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把那人打得半死,我对付爱慕他的人无论怎么做他也笑笑而已。但是,这一次他是那样冷静地疯狂,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见我,不听我电话,他连看我一眼都厌恶。而林千红一家,彻底地拒绝了他的帮助,林千红也拒绝了他。”
“他恨恶我。如果不是我,也许他会有改变一切的希望。他一直都没有失败过。”
我慢慢地说:“陆鹏,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就不是天使,那样小,我就会撒谎害你被陆奶奶打。我有时候会想,夏为春性格桀骜不驯,偏激跋扈,可是林千红善良明亮,他那样爱她,如果他们真在一起,也许夏为春不是现在的样子。”
何真知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冷静地说:“之前你把罗见的事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又打算把夏为春的罪揽过来?每个人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已经足够,他们做了什么,自己承担。你,也已经用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光阴坐在心牢里面,你认为这些年你比他们快乐?”
陆鹏燃起烟,静静地凝视着我:“我只清楚小时候的夏为春的性格。之后我虽然回来过也只是短暂相处并不太了解。可是,听你的口气,林千红事件并不是第一起,我不是袒护你,为什么之前他不阻止你?”
我说:“之前那些人,爱他而他并不爱。”
他打断我:“那有什么区别?”
我悲伤地看着他,有区别的,陆鹏,你知道有区别的,人们总是会对爱自己的人残忍,而只懂珍惜自己所爱。
陆鹏的目光渐渐变得叹息:“一一,不应该是这样的。”
然后他看着我,轻声说:“一一,那么,不要回头,不要后悔。”
一股热流从心中腾地涌上来,我看着陆鹏的眼睛,那里面,是腾腾的坚硬。陆鹏,我早就知道,你会不管不顾地护着我,无论我做了什么。
我不后悔。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海南很美。
我们一行十人组成一个小团,由一个黑美女导游带队一路沿东岸边玩边吃过去,时间有十二天,十分充裕,最后在三亚呆足六天,天天泡海水玩快艇,又回亚龙湾对着无敌海景赞叹发痴。
然后是潜水。
我爱上潜水。
刚开始站在水里听教练指导的时候,是有点心悸的。因为虽然脚下有钢板暂时垫住脚,却仍然有不着地的空虚感。可是当我的身子浮在海水里时,所有的害怕都不见踪影,我迅速把头浸入海水中。
海水很清,眼睛是一开始就睁开的,心跳得很平稳,慢慢下潜,身体在海水里感到自由,我的呼吸很流畅。几分钟后,我看到了珊瑚礁。往下潜,便看到整片的珊瑚,大部分是灰色的,很坚硬,撞到身体很疼。慢慢的珊瑚色彩变得鲜艳漂亮,有的象彩色带形纹弯弯刻在石头上,弯的曲度匪夷所思,有的则是象小小花瓣似在浮动,一片一片有很多种颜色,花瓣中间还有小小的点,象眼睛一样,摸上去软软的,我伸出手,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摸,很高兴。
礁石上有许多的小洞,会有小蟹舞着两只钳子站在那里,就象站在自己门口一样,我轻轻地逗它,它把钳子轻轻张开又合上,自己倒慢慢缩进去。
然后一直看到的是那些鱼。黑色的还有彩色斑纹的,最漂亮的是那种约一支中指略长大小的身形修长的鱼,在体侧有一道优美曲线将整个身体分成两种颜色——粉红与粉黄,非常好看,不怕人,在我身边游来游去,一会儿从我脖子边穿过,一会儿从我胁下窜出,亲近得很,可若是我伸手指去轻触,它们就摆摆身体轻轻游开,还会转过头来看我。
我忘了时间,我握住教练的背带,在珊瑚礁中穿行,身体在海水里自由地翻转,清洁干净的海水熨贴地包裹着自己,仿如是自由的灵魂在太空中轻盈地飞舞,无拘无束、无牵无碍。
突然之间,一块突出的珊瑚把我的氧气管用力扯了出去,我猝不及防猛吸了一口海水,这么漂亮这么清澈的海水居然真的是那么咸涩。
心里的念头是一闪而过,如果,就这样,也不是不好的吧?自由自在的,快乐的。
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我牵牵嘴角,微微笑了,慢慢地不慌不忙地回头用一只手去找氧气管,摸到尽头的面罩,重新咬住,慢慢排出嘴里的海水,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缓过劲来。
之后,我把带去的所有钱都用来潜水。
陆鹏给我电话,我正和同事找到三亚一条小街吃完海鲜回来,站在酒店大堂里笑着跟他说:“驴游?我才不要跟你们去驴游,我以后要储足了钱年年有今日,或者比今日更好的去处去享受。象你们一样鞋子渗水头顶大雨帐篷里钻出一条蛇,那真是太野人了我坚决拒绝哈。哎陆鹏,原来潜水这样快乐,就象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这个世界的所有所有东西都可以暂时不记得,陆鹏,我多喜欢在水里面啊……”
陆鹏插不进嘴,我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才无赖地叹口气:“美好的假期!这次就算到成都累到抽筋都心甘情愿。咦,你好象都没说话。”笑不可抑。
话筒那边是一片安静,我晃晃手机,并没有挂,好象信号也很好,奇怪地喂了几声,陆鹏慢慢的声音响起来:“一一,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飞快回答:“后天的飞机,下午到家,不过休息两天就要去成都你知道的呀。”
陆鹏说:“嗯,好好儿玩,我挂了。”
我笑了笑:“这么快,没话跟我说吗?”
他温和地说:“我就是打个电话来看看你玩得开不开心。”
我大声说:“很开心!”
很开心。虽然上了岸没有比在水里开心。第三十六章(2)
我刚下飞机走出通道,便看到陆鹏站在最前面等我,我冲他笑一笑,他微微牵了牵嘴角,一把拎过我的行李箱子低声说:“我们先走,真知在车里等。”我回头跟同事招呼过,急急跟在他后面,心里微微不安,问:“怎么了?你干吗走这么快?”
陆鹏的脚步顿了一顿,也不回头,只温声说:“上车再说。”
何真知戴了墨镜坐在驾驶座上,对我挥了挥手,也不说话,等我们上了车便很快开出去。一路车子飞驰,陆鹏却只是沉默,什么都没说。
我看着陆鹏,他转过头看窗外,窗外是十二月的冬,太阳却仍有暖意,暗绿的黄色的树叶在阳光和风中刷刷地响,远处是干涸的稻田露着黑色泥土,田埂上有细小人影移动。
车子里一片寂静,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我小心翼翼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陆鹏?何真知?”
车子微微一抖,陆鹏回过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声音是涩的:“一一,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别问,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陆鹏。我屏住呼吸,心开始剧烈地跳,发生什么事?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里的沉默已经可以压坏所有的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医院。我们下车,陆鹏伸出手,牵住我,宽大的手牢牢把我的手握住,手心微凉。
我们继续往里走,行走的速度开始慢下来。
太平间。
我蓦然站住,不解而惊慌地转过头看着他:“陆鹏?”陆鹏的手握得那样紧,他扭过头去,不看我。何真知站在身后,咬着唇,宽大的墨镜遮住半张脸。
慢慢的,我们进去,陆鹏松开手走开去和人说话,然后走回来,扶着我的肩,那人把里间打开,本来就冷的空气被一阵冷气冲出来搅得更冷,我打了个寒噤,脚不由自主地被陆鹏推着走进去。
有好几个人被白布蒙头蒙脚躺在那里面。象电视里、电影里我所看到的那样。
那人引我们走到一个人面前,看向陆鹏,陆鹏点头示意,他把白布慢慢揭起来。
……
我没有明白过来,面前的人,安静地躺着,面目英俊不羁,却泛着不健康的白,嘴唇也发着白,眼睛微微闭合,他不说、不动,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不看我,就那样躺在那里。
我看看他,又看看陆鹏,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轻轻伸手,碰触他的脸,马上缩回来,真冷,冰一样的冷,人怎么可以这样冷?
过了一会儿,陆鹏低声说:“一一?”
我们慢慢走出来,我皱着眉,还是不明白。
走到门口,太阳温暖地西射到身上,我忽然觉得心里很空,不,是胸腔很空,仿佛有很重要的东西丢掉了,想了想,是什么丢掉了呢?想不出来,只是口里干渴得要命,整个人虚软发慌,我使劲地想,想到发抖,好象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我必须要找回来,我回过头,那人正在关里间的门,也许,丢在那里面?
我甩开陆鹏的手,飞快地穿过那道门,冲进去,站在那张床前,死死地盯着遮头遮脑的白布。
我去揭白布,一点一点地揭开,是那张熟悉得不得了的脸,英俊得要命,却剃着铁青的光头,脑门上有好几个伤痕,浓黑的眉象剑一样,微陷的眼睛合着,我轻轻地摸上去,年轻的光滑的脸,冰冷。我很不明白,心里却慌成一团,手一扯,白布一半扯开,我看到胸腹间有大大的伤口,也是泛着可怕的白还有黑。
那很痛啊。我茫茫地想,肯定很痛啊。
真冷。我开始冷得发抖,这里面真冷。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模模糊糊地想,一点一点地摸他的脸,然后抬起手,继续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很远,又很近,又很远,我摇摇头,搞不清楚,只是心里一直慌乱着,无措着,却不知道慌什么乱什么,一切全是空白,很难受。
罗见,你怎么了?你又打架了啊?
第三十六章(3)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那个地方的,之后我忽然觉得脸很疼、很冷,慢慢伸手疑惑地摸了摸,才发现是风啪啪地打在我的脸上,天已经黑了,我坐在陆鹏的车内,车窗大开,陆鹏驾着车在路上飞一样地奔驰,好像一直没有停过,也不晓得开到哪里了,车外面黑漆漆的,高速公路的灯亮着。
我茫然想,想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呢?刚才?
我转过头,何真知的墨镜摘下来了,眼眶红肿,怔怔地看着我,看我转向她,轻声说:“一一,把窗关上好不好?”我说:“啊?”她说:“你要冻坏了。”
我看着她,看着陆鹏繃直的背影,何真知低声说:“陆鹏一直不肯停车。他刚才哭了。”
陆鹏哭了,陆鹏怎么会哭呢。我的心忽然象被巨石砸到,疼。那是真的了,罗见,罗见死了?
罗见死了。
罗见第二天就火化了。事情的发生,是三天前的夜晚,在我和同事转战亚龙湾呼啸而回的那个时候,他死于狱内群架,有人不知从哪里偷来刀子,长长的刀子捅进了他的身体。
他是替夏为春挡了那一刀。
其实那个人也不是一定要砍夏为春,只是恰好前面是夏为春,而罗见,就冲过去了。
我看着罗见装殓,他的脸我一瞬不瞬地看着,就象当年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舍不得离开一眼,因为以后再也看不到。我送他到火化场,身边有好些人来来去去,我不关心,我只盯着罗见看,看一眼,就少一眼。按扭的时候,二叔走过去,我拨开他,对工作人员说:“我来。”
我再也看不到罗见。我重重地按下扭,安静地回过头,我再也看不到罗见。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说:“真是铁石心肠。”一个微微稚气的责备的声音重重说:“妈妈!”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个声音说铁石心肠,然后挨了一记耳光,不过现在,他再也没办法打人耳光了。我回头看一眼那个按扭,转过身,视若无物地,穿过他们走开。
去买了骨灰盒,交给工作人员,他说:“刚才那个中年人已经……”我打断他:“麻烦你把那个还给他。”
二叔走过来,正要开口,我淡淡地说:“罗见不会要它。”
他象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一一……”
我继续说:“还有,罗见的墓地你不用管了。事实上,罗见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
我要走开,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压抑着嗓音说:“我是罗见的父亲,一一,请让我为他做最后的事。”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看着我,乌黑的两鬓有星星白斑,脸容憔悴,双目无神,老了不止两年。
我说:“不。”
不,我要亲手做这一切。不,你早就放弃了父亲的责任。
我看到何和木然地站在院子里看高高的烟囱里升起的烟,骆荒站在她边上。我没有走过去,我的心是空的,没有办法安慰任何人,她也不要。
我去找局长,退出培训组,然后请了年假,开始奔走。
我去定墓碑、看墓地、挑照片来烧像,我托陆鹏找风水师,认真地一一地看过来、挑过来。最后,我征求了罗见外婆的同意,订了并排的四块墓地,一个合穴,是爷爷奶奶的,一个我的父亲,一个罗见的妈妈,一个罗见。价格自然是贵的,我准备把房子卖了。
陆鹏一直陪着我,等到我打算卖房子他制止我:“不行。”
我安静地说:“陆鹏,我没有钱,这几块墓地很贵。”我转过头:“爷爷奶奶和父亲的墓地分隔两地,我一直想把他们移在一起。现在我要把罗见妈妈和罗见也移到一起。我要他们在一起。”
陆鹏说:“我知道。可是你不用卖房子,我有。”
我笑了笑:“陆鹏,我是一直把你当哥哥,可是,这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我不打算用你的钱。”
陆鹏说:“我借给你,你按利息还给我。一一,你不能没有一个自己的窝。”
何真知轻声说:“你那样爱惜你的新房子,不要卖。”
房子有什么好爱惜的。我仰头笑了笑。何真知静静地看着我:“那么,按市价卖给我。”我笑了:“不行,我费尽心思装修的房子眼睁睁天天看着你住,我会心里不平衡的。”
房子到底在朋友帮忙下还是以很好的价格卖掉了,除了按揭未付的款,我手头的钱刚好一半付了墓地的钱,一半存入银行。何真知很快替我找了一个单身公寓,我只搬了那套多喜爱家具过去,其余的全都附送新屋主。
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新墓地的一切也都准备好了,我先去了罗见妈妈的家乡捧回骨灰,然后用了一天移墓、埋骨、下葬罗见。二叔一家和姑姑一家都来了,太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