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欧阳聿修有些迟疑。
“Cynthia是个好女孩,乖巧懂事,工作认真。虽然个性略显羞涩,但绝对是个少见的好女孩。”
“是的,没错。”欧阳聿修的迟疑转为茫然。
“所以,如果她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还请你早些原谅她吧。”
“原谅?”
“毕竟,宽容是一名绅士理应具备的美德,不是么?”
“我同意你的看法,可是……”
“既然你同意我的看法,就不应该任由一个发烧到39度的女孩,在午夜孤身到诊所来输液。”
欧阳聿修一愣,“Cynthia发烧了?”
“你不知道?”塞里斯波瑞狐疑地看着他一脸焦急的神色,“难道她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我……”欧阳聿修突然想起昨夜,也许,她是打算解释的,但他竟然自以为是的阻止了。
“虽然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可Cynthia似乎很怕你。“
“怕我?”欧阳聿修自小到大,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就像我家那个上初中的丫头啦。”
这下,欧阳聿修更是愕然,是这夜太冷,还是他心头的焦躁让他失去了镇定,但他仍是沉默地看着塞里斯波瑞,等待他将话说清楚。
“Cynthia每个周末外出做短途旅行时,不是都会在门禁前匆匆赶回家么?”
“门……禁……”合同中有规定这种事情么?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呀,否则Cynthia完全没必要非在十点前赶回去不可。”
“可……我并没有对她提出过诸如门禁之类的要求……”
“呃……”塞里斯波瑞挠挠微秃的头顶,笑道,“总之,Au Yeung,对她宽容一些吧,毕竟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求学不太容易,尤其是个女孩子,嗯,好女孩子。”
欧阳聿修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想否认什么了。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发高烧,他竟一无所知,这样的行为,不是冷漠到近乎无情,还是什么?
“这是她的病假条,我新开的。Au Yeung,我看她很听你的话,所以,你最好能劝劝她卧床休息三天,否则,会有转成肺炎的危险。”
“好的。”欧阳聿修接过借条,放到裤子的口袋中。
“去陪陪她吧……”塞里斯波瑞叹了口气,“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否则,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输液……”
欧阳聿修点点头,拿起羽绒服,转身离开。
走廊的尽头,留置观察室。
他从玻璃窗外望了一眼,却不曾看到病怏怏的Cynthia,只有一个人,躲在角落,几乎蜷缩成一团,孤寂的就像是悲隐的浮萍。
如果不是那条围巾,还有手背上的输液管,欧阳聿修在第一时间很难相信,那个落寞瑟缩的人就是有些暖暖笑容的幻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穿上羽绒服,转身离去。
凝滞的气息凛冷而瑟瑟。夜,因为漆黑与阴寒,变得愈加让人心中酸楚。
白幻幽用围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以为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她的泪水。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灼热的眼眶让泪水不肯停歇,她都开始有些厌烦自己了。
从小,不就是这样么。无论生多重的病,她都是一个人挺着,就算身边有保姆,有女佣,有管家,有家庭教师,有私人医生,她仍是一个人,孤寂地躺在床上。再明媚的阳光,也无法照进她的心里。
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犹疑,又该打给谁呢?因为生病而倍觉委屈,所以必须要向谁抱怨么?白幻幽咬着唇断断续续按出几个数字,却又飞快地按下取消键,甚至直接关机。因为发热而超速跳动的心脏,就算是深呼吸也无法平稳,曾经在耳边响起的冰冷话语,于恍惚间,重复。
她捂起耳朵痛苦地摇着头,手背上的输液管中开始有一丝丝淡红色的回血,可陷于自责的白幻幽仍旧绝望的暗叹着。她不该生病的,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突然,头顶一重。隔着厚厚的围巾,但白幻幽仍感觉到了温暖。
渐渐地,壳破了,伴着轻轻地叹息。多了的,是放到掌心交握的热意,以及浓浓的奶茶甜香。
“还能站起来么?”柔和轻缓的声音,似三月吹绿了柳绦的春风,金光点点,跳跃在即将解冻的河面。
白幻幽点点头,神情比受惊的小兔还要胆怯,她试图站起来,可膝盖却根本不听大脑的号令,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到失控的感觉了。
又是一声叹息,而后,白幻幽怅然若失的回味着突然从指尖消失的温暖。下一秒,却被人腾空抱起。
“……欧阳先生……”她扬起惶恐的双眸惊慌失措地喊着,稍显凌乱的发,散在她的颊边、耳后,惨白的肤色带着病态的美感,嘴唇有些发紫,带着淡淡的白,惨惨的灰,毫无一分血色。
“如果嗓子不舒服就少说些话吧。”欧阳聿修轻松地抱起幻幽,望了望怀中那双透着茫然无错的惊慌眼眸,心莫名的抽紧,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莫名的念头涌了上来,压迫着他的神经,没有理会这种怪异的情感,用脚推着输液架,径直走向病床。“还有,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回血会很麻烦的。你总不希望让塞里斯波瑞再来为你扎一针吧。”
白幻幽一僵,垂下头,鼻尖透着一股淡淡的粉意,像是春日静谧清浅的樱花。她小声道,“对不起。”
听着她虚弱如丝的声音,欧阳聿修只觉得好像被人重重一击,内心的痛苦和自责渐渐蔓延,“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将她放到病床上,他轻轻替她盖上毛毯,然后又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覆在毛毯上面。
“你病得如此严重,我却一点都没察觉。”欧阳聿修眉头深锁,眼中的温润中夹杂着一丝疼惜,“这已经不是用粗心大意可以解释的错误了。”
“不不,不是欧阳先生的错。”白幻幽怔怔的仰望着坐在她身边的欧阳聿修,眼眸之中透出一股深沉的哀伤,她喃喃自语着,“都怪我没有做好身体健康管理,才会导致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话在白幻幽口中似是说得随意,可在欧阳聿修听来,却是乍然一惊。因为,同样的话,他曾听一个人说过,而且,他曾以为世上再不会又和那人一般过分的倔强坚韧。他也明了,这话似有夸大,只是,他并不以为,人生处处都会遇到巧合。
可她们却又是相似的——太过坚强,太过执拗,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小雏菊,纤细,却孤傲。所以,他才会故意忽视她么?因为不想痛苦,因为不想每一秒都活在思念中。
欧阳聿修的眼睛里沉淀出一望不尽的墨色,那是连地中海灿烂的阳光也难以驱散的寂寥。明明将女子透着淡淡馨香的温暖娇躯拥入怀抱,那是他和她仅有的一次疯狂缠绵。
却又……
“聿修谢谢你,你总是在我最消沉的时候,为我点亮焰火,为我划破灿烂夜空。”女子带着哭意的声音,溶在清冷的寒风中,终化为他这一生刻骨铭心的悲伤。
思及此,欧阳聿修恍然大悟──
蒹葭仍是凄凄,桑柳仍是依依,疲q仍是采采,即使,离别,像如今这般生离死别,像此刻这般肝肠寸断,那行道迟迟的无奈,溯游从之的渴望,慆慆不归的思念……斩不断,忘不了,丢不下,放不开,理却乱。心底纵然避得了那些灰暗,却躲不开心底的幽鸣。既已如此,他又何必强求自己,非要漠视,非要舍弃,非要放下。既已如此,那就继续如此吧
他低下头,看着此时苍白柔弱的白幻幽,再一次叹息。其实,这个女孩又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一个单纯、敏感、善良而有些笨拙的小孩子。所以,欧阳聿修温暖的笑着,手缓缓伸出,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如此说道,“这三天,先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之间抚过,纤柔干净的手,带着的暖意渗入每根发丝,可幻幽却是眼泪流的更多了。
明明哭得像只小花猫,却仍是用力咬着嘴唇,拼命抑制呜咽的模样,欧阳聿修叹息着俯下身子抱起她,就像抱着一只迷路的猫咪一般。“想家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决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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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决斗(上)
“我没有……”白幻幽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温暖的胸膛,落寞地叹息。家,她还有家么?低低的发出笑声,不可自拔的,却又像是带泣意般继续道,“……我……我没有家。”
欧阳聿修从不知道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莫名的对一个善良的女孩如此冷酷,难道就因为签约前他曾对她说“尊重对方的私人空间”么?
“每天,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味的,傍晚,会亮起一盏灯等候的,不就是家么?”欧阳聿修依旧微笑,只不过那微笑似多了一分自责,“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的未来,何去何从,但只要你愿意,在你搬走前,花园里开满了蓝色鸢尾花的小屋,就是你的家。”
白幻幽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掏空,她呆滞地望着他,突然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欧阳大哥……谢谢你……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欧阳聿修听着她这样乱七八糟的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眸。如果不是今夜跟着她走出来,如果不是塞里斯波瑞善意的提醒,这个孩子,到底要多努力才可以抑制泪水,才可以在让她放下戒备的众人面前,露出甜美可爱的微笑。
“别哭了,否则,疼得不止是嗓子还有你的眼睛。”欧阳聿修慢慢放开她,声音如和煦的暖风,带着劝诱的味道,“来,先把眼泪擦干,然后,趁热将奶茶喝了。”
“嗯。”白幻幽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小花猫一般的脸,然后讪讪道,“衬衣,我会在上学路上,送去干洗的。”
欧阳聿修低头看了眼被她哭得一团糟的衬衣,而后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的碎发,“不是要你卧床休息么,我会替你将假条交到教务处的。”
“不……不行啊”白幻幽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刻在骨子里的某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永远也无法改变。“我还没晕倒,那就意味着我还能去听课。而且,今天会将期末的课题公布出来,如果我不去,也许就听不到关键词了。”
“你没有要好的同学,让她们帮你……”
白幻幽咬着嘴唇,怯怯地摇头,“我……我不擅长与人交际……”
“可我看镇里的邻居们都很喜欢你。”
“那是因为欧阳先生是好人。”
欧阳聿修好笑地看着她,“一会儿先生,一会儿大哥,我到底是什么啊?”
“欧阳……欧阳大哥……”白幻幽低下头,露在空气中的耳尖,绯红一片,“邻居们都是很善良很和蔼的人,他们爱屋及乌,所以,也就包容了我的笨拙与愚钝。”
欧阳聿修想,这个孩子,不但有羞涩的一面,还有自卑的一面。他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这个好人就代替公车送你去上学吧。”
“诶?”白幻幽猛地抬起头,连声道,“不不不不不,顾大哥很忙,我自己可以的。”
“那也不用连着说五个‘不’吧”欧阳聿修轻笑着,如春日最柔的水波,“好了,先躺一会儿,安静的睡一觉,多留些体力给自己。”
白幻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我会陪着你的。”欧阳聿修明白她的踌躇,所以,他柔声道。
“对不起……”白幻幽神色渐渐染上一片青灰,秀眉扭成结,痛窒的咳嗽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该生病,她不该耽误他的睡眠时间,她不该……不该因为他陪伴生病的自己就如此欣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似是听到她心底满是哀恸的声音,欧阳聿修拍着她的背,顺调她孱弱的气息,“若是觉得对不起照顾你的人,就早些睡吧。”
蓦然用手臂挡住眼眸,仍是止不住泪水,滴滴滑落,白幻幽抽噎着点点头,缓缓躺下。不要再给她可敬的房东添麻烦了,她只是有些发烧而已,过去,吃些药也就好了。现在,又输着液,打着针,想来,明日,就算不能痊愈,也应好上大半吧。
随手替她盖好毛毯,欧阳聿修淡淡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放暖,“晚安,幻幽。”
“晚安,欧阳大哥。”也许是哭累了,幻幽很快就沉沉睡去。
窗外的寒风似乎轻缓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哀嚎着呼啸而过。欧阳聿修默默地看着那张苍白无助似乎尽写满了愁怅凄意的小脸,平日里,在他的面前,甜美的容颜上满是天真和羞怯;偶尔,在学校远远地看着她,却是冷冷的从人群中穿行,眉语间似带着冰花,寒气入骨,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或许,是过早的失去双亲,让她的情绪一直蕴含着无边的落寞寂寥。
就在这时,白幻幽突然蹙起眉,哀伤地呓语着,“……对不起……错……对不起……”
欧阳聿修紧紧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努力将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另外一只手,轻轻抚过幻幽红肿的眼睛,指尖缓缓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的如羽毛下落一般,“真是个傻孩子,生病,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努力地盛开双眼,看到眼前明亮的天空。那是风后初晴的光辉,比闪耀的宝石更加亮泽,浸在这样温煦的阳光里,白幻幽温暖的想掉眼泪。
敲门声蓦然响起,她咳嗽了几声,轻道,“请进。”
欧阳聿修端着早餐一进门,就见到白幻幽呆呆的坐在床上。“感觉怎么样?”他将手里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
“好多了……”白幻幽转头怔怔地看着床头的闹钟,大约三分钟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天呐天呐天呐”她立即跳下床,没想到她竟然睡得这么沉,竟然连闹铃都没有听到。只是,当她的手握上门把时,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力度,迅速地将她转了个身。
“报纸和牛奶我已经帮你送过了。”欧阳聿修嘴角含着笑,声音轻柔,却叫白幻幽耳廊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好几下。
他与她,相隔那么地近,近到可以闻见他的呼吸,如寒竹似猗兰,扑打在她的脸上。幻幽心中一慌,反弹性地瑟瑟往后一退,微欠身叠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耽误了欧阳先生的晨练,对不起。”
“叫我欧阳大哥就好。”欧阳聿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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