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一转,苏三溜过了眼,扬起一丝讨好的笑来:“戒烟期的衣物要沉湖啊?”
“嗯,”那边厢完成了以封建文明压迫女性的大事,心满意足的仰身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既是只穿几天,你何必让吴子昂去办这个事!!”开源节流是每一个称职主妇的核心政策,怎能允许老公花钱这么不谨慎。
白九棠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是吴子昂去置办的?”
一件火红的单叉旗袍,被扭转身姿的苏三高悬在手,一腔淡定的嗓音,从她的小嘴中流泻而出:“这种专业的审美观,寻常色鬼达不到。”
伴着语落,旗袍翩然回落到床上,小女人也随之侧卧了下来,枕着男人的胸膛。抢白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不想多说,我便不多问。能猜则猜,无法猜想的,我也懒得纠缠。但是有一些大事,你总该让我有知情权吧!”
白九棠讷讷的眨了眨眼,伸手拢了拢她的腰肢,收紧下颚垂视:“什么大事?”
这是他自己开口问的,没人逼他。
苏三深深吸了一口气,虚了虚眼睛,酝酿了一番,抬起脸庞,迎视道:“我能感到你师父对我不满,也猜到季云卿是你的对头,还知晓季十一跟你打过架!甚而听到你的手下汇报,说有人逃跑了,今天更质疑于你对舞台大班那种强硬得过分的态度。这些一知半解的事揣在心里,如果是你,你会觉得舒坦吗?”
面如这些尖锐的问题,白九棠沉吟了片刻,回了一句令人抓狂的话:“做女人的好处。正在于她无须为家宅以外的事情操心。”
苏三猛然撑起身来,俯视着那张没有喜怒哀乐渗出的假面,投射了许许多多不满的眼光,想要一举炸毁他的伪装。
“你在会乐里待得好好的,忽然便决定到英租界去发展,这其中的原由,你从来不对我说!”绯红的小嘴缓缓嚅嗫着,思维飞速转悠,寻觅着突破口。
“你往牟宅走了一遭,便抓了个人到刑部关押起来,他犯了什么事,该死该活,你连问都不许我问。如今他似乎是逃跑了,闹得人仰马翻了,是吧?”长长的两排睫毛,稀疏的透出了眼眸中的慧黠,挑衅的对视着男人的目光。
“你和季云卿有过节,你师傅不可能不知情,他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到英租界去受挤兑?”
承接了这一轮的轰炸,白九棠终于耐不住出口了:“你怎么知道我跟季云卿有过节?”
“我————”绵绵不绝的逼问,被一语击落。想起在全聚德的那一幕,苏三急速的抖了抖睫毛,越发不知该怎么接口了。
当日在宁祥口中掏出了不少事。一是关于白九棠即要到英租界的老对头季云卿手下做事。二是由牟蔓珍牵起话头,了解了一些在牟宅发生的事。
至“叔嫂二人”背着当家的登过季宅的门后,俩人也未通过气,苏三抱着侥幸心理,在风平浪静中,自以为“嫂嫂”的光辉不比“大哥”的弱,兄弟兴许不会出卖自己。
此时看白九棠的神情。不像是懵懂发问,反倒像是在将军。
那一只烤鸭没能换来什么好结局,该不该打的架,随之也打了。该不该撤的人,姓季的也撤了。此念在心中盘旋,某男仰倒在直视,苏三感到很糗,脸庞突地涨红了。
担心白九棠下一秒就会出口揭穿自己,她别着头躲开了那仰视。岂料躺着的男人伸手一揽,将她重新拉入了怀中。
“老头子不喜(…提供下载)欢你,他曾命我碎了你!”冷冷的腔调,平铺直叙。这一生猛的真相,如纵了一把大火,将听言的女人,灼伤成灰。
“**不是大忌,使阴谋、叛离才是大忌!这是他容不下你的原由。”
白九棠仰望着天花板,微微蹙眉。她想要他交底。他也确该交底。因为他最近尝够了“观棋不语”的困惑感,不希望她也沉浸在类似的苦闷中。
她不是一个绝对属于后台的女人,已经多次私自做主,超常规主动出击。在家宅和男人的臂弯之外,是一个充满了陷阱和迷局的世界,她表现得很好,但是乱闯会很危险。他不可能永远锁着她。只能改变对她的定位。是爱人,也是知己,必须交底。
“季云卿与我的矛盾,仅以争夺洋泾浜的刑场而生,但他是个老江湖,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恨我丢了他的颜面。”
怀中的人过于安静,好似已被刚才那一席话击溃,白九棠在一语毕后,关切的扫低了眼帘:“还好吧?”
亲耳听到白九棠说杜氏曾想过要自己的命,和凭空猜测完全是两回事。苏三手心里都是怯怯的汗,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恐惧幽幽的在体内搅拌,却也极度的渴盼着,知晓更多的内幕。
她扬起了睫毛,无语的点了点头。
那边厢见势长吁了一口气,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枕在了头下,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口吻,开口道:“问题的关键在季云卿身上,不是季十一,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虽然白九棠说得模棱两可,但苏三的脑子里嗡鸣的都是清清楚楚的“烤鸭”二字,不禁极糗极糗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诅咒着出卖了她的宁祥。
白九棠颇有感知的偏了偏头,斜斜的俯视着她:“你有权力差遣门下的兄弟,他们也不会随便出卖你。不过你隐瞒的对象是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罢这一通废话,苏三郁闷的抬起了眼帘,继之又无力的耷拉起了眼皮。让他得意吧,还能说什么呢。
“我跟季十一打架是因为一言不合,算不上什么!但你也不用惋惜那只烤鸭。我觉得他还不错,送给他吃不亏!”白九棠牵起了嘴角。
“为什么?”苏三那乌溜溜的眼珠,从掠起的眼皮下闪耀了起来。
“这几日姓季的小子都没走远,听爵门的人说,他以前本来就是守外围的,我派人去摸了摸底。那小子依然在高危路段守着,防止老主顾们被‘剥猪猡’,如此看来,此人还不错。”
“什么叫‘剥猪猡’?”好奇心巨大的猫又出现了。
白九棠抿嘴一笑,抽出枕在脑后的手,做了一个鬼爪,吓唬道:“就是抢劫!”
小女人下意识往后一避,旋即傻笑起来:“有问有答真好!”
“是吗?”男人的瞳孔晕出了一圈圈迷离的漩涡,侧转身来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以为女人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
“我不止是一个女人,将来也是你的妻,既然你生活在江湖。那么我必须熟知江湖!”苏三依样画葫芦,也捏了捏他的下巴。
美眸中倒影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男人,莞尔他才收起笑颜,正色说道:“那好,我们继续!”
说罢脸色越发深沉了下来,微蹙眉头,徐徐道:“刑部牢房中关押的那个人,和我门下的叛徒双双消失了,这里面应该大有文章,是我现在最头痛的事!”
此言引发了苏三心中哪一条不安的弦,她想起了今天的另一个主题————噩梦警示录。
“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身边那些大亨,到底谁是贵人,谁是衰人!?”
“衰人?”白九棠聚起了涣散的视线,朝她眨了眨眼:“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个提问有些唐突,苏三急切的游弋着眼波,改换了询问的话题:“你每次谈到老城厢官邸都很低调,是因为官邸的性质还是它的位置?”
“都有,当局不会允许私刑私牢出现,官邸在南市,是青帮势力的薄弱领域。我必须谨慎。”察觉了怀中的女人浑身紧绷,白九棠一本正经的答复完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
“既然是这样,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多半是青帮内部的了!”未能在安抚下平静,却在安抚中爆发。苏三的尖声质疑,僵住了白九棠的手。
寻思着她反常的状态,他手臂一收,将她拢近了胸来:“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江湖上的大人物,多半也知道吧。那毕竟是百年老宅,以前一直是作为青帮的刑部存在的。”
“江湖上的大人物和你没有利害关系,你门下的人也不会在没有大后台撑腰的情况下叛变!加上我认为季云卿不可能为了一块浅滩将你置于死地!你就不想想到底是谁要害你吗?”苏三按耐不住挣脱了那怀抱,弹起身来说道。
白九棠神色严峻起来,继之也挺身而起,望着准妻那惶惑而苍白的脸庞,一字一句问道:“你已经把这件事定位成背后有大人物在操纵的阴谋了!?何来此念?”
“九棠,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好多人,还梦到你在季宅的大门前吞枪,我————”苏三愁眉不展的握紧了拳头,再次抒发起对噩梦的恐惧来。
面部紧绷的男人顿时松弛了下来,埋怨的话还未出口。一句平地惊雷的言语,从女人口中迸出:“我还看到荣老子指着你的尸首问‘你服不服’?!”
那刚刚松开的神经,骤然绷痛了白九棠的头。他轮起眼来定定的望着苏三,长时间哑言。
现代的很多男人都是无神论者。近代也有不少。但不会包括近代的青帮门徒,更不会包括拜关公的极道人物。
单一的相信一个噩梦带来的警示,是很荒唐的事,但倘若这个警示,曾与自己的设想有着雷同之处,那便不再荒唐了。
世上解释不清的事太多,苏三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迷局。对于白九棠而言,活生生的人尚能演绎一出超凡的戏,何况是自古便存在预示能力的梦境。
他紧紧压低了眉头,抬手抚摸着脑袋,陷入了思路的整装中。师兄戚青云写的那张便条,率先浮现于脑际————“羊”字在首,一道弧线在后,加上一个天地可鉴的“天”字,一纸“密信”展开了卷轴。
戚青云是个骨子里很憨厚的人,他的表象是杜月笙为其量身定做的“金刚外衣”。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家兄弟。
白九棠接到那张携着情义的便条,冥思苦想琢磨了许久,发现师兄不但泄露了天机,还险些把三合会的杨爷也拉下水。
以老头子现在的地位来说,他退居二线不敢插手到底是在忌讳谁?以此类推,如果连杜老五都退避三舍,那三合会的杨啸天又何以能无所畏'TXT小说下载:。。'惧呢?
“九棠。。。。。”苏三怯怯的盯着脸色幻变的男人。
“————撒??”深思中的男人懵然回神。
“你想过吗,会不会是他?”踌躇了片刻,苏三鼓起勇气将问题深入了下去。
“谁!”白九棠仿佛被打了七寸的蛇一般,瞪大了眼睛。
“————他”苏三那微不可闻的细语,和怯弱的眼神,终是令白九棠松弛成了一滩泥。他颔首拧紧了眉头,沮丧的歉然道:“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了。”
房内沉寂了下来。在一尊颓丧的雕塑面前,苏三连大气都不敢出。
莞尔,那尊雕塑重重的躺倒了下去,犹似自语一般,深沉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是他的话,我还能说什么。”
那哀鸣一般的言语,像两只从死水中伸出的手,将苏三拼命往下拉去。
在压抑的窒息感来袭时,她突地俯视着他,扬声说道:“即便要套用君臣观念,也该由杜师傅来做你的君主,怎么会是他呢!再说了,三国鼎立三分天下!上海滩枭雄林立,凭什么你要做一个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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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81话』 江湖VS婚期
『第81话』 江湖VS婚期
仰卧在床的男人。脸庞上的表情很复杂。当他坐起身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将苏三那一脸的激荡之情,一刷子粉饰成了灰白。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如果江湖上多一个王,必然也会多一个寇!他已经五十几岁了,经不起栽水了。”
这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在苏三的耳际嗡嗡作响。白九棠置疑她和黄氏的关系是正常的,正如她自己也大惑不解一样,但他显然太多虑了。
不管黄氏有什么样的秘密身份,他现在是一个假想敌,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的手里便举着阴谋的大旗,受尊重的权利,是他自己放弃的!这种人不值得姑息,更不值得白九棠去姑息。
“猜测有什么用?我会想办法确认的!因为现在你的局面太糟糕。”她落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淡淡的低语。
白九棠长吁了一口气,脱掉衬衣往身后一丢。两肘挂在腿上,弓身沉吟了片刻,愣愣的说:“不必确认!他很善变,不好把握。我宁愿你别搅进来,高高兴兴做你的白太太。”
“你觉得我高兴得起来吗?”苏三掠高了眼帘。
“我们不要说这个话题好不好!”白九棠猛然端直了脊梁喝斥起来。
深陷的床沿,转即弹起,烦躁的男人起身掏出了烟夹,叼着纸烟,满房间找洋火。
那打着赤膊在房中晃荡的身影,像是一头困兽在笼子里徘徊。苏三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他。很多事都在他心里,只需要稍加点拨,便浮出了水面,他是一个细敏的人!
她轻轻拉开床头柜,取出归来时到厨房找来的洋火,“嚓”的一声划燃了。火焰飞快的吞噬着那细细的木柴,朝着素白的纤指飞扑。
情绪脱缰的男人骤然回头,迟疑了一秒,走近身来,伸手夺下了火柴棒,拈着末端,偏头点着了纸烟。
伴着袅袅的烟雾,他用力甩了甩手,火柴便舞起一缕青烟,完结了短暂的生命。床头柜上的玻璃烟缸,至此才得到了重视,成了小火柴的归属地。
床沿沉了一沉,吞吐着烟雾的男人,莫名的平复了下来,压低眉头开了口:“洋火、烟缸你都给我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岔开话题是明智之选。苏三故作轻松的抬腿上了床。窥视着他的表情,挂上了一丝笑意:“我们若有了家,我会给你准备得更好!”
某位经不起糖衣炮弹轰炸的男士,七荤八素的扩开了傻笑,埋头低语道:“那我明日就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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