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一组组水晶吊灯,在温黄的灯光下,偶尔折射出了几道璀璨的光芒。三人闷声吃饭,互不交谈。外人看来有些冷淡,自己人心里皆安然。
忽然走来一位年轻的侍者,朝白九棠恭敬的欠了欠身,从托盘中拿起一张便签递上:“白九爷,有位姓季的先生打电话来留了个口讯,请您过目。”
“姓季?”
“姓季?”
白苏二人均显讶异,不约而同的扬起了眼梢。
惊见白九棠朝自己扫来了凛冽的目光,苏三立即眼波顾盼,溜向了不知名的地方,粉饰淡定的盛起汤来。
大字不识的白某人收回视线,摆了个谱,抬手一挥,把眼前的便签,又给推了回去:“念!”
“是!”侍者听命念起了讯息:“杜氏门生,白门;九棠,入夜后即来‘爵门’接洽!——季门;师叔:云卿致”
哐当一声异响传来,白九棠脸色巨变,手握成拳砸向了餐桌。侍者惊愕的凝固了姿势,甚至还保持着发最后一个音节的唇形。
苏三不明就里的抖了抖睫毛,唯恐问题出在自己送的礼上,一时间陷入了忧虑和忐忑中。
好在老何对情况颇为了解,急忙低声劝慰道:“您过去和他不合,如今却成为了麾下一员,他向您示威也好、刁难也罢,都是必经的过程,有老头子在背后撑着,他不会太离谱的!”
白九棠重重的吸了两口气,紧收着下颚两眼发直,半饷才恢复了平常,打发了侍者,怔怔道:“说得也是!那我就去会一会这位昔日的对手,今日的老大!”
苏三思量了许久也未探究出所以然来,有些疑惑的问道:“便条上的措辞很客气,不见得是在示威吧?”
“不该过问的事就别问!”不等她的话落音,白九棠便脸青面黑的喝斥起来。
见此势头,苏三委屈的眨了眨眼,不再做声了。
氤氲在餐桌上空的气候,突生变化,骤然进入了隆冬。不久之后,另一个人影朝这边大步走来,站定身姿,沉声复命:“英商渣打银行的款,是从‘爵门’股东局过的账,签字划账的,是薛浦龄。”
白九棠闻声抬起了头颅,与永仁面面相觑,紧拧着眉头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老子人还没到,月饷、分红、年俸、奖金,都他妈的到齐了??他们就不怕老子卷了银钿跑了?”
“由老头子牵线搭桥,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哥,我看您今晚还真得走上一趟!”老何认真琢磨了一番,神色凝重的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爵门’,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白九棠咬牙切齿的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蹙紧了眉头。
一时三刻之后,一行人尾随着当家的步出了餐厅,打算整装出发奔往英租界。
苏三闷闷不乐的将白九棠送至了大堂,那边厢竟然连道别的话都没有,掠起眼梢看了两眼,当做话别,莫名“嗯”了一声,替代“再会”,一举将她给打发了
那背影袍摆翻飞,气势如虹,携着殒身不恤的架势,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苏三长吁了一口气,低落的朝电梯间走去。
谁想,她才刚迈了几步,便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似乎还掺杂着某人的漫骂。顿时心下一沉,赶紧转身朝大门跑去。
门童朝外张望了一眼,也惊慌的弃岗而出,苏三一步快过一步,跑至门边,推开尚在微微摇动的玻璃门,置身在了夜色中。一幅混沌的画面,顷刻间呈现在眼前。
百芳争艳的花坛边,一个黑衫男子正暴跳如雷的猛踢蜷在地上的一团物体。求饶声、骂咧声,还有参与劝阻的各色人声,与之混合成了一道视听盛宴。
“白九棠————你在海扁谁啊??”错愕的女腔,颤颤的加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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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51话』 爵门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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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
且听有女声介入,那呼嚎立刻增高了十倍不止的分贝,倾尽全力的求饶:“九哥————您别打了!!您叫的姑娘都凉一边儿了————哎呀——哎呀哎呀!!”
“我姑你妈的X!!”听罢这一声怒吼,白九棠亦倾尽全力踹了一脚,令得地上的团状物体闷声一哼,不动了。
苏三定睛一看,几脚把人给踹断气了,这还了得。慌忙拾阶而下,近身蹲了下来,猛力摇了摇瘫倒在地的人。
白九棠盛气凌人的掠下了眼帘,满腔皆是埋怨:“你不是已经上楼去了吗!!跑出来做什么?闲事管这么多,我留十个宁祥在你身边,都难保不出纰漏!”
苏三对那指责听而不闻,抬起头来,怒斥道:“他既是叫你‘九哥’显然是相识的人,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家??还不快来看看是不是咽气了?”
“咽气?”白九棠的余怒未平,胸膛起起伏伏,鼻翼一煽一紧,冷哼一身,蹲下了身子,拨弄着挨打之人,说道:“你马上就能看到他活蹦乱跳!!”
苏三一脸迷蒙,却是怔怔的随着白九棠站起了身来,下意识小退了一步,好似亲临尸变现场一般,略微带着质疑和好奇。
“老何!”白九棠退开两步,冷冷道:“你先把这个废物运到老城厢官邸,我跟永仁坐黄包车去英租界!”
“是。”老何一板一眼点了点头。
地上那团“死物”至此果然有了动静,蠕动了两下,爬了起来,嚎啕大哭道:“九哥啊————您可真下得了手啊————您那官邸是人去的地方吗————我的妈呀————”
苏三见状已然没了言语,看来这厮刚才在装死!听称呼看情形,这个人非但和白九棠认识,且还很熟络,说不定是同门师兄弟,亦或是不争气的损友一名。
如此掂量了一番,她甚感无须再过问下去,携着憋了一夜的窝火,抬手拢了拢头发,转身便走。
余光中妙影一晃,佳人竟撒手而去,只字片语不留。白九棠突生失落,脱口而出:“苏三——”
苏三闻声一顿,缓缓转过了身,秀眉高挑犹似询问。
终是想起尚未说上一声“再会”,偏偏耳畔响彻着鬼哭狼嚎,白九棠微微一顿,收起了所有情愫,硬邦邦的说道:“等我回来。”
视野中有人如松矗立,有人瘫如烂泥,有人眼中藏着不易示人的温情,有人却拜倒在长衫下哀嚎讨饶。这般壮观,苏三实难恭维,失笑的问道:“等你回来干嘛?”
对方的脸色骤然阴郁,转而却恢复了从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试衣服!”
唇边的笑意闻声绽开,苏三偏着脑袋抬起了小手:“好,再晚我都等着你。”语落翩然迈开了步子。
白氏准夫妇一个大打出手,一个无心过问,且在一阵阵哭腔和一片片惊愕中,旁若无人的演绎了一出情感大戏。
突然间,一声冲天的哀鸣,轰隆隆响起:“要怨就怨我老头子死得早!六亲无靠!!我还真他妈不如碎在刑部牢房算了————反正是没人管我的死活啊————”
“你刚度啊!!哪来的刑部?哪来的牢房!!”伴着啪啪两掌落在后脑勺的声响,白九棠嗔怒的一声大喝。立刻扼住了那寻死觅活的嘶叫。
苏三的背影一怔,继而又转身走了回来,与白九棠隔着一团烂泥两两相望,忽然眼梢一落,径直俯首问道:“你是来求九爷帮忙的?他为什么要打你?”
永仁上前把那滩烂泥扶了起来,低声示意道:“子昂哥,这是我们家嫂嫂。”闻讯吴子昂顿时哼哼了两声,朝苏三瘪了瘪嘴,酝酿起了更多的眼泪。
“罗嗦什么!”白九棠甚为不耐,一语阻断了既要泛滥成灾的哀求:“吴子昂,你那些破事,老子不想管!官邸你也不用去了,免得脏了老子的地方!滚!”
这个名字似曾耳熟,苏三不禁多看了吴子昂几眼,偏头想了想以后,有了结果。此人不正是那亏待兄弟,中饱私囊之人么!怪不得白九棠对他态度这么恶劣。
但不论如何,既是求上门来,必然是信赖和看好“九爷”这块招牌,再则也是同帮兄弟,把人家一顿好打再行轰走,似乎说不过去。
念想至此,苏三旋即开口说道:“既是如此,吴爷还是请回吧!青帮枝繁叶茂,弟子无数。若人人都凭借‘情义’二字,找上门来求助,那白门自己的家事还要不要做了?再说,你要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是还有杜师傅吗?何必费这些周折呢?”
吴子昂听闻此言,大为绝望的苦起了脸,又是摇头又是嘟囔,不知想要表达些什么。
白九棠却微微一愣,陷入了沉思中。一为:青帮重情义,再不成器也是同帮的兄弟,见死不救确实有些冷酷。二为:吴子昂若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转求老头子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自己不但依旧要出面解决,还会招来训斥。
如此权衡了一番,只得不清不愿的松了口:“算了,兄弟一场,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子昂,你明晨早起,我们吃茶再聊。”
吴子昂不可置信的猛然抬起了眼来,当下抹了抹眼泪,满脸堆笑的问道:“九哥!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我的!!九点可好?我来接您!”
“九点?”白九棠扭过脖子,怒目相视:“老子七点就起床了,你九点来接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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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租界的南京路,有伦敦牛津大街的华,纽约曼哈顿的艳,巴黎香榭丽舍的雅,可谓集世界名城名街的特色于一身,香艳而繁华。
南京路曾以休闲出名。原称公园弄,又称派克路。国人亦称之为“大马路”。英国人溜在这条路上的,不是征战之马,而是休闲之马。英租界起先造的3个跑马场,都在这条路边。马路之名由此而来。
然而这里不止摩登休闲,也是凸显权力的场所。英租界每有庆典,如英国女王诞辰,接待外国元首,其游行队伍必经南京路,阅兵式必在跑马场。
那时,南京路是殖民主义统治权力的象征物,若没有南京路,“租界”二字,就如断电的霓虹,无法绚烂多彩。
杜月笙有心进军英租界,正因为这里不止是一块肥肉,更是身份的象征,是通往整个大上海黄金彼岸的必要通道。
如果可以走进这里的流氓团体,由暗无天日的地下开始,向外渗透势力,打开英租界的大门便是指日可待的事。
历数逝去的风云岁月,杜月笙自从拜倒在黄门之下,当差跑腿。到今日拔地而起,自立门户。不过是短短十几年之间的事。要说黄金荣心无芥蒂全心全意信赖和栽培,那简直是神话。
于手下的兵来说,将有大志,是全军之福。但于上面的师来说,麾下大将逐渐显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态,酿的绝对是一桩灭顶的大祸。所以杜氏有任何大动作,都势必会引起黄氏的侧重关注。
其实杜月笙并不想水涨船高、过河撤桥。只是志向所趋,不甘枯坐井地,无奈黄金荣疑心太重,只得曲线展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疑虑和打击。
斟酌再三之后,他便把这根骨头多肉少的差事给了白九棠。希望能借门徒之手拓开局面。
然则那诸多的忌讳,逼得为人师者,只能将此当做一场赌局,把筹码丢出去听天由命,在明在暗都不敢过多支援,且也未曾向徒弟交过底。
黄金荣自从听说此事之后,暗中派人打探了一番,发现杜门毫无动静,既不出手打点,也不出门走动,窝在法租界过清闲日子,不像是“垂帘听政”的样子。便甚感这是一场闹剧,非但不觉有异,更大感荒唐,连问都不再过问,就此了了,不提了。
南京路作为十里洋场早已名闻遐迩,声名远扬的“爵门俱乐部”就堂而皇之的矗立在此,表里的风光之下,可想而知营运中需要打点的项目,是何等的高端和繁杂。
全权负责俱乐部营业的华商薛浦龄,与英租界大流氓季云卿相交甚密,至开业起即交付了整个爵门的安保事宜,至今已三年有余。
另还在举荐之下,聘用了季云卿的干女儿,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卢文英,作为大舞台的大班,操着一票舞女,将大舞台的生意搞得风生水起。
季云卿在这个时候有心回归青帮,与老头子及同门重修旧好,实在是给了杜月笙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季氏想要重新傍上青帮这颗大树,必然会抽出心力回法租界投资置业,与从前的故人做一个经济和利益的捆绑,驱动复合一事有名有实,尽快达成。
他既是请杜月笙和张啸林当自己的说客,便请二人给自己推荐一位得力门生,分担俱乐部的安保工作。
作为季云卿来说,本意是希望挚友张啸林能推举一两个得意门生给他,帮衬将要留守在英租界的季十一,料理季门的诸多生意。
谁知张啸林是一届武夫,当下便嚷嚷英租界的活儿,法租界的流氓接不下来,无人可举荐。几日之后,焦头烂额的季云卿接到杜月笙的电话,已顾不上昔日的恩怨,憋闷不已的接纳了杜氏的提议。至此,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踩在霓虹映照的地面上,白九棠微微抬首,将视线定格在那万丈光芒的门头——爵门俱乐部之上。心房像赘着一块息肉,亦澎湃亦沉重,抵触得心律不齐。白氏即要以一个法租界小流氓的步伐,迈进高不可攀的十里洋场。
极道生涯的成败,已过早的被推到了眼前,一旦“栽水”,三五之内很难再翻身。这一步迈出去,只能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誓死勇进。
永仁合上车门示意老何泊车后跟随。这个时候多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在年轻的堂主身边,不管他是司机还是师爷,都会有所帮助。
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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