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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之宿命(下) 。。。
康熙六十一年春。
半个月前,胤禛应旨去了山东。说来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差事,只是曾经数次大旱,近几年情况虽好转许多,朝廷依然每年派人去查看,一来一去,也不过月余。可在出门前,胤禛竟特意将我叫到房中,反复叮嘱,一,弘历住在宫中,断不要轻易接回府;二,除了进宫请安,不许府中任何人再随意外出;三,不留宿外客。看他神情严肃,我没有多问,一一应下。他又另嘱咐弘时看护内宅,凡事要与我商议。
胤禛走了,却把他的严正以待传给了我。如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波,为何他这么担心,这么紧张?记得临行前几天的夜里,他又是思念十三阿哥,说皇阿玛近日曾提起敏妃娘娘,也许也想十三弟了。这么想着,心突然紧张,老父已是灯枯油尽之时,此刻的心应该是最软的,一旦他……心一紧,天哪!
思虑再三,决定见胤禟一面,时已至此,再不见,也许就来不及了……
送信去了秋水阁很快就有了回音,这天午后,我悄悄出门来到秋水阁。见到胤禟,他似对我的邀约也并不意外,彼此见面没有多客套,落座。
“找我何事?”他开门见山。
“把他们接回来吧。”
“接回来?”
“嗯。”
他看着我,没有立刻答话,眼中意味越来越深……
自从十四阿哥被授王爵封大将军,他们那边的希望陡然而升,更在捷报频传后,似胜券稳握、大局已定,就连避讳议储十几载的朝中都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声音,眼看老皇迟暮,这新皇的人选实在是太过明显。此刻不“预言”,不投靠,更待何时?
可随着西边战事趋缓,边疆稳定,本该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却迟迟没有收到回朝的圣旨,就连朝臣主动提出另遣别将守卫换大将军回京都被康熙叉开了话。去年冬,康熙的身体越加虚弱,一场小风寒竟卧床一月有余。十四阿哥终于沉不住气,以述职为名,腊月里私自跑回了京城。
康熙看到他也似十分高兴,父子亲热有加,更大加赏赐。今年的乾清宫家宴也格外热闹,八阿哥他们乃至朝臣都以为这便是大局即定之时,可谁曾想,一过完年,康熙就一道圣旨把十四阿哥送回了千里之外,并嘱他镇守边疆,不得随意离职回京。人们震惊之余,心中都隐隐有了最终的眉目,这一去,不到老皇驾崩他是回不来了,那这最后的人选……还能是谁……
“好,是该接他们回来了。”
原以为他还要多问几句,可他没有……他一定是以为我们已经吃定了那最后的结果。毕竟在他们眼中,康熙连立了战功的十四阿哥都不再见,对犯了错的十三阿哥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之宿命(下) 。。。
要见的可能性很小,而胤禛继位,第一件事一定是解救十三阿哥……
“接回来还送回府中。也要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这次回来,恐怕就不能安排你们见面了。”
“不妨。小心为上。”
“嗯。”
说完正事,两人都没了话,静静坐着……
他提了壶给我斟茶,一眼瞥见他眼角的皱纹,心不由一酸,这些年他也累,不争皇位却也累……八阿哥势气盛的时候,他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八阿哥倒了,他以命做保争辩康熙,八阿哥病了,众人离弃,他又跪求康熙遣医问诊;十四阿哥出征,又是他暗中赞送军费银两……为了自己根本不想要的东西,他毫无保留、倾尽所有……
这世间,就是有他这样的人才有了人情,只可惜,却把如此多情之人错生在最无情的皇家……
用过茶,我起身告辞,走到雅间门口,他轻声叫秋儿,我扭头,他只有两个字:别怕……
初时听了,并不觉怎样,可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他话中有话,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心乱不已。傍晚用了饭,又和弘时到各院去看了一下,便吩咐人关门锁院,不再待客。
夜里,辗转不眠,一时想胤禛,一时惦记十三阿哥和燕宁,强闭了眼,眼前,耳中,竟都是胤禟……
朦朦胧胧中,好似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努力想睁眼,眼皮却像千斤重,困意也浓,迷迷糊糊,已听得人走到床前,努里睁开眼睛……天哪!是,是胤禛!!他,他怎么脸色煞白,浑身是血???他受伤了!他受伤了!我抬手去扶他,他竟通地倒地,我吓得大哭……
“胤禛!胤禛!!!”
“主子!主子醒醒!主子!!”
被谷子猛地摇醒,我腾地坐起身,一身冷汗!天哪,刚才,刚才所见那么真切!那么强的血腥味现在还在鼻中!还有心,我的心,好疼!胤禛!胤禛!!他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心急的我立刻下床翻找骑装,吩咐谷子,快收拾行装,我要去山东!要立刻去找爷!谷子死劝不成,正要去找人,就听房门外有小太监急促的回禀声,“主子,三爷来了!”
是弘时!!这大半夜的,他要做什么?
“快!快让他进来!!”
“额娘!”弘时大步进来,一看到我一身骑装立刻愣住,“额娘你这是?”
“别问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哦,”看我急躁,他不敢再多问,赶紧说,“阿玛来信,要立刻护送额娘往山东去!”
“啊?”腿一软,我险些跌坐在地,弘时一把扶了我,“额娘!”
“信呢?信呢??”
“阿玛是遣人回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之宿命(下) 。。。
来,只带了这个给额娘看。”
我接过来一看,是他随身的玉佩!心急如焚再也不能安顿片刻,立即起身,弘时也不敢再耽误,吩咐人帮我收拾停当,匆匆送我离去。
一路快马,身体早已颠簸散了,却丝毫不觉酸痛,只一心赶路。偶尔歇脚,也只能咽得下水,一路风沙,满嘴都是血沫。
待入了山东境内,已又是暮昏时候。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来到一个十分僻静的小镇,再看引路人左拐右绕竟然又往深山中去,我心中不免起了疑惑,胤禛是应了皇旨办差,且今年山东并未大旱,他应该歇在官家驿馆才是,这怎么过了城镇,过乡村,竟然还往僻处走?可怀中揣着他的玉佩,前后护送的人也都是他的贴身侍卫,便也不多问,只随了他们去。
人马奔波终于在山林深处慢慢停了下来,我被扶下马,满眼黑暗中,只有不远处一座两间茅屋勉强亮了一点光。
“主子,随奴才这边走。”
“爷呢?爷在哪儿?”
我话音未落,房门突然打开,大步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胤禛!我立刻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胤禛!胤禛!”明明看他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却忍不住痛哭起来,不停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儿了?伤在哪儿了?”
“秋儿,秋儿,”他一边抚着我,一边轻声劝,“为夫没事,为夫没事,别怕,别怕。”
“你,你真的没事?可怎么会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一切实在蹊跷,我头脑一片混乱,口中也语无伦次。
“嘘!”他捂了我噤声,“秋儿,为夫接你来是要你见一个人,但你必须记住,要坚强,无论看见什么都要挺住。你听到了吗?”
“嗯。”虽疑惑究竟是见什么人,但听他的声音依然像平日那般沉稳,我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点头答应。
他放开我,我赶紧把泪擦干净,他又轻声一句,“见了他,唤醒他,他有话给你。”
这番话越疑惑,我张口刚要问,他已是牵了我往屋里去。穿过黑漆漆的外屋,挑起一方蓝布帘,里面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光亮照出这屋中的摆设,一张木桌,两张条凳,再就是被背影处的土炕,土炕上躺了个人,空气中掩不住的血腥味像极了那夜的梦,我努力睁大眼睛,还是看不清他的脸,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身体有些僵……
“秋儿,过去。”胤禛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依然站着不动,心越来越紧,眼睛越来越糊,我不想过去,不想验证那可怕的景象……视线中那苍白的脸,那熟悉亲切的眉目,都被胸前污浊的血迹扰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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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
康熙病重,移驾畅春园静养。不久,圣旨下,命皇四子胤禛恭代祀天……
代天子祭天,在老皇垂暮之时,意义非凡。在我眼中,这几乎已经是在昭告天下他的继位人,胤禛依然十分平静,弘时却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只是高声与下人说笑了几句,便被胤禛呵斥,吓得不敢再多言语,整个王府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祭天要离府斋戒沐浴,我帮他收拾好行装,亲自送他出门。随在他身边,缓步往府门走,已是入冬,飘起了雪花,却不是很冷,这一次,他没有多嘱咐什么,走得安安稳稳……
看他转身要上轿,我的心突然空,怎么觉得他就此走了再不回来了,于是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夫君!”
他回身,笑了,“回去吧。”
看他笑,这才觉得自己失言,却仍是不肯离去,薄雪中,一直看着他的轿子消失在皇城尽头……
胤禛走后,我更加严格地约束府中,这已是最后的时刻,无论多么微小的差错都绝不能有。弘时也似更懂事,每日除了读胤禛安排给他的书,帮着照看内宅,再不出门。不知是我的小心,还是确实,整座皇城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静得人心慌……
这天傍晚,一直平和少雪的冬终于掀起了漫天的大雪,雪片那么大,那么密,虽不急,却仍是白漫漫遮了一天一地。
吃过晚饭,我正准备吩咐人早早关了府门,却听人来报,弘晸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回到正院接他进来。
“四伯母!”
披着斗蓬带着雪,十七岁的大小子已是比他阿玛还高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又过来了?” 我一边给他拍着雪,一边问。
“过几日阿玛要派我去南边儿一趟,要好些日子不能来了。”他笑着说,“今儿正是天冷,过来讨杯红酒吃。也顺带问问四伯母,可要从南边儿带些什么?”
我让了他一起偎在暖炉边,佯嗔道,“讨什么红酒?喝碗热汤暖暖是正经!”
“呵呵,汤也成!”
看他立刻应下,再不似从前那般撒娇,我笑笑,心却怅然……
春天那一场险赔进了徐风的性命,大恸之余,我恨透了那杀夫之人!究竟是谁,不需多想,只能有一个答案……我是个女人,是个险些甚或已经为此失去了丈夫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恨,再也不可能像胤禛那样的若无其事,他一再地开导、教训,我能做到的也仅限于再不见他们……
却没想到,一天深夜,弘晸扑通跪在了我脚下,他说他阿玛确实知晓此次山东之计,却绝不知道是下了杀手!我气得发抖,他不知道?他怎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结与开始 。。。
么会不知道??他根本就是那幕后之手!!弘晸哭着说,不!不是!四伯母您想想,您好好想想,若是阿玛知道那边已是生死之境,他怎么会让您离了京城以身犯险?刀剑无眼,阿玛就算再有把握,也保不齐会伤着您!阿玛,阿玛他怎么会??我突然惊住,你,你说什么?你阿玛怎么知道我离了京城??弘晸猛觉失言,却再无掩饰,小声说,阿玛……只是怕您再被暗箭所伤,只是……为了护着您,绝无他意……而且,一得着信儿,阿玛立刻派人暗中去寻你们……为此事,还差点跟那边府里闹翻,阿玛说这简直是蠢之又蠢!……您若不信,可以……可以问四伯……
那天,我呆坐无语,任他跪了一夜,孰是孰非再也分辨不清……
从那以后,我依然与他不往来,可弘晸却是我的孩子,犯了错,认了错,便觉得依旧可以赖着额娘……胤禛于此始终无话,我吃不准他的心是也知道这一次没有他,还是另有谋划……
“四伯母,四伯母!”看我出神,弘晸叫我,又笑说,“雪大,我今儿不回去了。”
我又给他添了汤,劝道,“今儿不住了。你四伯不在,我独自撑着心也累,不如等你从南边儿回来再来住几日?”
“那……也好,不如就在这儿过年?”
“好。”我微笑着应下。
过年……过不了了……
夜里,辗转不眠,怎么一日一日熬着,总也不到,哪怕盼回他来一起等也好……
“主子,主子,” 谷子急声叫。
“何事?”
“有客。”
有客?我心一惊,知道既然已经传到了东书院,便非同寻常!赶紧起身,匆匆来到外间,却见一魁梧之躯俯身叩拜,“奴才叩见主子!主子金安!”
待他抬起头,我盯睛一看,天哪!是戴铎!!
“戴大人,你,你怎会在此处?”
戴铎微笑着沉声道,“主子,多年不见,主子安好!本该给主子行大礼,可皇上吩咐即刻接主子走,一切都随后安置。”
心猛一顿,突然狂跳,天哪!这一刻居然就这样到了!“你,你稍后,我,我换一下衣服。”
“主子,” 戴铎虚手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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