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堵着,有人来约舞,我喝道:“滚!姑奶奶没空理你。”那人僵住,旁边便有一大群人哄笑:“哈哈哈,丢脸丢到太平洋去罗。”那人便不甘,低下头笑:“姑爷来请姑奶奶,这不是刚好吗?”又是一阵哄笑。
我非常不耐,扬手便泼他一脸酒:“你是不是真没开眼不知道姑奶奶是谁?”罗见大笑:“姑爷?乌龟它爷?是乌龟它孙爷爷吧?”那群人敲着酒杯起哄:“乌龟孙爷爷!哈哈哈。”当中有人说:“那是罗见嘛。喂喂,惹不起可别惹这位爷。快回来吧。”
那个人下不了台。怒道:“罗见又是谁?那不就是跟在夏为春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吗!靠着他姐嫖着夏为春就上台上脸了——”
一句话未完,我一劈手把酒杯甩在他脸上,与此同时罗见一狠拳打在他肚子上,桌椅酒杯散了一地,罗见顺手拎起椅子恶狠狠劈头盖脸打过去,舞池的灯光怪异混乱,人群尖叫逃窜,那群人有的劝架有的趁势掺和有的退得远远不想惹祸,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几年前谁不知道罗一一和罗见两姐弟?太岁头上动土?就凭他们?就算是城中另一伙头目现在遇着也让几分,只因夏为春的势力越发高涨,罗见打架越发不要命。
有人怯怯上来:“罗一一……”我顺起一把刀指着他,冷笑:“姑奶奶我今天心情不爽喝了酒,谁上来我真能捅死了你!”他急忙后退。
那边厢罗见拳脚并施,早让那家伙无还手之力,一股劲地鬼哭狼嚎,变了调的声音十二分难听:“饶命饶命,饶了我吧——,啊——”罗见的拳脚功夫大进,又趁着酒劲和怒火,打得他披头盖脸的血,我袖手侧目,正好出了我一口恶气。
罗见最后一扔桌腿,怒道:“我罗见就是夏为春的跟屁虫也比你们这些孬种强!敢骂罗一一?别叫我再遇着你,见一次打一次!我叫你们的狗眼认清楚罗见罗一一是什么人!再管好你们的狗嘴!!!”
一拉我:“罗一一,我们走!”
我们没有走成,门口有警察在。
我没有打人,他们让我回家,可是罗见被留下了。
我怔怔的,说:“我要打电话。”警察看着我,也许是我一副普通打扮也许是我终归是个大学生有点与众不同,脸色倒不坏,点点头答应。
我在电话前呆了半天却不知道打给谁。夏为春?不。家里?绝不能够。二叔?罗见会杀了我。
那个值班警察看着我,脸上居然有点同情:“不敢让家里知道?那就不要打架啊,来,签个字。”
我看着那张纸,突然灵机一动,罗见没满十八周岁!我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二叔家的电话号码。这不算我找二叔帮忙,我总不能留家里电话让奶奶知道吧。我看了看拘留室里的罗见,罗见冲我做了个鬼脸,神情是叫我放心。
事实上我也知道,对我们这群人,警察才不敢太厉害,他们只会对弱小的或者外地来的流氓凶狠,对于本地的狠角色,他们一向是能不惹就不惹,“他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可是罗见从来没有进过拘留所,对我,是个夜不能寐的打击。奶奶问罗见去了哪里,我说他朋友过生日,他去喝酒玩了。奶奶叹口气,笑笑。我撒谎是最高明的,罗见才不会是个乖孩子,如果我说罗见去朋友家玩耍睡觉,奶奶定必怀疑,所以我说罗见去聚众喝酒玩。
我替奶奶洗了脚,帮奶奶躺好,奶奶说:“一一,明天早起帮奶奶梳个头,好不好?”我笑:“好啊,我最坏了是不是,以前都不肯帮你梳头。以后我天天帮你梳头。”奶奶宠溺地笑:“那不怪一一,奶奶年纪大了不敢勤洗头,有味儿是不是?”我摇头,说:“不是,因为我是个坏孩子,不孝顺。”奶奶说:“谁说的,一一是奶奶的乖囡囡。好了乖囡囡去睡吧。”
我走到房门口,想一想,回头说:“奶奶,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变好,我一定会听话了。”
奶奶满足地笑,连连点头:“奶奶相信,奶奶一直都相信一一是个好孩子。”
第十九章(下)
第二天才天亮,我因为一夜没睡早早便起了床做早饭,心里一抽一抽地担心,罗见不知怎么样了,拘留所应该打电话给二叔了吧,罗见怎么还没回来?
粥煮得差不多了,我盖上盖子让它慢慢变稠,我和奶奶都喜欢吃稠粥,拿了钱准备出去买油条包子,探头往奶奶屋里看一眼,奶奶没起身。
刚一开大门,一阵冷风便卷进来,我一怔,二婶怒气冲冲地往里走,一边喝住我:“罗一一,你先别走!罗见呢?”
我退后一步,没说话,心里正困惑,她已经从罗见的房里转过一圈又出来了,看着我说:“罗见回来没有?”我摇头。她冷冷地看着我,一脸怒气:“你倒护得他好!这样姐弟情深你怎么昨晚自己走了让他抓到警局里?害得我半夜三更被拘留所电话吵醒要我送被褥,还要办手续保他出来!你真能干啊,自己跑到舞厅去惹事生非却让罗见帮你打架抓进局子里,害得我去丢这么大的脸!我这辈子都没有进过这种地方,为那个小畜生丢脸!”
我有点心虚,却又恼怒她骂罗见,忍不住回嘴:“谁叫你当第三者?谁叫你贪钱嫁二叔逼走罗见妈妈又不管罗见?你根本没有立场骂罗见,你还应该赎罪呢!”
她大怒,伸手便想打我耳光,我岂会被她打着,一个箭步闪开,继续说:“你担心点,二叔会抛弃罗见妈妈,迟早有一天等你年老色衰也赶你出家门另外找年轻貌美的小妞去!”
她气得脸色铁青,骂我:“你这个没教养没家教的!”我笑:“谁都知道我没爹没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奇心里却在打鼓,罗见出来了怎么不回家?怎么是二婶去拘留所,二叔不在家吗?这边却听到奶奶屋子里咚的一声,我一惊,忙跑过去,只看见奶奶的电暖炉掉到地上,奶奶正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暖炉。
书想起二婶刚才说的话,难道奶奶都听见了?我大惊,迅速回头恶狠狠地瞪住门口也发怔的她,她怔了一会却也不示弱,一双漂亮却冷冰冰的眼睛瞪回来,似乎在说:是你们做的好事,关我什么事?
过一会儿,奶奶叹口气,抬起头:“阿宁你这么早就来了?”
二婶胡乱点点头,说:“妈,你身体好些了?”奶奶笑笑:“是你把小见接出来的?阿天呢?”
二婶怔了怔,小心地看了看奶奶,微微低下头:“阿天在邻市分公司开会,我接到电话问阿天,阿天派了人去疏通,然后让我去接的罗见。”奶奶看着二婶,二婶脸一红,接着说:“在门口我骂了罗见几句,他一个人跑走了。”
奶奶微微仰着头看着床的上方,出了一会儿神,才说:“阿宁,辛苦你了。”
二婶摇了摇头:“妈你放宽心,没事的。我,我先走了,小识该吃早饭了,我得去看着。”奶奶点点头。
我不敢说话,过好一会儿,低声说:“奶奶,我去买油条。”奶奶嗯了一声。我捡起电暖炉插好,放在床前,轻轻走出去。
一路忐忑不安,连油条铺没找我钱也不晓得,恍恍惚惚转身便回,人家叫着跑过来,不耐烦地说:“小姑娘怎么叫也叫不听的?我这边忙着呢,赶明儿不要来找晦气说不给你找钱啊。”
总觉得心里很慌,我知道奶奶象所有的老辈人家一样最注重家声,她常说,我们家孩子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可是,可是……
整个早上奶奶都没有什么异常,给奶奶拧了脸巾洗了脸,吃了早饭,陪着奶奶烘桔子,好象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少话。我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看书,奶奶隔几分钟便叹口气,也不说话。快到中午的时候,奶奶喃喃地说:“小见会去哪里呢?”
我终于忍不住,轻声说:“奶奶,昨天晚上我们出去玩,有人骂我们骂得很难听,罗见很生气,才打的架。”
奶奶笑了笑,说:“知道了。一一,你出去找找看小见去哪里了?告诉小见我不生他的气,快回家来。”我踌躇着,奶奶又说:“真的,去把小见找回来,一一,奶奶也不生你的气。”她看着我,混浊的眼睛透着认真,还有微微的安慰。我说不出话来,只好应了走出去。
外面已经是快过年的气象,有小孩子们跑着放炮仗,有的人家提早粘了红春联在门上,我的心跳得有些异常,却不知为什么,总是不安。
才转两个弯,就在街角看到罗见正匆匆迎面走来,我叫:“罗见!”罗见抬头看到我,吃了一惊,赶紧几步过来拉住我往家走。我问:“你去哪里了?糟了,奶奶知道你进拘留所了,你……”,罗见咬了咬牙:“是那个女人说的吧?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存心让我在奶奶家也住不下去。奶奶怎么样?她是不是很生气?”他担心地看着我。我犹豫:“我也不知道,奶奶说她不生你的气,叫你快回家。”罗见松了口气,笑起来:“我就知道奶奶不会生我的气。”笑容中带着一点天真。我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家吃饭,把昨天的菜热一热,照旧坐在奶奶面前,奶奶的胃口不太好,只吃了几口便停住了,只看着我们吃。我抬头看一眼,她便对我笑笑,我心里堵得厉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往嘴里扒饭。
奶奶问罗见:“你一个早上去哪里了?”
罗见好象饿得紧,吃几大口,奶奶怜惜地看着他,说:“慢慢吃慢慢吃。”罗见抬头笑笑,仍然带着一点天真。他含糊地说:“我去医院啦。”我一怔,他转向我:“一一,夏哥在医院里,我和那女人分开后就碰到小义,说夏哥让他们找到我或者你就都到医院去。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林千红和她妈妈被车子撞啦,撞得可严重了,林千红爸爸见着夏哥就打。”
我脑子轰的一声,大声问:“怎么回事?”罗见说:“我听小义说林千红爸妈收到一叠子照片,好象是林千红和夏哥的裸照什么的,林千红爸妈疯了似的打林千红要赶她走,林千红不肯,她妈妈就自己冲出去说不活了,结果被车子撞倒,林千红追出去好象要救她妈妈,结果也撞坏了,听说整个人都被车子撞飞了。”我的脑子轰轰轰响个不停,罗见继续说的话只是模模糊糊地响:“夏哥看到我就说让你去医院,结果说要大输血,他就去输血了,我和小义就先在外头等着。”
我听到一个变了调的声音尖声问:“那林千红她们怎么样?救活了吗?”
罗见摇摇头:“不知道啊,好象说没过危险期,医生说很悬,夏哥跟疯了似的。”
我手中的碗翻倒在桌子上,菜汁一滴滴地滴下来,我恐惧地看着罗见,这不是真的,她们不会有事的。罗见停下筷子说:“罗一一你怎么了?你干什么抖得这么厉害?又不是没见过,干吗吓成这样?罗一一?一一?”
奶奶的声音响起来:“一一,你没事吧?”我一惊,站起来:“我要去医院。”转身便跑。
罗见在身后叫:“喂,你又不知道在哪家医院,在人民医院啊。”
我在医院门口遇到夏为春。
我一辈子都记得他的神情。
愤怒至极的、痛恨至极的脸,恶狠狠地磨着牙,我刚要张口,他举起的右手象旋风一样飞快地、狠狠地打到我脸上,一声我从未听过的巨响在耳侧响起,我整个人被打侧过去。
我听着耳朵里轰轰的巨响,慢慢地、吃力地转回身子,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平静,变成阴郁,满是怒火的目光变成冷冰冰、冷彻骨髓的冷。那张自幼便熟悉到一丝一毫的惊人英俊的脸再无一丝表情,他不说活,不再看我,冷冷地摔摔手,大步离去。
我大叫:“夏为春!”
他的背影丝毫不为所动,就那样冷冷地走。
从此走出我的生命。
从此他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所知道的是,林千红挡住了撞向她母亲的车子,她母亲的伤不是很重,但也卧床半年,林千红急救两天后脱离危险,她从此成为跛子。我寄到她大学里的照片被小范围传播后她受到记过处分,大学毕业一年后处分撤销,之后林千红因残疾在街道办事处工作。
我回到家,罗见已经把桌子碗筷收拾好,指指台子让我去洗碗。我木然地洗着碗,听罗见说:“真没想到,夏哥和林千红这么开放啊。一一,现在你怎么办?”他有些鬼头鬼脸地探头过来,我一闪,碗掉在池底摔碎,我去捡,却划破了手,血涌出来。
罗见去找创口贴,我听到奶奶在屋里问:“怎么了?”
罗见说:“罗一一啦,神不守舍的,又不是夏哥撞车,林千红嘛。从来没见她这样婆妈过。”
我再次走进奶奶屋子时,奶奶看着我的眼光很奇怪、很奇怪。我的心一跳,轻声唤:“奶奶。”
奶奶闭上眼睛,疲倦地说:“我想睡一觉。”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傍晚奶奶醒过来时精神略好,和我们说话,但不太多。罗见也看出有点不对偷偷问我:一一,奶奶怎么了?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罗见,我跟你说,夏为春和林千红的照片是我拍的。”他吃了一大惊:“真的?夏哥知不知道?”我苦笑:“知道。”
我真后悔不应该闪最后那一下闪光灯,这样他会不会猜到是我做的呢?会的吧,他一向对我的行为心知肚明可从不揭穿。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以为林千红只是会被禁足被打被骂被禁止和夏为春来往,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不想的。我是恨林千红,可是,如果她死了……,我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不,我不想她死。我只是想惩罚她背叛我,她不该骗我。她和赵美宣和其他女生不一样的,虽然她和夏为春在一起我比恨其他女生更恨她千倍,可是,可是,如果她不骗我,如果……,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那个晚上。
很冷,夏为春和林千红手牵着手过马路,我很冷,很恨。我站定想了想,咬着牙,踉跄着跑回家拿相机,我打开学校带回来的大包,翻找,奶奶说:“一一,你干什么呢?过来帮我掖一下脚边的被子。”我胡乱应着,拎了相机过去帮她掖被角,一言不发。奶奶看着我放在桌上的相机,狐疑的脸色……
我从梦中惊起。
奶奶!
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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