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袍老者轻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烟袋,轻轻一挥左手,沈百涛立时悄然退到身后而立。
关中岳枪上一步,拜伏地上,垂首道:“草民关中岳,叩见督帅大人。”
皮袍人道:“你起来,这是私邸,不用行大礼了。”
关中岳道:“谢大人。”站起身子,垂手低头而立。
皮袍人打量了关中岳一眼,目光转到刘大人的身上,道:“刘年兄,你见地这位关总镖头吗?”
刘大人笑道:“小弟在京里虎威镖局中,见过一面。”
皮袍人微微笑道:“关中岳,听说你生意做的很大,在北六省地面上设了很多分局。”
关中岳道:“那是朋友帮忙,使草民创立的虎威镖局得以维持,大人明鉴。”
皮施人嗯了一声,笑道:“你名气很大,我记得年前京里兵部周侍郎,到开封来,还提过你的名字。”
关中岳不禁吃了一惊,道:“周大人说草民什么?”
皮袍人笑道:“他说你交游广阔,名气响亮,北六省地方,都知道你的大名。”
关中岳道:“大人夸奖了。”
皮袍人道:“你既然有这样大的名气,江北地面上的江湖人物,大约都和你熟识了?”
关中岳道:“票督帅,草民谈不上和他们熟识,道不同不相为谋,草民是生意人,和江湖上人物很少来往。”
皮袍人嗯了一声,道:“好!那咱们就谈谈生意吧!”
关中岳听出口气不对,抬头看去,只见督帅原本带有笑容的一张脸,此刻,却突然变的一片冷肃,不禁心头一震。
他究竟是历经生死,见过风浪的人物,虽然很少和官场扣人来往、但忙中不乱,急急抱拳过顶道:“督帅言重,草民斗胆,也不敢冒渎督帅的神威,督帅如有需用草民之事,但请吩咐一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皮袍人大约很爱听关中岳这几句奉承之言,脸上又绽现笑容,道:“那很好,如此说来,我倒要请你帮个忙了。”
关中岳屈下一膝,道:“督帅言重了,草民担受不起。”
皮袍人哈哈一笑,道:“你能在江湖上闯出这样大的名气,确也有些道理,为人很痛快,但皇帝不差饿兵,大年下,你们镖局里的人,大约也要歇歇冬……”
语声一顿,接道:“来人啊!拿三百两黄金赏赐。”
一个亲兵,应声而出,手托一个玉盘,玉盘放着黄澄澄三十根金条子。
关中岳望了那盘黄金一眼,付道:果然是重赏,出手黄金三百两,督帅的气势,与众不同。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督帅赏赐,草民不能受,有事但请吩咐,但得草民力能所及,无不答允了。”
沈百涛突然接口说道:“关兄受了吧!督帅南征北讨,亲冒矢石,战功显赫,国之栋梁,因此对咱们习武人,有一份特别的爱惜。”
关中岳明明知道这三百两黄金收下来,肩头上必将落上一副无法推辞的千斤重担,但沈百涛已用话点明,不受也不成了,只好硬着头皮,接下玉盘黄金,道:“督帅厚赐,草民受之有愧,”
皮袍人点头一笑,道:“你们学武的人,讲求的是肝胆义气,这一点,我常听沈百涛谈起。”
关中岳心中一动,暗道:他以督帅的身份,直呼沈百涛的名字,两人的交情,又似非主从的关系了。
但闻皮袍太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其实这件事,也和你们虎威镖局有着关系!”
关中岳暗中盘算,这顶帽子已经套在头上,不顶起来,已不可能,看来只有顶起来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还清明白赐示,草民也好斟酌一下,奉复大人。”
皮袍人回顾了身后的沈百涛一眼,道:“百涛,我看还是你和关总镖头谈谈,结果如何,给我一个回话。”
沈百涛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举步行近关中岳,说道:“关兄,咱们厢房谈谈吧!”
关中岳站起身子,躬着腰退出大厅,随在沈百涛身后,进入了厢房之中。
沈百涛笑道:“关兄请坐,兄弟虽然追随督帅甚久,但自信仍未失武林人的本色。”
关中岳打量了厢房形势一眼,缓缓把手中玉盘放在木桌之上,道:“沈见,这三百两黄金,兄弟听沈兄之命,但关某确实用不着这笔黄金,原物转赠沈兄。”
沈百涛微微一笑道:“金银事小,不过,这是督帅赐于关兄之物,关兄虽然是用不着,但也不妨带回镖局赏给属下。”
关中岳沉着声说道:“这件事,咱们暂时放下不谈,督帅比番召见关某,想瞩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了。”
沈百涛道:“督帅已约略的提了一句,他说请关兄帮忙,就凭这句话,已足见督帅对关兄的看重了。”
关中岳苦笑一下,道:“这中间,仗凭沈兄美言,兄弟这里先谢过了。”
沈百涛道:“关兄威名,江湖上谁不敬慕,兄弟略效微劳,理所当然耳。”
关中岳心中暗道:人说江湖上诡诈万端,极难对付,但官场中的人物,更是心机深沉,难作预测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督帅大人手下,有沈兄这等人物,兄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兄弟效劳之处了?”
沈百涛微微一笑,道:“如是此事和关全扯不上关系,督帅也不会找关兄了。”
关中岳道:“那是说刘大人失去的牧羊图有关了……”
话出口,已知说的太快,露了口风,但已无法改口。
沈百涛双目中神光一闪,道:“关兄已知晓那牧羊图失去的事了。”
关中岳略一沉吟,道:“兄弟听到一点风声,但却不敢确定,也不知详情。”
沈百涛淡淡一笑,道:“事情坏在是有一张字据,落在督帅的手中,那字据虽然是刘大人手书,但却有贵局方副总镖头的署名。”
关中岳哦了一声,道:“督师怎么说?”
沈百涛道:“出身宦门,不知江湖中事,看到了贵局副总镖头在上署名一事,大为震怒,要下令封闭贵镖局,拘提贵局镖师,审问内情。”
关中岳道:“督帅在人一品大员,自然是有这等的大手笔了,但敝局总也该有个罪名吧!”
沈百涛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那字据现在督帅手中,这是不折不扣的勾结盗匪,合谋顾主的通匪大罪。”
关中岳目光一转,盯注在沈百涛脸上,仔细瞧了一眼,只觉沈百涛脸上透着精干之气,是一位很难对付的人物,当下哈哈一笑,道:“沈兄的看法呢?”
沈百涛道:“兄弟的看法,和督帅自是不同,就江湖信诺义气而言,这事很普通,署上名字,也不过见证之意,但公门却不是这等看法,督帅虽是统兵的将军,世袭的爵位,但他南征有功,皇思浩荡,加官晋爵,封赐监察官、豫、陕、甘的总督,圣赐上方剑,先斩后奏,位至极品,布政四省,关兄久居就都,耳目甚灵,当知兄弟所言非虚了。”
关中岳道:“督帅官衔够大,威位够重,但我们虎威镖局也是大明王律下的安善良民,督帅总不能擅用权令,把我们一齐斩首。”
沈百涛微微一笑,道:“督帅是一位明事理的人,经兄弟一番解说之后,立时改变主意,派兄弟邀请关兄,晤见私邪,面赐黄金三百两,虽然关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不把三把两黄金放在眼中,但这等赐赠,亦不算小数,对关兄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关中岳道:“沈兄之情,关某已深铭内腑,但督帅意欲要关某如何效力,还请沈兄见示。”
沈百涛道:“自然是关于那牧羊图……”
关中岳接道:“牧羊圈现在何处?”
沈百涛道:“如若我们知晓牧羊图现在何处,也许用不着找你关总镖头了。”
关中岳沉吟了片刻,道:“沈兄可否把经过之情,告诉关某。”
沈百涛道:“好!贵局中方副总镖头在一张字据上署名,此事关兄知道了。”
关中岳道:“知道了。”
沈百涛道:“督帅故交刘大人,是一位很讲信诺的人,字据既属亲笔,便如约交出了牧羊图。”
关中岳道:“这件事,沈兄事前一点也不知道吗?”
沈百涛摇摇头,道:“不知道,刘大人大约是不愿掠动督帅,直到事情出了乱子,刘大人才说出内情……”
关中岳接道:“兄弟想知道出事经过,”
沈百涛道:“妙的是持着字据来此讨取牧羊图的竟是开封府土绅张举人,其人和督帅相交有年,而且是督帅一位棋友,想不到他竟和盗匪勾结,持字据来帅府之中讨图。”
关中岳道:“那位张举人现在何处?”
沈百涛道:“张举人常来帅府,而且他和刘大人也是熟人,来此作客,自届常事,取得牧羊图后,就告辞而去,竟在帅府外身遭暗算,受了重伤,牧羊图也被取走,两个轿夫和一名仆从,也同时着了道儿。”
关中岳道:“几个人,是否都死了呢?”
沈百涛道:“从仆和两个轿夫,是被人用豆粒打穴法绝技,击中了穴道,那位举人却被一种很特异的手法所伤。”
关中岳道:“沈兄可曾施救?”
沈百涛脸一红,道:“娇夫,从仆,都已被在下救醒,但那举人的伤势,兄弟却是瞧不出它的来路,无法拖救,督帅虽是统兵百万的将军,但他心地很仁慈,公事公办起来,张举人难免有通匪之罪,而且他又晕迷不醒,只好造人把他送回府中,延请名医诊治。”
关中岳道:“张举人既是无法开口,事情经过是出于刘大人之口了。”
沈百涛道:“不错,事情出了乱子,刘大人无法再瞒,只好原盘说了出来,而且把那张字据,也交给督帅。”
关中岳道:“事情来龙去脉,都很清楚,并不复杂,沈准备要兄弟如何效力,可以吩咐了。”
沈百涛道:“督帅意思是要关兄追回牧羊图。”
关中岳道:“除了那位晕迷不醒的张举人之外,两个轿夫,和从仆,能否提出一点线索。”
沈百涛道:“兄弟问过他,他们什么也没有瞧到,就被人制了穴道。”
关中岳沉吟了一阵,道:“沈兄,这件事,骤看起来,很简单,敝局中方副方镖头既然在上面署名,自然是知晓那收执字据的是何许人物?再说刘大人肯写下字据,岂能是全无原因,也许他早已告诉了督帅……”
沈百涛道:“督帅也曾想到此点,但他和刘大人多年故友,又是儿女亲家,刘大人没有讲出那人是谁,督帅也不好追问,事情就这样搁了下来。”
关中岳道:“那人是花花公子葛玉郎,不知是否听人说过了?”
沈百涛道:“花花公子葛玉郎,似乎是一个淫恶之徒。”
关中岳道:“那是武林同道,受他绰号的影响……”
他似乎是觉得失言,急急住了口。
沈百涛微微一笑,道:“关兄,你见葛玉即吗?”
关中岳点点头,道:“见过。”
沈百涛道:“关兄对那葛玉郎的看法如何?”
关中岳道:“是一位很有才气的人物。”
沈百涛道:“眼下有一个完善之策,关兄如若取回牧羊图,要那葛玉郎疗治好张举人的伤势,兄弟愿在督帅面前担起这副担子,决不追问内情,事情过去了就算。”
关中岳神情肃然地说道:“如若是那牧羊图落在葛天郎的手中,张举人也是葛玉郎遣人所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但照在下的看法,事情恐非如此。”
沈百涛道:“关兄的意思,是说劫图另有其人了。”
关中岳双目中神光一问,道:“沈兄对那幅牧羊图,知道好多?”
沈百涛摇摇头,道:“兄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牧羊图并非名画,何以有这许多武林高人动手抢它呢。”
关中岳轻轻咳了一声,道:“这才是整个情势的关键,督帅命兄弟答应追回牧羊图,看情形我不答应也是不成,但目下,这件事,毫无头绪,时限上,必得宽余一些。”
沈百涛并未回答关中岳的问题,却反问道:“关兄准备如何着手?”
关中每道:“先去瞧瞧那位张举人,他不是伤在一般的点穴手法之上,定然是一门很特殊的武功,如若咱们能够使他苏醒过来,说明经过,好是最好,就算不能解救,也希望从他的伤势上,瞧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沈百涛点点头,道:“好!我去回复督帅,只要关兄诚心合作,督帅之前,兄弟全力扭待。”关中岳道:“沈兄,这件事最好你也参与,才能知晓进展,便于向督帅回话。”
沈百涛道:“如若关兄觉得方便,兄弟倒愿尽力。”
关中岳道:“沈兄是感到哪里不便?”
沈百涛道:“我以公门人的身份,如若参与关兄侦拿凶手的活动,只怕他们说关兄借着官府中的势力。”
关中岳淡淡一笑,道:“督帅下令我插手此事,岂不是也凭仗官府之势吗?”
沈百涛尴尬一笑,道:“关兄既然觉得兄弟可以参与,兄弟极愿追随效劳。”
关中岳道:“沈大人言重了!”
语声一顿,接道:“目下咱们行要去瞧瞧那张举人的伤势,兄弟一个人前去,只怕很难见得到他了。”
沈百涛道:“好!在下去禀告督帅一声,然后同去瞧那张举人。”
关中岳道:“兄弟在此等侯。”
沈百涛站起身子,道:“兄弟去去就来。”举步走出屋外。
片刻之后,重双行了回来,道:“关兄,咱们走吧!”
带着关中岳,行出帅府直奔张举人的公馆中去。
沈百涛手持着督帅名帖,张家管家立时迎了出来。
沈百涛很少活动,那管家并不认识,但他见到督帅的名帖,自然是规规矩矩的大礼相迎,沈百涛望了那管家一眼,道:“张举人的病情如何?”
那管家道:“敝主人,仍然晕迷不醒。”
沈百涛道:“在下奉了督帅之命,来此探视张举人的伤势。”
那管家道:“在下管两位带路。”
这张举人本是开封府中的世家,但督帅府中之人,来头太大,那管家不敢多问,带着两人直行人张举人的病房之中。
关中岳缓步行到张奉人病榻之前。
低头看去,只见那张举人紧闭双目,脸色一片苍白。
关中岳回顾了沈百涛一眼,低声说道:“沈兄,他伤在什么地方?”
沈百涛道:“好像是伤在左肩头上。”
关中岳目光转到管家身上,道:“这位管家,请脱去贵主人身上的衣服。”
那管家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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