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满意的调整着鼻息,环顾了空旷的客堂一遭,蓄势待发的眯了眯眼睛,“雅岑姑娘,恕我冒犯,我想问一问你,既是跟我家九棠睡了一晚,你总该知晓他的一两件习性。不知可否讲来听听”
这一问犹如晴天霹雳,白九棠听得哐呛一声,被炸雷劈成了两半。
这不正是他当初用来对付邵玉芬的招数么怎么让苏三搬到这儿来了?怪不得她要先清场后问话,原来是涉及了隐私问题
念想中越发有些纳闷儿,想当初她并未经历此事,尔后也未曾听人谈及,难不成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亦可称作“一个萝卜填一个坑”,横竖是上上层的婚配,契合得令人可恨。
雅岑听闻此言,惊恐的抬起了眼帘,脸颊一片惨白,微启朱唇不能言语。
季云卿正待有违约定出口帮腔,便听得苏三淡淡的补了一句,“你若不答,我便当你一无所知,且将此归于你自编自导的闹剧。你应该知道九棠是干什么的,愚弄流氓未必能全身而退,更别说还有季师叔这层关系,不知你想过没有,这把戏被拆穿后,会有何等效应?”
季云卿听得此言,不由得改变了主意,把话给吞了回去。
雅岑逼不得已蠕了蠕朱唇,低不可闻的说:“夫人这玩笑可开大了,哪有把床弟之事搬上台面来说的……”
苏三早已把此事编排成了现代剧,只当对方是破坏家庭的小三,断不会留下太多的余地,当即不假颜色的说道:“那这样吧,我换个方式好了,问题由我来问,你只管答便是,实在难以言状的,便支吾两声,这是最低限度了,别再跟我磨叽”
随即,紧跟其后出言置问,“当晚九棠何时跟你好上的?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雅岑收紧下颚,满面窘迫,踌躇片刻,低声说道:“……算……算是前半夜吧。”
不待她说完,苏三再掷一问:“他的衣服是谁脱的?”
“……他……自己。”
“能自己脱衣?那说明还算清醒咯?”
“……嗯”
“他脱了光了吗?”
发问的女人严肃得好似医学院的教授在跟学生讲解生理知识,白九棠却感到迎来了一场无情的板砖雨,情急中报以了凄厉的喝斥:“白苏氏,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不苟言笑的女教授扭头看了看丈夫,回以了非(…提供下载…)常专业的师范训斥:“委婉能有什么效果?直白才能出成绩”
说罢,扭回头去,朝雅岑扬了扬下颚:“我们接着说他脱光了吗?”
雅岑被逼得无路可退,想要抗拒却又感到大后台的态度不明,万般无奈中只得眼一闭,摆了摆头:“没有。他……有点心急……”
“是——吗”苏三眼神一凛,再度扭头看了看夫君,在那惶然的脸庞上来回一扫,问道:“你在外面是这样的?”
白九棠被太太盯得手足无措,只得悻悻的躲开对视,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转而感到不大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瞪视着雅岑说:“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未穿着衣物睡过女人,再说了,我既是清醒的,怎会毫无印象?”
雅岑的脸庞上突闪一抹慌乱,语无伦次的辩驳道:“你当时醉得跟一滩烂泥似的,哪能记得这些事?”
苏三对剧情发展很满意,两手抱胸偏了偏头:“问题就在这儿,他若是跟一滩烂泥似的,那是怎么让你怀上孩子的?”
一语落定,悠悠的吸了口气:“如果我铁了心要追究下去,还有更多犀利的问题等着你,这些问题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却可以一针见血揭露问题。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向我坦陈事实真相,这样我可以帮你向季师叔和九棠求求情。二是跟我到楼上的厢房去,接受进一步的询问,到时候自生自灭,听凭处置”
季云卿听到这儿,终是无法再泰然自若了,携上一副阴沉的表情,出言质问道:“雅岑,苏三这种做法虽然有违礼仪,但也不至于让你前言不搭后语吧?再则你和九棠各说各话,我怎么知道该听信谁的?照此看来,你得给我一个有力的解释才行”
客堂中的气压越来越低,如粘稠的乌云压在雅岑头顶。良久之后,听得一腔含糊不清的声音,夹杂着抽泣声,绵绵低语。
“夫人不必再问了,事已至此,雅岑甘愿受罚只求九爷别把这件事算道季老爷子头上,要怪就怪雅岑胆大包天,率先骗了他老人家。”
客堂中的三人听得此言,露出了神态各异的表情。苏三长舒了一口气,季云卿满面震惊,倒是白九棠从容不迫的问了一句,“如果没人指使你,这行为岂不是更加可疑?”
雅岑抬首对视,尔后落下眼帘,悲戚的吸了口气,摆开了长谈的架势。
“我原本是院娘请来压轴的先生,不但享有人身自由、且也还算过得宽裕。哪想命运弄人,一场变故袭来,欠下了一屁股债务,就算是搭上身家性命都还不清,若不是有幸遇上了季老爷子,恐怕世上早已没了雅岑这个人,所以我说,老爷子是我一生的恩人。”
瞧这架势,雅岑是要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尽告知,白九棠一改毛毛躁躁的习性,和苏三一起侧耳倾听,季云卿则是满面阴云紧锁着眉心。
番外 『第143话』话隐情
『第143话』话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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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苏浙战事告急,华界全面戒严,声色业面临歇业。而一旦开战,更有军方前来搜刮军资,为了将损失降至最低,院娘千方百计和督使府攀关系,甚而逼我去色诱何丰林。老爷子得知了此事之后,再一次出手相救,先是将我给赎了出来,后又盘下一间店面让我营生,可说是彻彻底底改写了我的命运。”
说到这儿,雅岑扬起了眼帘,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眼神飘渺的说道:“事后,我登门谢恩,这才知悉了老爷子这么做的原因;其一是念及我俩这种近似于父女的情义,其二是以为我把‘头彩’给了九爷,对我有着几分歉意。前一条我倒能泰然受之,后一条却令人感到置疑。九爷姓白,老爷子姓季,他二人只是系出同门,这关系不远不近的,何须老爷子代感歉意?”
语落,凄婉的抿了抿唇,低下头来,接着再道:“其实,早在我第一次见到九爷时,便发现老爷子对这位同门后生倾注了太多难以言明的关注和感情,至此,我终于相信,他二人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有着极深极深的渊源,不是表象上那么简单。于是,我决定找机会接近九爷,替老爷子好好看住这个备受重视的人。可惜的是,那天晚上九爷烂醉如泥,只是在我那儿睡了一觉,且醒来大发脾气,警告我不许泄露出去。绑定这样的男人绝非易事,我思来想去,只得出此下策,谎称自己有了身孕。”
听到这儿,苏三已释然了不少,神色缓和的出口问道:“难为季师叔如此厚爱九棠,也难为你报恩的这份心意,但令我不明白的是,当日大世界一行全属偶然之事,难道你是临时决定这么做的?”
雅岑循声而望,眼中少了几分起初刻意营造的敌意,勾起嘴角淡淡的一笑,“夫人说对了一半。计划是早就定好了的,只是临时起意透点风出去。按照预先设定的步骤,该在今朝之后,由老爷子转告九爷关于我的这些事,而恰巧事先在大世界碰到了九爷,我便想先试试他的反应。”
说罢,那笑意渐渐变得苦涩起来,顿了一顿之后,启口再道:“这一试可好,先是引来了杜老板的得意门生戚青云,再是如期等到了九爷的驾临,我那小小的‘海棠春’头一次迎来了白相人武力叫板,说不心虚害怕那是假的。最后我只好抬出老爷子来,希望能平息九爷的怒气,哪知这么做反倒激怒了他。九爷获知老爷子今日约了大夫来为我确诊,一气之下便将我五花大绑的押到了这儿来……”
季云卿被沮丧的情绪重重包围,不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想不到小心翼翼的谨守承诺,却还是把信息透露给了旁人;想不到隐藏心底的爱或恨,是这样一件艰巨的工程;更想不到的是,雅岑看清了这一切,竟打算付诸一生,以守护白九棠来回报恩情。
想到这里,他不免心生疑虑,抬起眼皮怔怔的问:“如果你并未怀孕,怎能瞒得过医生?”
季云卿如是说来,白九棠和苏三也大为不惑的看向了雅岑,那边厢轻轻叹了口气,落下视角幽幽的说:“我花了一大笔银钿买来一个方子,连吃五副便会产生受孕的假象。据说很多堂子里的女人都借此上了岸,我自持清官人的身家尚在,便打算先应付眼前这一关,过了门再找机会怀孕……”
雅岑的叙述到此告一段落,大片的静默覆盖在客堂上空,沉寂得犹如空房一栋。
一个深陷烟花地的女子,将恩泽于己的长辈视为了人生贵人,为了报答恩情竟不惜搭上自己的一生,这样一个悲情的故事,实难让人怀恨在心,就连苏三也为“情敌”的命运感到悲怆不已。
只道伤感这个词专属于女人,男人大多缺少这种细胞和神经。客堂中的女人各自神伤,既不说话也不抬眼看人,而男人却齐齐瞪大了眼睛,携着疑虑窥视着某女。
只待苏三好不容易从那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刚一抬头便见得家公和家夫正在打量自己,那眼神如此剜人,害她连打了两个冷战。
真真是铁打的血缘关系,相不相认都是那么一回事好一对多疑的父子,连思路都如出一辙看来是心有余悸,担心她肚子里的货也是假的。
尚不及出口辩驳两句,见得白季二人有所察觉,尴尬的收起了质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咳了两声,由身边的夫君牵头说道:“嗯……这个……今日产检医生说什么了?”
雅岑不知他们三人这微妙的心理活动,只当是在问她,猝然抬起头来,莫名的眨了眨眼睛,却见苏三瞪了白九棠一眼,伤神的低语道:“我真服了你了,放心吧,是你的就是你的,假不了。”
但闻这一句,白季二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不过雅岑心里就不那么好受了,虽说谎称有孕是为了嫁入白门报恩于季云卿,但没来由的失落感却铺天盖地。要说个中缘由,只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九棠合计着此事已经了结,有心带着太太赶紧撤退,季云卿兴是瞧出了端倪,抢先一步出口说道:“即便现已查明雅岑并未怀孕,但我倒觉得她也挺适合过日子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白九棠脸色一沉,较劲似的推辞道:“我已经娶了个长三回来,难道还要再娶一个么?这又不是开书寓做生意,弄这么多长三回来做什么?”语落不耐的挥了挥手,随口打发道:“既是挺适合过日子的,不如让给十一娶”
苏三听得这通胡说八道,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蹙眉示意道:“人家又不是货物,别这么推来推去的。有话你不能好好说么?”
那边厢回瞪了她一眼,展臂一挥,将她拂到了一边儿去:“哎……行行行……罗里吧嗦的我知道”
说罢,不要脸不要命的朝季云卿扬扬下颚说道:“季师叔,今朝这事儿算是误会一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原谅,至于触犯帮规一事,由于我被人蒙骗在先,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这刑堂就不必开了吧,要不您抽了我几下,完了我得走人了,门里还有一大堆事务呢”
季云卿本是想撮合一桩好事,哪想到会得来一通顽劣的驳斥。想到自己的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又想到那小赤佬谈及亲兄弟时不屑一顾的口气,再被这一通歪理所袭,那脸庞顿时阴云密布,好似即要倾盆大雨。
正待季云卿要大发雷霆、而两个女人欲要出口调解之时,白九棠突地安静下来,眨着眼睛愣愣的说道:“诶?十一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他啊?”
“亏你记得还有季十一这个人”季云卿悲从中来,砰的一声拍响了茶几,哀鸣一般的喝斥道:“你只顾着自己,什么时候顾念过这个兄弟”
白九棠听这口气不对,心房一紧,赶紧追问,“十一他怎么了?”
季云卿正等着他这一句话,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就算你今朝未曾登我的门,我也会到霞飞路去找你。十一去了天津卫追债,至今渺无音信,如果你能将他平安无事的带回上海来,不管是眼前这种娶妻纳妾的家务事,还是此前你跟我提过的整顿方案,我都会以你的意志为准,重新考虑这些问题”
番外 『第144话』津门行
『第144话』津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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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帮的戒条始于帮会成立之初,修善于前清乾隆王朝,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哪是说两句便能了事的,白九棠公然二度冒犯季云卿,自然又被剥光了衣裳一顿好打。
执刑之时,季云卿坐在堂上一边吃茶一边观赏,很有几分公报私仇的意味。
只道满屋子的火盆崭露了谜底——哪有惩戒者担心被惩戒者着凉的道理?
再一看执刑者,问题就暴露得更加明显了——明明吴四宝在场,为何要师爷龚来操刀?
不论如何,人亦有情鞭笞无情,三五十鞭抽下去,白九棠的背部便隆起了一寸多高的淤肿,季云卿见此情景,兴是感到后悔,但又不能将惩戒告停,脸庞上纠结尽现,不免有些滑稽。
好不容易捱到一百五十鞭落定,这位老爷子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忙不迭叫手下搀白九棠起身,又赶紧召人叫苏三进来善后。
听得银质配饰发出了叮铃铃的脆响,被限制在门外的苏三匆匆返回了客堂。一时间,众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一会儿挪火盆,一会儿拿药棉,一会儿关门窗,一会儿打热水……客堂里霎时一派奔忙到沸腾的景象。
待到这幅活态画面终于静止了下来,肩披短呢大衣的男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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