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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遥嘴角微扬:“那是他们不懂吸取教训,而我,恰恰最会这一点。”
上次他没有奈何那人,这次,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我保证水兰舟,他来了,有进无出。”
绾絮沉沉闭上眼。
任逍遥一笑,重新坐回树枝间,高大的树丛把他的身影挡住,邪魅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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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如画摇摆,静谧的树林,终于有了点声音。绾絮霍地睁开眼睛,眼中溢满惊恐,她想要转动身子,竟也轻巧地翻了过去。
视线直接碰触地上那片空地,杂草轻轻摇摆,在四周开始有风。
她鼻端闻到一股味道,是那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人身上发出的味道。她心里飘起一丝无助,眼睛死死盯着下面。
一条身影渐渐投下来,这阴影刚在空地上出现,还只是阴影,那空地就好像受到惊扰一般,无数的光亮像萤火虫,开始腾空飞起,使劲往身影延伸。
等那身影渐渐降下,水兰舟终于从空中出现,双脚踏上了那片地面。
在那一瞬间,绾絮似有所感,喉咙中死死卡不出一个字来。只见水兰舟站立的地方,瞬间腾起了十几道金光,金光幻化成粗的锁链,分别缠上了他的四肢与腰间。顿时,锁链收缩,如同极具生命的巨蟒,不断绕紧蜷曲,逼迫被困住的生命。
水兰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锁链,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棵树的枝桠间,哑声道:“绾絮,你可在那里?”
绾絮呆若木鸡,如失魂魄。
水兰舟转动目光,霍然盯住了树间的任逍遥的身影。
“逍遥,你竟然再次开启了这个歹毒的阵法,诛仙锁魂,难道真的不怕不得超生?!”
任逍遥施施然站起来,看着他,微微一笑:“公子仁心,就不知仁心的结果是不是也有好报。阴阳诛仙阵,昔日多少上仙都是死在这阵里,连一丝魂魄都不剩下。我不知道金身受损的二公子你,现在的能力及不及得了上仙?”
水兰舟手心握着那金锁,目光流连在上,缓缓道:“你就是用这阵,害死了麻姑。害死了公主、她一生里,最亲的亲人。”
任逍遥猛地一甩袖袍,森然道:“阵门一开,不染仙人血绝不闭阵,上神,哼,过去是诛不了你,此刻你已不复当日,本座倒要看看诛不诛得了!”
麻姑是九天上仙,道行高深,也在这阵里,弄得仙骨剥离,永世不入轮回。阴阳诛仙阵灭绝天道,多少修为已达至境的上仙,也恐惧不已。
说话间那锁链已嵌入水兰舟的骨头,真的好像锁心锁骨,至死不离。水兰舟屈指一弹,袖子里陡然飞出一团火焰,围绕着金锁上下飞旋。
那火焰与金锁上的光芒接触,便将光芒吞噬了少许,在火焰里,隐约可见一颗珠子在跳跃。绾絮一惊,那是南海珊瑚珠,怎地外面包裹着一层火?
任逍遥眯起了眼睛:“公子竟将三昧真火带下了界,果然高人。只不过,公子想依靠三昧真火烧断我这锁链,却仍旧枉然。”
水兰舟不言语,另一只手微抬,衣袖中再次飞出了一团火,与先前那个,互相绕着金锁旋动。
任逍遥冷笑一声,同样衣袖挥下,金锁骤然光华大盛,几十根匍匐在地上,尾端却都缠在水兰舟身上。
水兰舟面上一动,露出一丝痛楚,他想要再抬手似乎都极是不易。他勾动手指,将火焰召到身边,火焰压着他手腕的锁链而去,可是锁链遇火却急剧收紧,只见,金光掩映下,水兰舟的手腕上渗出丝丝血迹。
树上,绾絮的脑海里似乎骤然扎进了一根针,开始尖锐地疼痛着,有声音在她脑海深处不停提醒,说了很多她不愿意想起的曾经。那是一段将她摧毁的往事,被她遗忘,又迫不得已地重新记起来。
她入迷地看着被锁链困住的男子,目光中地神采千变万化地闪动。
水兰舟的血一流到金锁上,金锁就颤动了一下,继而光华大动无比快速地闪烁起来,两团火焰被震开,滚落到一旁的草地上,显出南海珊瑚珠的样子。
任逍遥轻笑了一声:“三昧真火的确厉害,可若它能对付阴阳诛仙阵,那些上仙,也不必屈死了。”
水兰舟低着头,手腕微微颤抖。见状,任逍遥大笑出声:“二公子,你是神仙,本座杀不掉你,可要让你受点苦,本座还是做得到的。”
绾絮脑中的疼痛更加剧烈,她几乎说不出话,眼前的景象清晰传进心底深处,却好像成了唤醒沉睡猛兽的牵引线。
水兰舟膝盖一屈,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在地上,他的头微微扬起来,目光直直盯着树上:“绾絮……”虚弱如此,他的目光却像利剑,锐利地刺入树上同样望着他的绾絮眼里。
金光中,他的发丝轻扬,隐隐呈现出几根白发,逐渐晃动。
如剑一样的目光,也在凌迟绾絮的心,绾絮盯着水兰舟飘舞的发丝,隐约中有种看到他头上无数银发的错觉。脑中犹如鼓中在敲,口中说不出一句话,可是盯着公子的目光,她却仿佛心都空了。
公子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的心里那种感觉如潮水涌来,越来越强烈地冲击她大脑。
水兰舟这时,猛地向后仰身,面上终于清楚地浮现了痛感。周围幽暗密林,他的身影半跪在空地上,白衣萧索,血流越来越多铺在他周围。阴阳诛仙阵吸了神之血,力量已经完全启动,强大不可思议。
水兰舟已经没有办法摆脱它。透过落叶,可以看见他身体抖得厉害。
看着绾絮,任逍遥轻轻抬起她的下颔,“一个人如果油尽灯枯了,首先白的就是他的头发。知道吗?”
手指将她的脸转过去,他要她看着他。
绾絮头疼欲裂,这时候蜷曲手指,下意识挥手过去。手被任逍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嘴角扯出笑:“刚才你才说了同样的事不能重复做,你显然还没吸取教训,我怎么能次次都让你甩我的耳光?”
话刚说完他就顿住了,绾絮的衣袖里,悄无声息伸出一节匕首,她目光里是从未出现过的清冷,有如冰山化雪,冷冷道:“撤掉阵法,不然我要你的命,不要不相信,我说到做到。”
任逍遥的目光,缓缓移向她,刹那间,他的眼中有微微光亮在闪,嘴角竟然慢慢浮起一丝笑。绾絮的头被笑容晃得更疼,她更紧地握住匕首,脸上如寒霜:“你放不放?”
任逍遥凝视着她的脸,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似乎无限珍惜地开口道:“阴阳诛仙阵一开,是没办法主动闭合的,你不是知道?”
绾絮瞳孔骤缩,顿时幽黑如泥潭,半晌,她慢慢问着:“那要如何?公子如有三长两短,你什么都不会得到,我今日,就这么告诉你。”
任逍遥仔细看着她,“若是你的要求……我若试着强行终止,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被阵法反噬,受重伤。”
绾絮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任逍遥忽然冷笑一声:“无所谓,是吗?我受不受伤对你来说不重要,只要阵法停了,你根本不会顾我怎么样。”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忽然捏住她下颔,逼近她,“你说啊,我凭什么要甘冒着自己受伤去停掉我精心布置多日的阵法?嗯?有什么理由我非得这样做?”
绾絮沉默看着他,头痛如刀割,偏偏脸上依然一副平静表情。她哑着声音说:“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她这样说,任逍遥忽然笑起来,他抚摸她的颊边:“很简单,我只要你一个誓言。”
“什么誓言?”
他冷不防抬起她的头,逼她看着头顶,而他压着她耳边,一字一顿说道:“看着头顶,你向苍天起誓,永生永世,即使化骨化灰,你也要与我在一起。”
绾絮极缓慢地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就是这一个誓言?”
任逍遥道:“没错。苍天在上,只要你给我这个誓言,就是天帝降世,也再不能够奈我何。”
绾絮的手紧了紧,微微抬着,似乎很想要去触一触疼痛的额头。
水兰舟凝视的眼眸猛然下沉,双手急切一翻,瞬间,从手心中腾起蓝色的光罩。任逍遥忽然转脸看去,神色微变,他挥手要引动锁链,却被绾絮迅速拉住手。
水兰舟衣衫翻卷,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极费力。说时迟,那时快,他骤然将两手合拢,一扭一扯间,眼底压抑的暗蓝倏然爆出。
寂静的树林中,终于听到了一声惊天的响动,无数锁链哗哗声,从水兰舟身上断裂,慢慢地滑了下去。
任逍遥一愣,拳头渐渐握紧,嘴中咬牙笑:“不愧是上神,人间的阵法到底困不住你。却是本座太小瞧公子,大意轻敌了。”
水兰舟瞬息脱困,身形飘摇就掠上了高树,任逍遥阴沉着脸阻止他,却见他袖中长剑出鞘,刺向要害。
任逍遥险险避开,狼狈不已,绾絮却被水兰舟抢走了。水兰舟将绾絮抱着,一刻也不停地向外飞掠,身影如电迅速,眨眼已消失于这片树林。
耗尽心机将宫中一处隔离成森罗幻境,任逍遥毕竟还是功力大损,眼见此时也追不成了。他冷笑着从树上悠悠飘落,到地面上,就见原先的杂草已经被锁链烧的根根不剩,完全看不见行迹,剩下灰土土的地面。
他冷笑一声,挥了下手,古木渐渐消逝,所有景物都不可思议开始后退,幻境消弭。脚下只是一处废弃的皇宫院落,空中慢悠悠地,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
水兰舟的功力估计运用到了极致,绾絮轻轻环抱着他的身子,能感觉他一直在不停地发抖,周身风声呼啸,却觉得他的身上越来越冷,几乎凉透了她的身心。
猛然,她转头,看见离开前的屋子,水兰舟一个俯身,跌跌不稳地落在房门口,手中长剑向地上一刺,人已趴在上面。
绾絮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拽着他的手臂,眼里泪花摇晃:“公子,公子……”
正文 第二十章 疑窦
水兰舟转过脸,拉住她的手腕:“那个誓言是不能发的,知道么?”
绾絮含泪点了点头,望着他,水兰舟微微颔首,却见他又突然倒下去,绾絮慌得连忙扶住了。
吃力地将他扶进房间,扶他到床上躺好,又拉过被子把他盖起来。她坐在旁边,黯然滴下泪,喉间已哽咽难言。
到了床上,水兰舟已是完全无了声息,面对从未出现过此等情形的公子,第一次看见他居然真的不省人事。这种恐慌,由心底滋生,让她无比着慌。
半晌,将水兰舟的剑取下,看到房中挂着一个空空的剑鞘,绾絮就走过去,将剑套进去。然后,她慢慢扶着额头坐下,一只手半撑在桌面上,陷入了深思。
没过多久,房门晃动出声音,她骤然一惊,转过头,看见任逍遥一脚踏进来,她立刻站起身,闪身挡在水兰舟床前,道:“你还来做什么?”
任逍遥唇角漾起轻笑,只见他面上已是恢复了皇子时的模样,一双眼睛冷冽地看着她。“我只是告诉你,既然来了,就认真做我的皇妃,希望不要做别的想法。”
绾絮冷峭着脸,微微侧过去:“你倒是很自信。”
他脸上又出现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不然你又当如何?身在屋檐下,任人宰割。你只有配合我。”
绾絮深深盯着他,目中闪烁着难言的光彩:“你一直在中原,以逍遥公子的身份出现,行走江湖,数十载都不曾被发觉。你究竟,是在筹谋什么?部落的人也对中原颇有微词,明显是有人刻意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扰乱视听,难道……你真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任逍遥眯起了眼,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她,他捻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摇动着。声音低低的,似乎若有所思:“我要做的事,有谁能阻止的了?”
绾絮目光收缩:“这么说,那些谣言果然是你散布的?!所谓国王下旨征收贡银,其实根本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任逍遥转过脸,换换看向她,片刻,忽而一笑:“冷静,我只是让父王下旨,我可什么都没做。绾絮,你冷静些,嗯?”
绾絮皱了皱眉,龟兹国王下旨,与他亲自干涉的有什么区别?国王安贫乐道,没有亲儿子的耳旁风,哪来的反意?
“玉公子呢?你把他如何了吗?”猛然间想起一事,她不由心里一咯登。
任逍遥看她一眼:“我让他暂时沉睡了。”
“你!”绾絮大吃一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他是你的好朋友!……”
“是,”任逍遥眯眼笑出来,“所以我不想让他趟这浑水。”
绾絮呆了半晌,目光怔怔地放在他身上,语言顿时如萧瑟的秋风,渗进了丝丝凉意:“你如此偏执,根本听不进他人一言半句。”不管这人,是谁,哪怕是他最看重人,哪怕是他的亲人,哪怕是他这世上唯一的知音,都无法规劝。
世上就有这样的人,他对你再好,也不容你改变他分毫,他的偏执已经根植到了心里,顺者昌,逆者就亡。
爱上这样的人,一定很痛苦很痛苦,因为你看着他疯狂,看着他堕落,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丝毫没办法改变。被这样的人爱上,一定很痛苦很痛苦,因为他会强逼着你,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而不允许你反抗分毫。
因为,他永远觉得自己是最正确的那个人。你不同意他,就是你的错。
面对一个将所有过错都加注在别人头上的人,和他一起,你如何能冷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休止的折磨。
绾絮面对窗外,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处,悠悠似在自语道:“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离开他的原因吗?受不了他的自我,也受不了他的疯狂。”
曾经再深沉的爱意,遇到这样的折磨,也渐渐地消逝了。
她转向水兰舟,他沉睡如昔,眼角极细小的那颗印痕,也极为单薄。“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忍不住再次泪盈于睫,她缓缓凝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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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龟兹国王忽然下令设宴,款待一众在宫中下榻的人士。并且,将天朝帝姬已经来到宫中的消息公之于众。
一时哗然,戈尔瓦和老父鹰格也在宴席之列,听到这个消息,正和大家一起乐呵呢。
冷不丁,听到一个阴柔清凉的话语:“戈尔瓦父子护送帝姬有功,理当予以重赏,来人,替本皇子赐酒。”
戈尔瓦惊了一跳,不明白怎么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转头去望望鹰格,鹰格也是痴呆模样。在国王大宴上被点出来,怎么说都是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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