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便在我五岁那年郁郁而终。”
曼璃不语,对于这样的遭遇,她觉得比起言语,沉默更为合适。
“那……你爹……究竟爱上了什么样的人?”许久,她才犹豫着开口询问。
“哼,她?”罹烨不屑地冷笑,眼里的光宛如尖锐的刀锋,不知是要刺痛谁的心,“一个听话的,不自量力的女人。”
说到此处,紫衣人拂袖回身,微微蹙眉,只听他兀自喃喃,“真不知道我爹看上她哪点……既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没有任何突出的个性……偏偏我爹像着了魔似的……”
明明在说别人的事,语气中却带着自嘲的意味。
言罢,罹烨侧头凝视着身边始终保持缄默的少女,猛然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你说……我的性子……是不是继承了我爹太多……”
曼璃迷茫地看着他,那样理智的人,很少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没有去细想他话中的含义,她觉得有些累了。曼璃的身体向来不好,很容易疲乏,一旦长时间作战,便会感到头昏脑胀。
此时,林中静谧无声,淡淡的烛光暖融融的照耀着女子的脸庞,颊边的发丝慢悠悠地飞舞,曼璃觉得愈发困倦,眼前的景物逐渐晃动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已然日上三竿。
自从入了江南,明教的人马便藏身在木兰山庄内。罹烨似乎与这山庄的庄主有些交情,在他的帮助下,大批人马才得以冒充成商队,藏身于这片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曼璃此刻惬意地躺在床上,看着垂落的白色纱账,双眼惺忪。她翻了个身,长长的发丝铺散在枕上,对她而言,要恢复体力,睡觉是上上策。
此时,白衣少女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微笑起来,然而,笑容才绽放了一半,就猛然僵住了。
“月圣女终于醒了。”
纱账外,一个魔魅低沉的声音响起。
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很需要睡眠的月圣女,罹烨还是特意强调了‘终于’两个字。
“教主……有何吩咐?”曼璃僵硬地起身,隔着纱幔无比恭敬地坐在床上。
“你穿衣服了么?”
“穿了。”
“那就出来。”
“…………”
“怎么了?”
“……我没梳头发……”
“出来吧夫人,”罹烨微笑着坐在红木扶手椅上,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为夫不介意你素面朝天。”
曼璃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撩开纱幔。顿时,帘外明晃晃的金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只见红木高脚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大盒金银首饰,一闪一闪发亮,曼璃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很久才习惯了这样耀眼的光芒。
此时屋内,紫衣青年长身如玉,他正带着三分邪魅的笑容,隔着珠宝首饰注视着坐在床榻上的女子。
曼璃怔了很久,这种场面,让她莫名联想到了一种人——即是那种为了金钱不惜将自己卖给财主的失足少女。
“这,这是干什么?”许久,白衣少女睁着明亮的眼眸不解地看着罹烨。
罹烨挑了挑眉,一手敲击着红木扶手,“你不是想要皇甫馨儿的发簪么?现在她的发饰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挑吧。”
说完,他还自言自语地加了几句,“还真是大小姐啊,光首饰就三盒,够娇贵的……”
曼璃刚欲察看,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自床榻上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个皇甫馨儿……还是放了她吧。”
“为什么?”罹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带着某种玩世不恭的笑意,“我的月圣女又开始同情心泛滥了?”
“不是……”对于他的嘲讽,曼璃不予理会,顿了顿,少女才有些艰难的开口,“我听人说……你都已经把她……把她……”
“把她什么?”罹烨挑衅地看着她,“把她糟踏了?”
曼璃点了点头,眼含责备。
“你听谁说的?”罹烨若无其事看向前方。
“皇甫天疯疯癫癫的,自然什么话都说,手下们都听见了。”曼璃对那人如此不以为然的态度感到愤怒,“你已经把她折磨得够惨了,不过是无辜的人而已,还是放她一马吧。”
“哼,难道你以为我是禽兽,见人就吃么?”罹烨冷嘲般看着曼璃,随即重新低下头,“起码也该有个挑挑拣拣的过程,皇甫馨儿那种货色,向来不合我胃口。”
“那就好……”这么说来,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并不真实,曼璃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不管怎样,皇甫馨儿就别为难她了,我也没受多大伤……”
似乎没有听到少女的后半句话,罹烨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曼璃的表情,他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你好像很高兴?”
“嗯?什么高兴?”曼璃迷茫地眨了眨眼。
“听说那皇甫姑娘和我没什么事,你很高兴?”
“我……有么?”曼璃讷讷回答,有时心中那细腻的情绪变化,连自己都未必搞得清楚。
紫衣人漂亮的唇角轻轻一勾,他拉起曼璃的手递至唇边,无比虔诚地吻了吻少女的指尖,“夫人放心,为夫不曾惹过风流债……”
39。第三卷 恨天醉情仇…第八章
曼璃讶异地看着他,也不知应不应该抽回手。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对自己那么暧昧,究竟是出于喜 欢'炫。书。网',还是闲来无事玩弄她?
毕竟,曼璃是个太过安贫乐道的人,她不信像罹烨这样野心勃勃,玩世不恭的家伙会喜 欢'炫。书。网'像她这样毫无挑战性的女子。
然而,这纷繁世事,又有多少可以完全用言语解释清楚呢?
“我……我去挑发簪。”半晌,曼璃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及腰的发丝自肩头滑落,瀑布般遮住了侧脸。
罹烨毫不介意地一笑,轻轻放开了她的手。曼璃走到桌边,看着那些金光耀目的首饰。
金镶玉步摇,镀金蝴蝶簪,云凤纹金簪,华胜堆叠……
明晃晃的发饰照得人睁不开眼,可是,为什么没有那一根?那根她魂牵梦萦,似乎有揭开她身世之谜的魔力的发簪。
“不是这些……都不是……”曼璃看着罹烨,神色失落。
罹烨没有说话,他看着曼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纯金打造的簪子,水晶石镶嵌而成的鸢尾花闪着华丽的银光。
“你要的……可是这支?”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依然邪魅,只是邪魅中多带了三分落寞。
“你怎么会知道?”曼璃惊疑不定地抬眼,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罹烨起身,径直向她走来,少女明眸闪烁,清澈的目光停留在紫衣人脸上。面对那样的眼神,那人竟不自禁地别开眼去,不敢注视。
“很像,不是么?”他轻轻撩起她颈侧的乌发,女子白皙的鹅颈上,奇异的花纹格外妩媚。
“你……也看出来了……”曼璃一动不动地站着,垂落的乌丝透露着淡淡的哀伤。蓦的,颈上多了份凉丝丝的触觉,那人的指尖似是无意地抚过女子颈边花般的图案,很轻,很轻。
“你……干什么?”曼璃不安地后退了一步,避开那人的触碰,心,却无法控制地悸动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许久,那人终于开口说话,“我说过,踏平了皇甫家后,就要满足你一个愿望。”
阳光明媚地自窗棂外照耀进来,屋内人看似冷亮的眼此时却透着丝丝阴霾。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想要这支发簪,还是离开明教,恢复自由?”
江南,江南,江淮以南。此处是出了名湖光山色,景色秀美。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在此地留下了不朽的诗篇传奇,即使连远在敦煌城笑看流水繁华,品饮葡萄美酒的冷泽和落无鸢也摩拳擦掌,急不可待地来此处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
卷絮风头寒欲尽,坠粉飘香,日日红成阵。
山林中,有个轻盈的身影,正腾挪飞掠!迎面而来的绝色少女,一头墨色的乌丝自精致的蓝印花布头巾中倾泻而下,簪上的珍珠在若隐若现的阳光下流光溢彩。
她正在疯狂地奔跑!咬牙启齿地奔跑!!气喘吁吁地奔跑!!!
终于,她跑不动了,脚下步伐停滞,少女两手叉腰,仰天大喊,“芝麻包子——”
眼前陡然有一阵劲风袭来,定睛一看,那是个青袍玉冠的男子,风流俊雅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容,此时,他脸色铁青地开口,“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想造反啊!”
“哪有……”落无鸢委屈地低下头,“我实在跑不动了嘛……”、
冷泽摸了摸鼻子,看着落无鸢身后一群飞速杀到的黑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了咱们有限的生命,跑不动也要跑!”
话音刚落,冷泽便一手拉住落无鸢,以非人的速度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蓝衣少女被他拉着夺路狂奔,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快要像风筝一样腾飞了!!
冷泽一边拉着她跑,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见他向左方一瞟,“不好!甲队敌人自西边杀来!!”
接下来,他又向右一瞟,“不好!乙队敌人从东面杀来!”
紧接着,这位公子又向后扫了一眼,“不好!!丙队敌人自南方杀到!!”
最终,他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了前方,顿时弹眼落睛,“苍天啊!居然还有丁队敌人!!”
“嘎吱——”冷泽猛然停下了步伐,而身侧的落无鸢则一时停不下来,于是,她被冷泽拉着做了个唯美的圆周运动后,终于头晕目眩地回到了原位。
“说,你是怎么惹上这批人的?”冷泽严肃地看着周围的黑衣人,酝酿着杀气,准备大战一场。
落无鸢讪讪地砸了咂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过程,“我肚子饿上街买包子,那卖包子的摸我手占我便宜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我付钱!!本姑娘一气之下掀了他的铺子,但是……没想到……他来头还挺大……叫了这么多人……”
少女越说越轻,越说越轻,最终默默地低下头,看着土地上正爬过的一只小蚂蚁……
冷泽听得泪眼朦胧,这是哪门子的恩怨情仇啊,当然,最终他还是笑眼含泪地开口,“没办法,这就是过日子,咱们动手吧……”
木兰山庄内是一片绿柳桃红,江南水乡的雨,向牛毛一样细,淡淡的水气如烟般氤氲。白玉栏杆下临深渊,水雾沾湿了倚栏吹箫之人的发丝。
远方,白衣少女已然收拾完了细软,整装待发。此时,箫声缕缕,仿佛在为她送行。
他给了她两种选择,当时她没有多想,便选择了离开,因为无论如何,相较两者,都是这个选择更加诱人。
然而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努力了很久才得以离开的机会,心中却又开始犹豫,原以为将会两袖清风的自己,究竟在被什么牵绊?
曼璃凝望着远处栏杆边吹箫的人,停滞了很久,才慢慢向他走去。斜风细雨轻拂着少女洁白的衣裙,飘扬的乌丝轻和得像一阵温柔的风。
“我……走了。”她走到罹烨跟前,犹豫着开口。
箫声停止,他凝视着少女许久,忽然自袖中拿出了那支鸢尾花簪,轻轻插在女子发间。“就当是礼物送给你吧。”
簪上的垂珠摇曳,那样盈盈欲坠的美,在雨中闪烁着凄凉的意味。
“多谢。”此时此刻,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既然选择离开,以后就不要再踏入江湖了。”他伸手理了理少女额前飘飞的碎发,他的眼神好像也被迷雾遮盖,她永远看不懂,也看不清这个人的心里究竟带着什么样的感情。
“那你呢?”曼璃苦涩地牵动嘴角,“真的要一统武林,称霸江湖么?”
罹烨理着女子长发手指一顿,却也是淡漠地笑,“那样……你就离我越来越远了,对么?说不定许多年后,你我都已不再相识……”
有时岁月改变的不只是形,而更多的是神,在经历了不同的纷繁世事后,彼此间截然不同的神韵,比起容貌的改变应该更令人害怕吧……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有一刻,她甚至想要放下行李,告诉他,她不想走了。
然而下一秒,那人却是背过身去,“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他的声音很冷,一直冷到了女子的心底。最终,曼璃点了点头,转身飞奔上马,头也不回地自长桥上飞驰而过,消失在山林之中……
此时,栏杆边的紫衣人才回过身来,然而身侧那袭沉静的白衣早已不见踪影。
她的心已经乱了吧?
是他的错,他不该去撩拨那人平静的心湖,因为他知道她会恨他,如果继续将她留在身侧,继续沉沦下去,最后只会更痛苦,不如就这样将一切斩断。
淡烟迷眸,紫衣人凝视着少女远去的方向,伫立了很久。
世事纷繁,恩怨纠缠,谁也说不清,上苍的一切安排,究竟是缘,还是孽?
曾经在那旷远的大漠之上,信手而弹的琵琶,远远相伴的箫音,殊不知,是谁拨弄了谁的心,又是谁惹了谁的情……
40。第三卷 恨天醉情仇…第九章
烟波浩渺的古鉴湖上,乌篷船来了就去,去了又来。细雨绵绵,杨柳依依,湖畔一片花红柳绿,白云行到了此处似也放慢了脚步,变得悠哉起来。
“船头一壶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冷泽以手为枕,靠在乌篷船头,望着碧蓝碧蓝的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公子喝茶。”紫砂壶精雕着云水纹,刚沏好的龙井茶沁溢入杯。蓝衣少女纤手举杯,布裙布鞋,颇具乡野风韵。
“哇!这么好待遇!”冷泽受宠若惊地起身,接过龙井茶若有所思地看着落无鸢,“你该不是又惹什么祸了吧?”
“哪有!”顿时少女的本性暴露了,她撩了撩袖子,明眸一闪,“刚才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多人,我总得慰劳你一下吧!”
“慰劳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