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儿…”见柳浣摇头,脸上一片沉重,不由扶着她的肩道“怎么了?”听见柳晋的声音,柳浣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抬眼看着柳晋的关切之色,怔了怔,露齿一笑,摇摇头,挽着柳晋的胳膊不让他追问。
“难道晋哥哥要把我挡在外面吗?”眨眨眼,柳浣故作埋怨的望着柳晋,站在一起才发现,柳晋似乎又高了不少,站在一起才到他的下巴,他们不过相差四五岁而已。虽然柳浣很想安慰自己她才十七岁,还在长身体。可近来发现她并没有长的样子,尽管她已经算是高的了。
“你呀…”柳晋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在柳浣还没反应过来,柳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俨然把她当成上宾来对待。见状,柳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想要扳着脸装严肃却笑破了功。她没想到柳晋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一个下午,想想柳晋的神色就觉得好笑,弄得柳晋郁闷不已,柳妈莫名其妙,以为像小时候,每到生日都会很开心。笑个不停,也就不再多想。
晚饭后,他们将柳妈送回上官府,柳浣并没进去,站在门外与柳妈道别,看着她毫无焦距的双目,一阵心痛。柳晋见状,扶着她的肩摇摇头,他知道她因何露出自责,悔恨,懊恼之色。事情已经过去,况且又不是她的错,纵火之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原本开心幸福的一家,却各奔东西,若是没有那场火,他们是不是已经成亲,她也不会丢了心,他也不会丢了最爱的人。
柳妈叮嘱了几句,才被人扶着进去。
看了看天边,余晖还没落下,离宫禁还有一段时间,下人牵了马匹过来,柳浣给她的马去了个名字叫豆豆,豆豆看见柳浣激动的扬起马蹄嘶叫一声,似乎想要引起柳浣的注意。
“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柳晋看着柳浣说道,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点点头,柳晋牵过豆豆让她上马,柳浣觉得感动,看着他小心保护的样子,有些脸红,他一定知道那次迎接吐蕃使节出的丑。想想就觉得脸发热,幸好她已经学会骑马。笑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笑着拍了拍豆豆的脖子“好样的!豆豆。”
“豆豆?”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一脸怡然自得的骏马,低低笑起来。
“豆豆不好听吗?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大黄豆?”柳浣很努力上的找了一个借口,她也想取一个够大气,够响亮的名字。可想来想去,还是豆豆叫得朗朗上口。豆豆,豆豆,多好听。
“嗯…有点…”柳晋违心的点点头,看了看那双眼睛,这么大的大黄豆,还是第一次见到。也只有浣儿还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其实听见这匹天后赏赐的马叫豆豆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炒黄豆,是柳浣喜欢的一种熟食,放在嘴里咬得咯嘣咯嘣响,就像一首曲子。
一直除了城门。柳晋在河边下了马,这是城外的一条溪流,对柳浣来说并不陌生,往左走几里路就会看见一个岔路口,然后走右边的小路,再走几里路就可以看见一座村庄,阿明的家就在那。许久不去,不知道薛念怎么样了?太平公主临近临盆,薛绍还会记得令一个孩子吗?柳浣觉得矛盾,一面她希望薛绍能够记住,毕竟那是他的孩子。另一方面柳浣又希望不想,太平公主是他的朋友,她不希望她手委屈。可孩子是无辜的。生下来就没了父亲,他就不可怜吗?
“他们很好,浣儿不用担心。”若不是有柳晋帮忙,她也不可能将人顺利送出去,还安顿好,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柳浣觉得很失败,又羞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柳絮翻飞,微风浮动,落日的余晖渐渐消逝。柳晋看着半掩进红霞中的柳浣,绝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似被风吹动,如展翅的飞鸟。眉毛弯弯,并不是时下流行的妆容,一副男装打扮难掩倾城之姿,素净的脸庞皎洁如月,熠熠生辉,一时间柳晋看得痴了。从小到大他都知道她不是他的妹妹,一直以来对她都是不一样的,他的关注远远比柳浣知道的要多。
“浣儿,你想过离开皇宫吗?”
“晋哥哥…”皱眉,柳浣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暗暗揣测,蓦地心下一惊,急促的揪着他的袖子,沉声道“难道…”
“不是。”见她惊惶的神色,柳晋打断她的臆想,看着揪着袖子的雪白手指,缓缓覆上去,柳浣抖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可这已经伤害到柳晋,柳晋苦笑的松了手,直直的看着柳浣,严肃道“若是我向天后求取浣儿,浣儿可会愿意?”
“求娶?”柳浣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柳晋点头。吓得她后退一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太明显,抬眼,见柳晋眼里闪过失望。心里虽然不忍,却不能回应,咬了咬唇,像是下决定,倔强的抬头,看着柳晋抱歉道“对不起!”
“我就知道!”柳晋喃喃出声,转身背对着柳浣,脸上尽是落寞悲伤,她还是不愿意“浣儿就相信不顾一切爱着的人也会一样不顾一切的爱着你吗?浣儿为什么不试试,上次你说过得,你会试一试,没有试过为什么就下决定。那个男人并不是你的良人。你…”到嘴边的话被他咽下,她一定不知道,天后已经答应武三思的请求,迎娶她为平妻。
早就料到武三思会掺和一脚,没想到会是如此措手不及的一击,而天后竟然答应了。他一回京就会在朝堂上求娶,一切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结局早已注定。只是…浣儿不是他能娶的气的。他根本不配得到浣儿。
“晋哥哥。”声音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承认吧!柳晋说到了她的痛处,李哲就像心底伤口,一碰就会痛。柳晋的话就像一把刀,划伤了伤疤,鲜血淋淋。他们的感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如果爱得这么辛苦,放手会是最好的选择吗?她不知道,只是那时常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让她快要疯掉。拼命的压抑却适得其反,真是悲哀!
“浣儿,不要哭,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等你,会一直是你的晋哥哥。”柳浣摸了摸眼角,手上一片湿润,竟然不知不觉落泪,真是没用,柳浣笑笑着擦掉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柳晋不忍,将人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对不起浣儿,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柳浣那里肯听他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他的怀抱就像一个避风港,让她放下了全身的戒备,露出真性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阿明的下落了,他被一户富人救起来,目前在富人的公子身边当书童。过不了多久就能见面。浣儿开不开心?”柳晋找了一个她感兴趣得话题,果然,柳浣停了,停住嚎啕大哭的趋势,渐渐收了泪,却还是抽抽噎噎,非常难受,不相信的扬起脸庞看着柳晋。柳晋细细的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知道她心里所想,点点头“是真的,他很好。”
“那就好!”柳浣点点头,阿明没事了,放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一直以来,阿明毫无消息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害怕,担心,后悔通通袭上心疼,让她不得安宁,有时也里做梦,梦见阿明叫她,可就是看不见人,一声比一声凄惨,惊的柳浣从梦中惊醒。现在好了,他没事。只要回到台衙门身边就好,她不会让阿明在外吃苦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第一百零二章 月明楼高休独倚 陷害
柳浣拍了拍豆豆的头就让宫侍将它抢走,一扭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哲,身边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提着灯笼,见柳浣看过来,大步走了过来。柳浣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在这?
“参见太子殿下。”一句话就止住了李哲的步子,李哲顿了顿,看着柳浣,眸光一黯。很快迈出几步,在柳浣面前停下。
柳浣低着头,看着面前衣摆的一角,手下意识握紧,却听见李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退下。”隐隐带着怒意。小太监僵了一下,将宫灯交给柳浣,躬身退了下去。夜色淡淡,李哲看着面前低眉敛目的女子,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愤怒。强势的抓起柳浣的手拖着就走。柳浣挣扎甩手,却被他大力拖着,踉踉跄跄,脚步凌乱,宫灯摇晃,忽明忽暗。
“放开我。”柳浣喘息一声,李哲并未如她所愿的松开手,柳浣不肯配合,蹲在地上任他拖着在地下留下一道深深的泥印,拽了几步,李哲索性半搂半抱的夹着柳浣,任他挣扎就是不松手,他怎么会放开她,就算是捆绑在一起一辈子也不会放开,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李哲,你这个野蛮人。你弄痛我了!”柳浣不顾形象的怒吼出声。就算她这样吼,李哲也装作没听见,只是下手的力道轻了许多,柳浣被李哲别别扭扭的拉到一处亭子,晚上除了巡逻的宫侍,其他的人恪守本分,自然不敢在外面溜达。所以一路上他们的动静很大,却没人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敢上前,一位是太子,一位是天后身边的红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出声。
抿着嘴,柳浣被蛮横的按坐在石凳上,似乎力道没控制好,屁股疼得直吸气。见状,李哲慌了神,他是被她气昏了头还会不知轻重,看着她的屁股,又看看她蹙眉的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疼的站在一边干着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疼?”
李哲唯一的失败就是明知故问,任谁也会疼,看柳浣的样子就知道。听了他的话,柳浣只觉得气血翻腾,瞪眼,恶狠狠控诉“你去试试,看你痛不痛。气死我了。”柳浣觉得光是追上骂骂是在不解恨,拧着拳头捶在李哲身上,力道不小,李哲闷哼着让她发泄,这样他心里也好过一些。柳浣捶着捶着停了下来,若是他挣扎她还能吓得了手,可他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副挨打的样子,让她怎么下得了手。挫败的收回手,问道“你把我弄到这来就是让我打一顿吗?是不是有病。”
“是!我生病了!浣儿!”柳浣哧了一声,斜眼看着说得一本正经的人,确实有点像生病的人,神经病!见柳浣没动,只是拿眼睛瞅着他,李哲贬得寸进尺,张开手臂,柳浣躲闪不及,被他抱得结结实实,正要挣扎却听见李哲在耳边低语,语气里透着无助“我生病了,相思病。”感觉她身体僵了一下,并未挣扎,李哲松了口气,趁热打铁道“浣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庆生宴是在晚上,柳浣依然一身男装,在皇宫,她都只能穿着男装,一左一右,跟在天后身后,对于昨天失踪的事,柳浣已经向武则天说明,罚了一个月的月俸,幸好是一个月得,若是三个月,阿明回来的时候就不能给他买好吃的东西了。想着阿明,自然想到昨晚李哲那番话,他说他与明潇潇什么都没发生,他给了她侧妃的身份,却不会再给其他。
柳浣先是震惊,随即松了口气,对于这场婚礼,李哲根本不可能逃避,其实她已经想清楚,只是不能接受,看着他身边的女人,她不可能视而不见,不可能不吃醋,妒忌。就算他心里没有她们,可她们名义上是他的女人,入了宗谱,这个不能改变。
而自己,决定对自己残忍,却在见到他之后方阵大乱,只得丢兵弃甲举手投降。
庆生宴摆在梨园,柳浣与上官婉儿跟在武则天身后到了的时候,李哲与韦氏以及明潇潇还有其他几位妃子已经坐在位上,看见武则天,纷纷站起来行礼。武则天点了点头便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李哲,右手是韦氏,李哲的身边坐着明潇潇,脸上泛着红晕,偷偷的看着两个人相距不远的地方,伸手就可以靠近对方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在韦氏与明潇潇的右手边都剩下一个位置,柳浣看了看,知道是给她和上官婉儿留的。武则天看了她们一眼,两人福了福身,柳浣靠近韦氏身边,正要上前,还没动身,上官婉儿款款走了过来,理所当然的坐在位上,柳浣在心里笑了笑,并不在意,绕了一圈坐在明潇潇的下手,还未坐下就听见明潇潇轻轻冷哼一声。柳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让明潇潇气愤不已,偏头看了柳浣一眼。却没发现,在她冷哼之时,李哲皱了皱眉,她以为声音很少,以李哲的耳力,听得清清楚楚。
武则天只是坐了一会便离开,她能够出席给了明潇潇最大的恩宠,若不是因为明潇潇的哥哥驻守边疆,也不会如此,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明家是刚兴起不久的世家,由武则天一手提拔,其中的厉害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宴席真正开始的时候,主位空缺,因为少了武则天,顿时轻松不少。柳浣暗暗吐了口气,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有种压迫感,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柳浣觉得好笑,抬头就见上官婉儿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不减。上官婉儿愣了愣,然后低下头。柳浣也没在意,正要去端放在手边的浓汤,见明潇潇伸手,下意识的缩回手,下一刻,明潇潇惊呼一声,冒着热气的浓汤被翻到喷洒出来。
众人纷纷看向明潇潇,只见她皱眉,手快的宫婢连忙用手绢擦拭黏在她手背上的汤汁,就算这样,手背上红了一片,明潇潇疼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瘪着嘴幽怨的看着柳浣,随着她的视线,柳浣一脸平静,淡淡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她不认为自己辩解有用。
“慌慌张张的慌什么,下去梳洗一下。”冷冷出声,李哲瞪着明潇潇,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宫婢,示意她们把人带下去。视线在她手背上掠过看着柳浣,顿时缓和下来,看着她身上干干净净,露出的手背上也没有红点,便放心下来。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殿下…”明潇潇上前几步站在李哲面前,睫毛上挂着泪珠,要落不落,楚楚可怜“殿下生气了吗?臣妾…臣妾…”
“明妃。你若想好好的庆生就不要多事。”如此露骨的警告让她抖了一下,不敢再多说。
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韦太子妃站起身,含笑上前拉住明潇潇“妹妹,你身上有伤,让太医瞧瞧,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她算是给了明妃一个台阶,经过这样的事,这个庆生宴会根本就没什么意思。
李哲看了韦氏一眼,拂袖离去。其余的妃子见主人离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是那对姐妹奇怪,端端的坐在位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漠然得可怕。
桌子已经被人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