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5 草原情愫(2)
第二日一大清早,於单便在毡帐外叫唤着烟罗。
烟罗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挑帘而出,却被门口蹲着的一条大黑狗吓了一跳。
“哈哈,看把你吓的,我还说送你的呢。”於单一手拉着绳子,一边朗声大笑起来
“喂,你一大早来就为了吓我吗?”烟罗原本还模糊的意识一下子被吓的清醒了,立即拉下脸来,冲着於单的手臂就是一拳。於单嘿嘿一笑,巧妙地避了过去。
成功躲避后斜斜地依靠在毡帐上,含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烟罗白皙的脸上,抬起握着绳子的手,递到烟罗跟前:“给,这可是乌孙国送来的猎犬,我瞧着喜http://。345wx。欢,想着你兴许也会喜http://。345wx。欢,就牵来让你瞧瞧。”
“这么大一只狗……会……不会咬我?”烟罗有些害怕地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那蹲坐在地上都有她半人高的黑色猎犬。
“你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这猎犬是训练过的,不会咬人。”於单抓起烟罗伸出的手,将绳子塞进她的掌心,“抓好咯。”
烟罗抬眼看了看於单,咧了咧嘴,仍是有些害怕地不敢去摸,她的力气一直很小,就是被抓去练功的时候都是经常哭鼻子。还好,总是有青城哥哥护着她,想到青城,烟罗扬了扬嘴角。
“笑什么呢?傻傻的。”於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探究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
“没,没什么,我们去那边遛狗去。”烟罗扬唇一笑,在初升的朝阳下明媚动人。
话音刚落,烟罗轻轻挥了下手中的绳子,黑色猎犬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掉头朝远处的草地跑去,烟罗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个不稳,身子飕的往后仰去,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去。烟罗“啊,啊”地大叫着,却只听见於单的笑声在身后肆无忌惮地扩散着。
一路被这只猎狗拉着奔跑,烟罗已经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吐出“救命……救命……”,但是这狗丝毫不理会她,依旧撒疯似的乱跑着,似乎特别喜http://。345wx。欢这片草原,要跑个够。
“臭狗,你给我——停,停下!”烟罗气愤不已,却又死死不肯松了绳子,只得发出断断续续地低喝声。一旁劳作的匈奴奴隶看着这个汉人打扮的小姑娘都露出笑容。
“哎哟。”一个踉跄,烟罗猛地趴倒在地上,手上一松,猎犬自顾自地跑开了,烟罗愤愤不已地一边吐着口中因摔倒吃进的草屑,一边恨恨地瞪着它跑远的身影。
“姑娘小心些,这狗可不好驾驭。”一只大手伸到她的眼前,手掌宽厚,还有大大小小的老茧。
烟罗抬眼,对上一张微笑着的脸。
不理会他伸过来的手,烟罗自顾自地爬了起来,随便拍了几下身上的尘土,瞟了一眼远处,发现於单还没有来,气鼓鼓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张骞。”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几岁,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张骞?”烟罗低声重复念叨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同阿爹差不多的衣着,“你是汉人?”
“正是。姑娘不也是汉人吗?”张骞始终保持着那温和的笑,这是烟罗第一次见着除了阿爹之外的汉人,顿时被他有别于匈奴男子的翩翩风情感染,嘴角扬了扬,爽利地答道:
“正是!”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骞,烟罗突然觉得张骞的长相是不同于伊稚斜和於单的那种好看,轮廓比较柔和,不过脸上过早地出现了细纹,像是常年在风沙中生活一般。
“姑娘看什么?”张骞坦荡自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烟罗不答反问,她甚少在匈奴见到汉人,今日见到张骞确实来了兴致。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6 草原情愫(3)
“我是被扣留这里的。”张骞淡淡地道,看不出一丝情绪。
“那你想回去吗?”烟罗就地坐下,拽了一根草学着於单的样子放在嘴里嚼。
“大汉是我的故乡,张骞生于斯长于斯,死也要死在故乡。”他说着,目光转向东南方,突然恨恨地道,“匈奴无道,扣留我这个汉使,让我滞留漠北数载无法归乡!”
烟罗侧头眯眼看着刚才还温和笑着的张骞,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悲伤又愤怒的神色。
“你不用这么悲伤嘛,其实匈奴也不错啊,这里有好喝的马奶酒,有骁勇的战士,也有热情的姑娘……”烟罗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碧蓝天空变幻的云朵。
“你倒成了井底蛙了,我们大汉幅员辽阔,各地景致风俗都不同,大汉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店铺里装满来自各国的货物,琳琅满目。还有我们大汉的天子,文治武功,百姓皆是安居乐业!”张骞坐在烟罗身旁,眺望远方,一片憧憬和神往之色。
“若要有你说的这般好,那你带我去玩玩可好?”烟罗听得张骞说的这般生动神往,不禁有些动了心。
“好,只要我能逃出这里,定带你去大汉瞧瞧。”张骞满腔热血,豪气万丈。
“匈奴的天空真蓝,云朵真白,不知道大汉的天空和白云是否也是这样。”烟罗喃喃地说着,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美丽的阴影。
“烟罗!”
张骞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向於单行礼。於单满脸不悦,挨近烟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随意。”
“你还说呢。”烟罗一见於单,刚才被狗拉着摔倒的火气就又冒了上来,“你看看你送的好狗,将我拉着摔成这样,你人去哪了?”
於单一把捉住烟罗伸出的手,细嫩的掌心在地上擦出了条条血痕,於单心疼地皱了皱眉,歉然地道:“刚才遇见了王叔,就闲话了几句,不想你竟摔了。可疼?”
烟罗抽回手,瞅了瞅一边的张骞,又恼然嘟着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好歹我也是匈奴第一女神医呢。”
於单看着烟罗另一只手轻轻地搓揉着伤口,又不禁笑了起来,揶揄道:
“是是是,第一女神医,都十二岁了,还拉不过一只狗。”
“於单,你……”烟罗一怒,扬手就要打於单,於单见势撒腿就跑,烟罗穷追不舍,两人在辽阔的草原上一前一后地追赶着。
直到入夜十分,烟罗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又是她该去见那个“主上”的日子。和於单分开后便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了出来。站在荒凉的辕门前,听着那个被称为主上的人喋喋不休,这是她最受不了的时候了。但是主上对她很好,打她懂事起就教她习武和行医用药,所以她才会过早地接触医药,也才会在於单狩猎受伤时替他医治。
想起那次狩猎,仿佛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呢,那时候的於单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因为单于非(http://。。)常喜爱烟罗,他就很讨厌她。一日他非央求单于带他去狩猎,烟罗也偷偷跟了去,可是於单贪玩,为了追赶一只兔子,竟然脱离了队伍,最后居然还把兔子跟丢了,最惨的是还不小心滚下了山坡。对于那时候的於单来说,这样的苦痛怕是第一次受到,他茫然四顾了一下,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坐在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7 草原情愫(4)
“堂堂男子汉,摔了一跤就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啊!”烟罗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於单一跳。於单赶紧止住哭声,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装模作样地对烟罗道:
“谁说我哭了?不过摔了一跤而已,我怎么会哭。”
烟罗掩唇,笑意漾在漆黑的眸子里:“好好,你没哭,是我眼花看错了。”
“本来就是。”於单得了台阶赶紧下,还不忘摆出一副太子高高在上的模样。
烟罗走过去伸手就要扒下於单的衣物,於单一个激灵在地上滚了几圈,巧巧地躲过了烟罗的“魔爪”,一边瞪着她道:“你要干嘛?”
烟罗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随即嘴角一扬,又收了回来,拍了拍手,长叹道:
“啊呀,怎么这会子又这么勇敢起来了?都不怕流血过多而死了?”
於单一听见“死”字吓的一个激灵,看了看手臂上汩汩流不停的鲜血,又弱弱地瞧着烟罗,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要帮我治疗吗?”
“若是我不帮你,这里怕是没人能帮你了。”烟罗说着转身朝着不远处走去。
於单死死地盯着烟罗的背影,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也就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并没有像以前那么讨厌她了,反而希望她能留在身边照顾他。
很快,烟罗就拿了一把草药回来了,她将草药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敷在於单的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衣物上撕下布片来,帮他细细地包扎。
“你懂医术?”於单不可置信地看着烟罗娴熟的动作。
“略懂一二。”烟罗眼皮都没抬,打上一个死结,自己往草地上一坐。
“说说看,谁教的?”於单来了兴致,向烟罗靠了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自学成才。”烟罗索性躺了下来,四仰八叉地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那张黑幕上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在闪,就像伊稚斜看她时的目光一般。亮亮的。
等到单于派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单于又派了太医帮於单检查了伤口,太医看后都十分赞赏烟罗,说她是学医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个劲地夸她聪慧过人,加之烟罗本就是单于面前的红人,一直深得单于喜爱,那些官员也借此大拍烟罗马屁,当下单于就下令让最好的太医教授烟罗行医之术,这样烟罗才接受了更为正规的学习,这些年来,医术精进不少。而自那之后,於单和烟罗的关系就大大地改善了。
“烟罗。”
烟罗一愣,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主上正一脸不悦地盯着她,刚才那一声吼,生生地拉回了她飘向久远的思绪。
“主上……”烟罗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吐了吐舌头。
“我让青城教你练的轻功如何了?”主上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这个……我……”烟罗自知理亏,声音几不可闻,看来受罚是不可避免了。
“主上,是属下未能尽责,耽误了烟罗习武。”烟罗正丧气时,青城突然上前跪了下来。他的声音沉静纯净,训练有素却不带一丝情感。
“青城哥哥……”烟罗欲上前拉起他,却被主上寒若冰刀的眸子给吓了回去。
“看来——练的是不怎么样了,”那个一袭黑衣的男人转身又踱了几步,“来人,按青衣的规矩责罚。”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8 青衣青城
令毕,一下子出来几个人,押了青城就走向了黑夜更深处。青衣组织一向赏罚分明,立功有赏,犯错定罚。看来这一次青城是逃不掉的。烟罗焦急地看向青城被押下去的方向,顿觉得一阵恐慌。
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将来要如何,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她连保护别人的能力都没有,反而总是让青城一直护着她,而这个青衣组织真的是深不可测,大家都是蒙着面,只听得见声音,都未曾谋面,而且一直有新人会加入进来,却有一些人永远没了踪迹。
从她懂事起,青城就告诉她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的人,每一天都可能是活着的最后一天,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烟罗从未接到过所谓的任务,或许是她还小,又或许,是她还没那能力。听着青城拼命压抑的闷哼声,烟罗簌簌地落下泪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心疼一个人。
静静地坐在小沙丘上,仰面望着大如圆盘的银月,烟罗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忽然觉得此刻惬意无比,虽然青城身上还带着伤,但至少,他们是安宁的。
“烟罗,想什么呢?”青城眼睛弯弯地望着烟罗。
“青城哥哥,你疼吗?”烟罗总是习惯不答反问,露在外面的一双灵动的眼睛又大又亮,就好比此刻天空中高悬的圆月一般。
青城深深地看着她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烟罗伸出自己的手,放进青城的掌心中,他的掌心连同他的指尖一起,都是冰凉的,就如同冬日里顽固不化的冰雪一般。烟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将手握得更紧了。
不疼,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有愧疚?若不是她想偷懒,不肯去练那轻功,若不是青城宠爱她,不去勉强她,这一顿责罚完全就是可以免了的。
沉默半晌,青城终是看出烟罗的心思,她一直在自责着。
他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问道:“烟罗,同於单和好了没?”
前些日子,单于举办了一个晚宴,邀请了很多的王公贵族,期间还举行了涉猎比赛,烟罗是最喜爱这类活动的,每次这个时候她都特别关注谁得了第一。后来清点猎物的时候,左谷蠡王伊稚斜的猎物最多,而且比於单整整多出一倍,烟罗一高兴,竟没有顾及到於单的感受,当着众人的面就为伊稚斜欢呼起来,甚至称伊稚斜是匈奴的第一猎手,弄的身为太子的於单很是尴尬,於单为这事於单足足三天没有理她。但是后来,烟罗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还带去了於单最爱的马奶糕,这才使得於单消气。
烟罗望着圆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怎么?又吵架了?”青城侧头看她,她长长的睫毛在月华的投影下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动人。
“於单说想娶我,我说右贤王的女儿跟他才是一对。”烟罗想起那日在草原上的事情,竟有些心烦。
“呵呵。”青城轻轻一笑,“看来,我们的烟罗是开始长大了。”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9 左谷蠡王(1)
十五过后,烟罗再也没能为青城治伤,只能留了各种各样治疗的药物给他。
一转眼又到了初一,这一日天气极好,虽已入冬,但是风和日丽,草原上积了厚厚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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