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猎人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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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猎人日志-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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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儿成长的速度快得奇异,不过几个星期便从母亲的子宫中爬出来。这个孩子出生时全身都长着野兽般的浓密长毛,还有一副尖利的牙齿。

「随着孩子迅速成长,部落内开始流言四起。族人说这孩子并不是人类,而是邪灵的诞生物;说他不是为了食物和毛皮而狩猎,而是为了欣赏动物死亡时挣扎的情景;又说他不但捕杀野兽,还杀害其他孩子和吸饮他们的血液。

「由于他是酋长的甥儿,部落中没有任何人敢伤害他。但当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令部落泛起巨大的恐慌后,酋长终于知道不能再留下这个现已长大成人的甥儿。

「酋长拔出利刃,下令他的甥儿离开部落。但这个奇异的孩子拒绝了,于是酋长挥刀砍伤甥儿的手臂。奇怪的是,皮肤虽然割破了,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酋长确定甥儿并不是人类,于是试图把他杀死。怪物却拥有异乎常人的体力。两人纠缠了整整一夜,期间酋长的喉咙好几次差点被咬中。最后酋长鼓起全身的力量,把怪物摔到炽烈的营火中。

「怪物在火焰中挣扎,不断地呼叫:我不是这么容易被消灭的!我将继续吸饮人类的血一千年!

「当呼叫声逐渐消失后,怪物的身体被烧成灰烬,从火焰中升起,在夜空中形成一股旋转的乌云。族人看见,每一粒灰烬都变成了一只蚊子。」

围坐着听故事的小孩子个个目瞪口呆,脸色带点青白地凝视坐在正中央的老人。

「萨吉塔里奥斯先生,这个童话故事可不太有趣。」

老人回首。一张方形脸满是斧凿般的皱纹,唇上蓄着非常整齐的白须,一道已在岁月中褪色的长疤从左额下延至颚骨,双眼透出像尖针般的光彩。

换上了便服的苏托兰神父递出右手,老人伸手坚实地一握。

「让孩子体会恐惧也是一种教育。」老人操着温文的纯正英格兰口音。「而且这不是童话,是印第安人特灵吉特部落的传说。」

苏托兰向身旁的拜诺恩挥挥手。「让我介绍,这位是——」

「我知道,我已看了报纸。」老人的语气沉稳而自信。「神父,我早就说过你应付不了『他』。看看你的额头。你很幸运。」

他把手伸向拜诺恩。「我的名字是彼得·萨吉塔里奥斯①。这姓氏实际上是我自己改的,原姓是温斯顿。人们喜欢叫我萨格。阁下就是拜诺恩先生?」

『注①:萨吉塔里奥斯(Sagittarius),即十二星座种的射手座(人马座)。』

拜诺恩握住萨格又大又厚的手掌,却迟疑地看着苏托兰。

「放心吧。」神父说。「萨格先生跟我一样,可说是不属于现世社会的人。关于案件的事情可以放心告诉他。何况他对于『那东西』的了解,比你我都深得多。」

「神父如果想再次找我协助寻找『他』的话,请恕我再一次拒绝。」萨格说。

「我不单是为了夏伦的事而来。」苏托兰神色凝重。「也是为了另一个难解的谜。」

他指指拜诺恩,「那是关于这位先生本人。」

◇◇◇◇

走进萨格这座落市郊的巨大寓所时,拜诺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厅有如一座气氛诡异的博物馆。

首先吸引拜诺恩目光的,是正面墙壁上一幅巨大的油画:一个长发美女的头颅长在一条硕壮的蛇身上,盘缠住一根黄金权杖。美女邪恶的微笑露出两支尖利獠牙,沾在嘴角的鲜血仿佛将要从画布上滴出。整根缠住蛇妖的权杖笔直插在一片堆积的枯骨上。

「这是传说中吸血鬼的祖先——女妖莉莉丝(Lilith)。」萨格把帽子挂上门旁衣架时说。「根据犹太教记载,她才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女人,是亚当的第一任妻子。」

苏托兰神父在一旁露出不同意的表情。

萨格继续说:「她在遭亚当抛弃后,变成了众妖邪的女王。为了报复对人类的怨恨,她在夜间吸饮婴儿的血。根据摩西律法,吃活物的血是绝对禁忌。巴比伦神话中也有她的记载。」

「她真的是……『那种东西』的起源吗?」拜诺恩问。他想到若在半个月前问出这种问题,连自己也会发出嘲笑。

「我还在研究中。」萨格的脸色非常严肃。「我如今正把有限的余生,用以追溯吸血鬼的来源。虽然这恐怕是永远无法完成的工作,但我不在乎。反正我的大部分人生都已贡献在这种东西之上。」

苏托兰也是首次被允许到访萨格的屋子,他兴奋得像进入了宝库一样,最吸引他的是右面墙壁上挂着的十二个玻璃柜。

木质的柜框异常老旧,玻璃却一尘不染。除了最右面的一个空着外,其余十一个都藏着一件纪念品。

萨格礼貌地牵着拜诺恩的手肘,举止甚具英国绅士风度。

「请过来参观我的人生。」他带着拜诺恩走近那列玻璃柜。

「我至今共猎杀了十一只吸血鬼。」萨格自豪地讲解,把第一个玻璃门揭开,拿出藏在当中的一柄尼泊尔弯刀②。

「这就是我一生中消灭第一只吸血鬼所用的武器。我用这柄刀把他斩首并戮穿他的心脏,再把尸身火化,骨灰撒入海中。他的名字叫邦巴斯,葡萄牙人,一九二一年『死亡』。我在四十一年前令他真正安息。」

萨格拔刀出鞘,窗外射进的阳光,映得形状奇特的刀身闪耀光华。

拜诺恩感觉有如进入了童话世界。

「那时候你多大年纪?」

「二十七岁。」萨格的微笑中浮现年轻时代的豪情。

「你为什么当上……吸血鬼猎人 ?''」

「我毕生都是猎人。」萨格收刀回鞘,小心地放进柜里。「贵族出身的我七岁已开始饲养自己的猎犬。二十五岁前我已到过刚果三次。阁下和神父或许会觉得我是个残忍的人,但我极度享受狩猎的满足感,而且我是以智慧、力量、耐性与猎物比试,我相信这应该算是对它们的一种尊敬。

「二十七岁那一年,当我对一切野兽都开始失却兴趣时,我在捕鲸船上听到一名葡萄牙老水手说的事情。上岸后我便立即前往他的家乡罗吉沙镇。

「除了狩猎之外,我一向对于玄奇的事物有深入研究。我学习催眠术,尝试过太平洋岛民的蹈火仪式,拜访过印度的苦行僧。但是我一直无法相信吸血鬼的存在。直到我找到邦巴斯的墓穴。」

「等一等。」拜诺恩说。「我也亲眼看过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你真的单凭一柄弯刀杀死他?」

「我十分幸运。邦巴斯生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用古老相传的方法——十字架、圣水和圣餐饼压制住他,一直坚持到天亮……」

「那是上帝的力量。」苏托兰插嘴。

「吸血鬼并非如传闻中般绝不能接触阳光,不过在白天他的力量确实减弱了许多,我跟他搏斗了大概三十分钟才成功砍下他的头颅。」

『注②:尼泊尔弯刀(khukuri),刀身宽短而形状奇特,特别处是刃锋位于内弯。现代英军的尼泊尔佣兵亦有配备。』

「你刚才说『幸运』……」拜诺恩回忆起夏伦被圣水洒中的情景。

「苏托兰神父一直不同意我的论点。他是神父,我当然没有指望说服他。但我却有切身的体验作证据。」萨格打开第三个柜子,取出一条铜铸耶稣像十字架项链,上面布满锈绿。

「帕萨维奇是被我消灭的第三只吸血鬼。这条项链正属于他,『死』后一直挂在遗体上。」

「你是说……」拜诺恩注视十字架。「这吸血鬼不怕十字架?」

「帕萨维奇生前是西西里岛一名奸杀犯,被问吊而死。像他这种生前便极尽邪恶的人,或是从没接触过基督教信仰的人,变成吸血鬼后完全不害怕十字架、圣水之类。我相信这些宗教法器,只是对生前有信仰的吸血鬼产生一种心理性的恐惧,因而发挥压制的作用。对于生前根本对上帝毫无畏惧的极恶吸血鬼,当然没有任何效果。

「在捕杀帕萨维奇之初,我还没有了解这道理。在惊觉圣水对他无效时,他已向我施袭。幸好那是在正午,我即时逃上了汽车。左脸上这条伤疤就是被他抓伤的。挣扎当中我也抓下了他颈上这条十字架项链。

「在养伤期间我一直看着它。我知道不能再用宗教法器制伏他。我需要一套更适合自己的方法。这时我想到学习了二十年的狩猎技艺。

「五天后的晚上我成功了。我特意挑晚上行动,因为吸血鬼在午夜里力量最大,同时警戒心却也最弱。我用了最原始的狩猎方法——陷阱。他首先踏中了我埋在沙土下的虎牙钳。他为了挣脱它硬生生把左脚扭断了。吸血鬼本身并无痛觉。

「他不知道我早已计算好他的逃走方向。他坠入了我预先挖掘的深洞中,里面倒插满削尖的铁枝。他的心脏恰好被其中一根贯穿了,他不断在嚎叫挣扎,口中吐出前一夜吸饮的鲜血。我把七个装满汽油的玻璃瓶一股脑抛入洞中,点火把他彻底消灭了。」

「那次十字架和圣水无效,是因为你并没虔诚地借助上帝的力量。」苏托兰神父口气中带着不满。

「那是没法证明的。」

「上帝并不需要证明。」

「神父。」萨格的语气仍然温和。「我尊敬你那坚贞的信仰。但我也有权坚持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上帝。但是我也相信,人类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是我捕猎十一只吸血鬼后归纳的结论,而你只有驱魔的经验。」

这段话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尊严。

「神父,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例。」他打开第七个玻璃柜,从里面拿出两枝长箭。

箭的造型非常奇特。其中一枝箭镞有半呎长,几乎占了整枝箭的一半长度,有如一枚长铁钉;另一枝箭的箭镞则呈弯月形,锋利的内弯朝前,两边月牙仍然尖锐。

「一九七〇年在伦敦海格特公墓出现吸血鬼。一名少女沃依迪拉脖子曾被咬,留下两个发炎的伤疤。

「八月十三日,圣格拉尔教会的曼彻斯特先生出动进行捕猎吸血鬼行动,有大批人目击其过程。

「曼彻斯特与朋友闯入了地下墓穴,经点算后发现多了一口棺材,比其他棺柩较为完好,而且直接放在地上而非石台上。曼彻斯特于是开棺,在男尸第七、八根肋骨间打入木桩贯穿心脏。

「但是曼彻斯特低估了吸血鬼的智慧。事实上那只吸血鬼的确带了自己的棺木进入墓穴居住,却把公墓中另一死者的尸体移进自己的棺材,自己则改用那副有登记的灵柩。

「那天夕阳西下之后,墓穴开始发出沉闷的吼声。曼彻斯特不敢再进墓穴,而在穴外进行驱魔仪式,宣读圣经和挥舞十字架,还在通道处撒满圣水和圣餐饼碎块。最后他全力把十字架扔入黑暗的墓穴,然后慌忙地以砖头和水泥把地下墓穴通道堵死。

「事实证明,这位虔诚的曼彻斯特先生的驱魔仪式毫无效用。那只吸血鬼——我给他起的名字是罗西亚——次日便挖掘砖墙离去,临走前还把砖墙回复原状。以吸血鬼的力量来说那是轻易的事。」

「你怎么确定他逃出了墓穴?」苏托兰质问。

「我当时一直在旁观看驱魔仪式。为了确定墓内真的有吸血鬼,我等人们全部离去后,在砖墙上加上一个蜡封印。结果第二天发现封印被破坏了。

「罗西亚为了避过人们的注目,决定移往另一个城镇肆虐。但是他太焦急了,不惜日夜兼程,因而令力量减弱了许多——期间他也没有余暇寻找吸血的对象。我轻易地追踪到他,在一条无人公路旁,用这两枝箭把他结果了。长钉箭贯穿心脏,月牙箭切断了喉颈。

「一般而言,吸血鬼移动迅疾,可以轻易避开弓箭这种低速的远程兵器。但是他太疲弱了,根本察觉不到我埋伏在他前方。我在近距离以强力的十字弩命中他。」

拜诺恩听得入神了。动人的故事。萨格述说时所表现出的兴奋和热情深深打动了拜诺恩。他接过那两枝奇异的箭,幻想壮年时的萨格如何握住十字弩匿藏在草丛中,手心微微冒汗,凌厉的眼神盯着远方正以诡异姿势奔行的吸血鬼……

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拜诺恩想。他检视自己的过去:在纽约那个绝望的城市中干着绝望的工作;在特工处时保护那些只懂扯谎、自夸的政治人物;为了保安公司的开支和盈利搞得头昏脑胀……

拜诺恩察觉自己的脸热起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是久违了的感觉——只有少年时想到满意的小说桥段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他恭敬地把箭放回柜内,轻轻阖上玻璃门,然后热切地问:「萨格先生为什么要当吸血鬼猎人 ?''」

「我要怎么回答你呢?那只是种奇怪的兴趣罢了,我并没有非要狩猎吸血鬼不可的理由。就像有的人喜欢赛车、打球、游泳一样,那些都是与求生无关、对社会没有任何益处的事。即使是原始人也会绘壁画、或者抛掷石子取乐吧!我出生在富裕的贵族家庭。有钱人没有了求生存的问题,所以总是特别渴求寻找生存的意义;有的选择了最容易的方式:享乐——饮食、衣服、性爱……等,我则选择了艰苦的狩猎。

「对于负有神圣的使命感而来,希望向我学习狩猎吸血鬼的苏托兰神父来说,我的想法也许有点冒渎:我个人并不憎恶吸血鬼。相反地,没有任何事物比吸血鬼更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狩猎他们的原因就是为了探求更多关于吸血鬼的事情——特性、能力、来源……等。」

「这个柜为什么空着?」苏托兰指指最后第十二个玻璃柜。

「这是纪念我一生中唯一狩猎失败的一只吸血鬼。」

拜诺恩如反射作用般仔细瞧向那个空柜。

「我初次遇上他是二十年——不,二十一年前的事。之后我们又交锋了四次,每一次我都落败了。他非常狡猾、谨慎,不断转换居所。他避过了我所设计的一切陷阱,多次彻底摆脱了我的追踪。他还具有驾驭其他同类的能力,招集多只吸血鬼供他指挥,为他寻找牺牲品,这样他亲自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我要追捕他便更加困难。我估计他的『死亡年龄』有几百岁。」

「几百岁!」苏托兰的脸部肌肉颤动了一下。

「你见过他的样子吗?」拜诺恩问。

萨格摇摇头。「看不清楚。白天他从不行动。最后一次与他交手时,我远远看见过他的脸。只有一点特征确认得到:他的眉心刻纹了一个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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