来。顺着踏燕的的方向看过去。
湿漉漉的灌木丛被踏燕分开。一个穿着紫色的斗篷,蜷缩着的身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先前路上那些尸体,再次浮现在林雪笠的眼前。这个蜷缩在灌木丛中的身影,虽然一身泥水,斗篷衣服也刮破了许多地方,却显而易见的都是极好的衣料,即使那斗篷边缘露出来的描金麂皮小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穿戴的起的。
难道,这个人,就是那些侍卫拼死护卫之人?
心思转圜间,林雪笠上前掀开那人的兜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蜷缩着身子,坐在灌木丛中。虽然披着兜帽披风,却已经是全身湿透。衣服和披风更是沾满了泥水。在他的身下,一缕血迹,还未被水冲净,正蜿蜒着,淌了下来。
林雪笠心中一紧,伸手就去扶这个孩子。手刚刚伸过去,一抹白光从那披风下边刺了出来。站在林雪笠身后的碧霄,手疾眼快的将林雪笠拉向后边,拉进了他的怀里。
饶是这样,林雪笠的手指,已经被那利刃所伤,猩红的血,从她的手指上涌了出来。
“笠儿,你没事吧?”看到纤细的手指上涌出的猩红,碧霄只觉得心里一紧,赶忙俯首,细细的察看。
林雪笠看着碧霄这般紧张的模样,心里一暖,却仍放不下那个少年,她刚才着急察看少年的伤情,没注意,现在想来,在那少年的怀里,定然还有一人,只不过,能让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搂在怀里的,还能是多大的人儿?
一个小孩子?可是,如果是一个孩子,她怎么知道用匕首防身?
扯扯碧霄的衣袖,林雪笠柔声说道:“我没事,你还是先看看那两个孩子吧?”
碧霄抬眼看看林雪笠,见她脸色虽然有点儿苍白,精神却还算饱满。也就不再坚持,转身去看那灌木丛中的孩子。
已经有了防备的碧霄,没有让那利刃再有机会挥出,手指一扫,那道雪白的利刃,再次刺出,却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之中。
林雪笠也在注视着那个斗篷下的两个人,白刃下边,是一双珠圆玉润的小手。顺着手臂看下去,一身粉红色的绸缎衣服,已经湿透,紧紧地裹着孩子的手臂,而这些,都不能吸引人的目光,因为,那颗从斗篷里钻出来的小小脑袋,正倔强的昂着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碧霄和林雪笠。
与那少年同样的湿透了头发和身子,却显然没有受伤,苍白的脸色,仍旧不能掩盖小女孩漂亮到极致,也可爱到极致的小脸。只是,那如浸在水银中的黑色水晶般的黑眸,太亮,也带出了太多的恐惧和倔强坚强。
这双眼睛,让林雪笠涌上一阵熟悉之感,似乎有那么一双幽黑的桃花眼,与这双眼睛渐渐重合。只是,眼前的情形,让林雪笠没有细想。她只是惊奇的看着这个小孩子,这样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子,即使那少年受伤昏迷,也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林雪笠转首看看身旁的碧霄,只见他的眉头因看到这个执拗的小女孩子,而渐渐蹙紧。
伸手将皱紧眉头的碧霄拉开,雪笠对着那个小孩子露出一个笑脸:“小妹妹,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这个是你哥哥吧?他受了伤吧?如果不及时治疗包扎,他的伤会感染的,而且,这荒山野岭的,天马上就要黑了,还下着雨,你不怕有野兽出来么?”
这么说着,林雪笠握住那双冰凉的紧握匕首的小手,用自己微薄的体温,给那个孩子些温暖。
“不怕,小妹妹,你和姐姐带哥哥去疗伤,好不好?”林雪笠柔声安慰,让那双惊恐至极的眸子,渐渐放松了防备,紧握着匕首的小手,也终于软化,匕首落地,林雪笠一喜,上前将小姑娘从少年的怀里扶起。伸手将小女孩抱进怀里。细声的安慰:“小妹妹,不怕,没事了,有姐姐不要怕。”
仿佛直到这时,小女孩才正真的放松了心情,小身子蜷在林雪笠的怀里,微微颤栗着,却没有哭泣。
林雪笠将小女孩抱紧,看看碧霄道:“你抱着他吧!啊……”说着就要抱起小女孩子,却没防备,一个大大的力气,揪住了她后背的衣服,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体,已经凌空而起。
第18章 皇子公主
第七十九章皇子公主
强盗劫持?还是什么妖怪来袭?
心里闪过种种猜测,手却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小女孩。
下一瞬,被放到马车上的林雪笠,方才反应过来,没有什么强盗,也没有什么妖怪。她不过是被拎送回了马车。而这个将她拎回来的,还不是人。
居然是踏燕!
是踏燕咬住她的衣服,将她和女孩子拎回了马车。
林雪笠回首看看得意的踏燕,无奈的叹口气,心里哀呼,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这么柔弱的人了,居然连踏燕都欺负她。
不过,懊恼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心里还是为踏燕对自己的爱护高兴。伸手拍拍踏燕的额头,感到怀里小孩子的一阵瑟缩,也就不再磨蹭,将小女孩带进了车厢。
将少年抱回马车的碧霄,没有着急给他探查,反而一把将林雪笠拉过去,将她沾了泥水的鞋袜脱了下来,伸手将她冰冷的脚包进了自己的手里。被碧霄的动作惊呆的林雪笠一阵羞赧,轻轻地挣了挣,没有挣脱,反而让握住她双脚的手,握的更紧,林雪笠索性不再挣扎,任他手心的温暖传到自己的脚上。
片刻,感到冰冷麻木的脚渐渐的暖和过来,林雪笠红着脸,轻声说道:“行了,还是给两个孩子看看吧?”
碧霄松开林雪笠的脚,却没有让林雪笠爬起来,伸手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软榻之上,并用毯子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
被碧霄这般疼宠的动作感动,也被这种老母鸡护小鸡般的模样逗笑。
“碧霄,我没事了,你把小姑娘领过来,我给她换换衣服。”
看看一旁正蜷缩着小身子瑟瑟发抖的孩子,碧霄也不好反对,虽然年纪小,也毕竟是个女孩子。
再转眼再看仍旧昏迷的少年,也是一身湿透,斗篷散开,可以看到他的手臂和脊背上的伤口,正在向外洇着血迹。
林雪笠看着实在不会照顾人的碧霄,摇头笑笑,从手镯里取了一身自己的男装,递给碧霄:“你给他换上,然后,我给他包扎。”
点点头,碧霄就要将少年带出车厢,又被好笑的林雪笠扯住衣角:“我朝这边好了,别到外边换衣服了,这孩子的身体不能再受寒了。”其实林雪笠想说,不过是个小男孩子,如果没有碧霄,相信林雪笠会毫不迟疑的自己动手给他换衣的。
将小女孩子的外衣鞋子脱去,又将她瑟缩的小身子拉到软榻之上,取了布巾给她将头发擦干,给她换上一身自己的衣服,接着将她的小身子,裹进温暖柔软的毯子里。
小女孩子不哭不闹,更不挣扎,任林雪笠在她身上忙碌着。她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则一直不变的望着一旁的哥哥。
遇到刺客没有哭,被哥哥抱着逃命没有哭,即使哥哥受伤昏迷她还是没有哭的孩子,却将身子缩进温暖的毯子,开始哭泣。
看着蜷缩在毯子下的小身子,一阵阵抽泣,心里有刺痛蔓延。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么坚强的性格,一个七八岁,本应只知道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却能都手握利刃,沉着的维护自己和哥哥,还能等待最佳时机,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这该是何等深沉的心思、缜密的算计!
最讨厌心机算计的林雪笠,面对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却生不出一点儿厌恶,有的只是心疼和怜悯。
她伸手拍拍蜷缩的小身子,柔声安慰:“睡会儿吧,我去给你哥哥伤药包扎。等到了市镇,我们再给他找个郎中看看。”
没有等小女孩反应,因为她知道,这样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眼泪展现在人前,那么,她也会尊重她的意愿。
林雪笠转身,碧霄已经给少年换好了衣服。林雪笠从手镯中取了伤药,将少年的衣袖挽起,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出现在她眼前。
伤口经过雨水的浸泡,泛白的伤口咧开着,已经不太流血,肌肉微微外翻,犹如一只喘着气的嘴。雪笠心里一阵压抑的痛,忍住手指的颤抖,将伤药敷上,又撕了两块手帕将伤口包了。
包扎弄痛了少年,他轻轻呻吟了一声,用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