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归宁给皇兄请安,一来是让皇兄放心,二来也是希望禧妃娘娘您能明白,如今晟铭哥哥已是我的夫君 了,我不允许有人对他还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奕宓的语气是赤裸裸的警告,“听说珎儿近来一直断断续续 的病着,禧妃娘娘还是在珎儿的身上多花些心思才好。不必相送了,若是可以避免的话,咱们日后还是不要 相见的好。”语毕,奕宓的倩影渐渐走出福泰宫的正殿。
锦绣荷包留了下来,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沐婉芙也已清楚了什么才是她想要的。殿内的沙漏静静地滴着, 沐婉芙独自坐在殿中饮着热茶,螭龙纹香鼎内的沉香屑淡淡地燃着。
第三卷:曲终人散
第一章:考验
正月十五的家宴设在南苑行宫之内,奕渲在南苑万春园之中宴请满朝文武及后妃官眷。万春园之内张灯结彩 ,宫女、内监端着各色瓜果点心、珍羞美味来往穿梭于筵席之间,官眷或三两结伴临湖就坐欣赏月色,或与 各宫主位近坐闲话家常,众皇子、皇女们手提各式各样的宫灯嬉戏追逐着于园中,各式做工精美的宫灯迤逦 装点着汉白玉石拱桥两旁,映衬着湖中波光粼粼的月色,宫灯倒映在湖面之上,别有一番醉人景致。
皇后端坐于涵秋馆的主位之上,德妃与珍妃的座位依次设于东西两侧,沐婉芙则坐于德妃的下手,丽贵嫔佟 香雪已由正三品贵嫔之位荣升为从二品丽妃,位次已晋升到了淳妃的下手。皇后身边除了新婚的敏惠公主夫 妇陪着,荣亲王奕宪亦领着已怀有五个月身孕的侧福晋陪着皇后说话,新婚福晋是个活泼动人的女子,许是 头一次进宫给皇后及主位后妃请安,所以稍稍有些局促与不安。
“皇嫂,阿碧今儿个是头一次入宫给您和各位娘娘们请安,若是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皇嫂和各位娘娘不要 怪罪她才是。”瞧出了爱妻的慌张与不安,奕宏便开口向皇后和在场的各宫主位讨个人情。
荣亲王奕宏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闲散宗室,以诗词、嗜酒和美人著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六爷是个怜香惜 玉的纨绔子弟,如今能被眼前的这个女子给制得服服帖帖,想必此女子也是有常人所不能的本事。
“六爷这话可就是笑言了。皇后娘娘早就盼着五爷和六爷早日成家,为宗室开枝散叶,如今倒底让六爷拔了 头筹,五爷可得加把劲儿了。”德妃看向被奕宏护在身侧的女子,笑着向皇后说了自己的猜想,“依臣妾看 呀,六爷侧福晋这胎怀得必定是个男孩,本宫在这里先给六爷道喜了呢。”
奕宏的眉眼笑得愈加柔和了,“承德妃娘娘吉言,若阿碧此次为我生个大胖小子的话,臣弟一定请德妃娘娘 吃红鸡蛋。”
“本宫可是记下了,皇后娘娘和几位妹妹可得为我做个见证,免得六爷日后赖账。”德妃又拿奕宏玩笑了一 句。
“孩子才这么小,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儿子,若是女儿怎么办?难道你不喜欢女儿?”被唤作阿碧的女子羞红 了脸嗔怪着身边的奕宏,夫妻二人的恩爱之情更是显露无疑。
沐婉芙饮着盏中的红枣蜜,目光不经意的对上了奕宸平和的目光,二人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微笑便再无其他 。
“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奕宏只顾着哄着身边的娇妻,却也顾不上身边还 有皇后德妃等人在场。
奕宓终究是看不过去,拉着杨晟铭的手吐了吐舌头道:“六哥真不害臊,当着皇后嫂嫂和各位嫂嫂的面儿在 这儿跟小嫂子打情骂俏的,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当真腻死人了,我可看不下去呢,皇后嫂嫂您也不管管他 们呀!”
“你与你新婚的额驸不也是如此嘛?难不成就许你们夫妻这般恩爱,就不许我们夫妻打情骂俏了,世上可没 这么个儿理儿的。”奕宏也不甘示弱地回了句,又剥了一个芦柑一瓣瓣的喂到了娇妻的嘴边。
阿碧晃了晃了奕宏手臂,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奕宓妹妹说的是。这是宫里毕竟不是荣王府,王爷还是 别闹了。”
“你说是便是了,一切都听你的。”奕宏难得露出如此温顺的神情,随即抬手为爱妻扶了扶压鬓的绢纱月季 花。
德妃与沐婉芙相视皆摇头笑了笑,淳妃和丽妃也都各自饮着日常膳后用的甜品,皇后命人给荣王侧福晋奉了 滋补的极品血燕,奕宏从香穗的手中接过了炖盅,舀了一勺血燕吹了又吹才送到了阿碧的嘴边,“来,小心 烫。”
正膳过后,皇后又名南府自养的戏班子选了几出拿手好戏演来助兴,戏台之上,身着戏服的武生与丑角在台 上武枪弄棒,台下坐着的各府女眷边看戏边品茶,烟花爆竹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欣欣向荣的新年热闹气氛。
出了正月,各宫的生活也都重归于往日的宁静,只是一个正月过下来,各宫的月银也都在各宗室命妇前来请 安时打赏的差不多了,这剩下的半个月也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殿中的铜炉之内的上等红箩碳“噼啪”地燃烧着,宝娟往铜炉和铜鼎之内分别添了一把木水仙和两块红箩碳 ,麻四则在暖炕上拨打着算盘,计算着福泰宫整个正月里月的月银。
绣鸾和绣凤分别为沐婉芙按摩解乏,一通算下来,麻四总算将宫中的明账算好了,“唉哟,奴才这左算右算 ,账上还是亏空了近一千两银子,可见这年过下来,主子也得和奴才们勒紧了腰带过日子。”
“咱们这里不过是一千两的亏空,前两日听说德妃的庄裕宫可是亏空了近三千两月银,其他宫里就更别说了 。”沐婉芙取了发髻上的耳挖簪子拨了拨手炉内的白灰,“吩咐下去,往后膳食减半。”
殿外,暗夜打了帘子走了进来,身上仍落有未化去的雪珠子,“娘娘,坤宁宫的香穗姑姑方才过来传了话, 皇后娘娘请您过去议事。”
“议事?”沐婉芙抬头看了眼暗夜,眼下才出了正月,难道皇后又有什么新的安排。
“知道了。”沐婉芙将耳挖簪子重新插了回去,宝娟已将桃红色锦缎水貂大氅为沐婉芙披上了,又奉上了暖 炉才扶着沐婉芙往殿外走去。
坤宁宫内
德妃带了雪鸢和永璘来给皇后请安,自失去了自己的生母,永璘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欢笑,每日从上书房 回来只呆呆的坐在延福宫的门槛上等着锦妃回宫来看他。德妃心疼永璘小小年纪便遭受丧母之痛,况且锦妃 又是在宫中自裁的,死后练个封号也没有,连累永璘在宫中的地位也十分尴尬。
雪鸢静静地立于德妃的身边,稚嫩的脸上已露出异于同年龄孩子的脾性,德妃抚着永璘的发辫,心疼地说着 :“自打锦妃殁了以后,永璘这孩子彷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的心事,孩子小小年纪便失了生母,皇上又迟迟 不肯给锦妃一个名分。臣妾可是听见宫中嬷嬷们嚼舌,说四阿哥如今连宫中最末流的常在、答应主子都不如 ,更别说一起上书房的孩子们会嘲笑他。臣妾只是担心这样会不利永璘的成长。”
“禧妃娘娘到!!”
暖阁内的帘子被宫女打了起来,沐婉芙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解下了大氅,沐婉芙向皇后和德妃问了安才落 座,永璘神情木讷的坐在德妃的身边。
“璘儿,来禧母妃的身边。”沐婉芙招手唤了永璘到自己的身边。
永璘漫漫挪动着身子,靠向了沐婉芙的身边,沐婉芙虽遭锦妃多番暗算,但孩子们毕竟是无辜的,“璘儿怎 么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告诉母妃,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别怕,告诉母妃是谁欺负了你?”
“永珁哥哥和永璐哥哥说我是孤儿。他们还说我玛法和额娘是因为在宫中害人才被皇阿玛下令赐死的,他们 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永璘垂着头低低说道,随即又摇了摇沐婉芙的手肘,“禧母妃,我额娘去哪里了, 额娘她为什么不来看我,额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沐婉芙忍着眸中的泪花,将永璘拥入了怀中,柔声说:“他们那是胡说的,母妃明日便让师傅们赏他们板子 。你额娘是去宫外为你皇阿奶和玛法祈福去了,过段日子便会回来,你额娘说让你在宫中乖乖的听皇额娘和 德母妃的话,只要你乖乖的,她回来就给你带风车和糖葫芦好不好?”
“璘儿会乖乖的听皇额娘、德母妃还有禧母妃的话,禧母妃见到我额娘的时候跟她说,璘儿想她了,让她快 点回来吧!”永璘伏在沐婉芙的怀里稚嫩地说着。
“好,禧母妃一定让她快点回来陪璘儿。”
德妃别过脸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皇后见此亦是不忍心。大人们造的孽却让无辜稚子承受,“璘儿与嬷嬷 先回去,母妃午膳的时候接你去宫里和灵素妹妹玩好不好?”
“禧母妃可不许像额娘那样说话不算话。”永璘望着沐婉芙清晰地说着。
“母妃答应你,去吧。”沐婉芙握了握他的手,永璘十分守礼的跪了安才又辛嬷嬷领着回阿哥所了。
待嬷嬷将永璘带了下去,德妃又点了点眼角,沐婉芙终究开腔主动向皇后求情道:“皇后娘娘,臣妾想将璘 儿接去宫里住几日,而且璘儿又最喜欢和素儿在一起,有素儿在,璘儿或许也不会那么思念他的额娘。”
皇后思忖了片刻,眼下也没什么法子能抚平璘儿幼小心灵之中的伤痛,锦妃生前屡次算计沐婉芙,此次也正 好借着这次机会考验她一番,看她沐婉芙倒底是不是一个记仇的女子。
皇后不动声色地说着:“如此也好,本宫原本也有此意,既然是你提出来了务必要处理妥当了才是。上书房 那边明日本宫会亲自走一趟,璘儿这两日就先别去了书房了。其实本宫今日叫你们来也就是商议一下璘儿的 事情,现在也总算议出了结果。”语毕,皇后又叮嘱沐婉芙,“锦妃的事情想必好事的人还记在心里了,所 以璘儿的事情你要格外小心谨慎的对待才是,不要让人再有什么说辞。”
“臣妾遵命!”沐婉芙恭敬地应了是。不管她与锦妃之前有多少恩怨,如今人已死了,所有的恩怨也都可以 放下了,如此也算报答了锦妃当年的救命之恩。
第二章:立储之争
丰德十一年,奕渲已近而立之年,几位皇子也都渐渐长大,奕渲自十六岁亲政以来,朝政清明,民风淳朴, 四海升平,故而朝中立储的呼声也日渐增高。
以瑞祥为首的一派老臣们则以为立储应立长而不立幼,放眼五位皇子,若论子以母贵,非皇长子嘉郡王永琮 莫属。永琮乃悯哲皇贵妃之子,皇后膝下的养子,况且佟佳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就各方面的情形 而言,嘉郡王永琮都是最佳的人选。珍妃的母家固然在朝中也身居要职,怎奈因沉香亭假山旁的那一摔,将 永璂一个好好的孩子摔成了傻子,一早便众人被排除在外了。四阿哥永璘原本也是储位的最佳人选,只因玛 法崇贵和生母锦妃的缘故也被摒弃了,庶人崇贵逼宫连累太后旧疾复发,生母锦妃更是在宫中用厌胜之术诅 咒禧妃母子,事发之后畏罪自裁,奕渲至今也未给她上谥号,只以嫔位之礼草草葬于仁惠、悯哲、皙蓉三贵 妃同葬的泰陵西侧。这样的皇子成年以后也至多也就封个郡王,终究成不了大气。
康王是禧妃沐婉芙是父亲,自然主张立贤而不立长,理由简单:嘉郡王永琮虽是悯哲皇贵妃之子、皇后之养 子,若真推敲起来也不过是庶出皇长子,并非嫡长子。中宫皇后多年来一直无所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子以母贵还说的过去,只是终究不是中宫所出。自古立长而不立幼的前提必须是中宫所出,否则便不能立长 而不立贤。
朝中的年轻一派则认为,若是立贤而不立长的话日后必定会生出主少而母壮的祸端,高祖早逝,这才酿成吕 氏家族的祸乱,吕后更是将汉高祖宠妃戚夫人迫害成人彘,可见不宜立贤。放眼后宫,除了皇长子和黄四子 的生母早逝外,皇五子、皇六子的生母都正值壮年,再贤惠的人一旦手中沾染了半分权势,便会有所改变, 难保不会再生出吕后那样的祸端。再者,皇上正值壮年,众皇子们尚且年幼,立储之事实在无需如此着急。
前朝尚且争论的不可开交,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后宫,连麻四去内务府取红箩碳回来之后也当着沐婉芙的面学 舌道:“主子是不知道,听说前朝为了立储的事情可是争得不可开交呢。瑞中堂是两朝老臣,说的话自然要 比旁人有分量。听说瑞中堂主张立嘉郡王为皇太子,说什么皇储是国之根本,理应立长而不立贤。可康王爷 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说嘉郡王并非嫡长子,若是真的推敲起来也不过是庶出的皇长子罢了,所以理应立 贤而不立长。二阿哥和四阿哥自是不必多说了,眼下也就是丽妃娘娘出的五阿哥和咱们家的小阿哥有资格了 ,所以奴才也会觉着王爷的话说的在理。”
沐婉芙饮着茶碗中的铁观音,反问他:“在理?那你就跟本宫说说怎么个在理法儿?”
麻四毕恭毕敬地答着:“咱们的小阿哥天资聪颖,日后自有数不尽的福祉。若是照瑞中堂的说法儿,那咱们 小阿哥可不就没有机会了,万一嘉郡王是个平庸之辈怎么办?所以奴才才觉着王爷这立贤而不立长的提议说 的在理儿。”
“谁让你说这些的?”沐婉芙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茶桌上一顿,眉间已隐隐有了些怒气。
麻四正说到兴处,哪知道沐婉芙就平白无故的怒了,忙不迭跪下请罪,“奴才多嘴,奴才多嘴,还望主子责 罚。”
“到门外面掌嘴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停下。”沐婉芙颇为厌恶地吩咐着,便再也不看他。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麻四连连磕了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康王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到了自己的身上来,沐婉菁如今只待在宫中产下孩子被秘密chu死,沐婉萍不过 是简郡王的儿媳妇儿,她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如自己手握永珎来的更为稳妥。来日,永珎若能荣登大宝,自 己是皇帝的生母,理所应当会被尊为圣母皇太后,而沐氏一族的荣华也会因此而固若金汤。想起珍妃母子现 在的种种遭遇,沐婉芙知道自己必然不能涉足其中,否则她纵然再有本事也不能护得永珎周全,况且永珎还 那么小,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沦为一枚棋子,决不能。
“进来吧!”暖阁外,麻四仍旧噼啪地抽打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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