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应承了三日后为他解穴,同时也让他答应免除老人五两银子的税赋,一大队人马立刻就走的一干二净。
到这时老人和少女才回过神,相互搀扶着起身,满心感激,上前要向他道谢。
眼睛一花,猛地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慕夜的身子软软倒了下来,神智彻底陷入了黑暗中,只来的及听到少女一声惊恐的呼喊声:“恩公。”
瑶台选婿(上)
玉清池汤泉氤氲,沐浴后的慕颜仅着白色中衣,微敞的衣襟细致的锁骨半露,黑缎似的青丝犹滴着水,晶莹的水珠沿着光洁的颈项缓缓滑落,带出丝丝女子特有的体香。
小寇子接过宫女递上的细麻布,跪在地上,为她轻轻擦拭微湿的长发,虽然他在数月前已荣升为大内太监总管,可但凡是慕颜的一切事务,无论大小,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小寇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慕颜忽然出声问道。
他微一怔愣,随即马上回道:“殿下,初九了。”
慕颜闻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覆下,杏眼满盈的是无处堆积的思念与悲凉,幽幽的嗓音似在安慰自己:“木头这会应该已经到长州了吧。”
小寇子了然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在外人面前,眼前的少女是何等英明果决,雷厉风行,只有自己知道,在无人的时候,她才会卸下重重的伪装,释放心底暗藏的渴望,不止一次的看到她独自一人静立在风中,出神的凝视着一个木头人像,背影是如此的孤独和落寞,让人不忍。
忽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又奇特的想法,世间哪个男子能有幸可以守侯在她身边,成为皇朝尊贵无双的驸马爷呢。
未曾料到的是,只过了三天,同样的想法竟然在朝堂之上被当众提了出来。
“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慕维俊逸的面容,阴沉得有如隆冬的风雪,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一句话,紧握的拳头青筋毕现。
龙椅方向投来的冰冷带着浓重杀气的视线,逼的他不得不将目光回避,司徒朝恩吓得牙齿不住打颤,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重复道:“启奏陛下,摄政长公主已行过及笄礼,按制应择良婿,臣斗胆,伏请陛下圣裁。”
慕维冷哼一声,细长眉眼一挑,极力克制着心中如燎原般的烈火,斥道:“此乃内廷之事,岂容你一介外臣妄议。”
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突然一个老迈的嗓音打破了沉闷窒人的空气:“陛下,微臣以为您方才所言有些不妥。”
众朝臣俱是一愣,偷偷抬眼望去,只见素来明哲保身的温左丞,面容凝肃,合掌一揖,朗声道:“历来公主的亲事虽由内廷议定,但摄政长公主身份大大不同于其他公主,她统领政务,协助陛下治理国家,她的婚配关系到社稷苍生,万民福址,故而司徒大人所言,亦是臣等心中所虑,请陛下圣断。”
一些大臣心里飞快的打起小算盘,若能让家中子侄攀上摄政公主这棵高枝,光耀门楣不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况有了德高望重的温左丞谏言,高兴来的个顺水推舟,纷纷附和道:“臣等附议。”
挟着滔天的怒气,慕维铁青着俊颜,大手一挥,麒麟玉石镇纸摔落在地,碎成几段,抛下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朝臣,拂袖而去。
慕维身旁的贴身小太监焦急的守在宫门口,远远瞅见慕颜出巡的鸾驾缓缓驶入,忙一溜小跑,迎上前唤道:“公主殿下。”
鸾驾停下,垂悬的纱帘掀起,批奏了一晚奏折,刚又和萧毓梵一起巡视完皇城的慕颜脸现倦容,探出半个身子,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阿德,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一脸焦色,把适才朝堂上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听的慕颜两道黛眉尖尖如簇,当听到小太监说慕维弃朝,如今皇宫上下都找不到他时,心一沉,不由分说,提着裙摆就跳下车,急道:“他应该没有出宫,我这就随你们一同去找。”
观星阁内,散乱了一地书籍和画卷,支离破碎的观星仪沾染着斑斑殷红的血迹,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心痛的已经麻木,任被扎伤的手滴着鲜血,溅落在地,化作一朵朵妖艳诡异的花朵。
“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也不行!”充血盈满杀气的眼睛诉说着他巨大的痛苦和坚定的决心。
忽然间,他的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一声熟悉的呼唤“维儿”让他胸口一悸,像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头,身子一震,猛然回过了头。
慕颜绝美的芙蓉面上溢起一丝淡淡释然的笑容,眉目之间却依然忧色未褪,隐隐的直觉,引领着自己寻到这里。
“维儿,你的手!”慕颜低促的惊呼声尚未了,娇躯便被搂进了一具宽阔坚实的胸膛。
慕维把她搂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骨血里,眼眸盛满了哀伤和悲凉,暗哑的嗓音里是几世伤痛凝化而成的浓浓苦涩:“姑姑,别离开我。”
鼻间充斥着属于他的男子气息,慕颜突如其来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不禁挣扎着推了推他,吃力的唤道:“维……儿。”
慕维的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哽咽道:“你,你答应过的,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不会离开我的。”
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稚嫩孩童依恋的眼神,清晰的如同烙印,一瞬间时光倒流,记忆定格,慕颜微微怔愣了一下,手改拥住他的后背,轻抚着他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柔声安慰道:“傻孩子,姑姑哪也不会去的。”
“可他们,却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低沉嘶哑的嗓音里,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无穷恨意。
“抢走?”慕颜很快明白了过来,露出无奈的微笑,趁他手劲放松,一用力推开了他,摆脱了这种暧昧姿势,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调和神情凝望着他道:“维儿,你要明白,姑姑迟早有一天要嫁人,成为人妇,可有一点是永远都改变不了,就是你是姑姑在世间至亲的血亲,所以,有生之年我都会照顾你,看护你,辅佐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说完,默默的又在心底加上一句:还有……补偿你,为母后曾对你造成的伤害。
“不!你不能嫁给别人。”慕维面容扭曲,眸中燃烧着赤裸裸的狂乱不堪的火焰,手指僵硬的收紧在掌心,完全失去理智的大喊道:“姑姑,你是我的,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做我的皇后。”
慕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脑袋里“轰”的一响,身子像浸透在刺骨的冰水中一般,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不,不。”
“生生世世只想能和你在一起,无法忍受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慕维跨步上前,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散发着极度渴望光芒的眼里隐约有泪花闪动,颤着声像是企求怜悯般的说道:“维儿只有你了,姑姑。”
“我,我只是你的姑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傻维儿。”慕颜别过脸,不忍看向他,狠了狠心,说道:“等你加冠之后,姑姑会为你选一个美丽贤德的皇后,陪伴你。”
“天下间我只想让你做我的皇后。”慕维凄凄一笑,凝视着这个让他爱恨不能的女子,哀声道:“除了你,除了你,我不要别人,天下已不是我的天下,所有我亲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姑姑,难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晶莹的泪水含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少年俊秀面容上的哀戚,竟有着如灯蛾扑火的决绝,一颗心瞬间就被淹没,被吞噬,慕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寝宫,怅然立在窗前,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公主,这衣裳。”小寇子呐呐的问道,手里拿着慕颜回宫后换下的素色宫装,上面沾染着的有如鲜花绽开一样的血迹,诡异而妖艳。
“拿去烧了吧。”慕颜低沉着嗓音无力的说道。
“是,”小寇子转身欲走,忽的被她叫住道:“传旨,即刻请温左丞,萧右相和礼部尚书入宫议事。”
维儿,姑姑怎会不要你,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只能是你的姑姑,是你的至亲,如何能成为你的妻子,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血缘,还有十多年来相系积累下的亲情啊。
被他紧紧按住过的肩膀隐隐生疼,慕颜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握紧了拳头,任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
康显元年十一月初十,经由内廷和顾命大臣紧急商议,翌日诏告天下,为摄政皇长公主择选驸马,凡各地年满十八,家世清白的未婚男子,可由州府推荐,参与候选。
于此同时,一骑飞尘带着慕颜的一封亲笔密函,快马加鞭,往东驰向长州。
养了半月有余,伤势基本全愈,慕夜辞别了殷勤挽留的韩家祖孙,孤身一人持剑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继续向西而行。
才行出了一里路,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夜大哥,等等。”
他转身一看,远远跑来一个年青小伙子,细瞧之下原来是韩爷爷的邻居韩虎,跑的气喘吁吁,边抹着汗,边焦急的冲他直挥手。
“夜……大哥,出事了,你快去救韩爷爷和梦琴吧。”韩虎看到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说道:“你才走了一会,韩风就带人来抓韩爷爷和梦琴了。”
慕夜登时寒下了脸,心被拧成了一团,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韩风”。
两人赶到时,韩家老宅早已是火光冲天,肆虐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十几个村民正拿着水桶在救火。
“韩爷爷!”随着韩虎一声凄厉的叫唤,只见院子一角,倒在石磨旁的老人脑浆迸裂,气息全无,死状惨不忍睹。
在他身边,还躺着个少女,衣裳凌乱,杏目圆睁,胸前插着把刀,鲜红的血淌了一地。
眼见朴实的韩氏两祖孙死于非命,慕夜眼底血红一片,满腔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怒潮,待韩虎抹干泪水,一回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积攒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备受欺凌的村民们在韩虎一帮青年的带领下,一个个手持扁担锄头,冲向韩府。
朱红的大门敞开着,门前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皆是被人一剑贯穿咽喉毙命,骇的众人齐齐不敢入内,往后直退了几步。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缓缓走出一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墨黑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苍白如寒冰的脸孔,狂野嗜血的眼神,一身未尽的杀意,犹如一个从地狱走出的修罗,冷酷无情。
手中那把七尺长剑的剑身上染满了鲜血,黏稠的红色液体顺着剑尖一滴滴滚落,阳光下闪着瑰异光彩。
村民们不由自主的让开条道,带着感激之情,悄然无声的,注视着这个散发出摄人气息的男子从自己眼前走过。
“夜大哥,”韩虎猛地回过神,慌忙喊道,追上前去。
慕夜身形微微一顿,依旧继续往前走,不理会他的呼喊。
韩虎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一脸郑重,无比认真的说道:“大哥,请让虎子我追随你左右吧。”
他刚说完,又有几个清脆嗓音一起响起,大声且坚定的说道:“我们也愿意。”
“韩风那个狗官一死,朝廷必定会追究,即便能逃过,也定会再派来另一个狗官,继续欺压我们,与其如此,倒不如随大哥而去。”韩虎激动的说道,挥着紧握的拳头。
慕夜目光深沉,看了这个憨厚质朴的青年一眼,冷声道:“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跟着我,你们一样不会有明天。”
韩虎一愣,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当了二十年的贱民,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明天,夜大哥,我不怕,让我跟着你吧。”
和他诚挚执着的眼神对视了半晌,慕夜的唇角徐徐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眼底尽是轻蔑与不屑,沉声道:“谁说贱民就注定了没有明天,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慕夜,只有重光,我们一起去开创属于自己的明天!”
瑶台选婿(中)
“太子,方才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将一车黄金,十觳珍珠和八名美女送到了司徒朝恩府上。”察汉躬身回报道。
呼延隆绪眸光微敛,深若幽潭的眸底漾开了清清浅浅的涟漪,唇角边噙着一抹柔柔的笑意,化去了脸上线条刚毅的威沉和冷肃,言道:“贪财好色,能为所用。”
猛的从银光闪闪的匕鞘里抽出匕身,顿时耀目生寒,禁不住叹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查出来这匕首的主人是谁了吗?”复将匕身重回到鞘内,问道。
察汉摇摇头,说道:“还没有,只知道是小殿下无意中从朔月皇宫里带出来的,不过,依属下揣测,这般神物只有皇宫内最尊贵的人,才能拥有,且在朔月,匕首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只有行过笄礼或是冠礼的,方会携带,故而,这把匕首的主人恐怕是”
呼延隆绪眉一挑,顺口接道:“是摄政公主慕颜。”
“但为何会跑到隆庆手里?”他迈着步子踱到窗边,负手望向窗外,眉目间露出一丝困惑,忽的勾起一抹兴味笑容,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察汉看着他傲然挺拔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真要参加此次朔月公主的选婿吗?”
呼延隆绪沉默不语,只那幽深的瞳底掠过一丝异彩,昭示了志在必得的决心。
“对了,太子,”察汉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属下去送东西的时候,发现司徒朝恩身边似有人在监视。”
“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萧毓梵派去的。”呼延隆绪淡淡道:“此人决不是一般寻常人物,只怕选婿一事早就让他生了疑,像他这般精明谨慎,怎会不派人查个究竟。”
“那我们岂不是?”察汉不由脸色微变,小声的惊呼道。
“我让你堂而皇之的去给司徒朝恩送礼,就是要看看他的反应,呵呵,一定会很有趣。”紫眸内黠光冷闪,似笑非笑的嗓音扬起,渗出丝丝寒气。
“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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