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话已至此,窗户纸已一捅即破,破则难补,补亦有痕。于是,杜月笙及时罢口,沉甸甸的说道:“我该怎么回馈才好……”
白九棠沉默了片刻,有感而发的说道:“师傅,您在外面或许是一位绵里藏针的笑面虎,但您在门第之内却是一尊正气凛然的佛,您的宅邸有我白某的房间,您的应急款交予我白某保管,面对佛陀的厚爱和信赖,须回馈的人应当是我。况且您已经做得够好了,再这么说就折煞人了。”
门生的话一出口,杜月笙动容的沉寂了,良久以后,怔怔说道:“不,我定当做得更好”
……
杜月笙驾临白宅的次日,沈月英终于获得了丈夫特许,来白宅兑现自己曾许下的承诺——陪陪坐月子的白苏氏。
这桩曾让苏三感到可怕的事情,进行起来其实并不那么可怕,沈月英正常的时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有她陪着聊聊天说说话,时间倒也混得快。从那以后,沈月英隔三岔五的来,俨如白宅的座上客了。
自从戚青云来过了之后,小玉的状况明显好了起来,至于白荣嘛,只要白九棠不骂,也没人说他好歹,便任由他去了。
日子平顺了下来,苏三安心坐月子,白九棠安心陪护,白门子弟安心做顶梁柱,大家各行其道,安于本分、亦尽于本分。
8月16日,苏三月子坐满,开始逐步接手门第事务。白门结束了兄弟掌权的格局。
9月30日,爵门季度结算日,利润上涨十个点,较之前两个季度,呈稳步上涨的趋势,老爷子一时高兴,首次在公开场合称:那小赤佬正是我季门的长子
10月20日, J。S。S时代舞厅落成,将于下月1号正式营业。白、戚、顾三人主持了剪彩仪式,并在华界太子楼摆下酒席。江湖上的各路人士纷纷前来贺喜。
10月24日,白门少君满百日,白九棠再以京菜名店太子楼设宴,为儿子庆贺百日。
此事由白九棠来主持,黄季两门大亨无话可说,却是你争我夺的抢做主角,场面也有够精彩的。
11月1日,J。S。S时代舞厅开业,卢文英率旗下精锐舞女盛大开工,顾氏门生入主负责安保,三名老板喜气洋洋的合照被《申报》登在了头条。
12月31日,1921年的最后一天,爵门和J。S。S皆面临结算。前者是年度结算,后者是开业小结。
晚上9点,白九棠在爵门拿到上涨十五个点的喜讯后,辗转奔向静安寺路旗下舞厅。岂料,这边的消息却不尽人意,张子骞拿出的数据与大家预期的大有差距。
静安寺路的不如南京路繁华,J。S。S的客流量自然不及爵门高,但地势上的问题已无法改变,还须想出相应的方案增添人气才行。
民国时期西历1月1日为新年,为了借这个好日子火一把,三位老板彻夜未眠,以求想出一个好的方案来。
凌晨…,白门主妇驾临旗下舞厅,看样子是来接先生回家的。只道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接人离开就甭想了,多个人出主意倒还行。
…二十五,白门主妇呵欠连连,扔下一个提案,卷老公走人。此提案为:找靓丽女人表演歌舞,酒水以买一送一的开业酬宾价热售。
……
……
……
1922年,元月一日,新年。
负责找歌舞团的卢文英请昔日故交陈善仁作为中间人,与皇家玛丽歌舞团签订了为期一周的演出协议。
“皇家玛丽”的老板是比利时人,因娶了一位上海太太而留在了中国,“皇家玛丽”主要以歌剧为主,成员大部分是欧洲姑娘,由于表演内容高深含蓄而备受冷落,可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门。
卢文英在外面倒腾了一天,居然签了个大冷门回来,白九棠气得暴跳如雷大骂她无用,可卢大班如今也聪明了,这种时候绝不硬碰硬,只是低眉顺眼不作声气,等着白大老板自行冷静。
冷处理对白九棠最是管用,没过多久他便真的平息了。这时候已近下午四点,眼看着即要开始营业,单发脾气哪能解决问题,想到请人演出乃苏三的提议,他便拨了通电话回家,叫来了正在带孩子的白苏氏。
白苏氏出行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子黏她黏得厉害,一会儿不见就得歇斯底里,所以白天出门必然是带着儿子的,这一带上了儿子,则要带上他的家什,什么毛毯、尿布、手绢、围兜……横竖是乱七八糟一大堆,撂在车座上就跟一座山似的。
驾车的是鬼谱,陪同的是宁祥,一行四人载着半车“家什”从霞飞路直奔静安寺路。
不曾想,下车便发现宝贝尿裤子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容大意,于是苏三只好躲在车里先给孩子换尿布。
白九棠一直在窗户边张望,好不容见到自家的车到了,却没见到太太上楼来,那既焦又躁的心情就别提了,莞尔冲出会议室直奔了车场。
白某人急匆匆的赶到,收获了一幅静与动的抽象画,只见鬼谱与宁祥站在车外,束手无策的盯着车内的母子瞧,而车内的母子俩则一个手忙脚乱一个在咯咯傻笑。那忙着的当然是娘,那笑着的当然是儿子了。
素日在家地势宽敞,又有娘姨帮忙,换尿布倒省事,可眼下只得苏三一人,且窝在车里施展不开,忙乱是必然的,好在宝宝在笑,娘心里亦踏实,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白九棠弯腰瞅了娘俩一阵,再抬手看了看腕表,心一横,蹙眉道:“别弄了,让我来,你快上楼去,大家都在等你”说罢便拉开车门挤上车去,一手接过了儿子,一手替太太推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快去”
苏三被那不容商量的动作逼下了车去,临走前倚在车旁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着,“你动作可得快点啊千万别让他着凉了”末了,不情不愿的离开车场,朝J。S。S的大堂走去。
宁祥和鬼谱前者跟了嫂嫂,后者留下陪大哥。事后想来好在鬼谱留下了,否则白某人喊救命的时候,谁来见证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
苏三走后不过一分钟,五个月大的白门少君发现老爹的动作不及老妈温柔,于是乎,便将那咯咯的笑意一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伴着那一声啼哭,白九棠额边掉下了汗,心慌慌、意乱乱,连手势亦在打颤,“喂……喂……儿子你怎么了?我弄痛你了么?喂……喂……到底怎么了啊?你别哭啊”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少君酣畅淋漓的啼哭越演越烈……
“好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嘛?”白门当家的被儿子哭得心湖决堤,手上的动作也不敢继续了,任由那小**袒露在眼前。父子俩的身旁全是毛巾、毛毯、尿布、等等“垃圾”。
鬼谱担心的弯腰探望,张惶的问道:“大哥,什么状况?您还行么?”
车厢内无人搭理这张带着刀疤的面孔,依旧是老子在凄厉发问,儿子在拼命哭闹。
想到兴许是手上的硬物划痛了儿子,白九棠当即三下五除二摘除了手表和戒指,接着拎起儿子的两条小腿儿,左瞧右看的检查,见得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论如何,那哭声如此哀伤,好似遭遇了世间最不公平的待遇,又好似满肚子委屈无处话凄凉,总之是把爹爹的心拧成了麻花。
正当白九棠绝望得快要跟着儿子嚎啕之时,仰躺在他腿上的小宝贝突然停止了哭闹,这从天而降的安宁来得太莫名,为人爹爹的男人不禁凑近了脸庞,细细研究起了儿子那严肃的表情。
就在这时,宝贝儿子的小**振奋的一跳,撒出了一股热热的尿,由于爹爹的脸孔凑得太近,便毫无悬念的来了一个童子尿洁面。
白九棠始料未及的往后一仰,下意识高声喊道:“救命啊……XX的”
番外 『第212话』流氓夫妻做生意
『第212话』流氓夫妻做生意
未出阁的姑娘从父,出阁的女人从夫,待昔日的女人成了老妪,便该从子了。
白苏氏显然把这个程序提前了N年,从儿子落地那一天开始,便将“从夫”这一项改成了“从子”。
对于一个从子的女人来说,世上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事,一旦听说儿子出了状况,哪还有什么心思开会,只将那一群人往脑后一丢,速度冲向了事发地。
白门少君以哭嚎功和童子功彻底将老爹打败,以压倒性的高分完满获胜,赢来了老**亲自服侍。
当白九棠憋闷的问及他这宝贝儿子为什么会一泡尿接一泡尿撒个没完时,白苏氏便没好气的回答:孩子嘛,吃喝的都是流质物,尿多很正常,倒是你,儿子撒泡尿而已,你居然喊救命真是丢人
白九棠想想确实有些丢人,只得唯唯诺诺一笔带过。临了,带上换好尿布的儿子和“救火队苏队长”,齐齐奔了三楼会议室,携妻带子的继续开会。
这白门少君不是个省心的主,来到会议室后便依依呀呀的闹个不休,苏三为了让他安静下来,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可也没一样管用的,皆被这好儿子当做了渣。
末了,这位年轻的老妈不得不速战速决,缩短抒发己见的过程,粗俗而直白的说道:“歌剧是绝对不能上叫团里的姑娘们准备准备,晚上来个集体大腿舞关于其他节目,定当热情大胆些才好,这尺度就交给文英来把握吧总之先跟老板娘沟通沟通,看看团里的姑娘们学习能力怎样,如果强的话还好办,赶紧排练新节目,如果不强的话,那便把违约金赔了另外请人,否则这歌剧一上,不垮台才怪了”
苏三连珠炮似的越说越急,说完“嚯”的站起身,抱着孩子就想闪人。
会议室的诸位还在消化她那番话,包括顾竹轩在内皆表情有些痴傻,但见这孩子娘大有一走了之的架势,竟不约而同张嘴问道:“你这就走了?”
会议室里以顾竹轩辈分最高,苏三便朝他歉然的一笑,“顾师叔,不是我想走,是这孩子太吵闹,自家的生意谁不上心啊,可我实在是难以兼顾,反正我的看法就是这样,接下来要看大家的意思,以及整合意见着手办……”
顾竹轩闻言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正待游说太太留下来的白九棠,开口说道:“你媳妇说得对,不如就让她们娘俩先回去吧。接下来咱们看看该怎么办。”
老实说,白某人不太愿意让别人知晓他对媳妇的建议很看重,于是在听得顾竹轩明确表态之后,便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说道:“是,师叔,听您的。”
白苏氏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丈夫的目送下,由来时的二位兄弟相陪,抱着儿子坐上了美产车,衬着一股浓烟奔了归途。留下一个不知效应如何的提议,且留下了一个有些摸不到魂头的老公。
“大腿舞?”白九棠对着那股浓烟轮起眼来喃喃道,“这行得通么?”
现在是下午5点45,再过两个多小时J。S。S即要开门营业了,空想无益,不妨试试。抱着这种心态,白九棠将“皇家玛丽”的老板和老板娘都请到了会议室来。
想不到那位比利时人是个中国通,讲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根本无需夫人做翻译,更不想到的是,在时运不好的背景之下,这位团长已尝试过转变表演风格,而风靡欧美的“大腿舞”,于他来说并不陌生,正是一个易学易会的节目。
不过,让在座诸位失望的是,这位有理想的比利时人在率领旗下人员尝试过一两次之后,便坚决不肯再为面包而趋于低俗了。此刻,他已提出了立即走人,那架势好似在座的人侮辱了他似的。
在二十年代的上海,上等人只有一种——有钱人。但就二十年代的上海来说,恶人却是多样化的,有军阀、有流氓、有富绅、有官痞。
会议室里的重要人员之中,顾竹轩穿着绸缎面料的夹棉长衫,白九棠抖着质地上好的呢料外套,双双看似囊中丰盈的生意人,亦双双带着一股阴厉的气质,这气质如同标签一样醒目鲜明,摆明了就是两个来头不小的流氓。
歌剧团老板娘是个有眼色的女人,但见丈夫的行径惹来了两道凌厉的注视,不禁急忙站起身来,不惜放弃违约金,竭力打着圆场。
那比利时人有个非(…提供下载…)常中国化的名字——黎裕亭,他的夫人生在一个乡绅家庭,是典型的持家女性,她及时的出面调停,缓和了室内的气氛,也给了白九棠冷静下来的余地。
稍事,白九棠缓缓站起了身。顾竹轩满以为他会送出一席威胁,岂料,威胁不曾出口,劝化倒是登场了。
“黎先生,一个有理想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一个高尚的人更是值得尊敬的。哪怕这个人为了理想而饿死,他也是值得尊敬的。但是我看了看,你似乎没这权利。”
黎姓外国佬咀嚼着这话,摆着那副硬邦邦的表情,颇为不解的问道:“白老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九棠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第一,你有妻子;第二你并不年轻了,或许还有孩子;第三,你是团长,下面还有一班人跟着你吃饭。如此看来,你肩上挑着的不止是个人的荣辱,还有老婆、孩子,以及追随者的温饱问题,如果说仅仅因为你一个人的理想便要赔上这么多人,你觉得值得吗?”
老婆孩子吃不饱肚子是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折腰的问题,而对于一个热爱某项事业的人来说,旗下的人员更是不能抛却的核心,这姓黎的外国人当下沉默了。
“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吃饭,而不是赶赴那遥不可及的梦当你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之后,再来谈理想不迟”白九棠平心而论,别无游说的痕迹。
顾竹轩掠了他一眼,虽有些意外,倒接受得快,并再度为自己慧眼识英雄而暗暗得意起来。
白九棠见那外国佬表情松动,便好整以暇的接着说道: “黎先生,我相信你带出来的团队一定不差,如果你愿意在我这里表演,我给你加三层报酬,若大家合作愉快,将来或许还能长期合作,我甚至可以引荐你到皇家剧院去表演,但前提必须是,在我们合作期间,你要为我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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