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承平帝召易之云进宫,一个时辰之后,易之云面色不错地回来,“皇上赐了四个侍卫陪你去彭州。”
“宫中侍卫?”柳桥意外。
易之云点头,眼底闪过了一抹阴冷,“上回的幕后黑手没有揪出来,皇上说你出远门可能会有危险。”
柳桥叹了口气。
“你不想用宫中侍卫?”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听说宫中侍卫个个身手都不错,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顿了顿,“你说皇上这谁什么意思?”
一个臣子的妻子哪里值得他这般费心?
“我不知道皇上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易之云拥着她,“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你没有恶意。”
“罢了。”柳桥道,“不认便不认吧,我还真的不稀罕这帮乱七八糟的亲人!”
易之云笑了笑,说起了其他的安排,“岳父陪你去?”
“恩。”柳桥应道,“娘不放心。”
“这样也好。”易之云道,“有岳父在我也安心许多。”
柳桥转过身,“在家给我乖乖的,不许招蜂引蝶!”
“恩!”易之云认真点头,“军营里没有女人!”
柳桥冷哼一声,“蜂基本都是男的!”
易之云脸色顿时一僵。
“记住,男的女的都给我离的远远的!”柳桥抬手拍着他的脸,霸道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易之云哭笑不得,“是,夫人。”
三日之后,在带着春日微寒的细雨之中,柳桥启程赶赴彭州,易之云将她送到了城门口,直到不得不放行,方才作罢。
“既然舍不得做什么放人出去?”跑来凑热闹的尉迟扬策马上前。
易之云看了他一眼,“她不会高兴当一只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的,她是一只飞翔的鹰,我不能折了她的羽翼。”
尉迟扬投降了,“成!你是情圣,我服输了!”
“昨天威远侯约我喝酒。”易之云岔开了话题。
尉迟扬面色一变,“老大你别卸磨杀驴啊?!之前如果不是我去找嫂子的话,你们指不定还得闹到什么时候了!”
“你爹也是关心你。”易之云正色道,“这是福气!”
“那也得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尉迟扬道,“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是,干什么非得娶一个摆在家里?家里的花瓶不够多?”
“是结发妻子!”易之云沉声道。
尉迟扬笑了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老大你的福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你想怎么着我也管不了。”易之云直接道,“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威远侯给你半个月的假,从今日开始,你是要去相看未来妻子还是去跟其他女人逢场作戏,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策马往军营而去。
留着尉迟扬一个人在原地淋雨苦笑。
……
这一次去彭州,易之云安排的线路是陆路转水路,从京城赶一天的路程到达津口,从津口乘船通过沟通南北的水道赶赴彭州。
这般一来不但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也更加的舒服。
易之云直接包下了一艘船,这般便不需要转换客栈更不怕路上耽搁而不得不露宿野外,这也便是普通百姓跟官家的区别。
租船一开始便是报了御林军统领的名头,不但宽敞舒适,连沿路也因为船上客人的来历而得了不少的便利。
一路上也是顺风顺水的,没人找麻烦,危险更是没有,二十天之后,顺利到达江城县,萧瑀亲自来接。
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柳桥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了,如今再见,心中震惊,“阿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疲惫,满脸胡渣,不修边幅。
情况糟到了这个地步?
萧瑀笑容却是温和,“嫂子一路风尘,先回去梳洗休息一番,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柳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好。”既然已经这般糟糕了,也不差这些时间。
这一次通行的人不算少。
柳桥父女,随行伺候的白禾和罗妈妈,易之云觉得白禾一个小丫头伺候不足够,将分量最重的罗妈妈也给派来了。
当然,也缺不了白义,李伯没来,年纪大了,如今在柳宅当管家。
另外便是夏深,还有府中的六个护卫,外加四个宫中侍卫。
众人入住陆氏酒坊。
柳桥仍是住上回来的屋子。
白禾已经熟门熟路了,到了之后便领着罗妈妈张罗浴水吃食什么的,柳桥梳洗之后又填了肚子,便问了萧瑀的去处。
出乎意料的是萧瑀并不是在办公的地方,而是在酒窖。
柳桥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去酒窖检查,可是当她到了酒窖的时候,却看见他正在喝酒,不,是酗酒!拧着酒坛子往嘴里灌酒!
回来的时候她便闻到他身上有酒味,但是也没多想,在酒坊有酒味很正常,可是如今……
“阿瑀,你在做什么?!”
☆、174 错综复杂
从出事到现在两个多月,衙门并未找上他们,也便是说情况最差的不过是酒坊关门罢了,虽然这般会让他们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而萧瑀想要重振家业的心愿也破灭,可是至于影响到他这个地步吗?
别忘了这里是强权社会,如果不想酒坊关门,以如今他们的身份大可粉饰太平,他这般是做什么?!
不愿意以权压人,所以便自甘颓废?
他萧瑀什么时候变的这般的刚直不阿了?!
“萧瑀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来了。”萧瑀却是反应淡淡,满是胡渣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放下了酒坛,却并未起身,“不是让你休息一晚,其他的事情之后……”
“我问你在做什么?!”柳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有着明显的怒色,“萧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说呢?”萧瑀却笑着反问。
柳桥气结,“你——”
“你能来,我很高兴。”萧瑀继续道,“真的,我很高兴,我没想到你会来。”
“萧瑀……”柳桥起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萧瑀,酒坊的这件事不足以让你成这幅样子,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你觉得呢?”萧瑀还是反问。
柳桥恼怒:“我在问你!?”
“易大哥同意你来吗?”萧瑀继续问,不过这次没等柳桥回答便笑道:“自然是同意的,若是不同意,你怎么可以来。”
“阿瑀!”柳桥忍着恼火,认真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笑了笑,抬手又灌了一坛酒,“嫂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酒坊的事情都已经耽搁了这般长时间了,不差这一晚。”
“你——”柳桥盯着他,心里更是笃定除了酒坊的事情,他还有其他事情,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能拿刀逼他,“好,我先去休息,不过阿瑀,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嫂子,那若是有事就该来找我帮忙,而不是在这里作践自己!”
萧瑀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被酒熏的有些发红的脸上泛着一抹不该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苍凉。
柳桥看了他会儿,也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去,自然,她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先见了酒坊的管事,她在京城接到的消息只是陆氏酒坊的酒喝死了人,可具体的情况,却仍是不清楚。
管事到了之后,便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两个月前,江城县的一户人家定了一批酒,用来取儿媳妇摆酒席用的,就在婚礼前的三日,陆氏酒坊将酒送去,可是第二天晚上,衙门便来人了,说那户人家的四个下人喝了酒坊送去的那批酒出事了,说酒坊的酒有问题。
这几个下人原本是看守仓库的,当天晚上宰了一条狗,便想用酒送狗肉,又舍不得自己去买,想着婚礼就到了,现在开偷一坛喝了主人估计也不会发现,可是没想到喝了之后便出问题了,主人知道之后便查这事,结果查到了他们是偷喝了那酒才出事。
而天还每亮,那几个下人便死的只剩下一个了,便是这个也是昏迷。
主人大惊,便让人去报官。
到了官府之后,铺子的掌柜自然不会承认这酒有问题,便是有也不过是被人下毒,可是经过衙门的仵作检验,这些人的症状不像是中了寻常毒药,至于究竟为何死,却说不出,而经过衙门的仵作以及大夫的检验也没能检验出那批酒有毒。
没检验出有毒,掌柜以为这件事跟陆氏酒坊的酒没关系,可是这时候那主家却不信,找来了温氏以及章家酒坊的两位老师傅检验那批酒,而结果是酒真的有问题!
之前仵作跟大夫没检查出有毒那是因为他们只是用银针,而酒的问题不是出在被下毒,而是酿制的过程出了问题,这样的酒喝下去轻则不适,重则中毒。
酒的酿制有问题,衙门当即查封了陆氏酒坊。
温家跟章家的人?
那主家找其他人来查验并不是没可能,可是速度这般快……还是两家的人……柳桥眯起了眼睛,不得不往阴谋处去想。
管事见了她的神色,也明白了几分,“大东家,小人起先也是怀疑这是温家跟章家搞的鬼,可之后小人求了县令大人,让我们酒坊的老师傅去查看一下,结果跟温家和章家所说的一样!另外,除了卖出去的这批酒有问题之外,同一批次出来的酒也都有问题,幸好这批次的酒只是卖出去了一批,其他的都在酒窖里封存。”顿了顿,又心有余悸地道:“这是若是那几个人没有偷喝,那剩下的酒也将会被送去铺子,到时候不是奴籍的下人而是普通百姓……”
后果不堪设想!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在这个年代,奴籍的人命不值钱,如今死的是奴籍的人,只要安抚住了主家,便是衙门也不会将那几条人命当回事。
管事看了看东家的脸色,斟酌会儿,方才继续:“酿酒过程出了问题,我们便没有理由阻止衙门查封酒坊跟铺子,小人当即派人去了京城,同时开始查这批次酒出问题的原因,随后发现酿制这批酒的兰师傅带着家眷失踪了……”
柳桥眯起了眼,“失踪了?”
“是。”管事神色凝重,“起先我们怀疑兰师傅只是担心受牵连,可是后来二东家来了之后彻查发现兰师傅在出事之前他的家眷便已经离开了,邻居们说是回娘家了,可是二东家去了兰师傅婆娘的老家却没找到人,娘家的人说他们没有回来过,后来二东家去了一趟衙门跟出事的主家,很快酒坊跟铺子就解封了,只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前来退酒的更多,甚至好几家跟陆氏酒坊合作开的酒肆酒楼都说终止合作!”
“二东家如何处理?”柳桥问道。
管事的脸色有些怪异,“起先二东家也约见这些酒坊的东家,可是后来二东家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便整个人变了似的……起先很积极处理这些事情,回来之后便什么也不管,终日呆在酒窖里……小人一直等大东家赶来!”
“如今酒坊可要继续运作?”柳桥问道。
管事道:“订单退的太多,如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
“你吩咐下去,从明日开始酒坊继续正常运作。”柳桥正色道。
管事闻言,“大东家,如今彭州乃至附近几个州县都不收我们的酒,如果继续运作,若是卖不出去成本收不回来,会拖垮酒坊的!”
“如今最主要的是告诉所有人陆氏酒坊没问题!”柳桥正色道,“我们的酒的确出了问题,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们自己也都不知道,外人自然更是多半揣测,若是酒坊再停下来,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揣测是真的?!这般下去酒坊才会真正被拖垮!你要知道陆氏酒坊不仅仅是彭州这一家,就算彭州这边救不回来,我也得保住钦州那边的酒坊!”
管事神色一凝,“是小人愚钝了!”
“你不是愚钝,你只是对在江城的陆氏酒坊有归属感!”柳桥一字一字地指出他的问题,“陆展,我知道你是陆氏的人,心里一直记着当年的陆氏酒坊,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陆氏酒坊不是从前的陆氏酒坊!”
陆展垂头,“大东家教训的是。”
“将出事之后酒坊的记录以及账簿拿给我!”柳桥吩咐道。
陆展应下,一刻钟后,将柳桥所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明日将跟兰师傅一同酿制那批酒的师傅聚集起来。”柳桥吩咐道,“我要见见他们,另外,酒坊内的其他批次酒的可曾检验过?”
“都检验过了,除了兰师傅负责的这批,其他都没有问题。”
“他之前负责的呢?”柳桥继续问道。
陆展道:“库存的都检查过,没问题,其他卖出去的也都没有传来坏消息。”
“恩。”柳桥沉吟会儿,“当日那温家跟章家的老师傅怎么都在江城?”
“温家的那位老师傅跟那出事主家是远房亲戚,特意赶来参加婚礼的,章家的老师傅是来访友。”陆展回道,“之前二东家也查过,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特意赶来的。”
柳桥垂眸沉思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
待陆展离去之后,柳桥唤来了白禾,“给我泡一壶浓茶来。”
“夫人要熬夜看这些?”白禾睁大了眼睛问道,“可是夫人,你赶了这般长的路,不过休息……”
“不用了。”柳桥摇头,“便是休息也休息不好,去吧。”
白禾见状,只好听令。
罗妈妈却是不一样,“小禾姑娘,夫人这般辛苦万一伤了身子……”
“我也担心。”白禾忧心道,“可是罗妈妈你不知道夫人的性子,生意上的事情只要她决定了谁的话都不听的。”
“可是……”
“罗妈妈,你去给夫人准备一些宵夜,我在这里守着!”白禾打断了她的话,“夫人的性子有时候很倔,便是爷在这里也未必说得通。”
罗妈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头,这夫人怎么有福不好好享,非得折腾自己?
……
柳河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柳桥当天晚上便着手处理这件事了,在知道了她一夜未睡之后,当即赶了过去。
“爹?”柳桥才去梳洗过,正打算用早饭,“怎么这般早过来?”
柳河见她的脸色尚可,松了口气,随后便又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