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与餐厅隔得距离不远不近,两个人的谈话不至于被宋流丹听去,可江屿辰转过头,就可以看见宋流丹消瘦的背影微向前伏着,拿着筷子吃松鼠桂鱼。这么多年了,她喜欢的颜色、食物、花草、景色……似乎都没有变。可是从她的眼神里,江屿辰似乎可以辨认,他已经把她曾深爱的男人变成了怨恨对象。他蹙着眉头眼睛盯着宋流丹,“妈,这事你别管了。”
季尧旋常日礼佛,性情温雅,所以即使是斥责,语气还算是温和的:“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我怎么能不管?不管怎么说,流丹也是你从小护着长大的妹妹。哪次她被人欺负了,不是你帮着出头?哪次她惹了宋翼生气,被宋翼追着满屋子跑,不是你护着她?难道说你们这二十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江屿辰没立刻回答,而是从裤袋里摸出烟来,甩开打火机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淡淡的开口:“爸和宋翼也是二十几年的感情,不也是假的?”
这才是江屿辰最大的心结,季尧旋知道因为江北的死,江屿辰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宋翼。季尧旋叹了口气:“宋翼现在跟死有什么区别?屿辰,听妈一句劝,人总是要向前看。而且,流丹是无辜的,你不应该把对宋翼的仇恨转嫁到她身上。”
“妈,我爸他对你怎么样,对宋翼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宋翼呢,当初我爸死后他有一点儿悔悟的意思没?他还想带着宋流丹那丫头远走高飞呢!”江家做的是饮品生意,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对于饮料行业来说,最重要的无非是产品配方,可谁会想到身为江北左膀右臂的宋翼——竟然将主打饮料配方卖给了江氏最大的竞争对手。这对江氏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江北心肌梗塞去世过后,江屿辰才调查出是宋翼出卖了江北,他还没点破呢,倒是宋翼做贼心虚似的,企图带着宋流丹远走,哪知道路上出了车祸,宋流丹受了轻伤,可宋翼却因保护宋流丹而重伤,成了植物人。
季尧旋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动了动唇:“或许宋翼也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得那么严重呢……”
不难听出季尧旋这语气里有些替宋翼开脱的意味,江屿辰弹了弹烟灰,讥笑一声道:“只怕是他没得到他想要的,所以才到现在都不肯闭上眼睛!”
季尧旋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江屿辰,她不确定自己儿子到底发现了多少,他太懂得隐藏,这点倒是像足了江北。不管怎样,季尧旋只希望旧事不要重提,可江屿辰眼底流露出的讥嘲,又让她觉得忧心。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问话,江屿辰已经捻灭了烟,起了身:“你好久没回来了,让她陪你出去逛逛。”
他从偏厅走出去时,宋流丹正探着头朝偏厅看,两个人眼神撞个正着,江屿辰当然看出她眼底的期待,她也清楚,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帮到她的话,那只会是季尧旋。
江屿辰踱步来到她面前。“陪妈出去逛逛。”
宋流丹双眼泛起亮光,连双颊都仿佛泛着浅红,映着日光,水润润的仿佛一只蜜桃。江屿辰勾了勾唇,突然伸出手来。宋流丹身体立刻有些紧绷,可是没有躲开,因为知道这时候不能惹他。
“怪不得妈总说你,吃饭像是播种的。”他替她捻去嘴角的米粒,声音竟然温温的。宋流丹一时有些呆,或许是太吃惊了,这一刻的江屿辰,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小时候,她生病时不肯吃饭,谁喂都不肯张嘴,只有他端着碗喂她的时候,她才笑眯眯的乖巧的张开嘴巴。人又好动,扭来扭去的,时常弄得嘴角沾着米粒汤渍,江屿辰总笑她跟个小花猫似的。
她尚未从回忆里走出,他已然凑近几分,几乎是贴近她的耳朵道:“乖乖的,别妄想跑。再有下一次,你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都发了颤,她开口,声音干涩至极:“我知道了。”
宋流丹和季尧旋去看了宋翼,宋翼被照顾的挺好,宋流丹也就松了口气。
守在病床边儿上,宋流丹同宋翼讲了很多话,大多是些开心的话题,关于江屿辰的事儿只字未提。季尧旋摸了摸宋流丹的长发:“丫头,委屈你了。”
宋流丹扯了扯唇:“至少,我爸还有希望清醒过来。所以,我觉得,老天总归是待我不薄。”
季尧旋微微一笑,“你爸是个好人,老天也不会亏待他!”
闻言,宋流丹仰着头看着她:“旋姨,你不恨我爸么?”
兴许是没想到宋流丹会这样问她,季尧旋愣了一愣,而后意味深长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人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以为的真相,或许也是假象。而事实,一早就被有心人掩盖了。”
她说得有些深奥,宋流丹一时听不明白,季尧旋又道:“现在想不通没关系。也许有一天,你们会看到真相大白于世。”可是,季尧旋却希望那一天不会到来。
季尧旋在家中住了三天,这大约是江宅里最和谐的三天了。
江屿辰会准时回来吃饭,难得也没对宋流丹冷嘲热讽的,宋流丹知道,她这是沾了旋姨的光。可江屿辰不找她麻烦,总是好的。
第四天晚上,宋流丹正吃着饭,看到江屿辰从外面走进来,差点被米饭噎到,放下碗筷拍着胸脯咳嗽连连,一转眼,已经有一杯水递到眼前,宋流丹迟疑的看了眼江屿辰,他斜勾着唇:“放心,没毒。”
嗓子眼堵得厉害,宋流丹接过杯子仰头喝了水顺了气儿,才低低的道了句:“谢谢。”
两个人吃饭的气氛有些怪,至少宋流丹是这么觉得。
她闷着头吃饭不吭气,只想着赶快用完餐就回房间里去,可头顶那道炙热的视线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烧焦似的,她只得抬起头:“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江屿辰眼神闪了闪,而后将视线转到她的手腕上,宋流丹这才明白,他是为了这只翡翠镯子。
“这镯子是奶奶送给我妈的。”江屿辰语气很平稳,没有什么异样。
宋流丹顿时瞪大了眼,她从前也没见过季尧旋戴这镯子,更加不知道这算得上是江家一代代传给媳妇儿的镯子。见江屿辰一直盯着她的手腕,她赶紧放下筷子去取镯子。
“你做什么?”
头顶又传来沉沉的男声,宋流丹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让她把镯子还回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镯子有这么大的名堂,我知道自己要不起。”这镯子戴的时候就有些困难,取得时候更是费力气,她取不下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太紧了,我取不下来!你帮帮我!”说完话又重新垂头去忙活。
江屿辰伸出手臂来,却是执起她的手腕摆在眼前细细观量了须臾。“既然她给你了,你就戴着,这不挺好看的?”
宋流丹愕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如果不是她耳朵出问题了,那就是江屿辰脑袋坏掉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星星点点闪闪耀耀的。江屿辰一扬眉,忽的轻笑:“瞧你这样子,该不会误会了吧?这东西既然归我妈所有,她有权决定这东西放在谁那儿。既然她给你了,我总不好抢回来,要不然你又跑去她那里告状说我欺负你,我又得大伤脑筋去安抚她!”
他这样说,宋流丹吊起的那口气儿反倒松下来,没错,这才是江屿辰,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
手腕被他那样拖着,宋流丹觉得不自在,于是挣了挣,好在他也没拦着。她将手臂收回来:“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我叫旋姨回来的。”
唇角依旧带笑,江屿辰懒懒的说:“谁说的都不重要。”
得,这摆明就是不相信她。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吃晚饭,江屿辰也没要走的意思,宋流丹又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到十一点的时候宋流丹爬上床,还是担心江屿辰会到自己房里来,又赤着脚跳到地板上去,溜溜的跑到门边儿上,把门反锁了。
呼出一口气,这下才算是放心了。
可她这才刚睡着没一会儿,门就砰砰砰的响起来,她几乎是一个激灵就从梦中惊醒。
很显然,她选择了最差的自卫方式。
第9章 Part9(7。23part9…2)
part9…1
宋流丹抱着被子坐起身,她正准备下床去开门时,敲门声却停止了,寂静的有些诡异。
完了,这是宋流丹的第一念头,她怎么就又不小心拔了老虎的须,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跳下去,慢慢踱到门口,打开了锁。
走廊的灯半昏半暗的,江屿辰就倚在墙边儿上,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行啊你,需不需要我给你换把锁?”
他扬了扬手指,一串钥匙叮叮当当的作响。宋流丹这才觉得真是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这是江屿辰的宅子,他就算是没钥匙,但凡是动动口,就有人把门给撬开。宋流丹也明白了,他刚才敲门,那就是想看看她的胆儿有多肥,看她能扛到哪一步!可是她没骨气,宋翼在他手上,她做不了什么。而她被他折断了翅膀,早就飞不起来了。
宋流丹咽了咽喉咙,干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在家里呢。”
江屿辰讥嘲的勾了勾唇,伸出两根手指去抬起她的下颚,一点点的靠近:“现在知道我在家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时,他的唇已经凑近她的唇边,两个人四双眼睛直勾勾的对视着,宋流丹没法子不紧张,浓厚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气味缭绕在鼻尖,她差点忍不住发颤。待江屿辰真的吻下去,她骤然偏过头,“不要——”而他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
江屿辰微微眯起眸子,手指慢慢地收力,下颚传来微弱的疼痛感,宋流丹皱着眉头被他掰正脑袋,江屿辰仿佛没生气,“你如果这么喜欢待在这屋子里,我就给你把窗户都钉上,再把锁孔里给你灌上滚烫的铅……我保证,以后你的世界就清净了……”
宋流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眼睛骤然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江屿辰反笑了:“瞧把你吓的,我就那么一说,你听听就算了。”
她整个身子都不能动弹,被江屿辰打横抱起走几步扔到床上,然后他压下来,他高大,身子又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就这么压下来,宋流丹觉得重死了,胸腔里的空气都仿佛要被挤出来似的,而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进攻都让她觉得难受,喉咙难受,心难受,全身上下都在排斥着。
他一定也感觉到了,因为他的动作越来越焦躁,仿佛很不满意她的反应。她别开头不去看他,又被他重新扳回来:“又不是第一次了,矫情什么呢?”
他还没进去,宋流丹已经无法忍受了,她说话带着刺:“如果我再怀孕了怎么办?你预备再推我一次让我流产?”
不知为何,江屿辰也突然有些烦躁似的:“那是意外。”
意外?宋流丹只觉得好笑,所以她真的笑了:“好,就算那是意外,你不是也准备亲自送我进手术室呢?”
“你——”江屿辰被她堵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意兴阑珊似的从她身上翻下来:“你可真会扫兴!”
宋流丹拉过旁边儿的被子盖上身,没说什么,他走,她求之不得,绝不会开口留他。“你要解决生…理需要,外边儿有一大波女人。”她不可能没觉察到他的身体反应,她也知道他身边儿的莺莺燕燕从来没断过,就算是他从不主动玩女人,可挡不住一大波前赴后继往这儿扑。可是他有什么好的呢?
没想到这话竟然气到他,他怒极反笑:“行啊!外面那些女人可比你有趣多了,对着个木头,我也没什么兴致!”
他果然没有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宋流丹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相片,身边儿陪着娱乐圈正当红的女演员。李妈见她盯着报纸看了好半晌,立刻从她手里抽出来收起来:“小姐,这些八卦小报就爱瞎写!咱不看了啊!”
宋流丹笑笑:“我没事。”不是她让他出去找女人呢,她为什么介意?她才不会介意,他不回来最好。
她要去参加宴会,跟逃逃一起。逃逃是她最好的朋友,在酒吧里做调酒师。因为上次宋流丹逃跑居然没告诉她,逃逃气得鼻孔冒烟,只差要跟她绝交。宋流丹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告诉你不就等于告诉了容骁?”
逃逃翻了翻白眼儿:“我嘴巴很严的!”
打死宋流丹她都不相信这个超级大喇叭:“好好好,我相信不会说,可依照容骁那么狡猾,他稍稍使点儿伎俩,你不就全招了?”
提起容骁那个腹黑狡猾的个性,逃逃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叹了口气:“这倒是真的。”
其实宋流丹既然没逃跑成功,这件事儿也就算翻篇了。可作为朋友,宋流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逃逃:“关于你和容骁的关系,你确定不再进行重新定位?”
逃逃知道,宋流丹就是顾忌容骁的身份:“他早就金盆洗手了,容家的娱乐场所做的全是正当生意,我保证!”见宋流丹还欲开口,逃逃又快速补了一句:“他从前那些女人我也不介意,既然他是hunter,那我就做他的终结者!”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宋流丹索性闭了嘴。即便两人是最好的朋友,在感情上她也不能过多的指手画脚。她只是担心,容骁的背景那么复杂,真的会对逃逃这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动了真心?
这宴会是本城名门方家操办的,而宋流丹从前在d&a珠宝公司时,与方家的小女儿方潇潇打过交道,所以在受邀之列,而逃逃只要听说有宴会,就双眼放光,势必要去蹭吃蹭玩。
两个人穿着礼服来到宴会厅,一个温静娴雅,一个朝气蓬勃,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穿着长及脚踝的紫色晚礼服的方潇潇笑着走来:“你们俩迟到这么久,待会儿可是要罚两杯!”
宋流丹婉拒着摆摆手,她可是不胜酒力,而作为调酒师的逃逃有职业病,就喜欢品尝各式各样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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