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霸王传- 第5部分

于翠珠先看项羽一眼，回头道：“你的情郎荆天，就是跟他不同，左手荆霜剑，右手封寒刀，刀剑左右齐使，几十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大家都说他少年英雄了得。”

楚蕙琳这几天看项羽的神色怪异，不忍道：“你们小声一点……干嘛把项羽扯进来谈……听太婆说，这几天项羽镇日喃喃自问，如何才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霸王……要是让他听到我们在讲荆天的事，我怕他会难过。”

“说的也是，他刚刚就又问了我一次。”于翠珠睁大双目道。

“哼！”

铁兰闷哼一声，瞪了项羽一眼，不以为然道：“自己怪里怪气的……谁管他那么多。”

“别再说了，我们答应太婆相托，来帮项羽，讲这些话不是将他刺激得更严重吗？你们不帮忙就算了，不要害人。”楚蕙琳皱眉道。

“蕙琳姊姊说的对，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于翠珠兰舌乍吐道。

“要管你们自己管。”铁兰心骄纵道：“我的郎晚上要来，我先到那边隐处树下好好洗个澡。”

于翠珠少女心情，听到这话立刻忘了项羽，调笑道：“你可要洗干净一点，晚上才好跟荆天……”

铁兰心随手摸她胸脯一下，打断道：“你管我……”嘻嘻笑着往梦萝潭边树下隐处奔去。

于翠珠跺脚嗔道：“你怎么这样……”

跟在铁兰心身后追了过去。

楚蕙琳看着铁兰心和于翠珠两人奔到那边树下，隐入潭边大石合围而成的一个隐密空间，想到两人对项羽这样，摇头叹息，回身看着项羽，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走到项羽身边，蹲下身来问道：“项羽，你心里有什么难过事，可以说给我听，我来帮你。”

项羽问道：“蕙琳，你知道要如何才能变成无敌霸王吗？”

楚蕙琳傻眼，无法回答。

项羽等不到答案，埋首双手掌中，喃喃诉道：“像我这个样子，什么都不成，什么也不能，真不知道活着干嘛？”

楚蕙琳安慰道：“你现在不能，不代表将来不能……”

项羽忽地抬头，无神双眼自语般道：“我的将来……有任何可能吗？”

这话说的哀恸恒逾，其中藏着不知有多大遗憾。楚蕙琳听得忍不住心里一酸，陪他掉下泪来。

两人一时无语。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细雨，楚蕙琳拉着项羽，示意要他到树下避雨。项羽任雨淋洒，就是不愿起身。

“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老者苍哑的声音。

项羽心中无限憾恨，迳自望天不理。楚蕙琳朝声音处看去，发现这个说话的人是一名接近百岁的老者。

这名老者身着道袍青衫，白髯飘飘，仙风道骨，楚蕙琳看他脚步动也未动，人竟已来到两人身边，心里兀自惊奇。

只见这名老者手执罗盘八卦仔细端详着项羽，不久后，不敢相信地大摇其头。

又见他看着罗盘方位地理和天色时间契机，两相对照过项羽后，掐指一算，无法置信看着项羽道：

“西楚霸王孕新生，淋时粼边撼天地，百战百胜不得归，大江东去不可期……这四句话所指的应命之人……会是他吗……”

“像他这个样子，怎么有可能是未来的西楚霸王？他怎可能有办法打破江湖武林乱局，开创天地新面呢？”

楚蕙琳机巧问道：“道长您在说些什么？”

这名道长不理会她，迳自对项羽道：“你……起来！”

项羽浑浑噩噩听命起身，往梦萝潭的另边走去。

这个道长立刻弯腰仔细检查项羽刚刚坐着的那颗鹅卵石，对照罗盘八卦半天后，道：“没错啊，就是这颗石头……”

楚蕙琳刚刚听这道长说什么‘西楚霸王孕新生’，现在又说‘就是这颗石头’——心里不免疑窦，于是随他一起看着这颗鹅卵石，发现它活生生就是一颗鹅蛋的模样。

楚蕙琳对照眼前所见，和刚刚听到这名道长所说的那些话，猜出这名道长所指为何，不禁狐疑地看着项羽，惊讶思忖：“难道项羽会是这名道长口中的‘西楚霸王’……”

“淋时粼边撼天地。”这个道长说话时不断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有撼动天地的本事？”

“一定是撼动的‘撼’字吗？”楚蕙琳忽地插口说道：“说不定是遗憾的‘憾’喔……”

这名道长刚刚在一边观察时，有注意到项羽这种悲憾自己天地无用的至憾心情，闻言击掌惊道：“若是将‘撼’字作‘憾’字解，项羽的确是自己要找的人……难道这个项羽真的是‘西楚霸王’……”

语毕，饶有兴趣抚髯注视打量楚蕙琳。

　第六章　鬼谷神机

楚蕙琳作揖有礼道：“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
这名道长端详楚蕙琳，随口回道：“叫我鬼谷老道就好……”

忽地惊呼一声，奇道：“你……你的脸相……”

楚蕙琳不自在道：“我有哪里奇怪吗？”

老道自击脑袋，不解道：“从没看过这种相貌……你……不古不今，来处不明，去处不知……你……到底是哪里人？”

楚蕙琳作不得解，自在道：“我姓楚，叫蕙琳，生在楚域，是楚人。”

“头骨借我摸摸……”

老道说完，不待楚蕙琳同意，迳行摸着她的后脑骨，不久后，又抓起她的手骨不断捏推，还翻开她的手掌，看过她的手纹，如此一番过后，大摇其头，啧声称奇道：

“不可能，我最擅长的就是相术，可是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面貌、骨相和掌纹……你似乎不是当代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楚蕙琳没有在意。

“唉！”老道放下楚蕙琳小手，长声叹气后，道：

“生命来去，多有定数，细微相间，可见端倪……我穷研相术已有甲子光阴，自以为已经堪透世人奥秘，没想到一日之间，遇到一件想不透的事和一个看不透的人。昔日祖师爷说，今日应命之人可能非当代之人，师傅一直对这件事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没想到我现在看到的项羽可以确认他是当代之人，却出现一个不像当代之人的你，整件事情让人无法参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蕙琳听的一头雾水，直接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来自……何处？现在所说何事？”

“既然我们有缘，不妨跟你直说明白。”老道迳道：“我乃鬼谷子一门的第十代弟子，有人叫我鬼谷老道。”

春秋战国时代百家争鸣，各种学说纷立，但是多流于空谈，无法化为实务，其间出过几个有名的实用作为人物，例如军事家孙膑与孙武，以及法家韩非，据说都来自……鬼谷子传术。

楚蕙琳思及至此，猛然道：“道长您口中的鬼谷子，是当世神话般传言中的那个鬼谷子吗？”

鬼谷老道神情严肃，恭谨万分道：

“八百年前我祖师爷与祖师叔周公旦拜入同门，师法同宗，但是祖师叔周公旦入世创立周朝，而我祖师爷出世穷研天数，终于悟出千年世间人事流转，羽化登仙。不过，祖师爷化龙之前，留下记载人间千年变化消长的极录法帖，并且顺应天命，留下各种启发符术予这些应命之人，使其智能大开，成就一番应命功业。后人将这许多应命的英雄人物传承，牵连附会为祖师爷的徒子徒孙的说法，也算恰当。”

楚蕙琳揣测道：“您的意思是说，那些自称鬼谷子传术的英雄人物，都是鬼谷子在八百年前安排好的。”

鬼谷老道点头道：“正是。”

楚蕙琳忙不迭问：“那道长这次是否也是应命而来？”

鬼谷老道几番谈话，不再惊讶楚蕙琳的聪慧洞察，道：“没错。”

楚蕙琳三分惊喜问：“应命之人是项羽吗？”

项羽在两人谈话时已经走到潭边兀立发楞。楚蕙琳转头看到他痴立的傻样，对自己说出来话露出苦笑。

鬼谷老道也是无解笑道：“从各种外在条件来看，应该是项羽没错，不过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蕙琳收回心思道：“这话怎讲。”

鬼谷老道皱眉道：“祖师爷开启后人智慧，早有安排妥当，从来不会叫后代弟子出马，像我这样来找人是头一遭……”

语顿，摇头道：“这事说来复杂，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不如不说。”

昔时鬼谷子推算出千年后事，开启无数后人智能应命。但是他推算到八百年后的今日，发现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于是勉力又算二百年后，决定不再推算下去。

鬼谷子之所以如此，就像老道刚刚所说，是因为鬼谷子发现今日这个应命之人，似非当代之人的缘故。

生命轮回有数，焉有错乱时序之人？

就算鬼谷子化龙成仙，也只能顺天应命，无法入世改变后世，怎么样也不可能有非当代之人来应当代之命。

以鬼谷子通究天人造化之能，竟然无法确认今日当代应命之人，究竟是否当代之人？如此种下鬼谷子不再推数的原因。

鬼谷子在八百年前就已知道，这个应命之人的成长过程复杂，不似其他人只要运使符录开启智能即可，因此他留言予后代弟子，要第十代传人老道亲自前来找这应命之人。

这个道长自称鬼谷老道，无名无性，乃是鬼谷子一门通例。

其人江湖上来去不定无踪，每次出现江湖，都有惊人之举。当年晋域姬山一脉，全体被秦军围于姬山，要不是老道神奇出现带路，只怕从此再无姬山一门。那次看过老道功夫的姬山门人宣称，老道的功夫已臻神人境界，无人能敌，日后江湖人士遂以‘鬼谷老道’相称。

鬼谷老道的师傅大去之时，详细口耳传交给他应命之人出现的时间、方位、地点，以及二十八个字忏言：‘西楚霸王孕新生，淋时粼边撼天地；百战百胜不得归，乌江东去不可期。’

鬼谷老道就是根据这些口传资料，前来梦萝潭边寻找应命之人，但是鬼谷老道怎样也想不到，项羽这个应命之人竟是这个样子。

光从项羽面相来看，就知道他是早夭之命，绝对活不过十八岁今年。可是时间、方位都对，若将‘撼’字作‘憾’解的话，项羽就完全符合这个应命之人的条件。

这件事也就算了，鬼谷老道还从楚蕙琳的貌相、手相和骨相中，怀疑她不是当代之人。

人生而有相，依四时而生——

当代之人，自有当代之相——

楚蕙琳有着和当代之人不同的相观，难怪鬼谷老道会这样怀疑。

昔日鬼谷子怀疑应命之人不是当代之人，但是鬼谷老道认定项羽是当代之人无疑，倒是发现楚蕙琳这个疑似非当代之人的女子，这叫鬼谷老道一时乱了心思。

楚蕙琳见鬼谷老道不愿多谈，乖巧没有勉强多问。

两人这样沉默良久。

“唉！”

鬼谷老道的叹声打破沉默。

他先看楚蕙琳，再看项羽，道：“据说祖师爷化龙升天前留下：‘原来天数就是人集，因此没有天数可言。’这句话……”

语顿，无限感叹道：“我一直弄不懂祖师爷这句话的深意，今日总算有点领悟……难怪祖师爷推算后代千年事后，就不愿再继续衍算下去，因为就算是机关用尽，也不能全了天下事……”

楚蕙琳忍不住插入问道：“道长到底在说些什么？”

鬼谷老道悟道般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天下未来的变化，恐怕你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楚蕙琳无法接受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皱眉道：“像我这样平凡村姑，能跟天下未来的变化有什么关系？”

这时在梦萝潭那边隐处沐浴的于翠珠和铁兰心，已经穿好衣服走来。

鬼谷老道见状，改口道：“这是祖师爷鬼谷子交代留给应命之人的无字天书，你把它交给项羽，至于变化如何，我就不管了。”

楚蕙琳接过来打开一看，页页空白，什么都没有，纳闷抬头，发现鬼谷老道转身就要离开，连忙拉着他衣角问道：“这是什么无字天书？为什么里面什么字也没有？”

鬼谷老道飘逸身形，边走边道：“就是没有，才叫无字天书，项羽若是那个应命之人，就能看到里面的字。”

说完，大步迈开。

鬼谷老道飞快身形，平稳如步，点地即起，瞬间他人已在十丈开外，又过刹那，消失在视线外。

楚蕙琳讶舌道：“没看过这么厉害的轻功。”

这时铁兰心和于翠珠来到楚蕙琳身边，一样难以相信道：“他是谁，好厉害的功夫。”

楚蕙琳回神道：“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自称鬼谷老道，还说自己是鬼谷子的第十代弟子。”

铁兰心从心爱人荆天口中听过鬼谷老道的其人其事，知晓鬼谷老道厉害神奇无比，无法置信道：“有这种事？他来作什么？”

楚蕙琳皱眉道：“他说项羽是未来的‘西楚霸王’……还留了一部无字天书要交给项羽。”

于翠珠指着项羽，大笑出声道：“哈！西楚霸王？怎么可能是他？”

楚蕙琳毫无心机道：“先别这样说，要是项羽能够看出这本无字天书里面的字，他就一定是鬼谷老道口中的西楚霸王。”

铁兰心和于翠珠纳闷看着楚蕙琳手中的无字天书，两人都看不到里面书页的只字片语，连个符号也没看出来。

于翠珠依然不相信楚蕙琳转述鬼谷老道说的话，闷哼一声嘟嘴道：“什么无字天书，这本来就是一本没有字的空白纸页。”

这时项羽恍恍惚忽从那边走来，几次差点被满地高低的鹅卵石绊倒。铁兰心眼尖发现，拉着楚蕙琳衣袖，好奇道：“蕙琳，快把这本什么无字天书拿给项羽看，看他能看到什么？”

楚蕙琳心里也期待着想知道答案，挥手跟不远处就要走到这里的项羽招呼道：“快来，有办法了。”

项羽不知前事后果走到三人旁边，病厌厌道：“什么办法？”

于翠珠觉得这事可笑至极，玩笑道：“你快打开蕙琳手上那本无字天书来看，它会让你变成西楚霸王……”

说完，强忍捧腹没有大笑出声。

“你不要理翠珠。”楚蕙琳皱眉瞪了于翠珠一眼，复好言软语道：“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道长自称是鬼谷老道，临走前交给我这本无字天书，还说你是应命来世的西楚霸王……”

项羽精神一振，目光精烁喃喃道：“西楚霸王！”

楚蕙琳将书随便打开一页，凑到项羽眼前，继续说道：“鬼谷老道说只有西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