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有人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个男人真的这么让你难以释怀?”
沐婉芙的心一惊,愕然地看着眼前冷俊的面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听到了什么?宝娟了,是不是她派 你来的?”
“你不必这么惊慌,我今天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过来看看你罢了。”暗夜语气平和的安抚沐婉芙, “若是今日有人想在慈宁宫可以去抓你的把柄,你以为以你今日的言行举止能逃得过她们的眼睛吗?你不要 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有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沐婉芙看定眼前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毕,沐婉芙极力的掩饰自己。
“什么意思?”暗夜不由冷笑,“你能骗得过任何人,唯独骗不了我。你看见今科状元时的惊讶、不甘心与 不舍我是全看在眼里了。你别忘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奕宓是太后的心肝宝贝,你跟她抢男 人你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沐婉芙蹙眉、有些赌气地回答着。随即下床试图去叫值夜的宫女进来掌灯。
暗夜用力地抓住了沐婉芙是手腕,质问她:“你会不明白?”片刻之后,暗夜松开了手,“若是来之前我连 那个人是什么来历都摸不清楚的话,你以为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你。”
“你给本宫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本宫。”沐婉芙紧握双拳,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暗夜,“我六 岁那年便认识了他,为了能跟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我不在乎什么王府千金的身份,更不介意乌雅氏母女 的挑衅与羞辱。他的死我一直耿耿于怀,可如今他即将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当我知道他全部的儒雅柔情还 可以给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让我情何以堪?凭什么本宫为那个人几乎付出了所有,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为 他人做嫁衣的下场,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轻易的拥有这一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沐婉芙怒不可竭的 将案桌上的茶具系数打碎。
“一句不甘心便罢了?”暗夜试探地问。
沐婉芙的身子忽然软了下去,无力道:“不甘心又如何,我与他的缘分早就尽了。本宫现在是福泰宫里的禧 妃娘娘,是素儿的额娘,如今还怀着皇上的骨肉;他是朝中的新贵,皇上必然会对他委以重任,他日后的前 途定也是无可限量的,我还能如何?”沐婉芙的眸子里已含着盈盈泪珠,“我现在的心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
“是吗?”暗夜顾自冷笑,“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不明白这样的心情。
一向冷俊的暗夜鲜少有这样的神情,她的思绪似乎停在了遥远的地方,“没遇见婉华夫人以前,我还是城郊 一户猎人的女儿。娘亲和爹爹疼我们、爱我们,我和弟弟每日在家中帮着娘亲料理家务,在日落黄昏时分等 着打猎归来的爹爹给我带回山间里一些新奇的玩意。虽然那时的日子不是很宽裕,但我们一家人也都过得很 充实。直到那一夜……”
“那一夜,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山贼,他们进村后便开始烧杀抢掠,村子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都还来不 及逃命便死在了那群魔鬼的刀下……”暗夜极其平淡的说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爹爹拿起他平日射猎的 弓箭去村口射杀那些残忍的盗贼,然而才发出三支箭,他便倒在了村口;娘亲为了保护我和年幼的弟弟不顾 自己的安危只身引开了那些山贼,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拉住娘亲的手,只能任由她那样倒在了山贼的马蹄之下 ,他们残忍的割下了娘亲和爹爹的头、在村子的空地上玩起了蹴鞠。弟弟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我带着 弟弟躲在稻草扎的草堆里,静静地看着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村子里的所有人?”沐婉芙看着平静如水的暗夜清晰地问。
暗夜顾自冷笑着,深邃的眸子最终停驻在沐婉芙的身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当我和弟弟相互依偎取暖 的时候,有一个曾山盟海誓说要娶我的男人路过了我们身边,我和弟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谁 知……”暗夜狠狠的叫着下唇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短暂的沉默之后,沐婉芙缓缓道出暗夜不愿说出的事实,“他出卖了你们,对吗?”
“我和弟弟视为救命稻草的人竟然带着那群盗贼把我们从藏身的地方抓了出来,我原以为他是个有担当、有 气性的男人,没想到在那样的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把我和弟弟找了出来,原以为他们会杀了 我……”暗夜的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溢出,然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们当着那个人和弟弟面羞辱我,他 们的笑声我永远也忘不掉,弟弟因为不忍看着自己的姐姐受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夺了一个盗贼手中的 刀朝着那个畜牲砍了过去。艳红色的血喷了我一脸,有弟弟的,有他的、还有些那些盗贼的。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折磨够了,便将我丢在弟弟的尸身前,弟弟还那么小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替我出气。那群盗贼走后, 他们放火烧光了所有的房屋、烧掉了所有村民们的尸体。多年以后,我每每还会被这样的噩梦所惊醒,直到 前不久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有些人精心布下一场局而已。”
“有人布局害你们,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沐婉芙听得有些不解,害得暗夜家破 人亡的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只是想得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难道是她?”沐婉芙狐疑地看向暗夜,“是她派那些盗贼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对于一个丧心病狂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女人来说,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的。当所有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肯出手帮你一把的人未必是你的恩人或是日后的盟友,很有可能她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暗夜暗暗提醒沐婉芙不可太轻易信人,她手中的长剑发出幽暗阴寒的凛冽的杀气,“在出事以前,我们村 子上最偏僻的一所茅屋里住着一个被大火灼伤脸的女人。那时候我与娘亲常常带着弟弟去给那个女人送换洗 的衣物和干粮,那个女人每次都会给娘亲一枚浑圆硕大的珠子了表谢意,那时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只有皇家贵妇才可以用的名贵南珠。出事的那一晚,当我抱着弟弟的尸体哭泣哀嚎的时 候,是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说让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此生只能全心全意替她办事,当时我 心中只想着替爹娘报仇、根本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所有的村民都死了、唯独她可以毫发无 损。”
“人生有时就是一个极大的玩笑,你以为是救命恩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敌人。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 知道了真相以后还能继续这样帮她办事。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暖阁里,沐婉芙摸索着重新坐了下来,“有些事情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如同我们现在 这样,明明知道是谁害自己成这样,但为了必须活着的理由不得不继续强撑着走下去。你现在不动手不代表 你没有能力除掉婉华夫人,或许你的心里还记得她曾经给予你的恩情,即便她是害死你全家的凶手,但看在 她给你重生的机会、你应该还不会这么快动手解决她的。”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为什么不能忘记今日见到的这个人?即便你不甘心、不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男 人另娶他人为妻、那你又可以做什么?你现在是禧妃娘娘,灵素和你腹中的这个孩子都不能没有额娘,你明 白我说的话吗?”
沐婉芙轻轻抚上高隆的腹部,看定眼前的盟友,“我何尝不知道一切都已是前尘旧梦,只是当我看到他们可 以这么轻易的就拥有一切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拥有,只是因为她是钮胡禄 德昕的女儿……”
“今夜,我的话似乎说的太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前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但是现在你们再也不可能了, 你是当今的禧妃娘娘,你的手上握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倘若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那么多人的 姓名,那你大可以放手去做。”暗夜稍停了停,又提醒沐婉芙,“今日慈宁宫的事情我禀报给了婉华夫人, 最晚不出明日,她应该会让我来找你;所以你还有时间考虑。”
暗夜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暖阁里只有沐婉芙一人的微微起伏的呼吸声:既然是旧梦那也该醒一醒了。奕宓 是太后的女儿,如今她有了指婚的夫婿相信婉华夫人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的,婉华接下来的一举一动暗夜应 该都会提前告知自己,所以也只得看她的意思了。
第六十六章:投诚
日间,沐婉芙以身子不适为由谢绝了一切访客,唯有乳母云氏将灵素抱来时,沐婉芙一一细问了灵素近日的 饮食起居、又与她玩了好一会儿才让乳母将灵素抱走。灵素似乎知道了即将多一个弟弟一同玩耍,所以近段 日子也格外的听话。
灵素走后,沐婉芙屏退了在暖阁里伺候的丫头,独里了宝娟在殿里,外间也是由绣鸾秀凤和麻四守着。果然 不出未时,暗夜再次造访的同时还带来了婉华夫人的口信,约见的地点仍旧在乐寿堂的密室里。
沐婉芙长舒了一口气,大抵也猜出了婉华夫人召见她的目的。将口信转达以后,暗夜轻灵的身形掠上横梁, 然后消失在了宝娟和沐婉芙的视线里。
该来的任你怎么躲都躲不过去,沐婉芙拨弄着袍子上的同心结纽扣,吩咐宝娟:“午膳过后,不管发生什么 事都不用叫醒本宫,若是皇上过来向你问起本宫的情况,你只要告诉皇上本宫近来一直这样嗜睡,不到晚膳 前是绝不会醒的。”
“奴婢遵命!”四目交汇的刹那,宝娟垂首应是。
果不然,午膳过后,奕渲照例来福泰宫看望沐婉芙,宝娟奉上茶点,细心的将沐婉芙近来的情况一一禀报给 奕渲听。
见沐婉芙仍然熟睡,奕渲也不忍心搅了她的美梦,只吩咐了宝娟要好好的照料沐婉芙的饮食起居,饮了盏茶 便带着陈二喜离开了。
一切似乎都在沐婉芙的掌握之中,沐婉芙忽然觉得自己今日的心情既紧张又莫名的兴奋。夜,很快便笼罩在 紫禁城的上空,晚膳过后沐婉芙早早的便吩咐就寝了,而沐婉芙吩咐留下守夜的心腹则是绣鸾姐妹和麻四三 人。
福泰宫的侧门,宝娟带着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离开侧门,往乐寿堂急急去了。
依旧料梢的春风在耳边呼啸,而沐婉芙只记得昨夜仍然驱逐不去的噩梦。当沐婉芙与宝娟赶到乐寿堂外时, 暗夜已如约在哪里等候她们,在进入密道时,暗夜暗暗提醒了沐婉芙一句,“今日她找你多半是为了奕宓的 事情,所以你要有万全的对策才行,否则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会白费。”简短的提醒到此为止,暗夜又 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带着沐婉芙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密道,向婉华夫人的所在走去。
进了密室,沐婉芙便嗅到了淡淡的紫檀香,那个端坐在楠木轮椅上的女子越来越近,她的手边永远都是那尊 青花茶盏,“要禧妃你这么晚还在宫中走动真有些对不住,不过你放心便是,我定会让暗夜护得你们母子的 周全,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沐婉芙坦然一笑,“如此说来,我便先替孩子谢过夫人了。”
暗夜将沐婉芙带到后依例守在出口处,婉华夫人便也不再与她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道:“今日叫你过来, 想必你已能料到些什么。听说太后的心肝肉儿就要成亲了,据我所知,新科状元与禧妃你还有些渊源了。”
沐婉芙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眼暗夜,她连这些都告诉了婉华,她这样做是想与自己联手、还是想害死自己, 只是一刹那的犹豫、沐婉芙如常道:“夫人怕是说笑了吧,新科状元马上便要成为老佛爷的乘龙快婿了,而 我不过是后宫里一个小小的妃子而已,怎的就与朝中新贵有渊源了?”
带着面具的女人目光一凛,冷声道:“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在我面前装糊涂的人。既然禧妃你非要说自 己与那人毫无瓜葛,那么你去替我办件事。”
沐婉芙点了点头,婉华夫人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德昕那个贱人害得我成现在这幅样子,我怎能让她 的女儿和和美美的度完余生。所以,我要你替我把奕宓引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暗夜便可以了。”
“不行!”沐婉芙斩钉截铁的拒绝着,“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奕宓在太后心中的位置,若是奕宓有什么不测 的话,太后只要将最后见过她的人一一召去问话便可;夫人您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在帮我,况且宫中耳目众多 ,只有留下一个活口我便会万劫不复。”
“你思虑的倒是挺周全。”婉华夫人冷笑地看着沐婉芙,“既然你对奕宓下不了手,也怕德昕会顺藤摸瓜找 到你的身上、对你和你的孩子不利,那你就去杀了那个男人。区区一个状元,在宫中误食了东西回到府中中 毒身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是一直说说你是忠于我的嘛,明日就是你表现忠心的时候了,你不会让我 失望吧?”
说来说去,原来她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若事情成功倒也罢了,若有什么差池了话,她一样也难脱干系,婉华 果然够狠够狡猾。思虑至此,沐婉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婉华夫人静静地剔着茶沫,暗夜已不知何时拔出利刃抵在沐婉芙的颈部,“从我说起奕宓和那个状元郎的事 情,你便一直这样推诿我,是你真的怕连累了自己,还是你根本就对自己的旧情人下不了手?”
沐婉芙不由暗暗惊心,原来她早已知道了一切,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既然夫人已经知道了原委,何必再 多此一举问我呢。”沐婉芙坦然地看着婉华夫人寒气逼人的眸子,松口道:“您说的没错,我的确下不了手 。纵然我与他旧日的情分已不复存在了,要我对他痛下杀手我确实办不到。”
“办不到?”婉华夫人嘴角的笑意愈加诡异起来,啜了口茶方徐徐道:“你这么不舍得自己的旧情郎我也不 便再勉强你,只是有得必有失,你既然选择了保他的性命、那么灵素就得交由我来处置。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