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没再多追究,热络地和华寇攀谈起来,“明日就是逐月节了,宇若受了二少的邀约去鑫王府,爽姐姐也一起吧~”
“二少?”梁夫人似是不太惊讶,只是挑挑眉,应道:“自然好,在鑫王府过逐月节倒是特别~”
梁夫人并没有过问雪沐的事,好像他的离开是一种理所当然。而我,心中虽然松了一口气,却越发地想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样对待雪沐,只是又无从问起。二少托四喜楼的小二又送来一张红牌,他的消息灵通我早已习惯,华寇在陪我们吃完午膳后便早早离开,说是要为逐月节做准备。
我不懂其中的讲究,想问梁夫人又担心被看出马脚,不由地又挂念起那个让我时时安心的白色身影。不知梁夫人是不是见我一脸心事重重,反而主动说了起来:“华小子肯定是回去准备月裳,对了,妹妹,你有没有准备彩服?”
我摇摇头,脑中一个闪光,总算想起了雪沐说过的话,逐月节的那天,未嫁未娶的适龄青年,男子穿月裳,女子则穿彩服,若是看对眼了互相交换了信物,次日便可凭信物自由嫁娶,而父母不可以干涉其中,所以每一年的这天都是热闹非凡,无论男子女子在月裳彩服上都会下足功夫以期求得良好姻缘。
正要开口,又听得梁夫人在一边叹气:“我就知道,不过好在姐姐我今年早有准备~”说着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扔给我,“明日穿这个去,我保证妹妹明天能得彩!”
月白色的素色缎面上若隐若现出银丝提花,宽大的袖口上,领襟处以白线绣着细致精密的层层暗花,每一层的白色都不同,渐变形成了一个立体的花纹,衣襟外罩轻烟笼纱,将精致的花纹缎面隐在了薄雾后面,举手行动间衬的人越发地飘逸灵动。
镜中的人看着实在陌生,我拉了拉衣摆,有些犹豫道:“这个……会不会太……”
梁夫人一把拍下我的手,动作麻利地在我头上用白玉簪固定好一个髻,将剩下的头发梳顺披在身后,满意地上下看了翻,道:“好了~妹妹这般模样绝对能迷得万千男子!”
我僵硬地朝镜子里的人咧咧嘴,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暗想:只要别出什么事就好~
初进鑫王府
脸上蒙着白绸,我好奇地张望着街道上的景色,宽敞的街道上满满的全是人,两旁全挂起了大红灯笼,形成两条红色的光带,红光映在人的脸上显得格外喜庆,街上大多是面覆轻纱的男女,也有不少没有带的,已经成双成对地走在一起。不时还会跑跳出一些孩童,嬉笑着从人缝间溜过。
梁夫人和我并肩走着,不时地会上来几名蒙面男子低笑着将手中的信物递来,每每都被梁夫人朗笑着推回去,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气氛,慢慢地我的心情也放松开心起来……
鑫王府位于权臣居住区,普通百姓鲜少来这边,灯带虽然一直通往这里,可人流量却少了多,倒是不时地超过几辆马车。我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停满了马车和轿子,我还犹豫着要不要进的时候,梁夫人已经掏出红牌放在了守卫手中,守卫只是打量了下我们便点头放我们入内。
曲曲绕绕的回廊上同样挂着灯笼,比起街道上的还要亮上几分,梁夫人像是熟识般走在前面,三不五时地便走出几名士兵打扮的人,我突然想到圣皇今晚有可能也会在这里。刚刚涌上来的兴致瞬间熄灭,直觉地感到今晚不会太顺畅。
转出回廊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俯身道:“二位小姐,这边请~”
小厮领着我们来到一个大的庭院外,一阵异香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过去,缤纷多彩的衣服,繁复精致的头发以及胸口不同的花纹,来的这群人刚好是昨日在街上看到的胤国人。视线不期然地碰到一双没精打采的眼睛,我定睛看过去,果然还是那个相貌虽普通衣服却最不普通的那位。
只是短短一个照面,那群人便越过我们率先走进了院内。梁夫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低声对我道:“这些应该是胤国的舞伶,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这个庭院比我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些,院子的正中央搭着高高的圆形地台,围着圆台周围由远及近依序递摆放着桌椅,四周高高挂起的不是红色的灯笼而是成排透光度极高的白色灯笼,将庭院的各个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离中央圆台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凸起的地台,一层轻纱阻隔了视线,我估摸着那应该就是圣皇的位置。
寻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我下意识地寻找起熟悉的身影,桌间来往的只有匆忙的小厮,成群结队的桌席间并没有看到二少或是华寇的身影。我这才发现入座的大都是年轻的女子,个个面覆白纱看不清长相,倒是从她们的衣着间可以看出家世不凡。
这时,中间偏前的桌席上站起一名高大的女子,她回身对桌间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那桌轰然大笑,那女子一扬下巴便向我们这边走来。
心下一紧,我看向梁夫人,她正有滋有味地品着手中的酒盏,见我拧眉瞪她,斜斜眼道“急什么?又不是冲我们来的~”
顺着梁夫人的眼光看过去,刚刚那群胤国舞伶正坐在我们旁边,中间的还是那个无精打采的人。果然,那女子大摇大摆地走至他们桌前,将手中酒盏‘砰’的一声放在桌前,“听说胤国的舞伶能歌善舞,最为出名的还是醉舞,小姐我现在就赏你一杯,待会儿可要好好跳,要是让我开心了,我便将这个赏给你,如何?”女子晃动着手中的玉牌,得意道。
我蹙着眉,时代再怎么不同,没事找事的人还是无时不在,那群舞伶一脸平静地坐着,若不是早已习以为常就是训练极其有素,中间的那位懒懒地翻起眼,瞟了一眼扯高气扬的女子后又垂下眼,端起桌上的酒盏,淡道一句:“多谢~”便没了话。
那女子挑衅未成,多少有些没面子,又听到身后响起的嬉笑声,更是恼怒不休,正要上前,突然听到:“蔡小姐当初千般保证,这么快就忘了约定吗?”不怒不急的沉声,二少站在庭院外,眼含笑意地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恨恨地瞪了眼依然懒散在位子上的舞伶,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二少轻轻向那舞伶点点头,转眼便看到了我们,随即眯起眼,道:“梁夫人,好久不见~”
狐狸的交易
二少的面上并没有覆轻纱,一袭湛蓝缎袍,银灰色的腰封上提着淡淡的花纹,高高束起的头发衬的五官更加英挺不凡,梁夫人弯起嘴角,起身道:“还要多谢二少美意~”
二少看了看我,微微挑眉道:“宇小姐面覆轻纱,莫不是也想寻得良缘?”
我愣了愣,点头道:“习俗这样,我也想凑个热闹~”
二少轻笑一声,眼光在我的面纱上饶了一圈,倾身微微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姐姐,你也认识二少?”我侧过身,不动声色地问道。
梁夫人瞟了我一眼,淡淡回了一句:“买卖上认识的,是个厉害的人物。”
我点点头没好再多问什么,只是道:“恩,男子如他这般出色的确实少见……”
“出色?”梁夫人挑挑眉,不置可否地勾唇笑道:“确实少见,这般的能力这般的容貌……”
桌席上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喧闹寒暄着,各自形成大小不一的交际圈,不时地还会冒出几个认识梁夫人的,端着酒盏来到我们这桌寒暄几句,我站在一边观望着,回来应去的无非是那几句常见的话,听了半响顿觉无趣,起身准备上别处逛逛。
“宇小姐~”有人在身后唤住我,我转身,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看着我,“金……夏公子?”
那人微微倾身,曼声道:“在下夏瓷~”
我点点头看着他,他还是一身竹青缎纹绸衣,墨黑的长发只是简单地束起,面上覆着的是和他衣服同色的青纱,细眉长目配着光洁的额头,和他招摇的金车比确实低调清雅很多,“宇小姐,在下有一事相商……”低沉慵懒中带着些许诱惑,我心下疑惑但还是点头应许道:“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夏瓷始终跟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直到走到一个僻静的假山前,我停下脚步,远远地遥望灯火通明的嘈杂处,摘下面纱深深地吸口气道:“说吧~”
夏瓷弯弯眼角,“说之前,宇小姐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随手将面纱放在凸起的山石上,疑道:“什么问题?”
“宇小姐可否还记得大病一场的起因?”狭长的凤目平静中带着淡淡的询问。
手指一顿,心中却想:要不是这场病我还不用来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摇摇头,我状似痛苦地拧着眉:“姐姐说我醒来已属不易,既然忘了就不用再费心去想了。”
夏瓷垂下眼,“若是我可以告诉宇小姐病因,宇小姐还愿意听吗?”
掂量了一番,我道:“那你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说完后宇小姐自会明白。”夏瓷看了看灯火处,缓声道:“我知道雪沐现在何处。”
心跳一窒,我看着夏瓷的侧面,无法判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稳稳心神,夏瓷慢慢转过眼,我镇定道:“哦~难得夏公子如此关心雪沐,我先代他谢过。”
夏瓷的眼里闪过稍许诧异,接着道:“若是听完我的话,宇小姐还能这般镇定,我自当佩服~”
我稍稍直起身子,为即将得知的事情感到一丝丝兴奋和期待,“不知宇小姐是否还记得暮仓国?”没有等我回答,夏瓷继续说道:“暮仓原只是我国附属的藩国,圣皇怜其贫瘠,每年都会拨送大量物质扶助,当年的暮仓王为表感激便挑选其国貌艺皆佳的男子送来做皇子的伴读,往后的每十年都会送来一次……”说到这里夏瓷停了下来,看着我半天不语。
我沉静了片刻,脑中嗡嗡作响,忽然闪现出几个片段,不自觉地喃喃道:“暮仓犯上作乱,结合朝中内应,企图弑皇夺权……”
“不错,老圣皇为保国土,以命抵命,而新皇则花了五年的时间压制随波而起的大小动乱,暮仓虽灭,可暮仓人却没有死尽……”夏瓷顿了片刻,才道:“老圣皇曾有口谕,凡是入我朝者皆属我国百姓,那些送来的暮仓人因此才免去死罪被贬出宫。”
“雪沐是暮仓人。”我叹口气,几乎肯定道。
夏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转身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你比我想的要冷静……”
这下总算明白了他们对雪沐如此冷淡的原因,想必当初的宇若也是得知事实受不了打击地病倒了,只是我不属于这里没有那么强的国仇家恨,“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想做一笔交易。”夏瓷的凤目闪过一道光,“我帮宇小姐看好雪沐,宇小姐帮我抓住卫桑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某鱼要帮雪沐平反了~~
相亲会
回到桌席时,桌席几乎已经坐满了。放眼望去,各式各样的华服热闹异常,只有高高的纱帘后面还是空无一人,梁夫人拉住我赶紧坐下,“你跑哪儿去了?刚刚华小子还在寻你,你的面纱呢?”
我伸手摸摸脸,刚刚走的匆忙将面纱留在了假山那边,“戴着实在闷得慌,我给摘了。”
“妹妹好好看,有中意的定要和姐姐说~”梁夫人四下观望着,摸着下巴道:“看来看去还是华小子最顺眼~”
我白了一眼,调侃道:“个个都是蒙着面的,你怎么看出谁好谁坏~”
梁夫人挑眉斜了我一眼,口气不屑道:“这有何难?妹妹就是少了阅人的眼光!看到那个紫袍男子吗?腰圆背弓,腿弯手短,就算面目再美也谈不上什么风姿!”
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看到了另外一个眼熟的身影,卫桑独坐一桌面带浅笑地听紫袍男子说着什么,皱起眉,我看向坐在卫桑不远处的那位,青色的绸衣泛着淡淡的光泽,夏瓷懒懒地撑着头,半垂着凤目云淡风轻的悠闲状。
…………
“抓住卫桑?”我不解地重复道。
“恩,你只要帮我把她从鑫王府弄出来就可以。”夏瓷轻点头,“不是单纯的离开,而是彻底地与鑫王府划清界线。”
“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劝她脱离鑫王府?”我不由地笑笑,先不说我还不清楚卫桑到底与鑫王府有何关系,就算知道了依着卫桑对我的态度,也应该是越劝越糟。
夏瓷细眉微挑,狭长的凤目流转带着万分的笃定道:“就凭我知道雪沐在哪儿?”
…………
想到这儿我长长叹出一口气,脱口道:“姐姐,你当时是怎么查到卫桑的?”
梁夫人停下评论,皱眉看着我,正要开口桌席间忽然热闹起来,人们纷纷起身,我回头向喧闹处看过去,远处的高台上走上一排人,其中还有刚刚才见的二少,我努力地想看清走在最前面人的面貌,估计没错的话,那人不是圣皇就是传闻已久的鑫王,只是隔得太远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旁边的人帮我解了惑,他们齐声道:“参见鑫王,君上……”
身旁的梁夫人拉着我微微躬下身,温和沉稳的女中音宣道:“众家不用多礼,同乐之日,大家随意便好……”
鑫王众人始终坐在纱帘后面,底下的人慢慢地又放松下来。中间的圆台就是表演处,翻来覆去的还是那几个,唱曲杂技舞蹈,和上一世看过的实在相差甚远,有时底下的说话声几乎盖过了上面唱曲的声音,桌席间俨然变成了大型相亲会。
看着被紫袍男子缠地面目僵硬的卫桑我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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