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下弥漫着一种太子若是不登基,国危矣的情绪。
……
“主子,太子府门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太子府内,若说有谁对目前的情况不高兴的,那便是这府邸的女主人!
本来作为太子妃,便是秦霄对她这个妻子不比从前,但是只要他登基,她便是皇后,他的儿子便是太子,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就在安氏一事之前,太子妃亦是这般想,只是,在安氏一事过后,她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事发之后秦霄的那一巴掌,便是他也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仍是给了她这一巴掌。
原因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哈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说他根本便没有打算要永安的命,让她去下手不过是要试试她的忠心罢了,而结果,她却让他失望了!
便是她不是有意,也是无能!
这些年,便是她的娘家已经不能给他带来帮助,甚至差一点拖累了他,可他都未曾这般对待过他!便是冷漠,也仍是没有撕破脸,而这一次,却是完全无所顾忌!
是啊。
他还能有什么顾忌?
现在不是谁阻挡他登上皇位,而是别人求着他登上皇位!
“主子……”
“够了!”太子妃扬手摔了茶盏,冷笑道:“没想到我嫁了一个这般了不起的夫君!”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太子妃讥笑,却也是凄然,“不必担心,现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若不是担心被人说杀人灭口,恐怕我早就活不成了!”
“怎么会?主子,您是嫡皇孙的母亲,太子殿下就算再怎么也不会……”
“呵呵……”太子妃笑了出声,“若不是他没有儿子,岂会在乎我们母子的死活?!”
“主子……”
“够了!”太子妃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在消沉,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跟他撕破脸!”神色转为厉色,“为了我的儿子,就算再难忍我也会忍!他秦霄不是最注重规矩吗?那好啊,只要他不动手杀我们母子,我便一日是他的嫡妻,将来的皇后,我儿子便是太子!”
她不担心秦霄会要了他们母子的命,比起立一个出身高贵的贵女为妻,她这个娘家落败的皇后更加能够让他放心!而有一个没有娘家当靠山母亲的太子,将来也便更加让他放心!
他能夺承平帝的皇位,同样害怕他的儿子做同样的事情!
……
做满了双月子的柳桥并未带着孩子出宫,而是一直留在了慈安宫中,一是因为明睿太后仍是卧病在床,便是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可是大部分时间仍是在昏睡中,太医院的太医也暗示,她没有多少时间,如今一直撑着一口气,恐怕是因为放不下承平帝!
虽说母女之情没有很深厚,但是这般时候,柳桥不可能离开。
而第二个原因便是待在皇宫里,比待在易府安全!秦霄为何不肯登基?不就是为了营造一个仁善受礼的形象吗?
若是她或者孩子死在皇宫,就算没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手,可当日太子妃一事必定会被挖出来的!
所以,至少在他登基坐稳皇位之前,他们母子都是安全的!
“母后,他们会平安的吧?”柳桥坐在明睿太后的床边,看着昏睡着的明睿太后,问道,也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方才敢问出口。
她渴望答案,可又不希望得到答案!她怕,便是告诉一定要坚持,可随着局势的恶化,心里的恐惧便越来越深。
他们,究竟在哪里?
究竟是不是平安?!
“母后,其实我很怕……真的很怕……我告诉自己不能害怕,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可是母后,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
明睿太后仍是沉睡着,便是不用太医的暗示,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她已然油尽灯枯。
“母后,你要撑下去,你要是能够撑下去,我才可以……”
“娘。”柳柳缓步上前,低声地开了口。
柳桥收起了心绪,转过身看着女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跟弟弟玩吗?”
“弟弟喝奶睡着了。”柳柳道,随后看着明睿太后,眉头皱成了,半晌,抬头看着娘亲,“娘,你别担心,皇外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桥笑了笑,抬手摸着女儿瘦了一圈的小脸,“娘没事。”
“嗯。”柳柳握住娘亲的手,可仍是感觉到了一片冰凉,“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柳桥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娘没事,古嬷嬷不是做了很多补身子的药膳给娘吃吗?娘吃了就没事了。”
“嗯。”柳柳吸了一口气,颔首道,“对了娘,我想回家一趟。”
柳桥问道:“怎么了?”
“听说……听说祖母也病了……”柳柳有些支支吾吾的,“爹……爹还没回来,娘也病着,我想去看看她……”
柳桥笑着,“她是你祖母,你能有这份孝心,娘高兴。”
“嗯。”柳柳这才缓和了神色,“那我去看了她就回来,娘好好地待在宫里!”
“好。”
……
柳桥心里是不愿意让女儿离开慈安宫的,便是她觉得秦霄不会现在对他们三母子下手,可是这时候出宫,绝对不会安全,只是,她更不愿意抹杀了女儿这份孝心。
所以,下午之时,柳柳便在知冬的护送之下出宫了。
方才走进易府的大门,柳柳便顿住了脚步,小脸也有些发白。
“郡主怎么了?”知冬见状,问道。
柳柳没有回答她,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起步走了进去,“陈管家。”
“郡主回来了。”陈硕这些日子也是过的很煎熬,主人生死不明,女主人在宫里也是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府里还有一个缠绵病榻的老夫人,“郡主是回来看望老夫人的吗?”
“嗯。”柳柳颔首,一边走,一边问着跟在身边的陈硕,“这些日子……家里好吗?”
“郡主放心,小人会照看好一切的。”陈硕应道,“请郡主让夫人在宫里好生修养。”
柳柳点头,“嗯。”
随后,便是一路无言。
到了上房,先见到的便是云家的人,见了柳柳,皆是一愣。
“我来看看祖母。”柳柳挺直腰杆,道。
“参见郡主……”
“不用这般多礼。”柳柳道,“这些日子劳烦各位照顾祖母了。”
“不敢……”
柳柳没有跟云家的女眷说的太多,“我先进去看看祖母。”
自然,没有人阻拦。
方才进了屋内,便闻见了刺鼻的药味,只是,柳柳却是面不改色,因为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药味,缓步走到了云氏的床前,便见到了一脸病态的云氏。
“祖母。”
云氏见到了她,神色虽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眼底却涌现了一股刻骨的恨。
便是因为这些事情而磨砺了心智,可柳柳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见了这般的恨意,心头一颤,随后有种想逃的冲动,只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是咬着牙克制住了,“祖母,你身子……”
“滚——”云氏却是勃然大喝。
柳柳身子一颤,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知冬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郡主。”
“我没事。”柳柳稳住了心绪,看着满脸狰狞的云氏,“我知道你担心爹,不过你放心,爹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
“滚出去——”
柳柳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你保重身子!爹一定会回来的!”随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知冬赶紧跟着。
柳柳是一直跑出了上房方才停了下来,只是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郡主……”
“知冬姑姑……”柳柳呜咽道,“不要告诉娘!不要告诉娘……”
知冬上前,抱着她,“郡主别怕,奴婢在。”
“我不是怕她……我是怕……知冬姑姑……我害怕爹回不来……我真的害怕……可是……可是我又不能害怕……如果我怕……娘会更加害怕的……我要保护娘……要照顾弟弟……”
“奴婢知道。”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这么久了……爹都没有回来……娘生了弟弟了,爹都没有回来……弟弟会笑了……他越长越像爹了……可是爹还是没有回来……爹不回来,没有给弟弟办满月酒,没人陪娘……知冬姑姑,我好害怕……好想爹……”
知冬安抚道:“郡主,会没事的。”
柳柳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这句话,而是一直哭着,许久许久,方才止住了哭泣,抹干了眼帘坚定地道:“你说的没错!一定会没事的饿!爹怎么舍得扔下我跟娘?就算不要我跟弟弟了,他也不会不要娘的!”
“嗯。”知冬笑了道。
柳柳吸着鼻子,“知冬姑姑,不要告诉娘我哭了,要是娘问我眼睛红了,你就跟娘说我眼睛进了沙子!”
“是。”
柳柳也挤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却不是回宫,而是转身回到了上房,郑重其事地请求云家的人照顾好云氏。
云家的人在见到柳柳跑出去的那一刻已经是很惶恐了,如今又见她这般,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柳柳又交代了赵硕一番,这才跟知冬回宫。
而在她走了之后,云家的人自然将这件事告知了云道这个一家之主,对于易家发生的变故,云道自然也是忧心不已,只是云氏的反应,却让他叹息头疼。
他知道,云氏又钻了牛角尖,将这件事的责任全部归咎到了柳桥身上,不,或许该说,云氏从来便没有从牛角尖中走出来过。
“好好照顾她。”
云道没有去跟云氏说这事,只是吩咐自己的儿媳妇照顾好她,因为易之云一日不回来,云氏便不会理智。
……
柳柳回到宫中,便又是那个母亲的贴心棉袄,弟弟的好姐姐,柳桥岂会看不出自己女儿泛红的眼睛,不自然也看出了女儿竭力的隐藏,所以,并未说破。
直到入了夜,孩子都睡了,这才问起了知冬。
知冬并未遵守诺言,一一说了,倒不是背叛小主子,而是郡主如今的心境的确夫人的确需要知道,柳桥坐在床边看着便是睡着了也是不安的女儿,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似得,难受的厉害,“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
“郡主很懂事。”知冬道。
柳桥苦笑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她的这个女儿,骄纵,却不任性,爱闹腾,但是从来不会胡来,小白眼狼?她的女儿怎么会是小白眼狼?不过,她宁愿她真的是个小白眼狼,至少现在,不用这般的难受,不用承担这份不该她来承担的苦楚。
“对不起,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柳桥倾身贴着女儿的脸,低喃着。
易之云,我们有一个好女儿,很好很好的女儿,你怎么舍得让她没有了爹?
你快回来好不好?
快回来……
心底的呼唤几乎是声声泣血,只是,便是流尽了心头的血,老天也不愿意成全,三月春暖花开,派出去救驾的人一波一波地传回来消息,几乎是一样的消息,仪仗在途径一个险要之地遭到了伏击,仪仗被截开了好几段,当时现场混乱不已,待被割开的侍卫将士突围了之后,却已经找不到护卫中的核心队伍,包括他们保护的承平帝。
在大周的地界上,发生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可不管多么的骇人听闻,承平帝的确失踪了,生死不明。
当地的官府,朝廷派去的救驾队伍,一波一波的人找寻着踪迹,几乎当地都给翻了过来,可仍是没有结果。
而大周已经没有再多的时间。
或者说,时机到了。
在朝臣以及百姓的拥护之下,秦霄在太庙跪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应下众人的恳求,登基为帝,不过却还是严重表明,他这般做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承平帝归来,他便会归还皇位,并且请罪!
同时,派出去更多人找寻承平帝,包括西山大营的主将忠勇伯高展。
正当礼部与内务府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太子的登基大典之时,太子府却一番昔日的兴奋,沉寂的可怕,原因便是在秦霄应下了朝臣之请之后,见太子府的下人欣喜若快,当即命人杖杀了,便是连太子府的管家也在杖杀之列,还下令,若是再有谁敢再如此,便诛杀其满门!
朝中御史闻之,高赞太子仁孝,却不知,他们口中这位仁孝的未来国君,正在秘密派人赶尽杀绝!
两年蛰伏,储蓄的除了恨意之外,还有能力!
这一次,秦霄几乎派出了所有的隐秘势力,“记住,死要见尸!”
即使这般多月过去了仍是没有消息,可是只要一日没见到他们的尸体,他就不会放心!
“是!”
……
“老太君,这件事分明不简单,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成国公遇刺身亡,成国公府上下悲痛欲绝,只是,在这般形势之下,这份悲痛被无限地弱化了,便是朝廷,也无暇顾及。
只是,作为成国公府的世子,面对父亲死的不明不白,成国公世子却无法平静,“皇上随行护驾的足足有两万多人,别说是什么细作山贼,便是北延国真的派兵入了大周,也不可能这般轻易便将仪仗击垮!更何况,北延国根本无法派这般多人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做下这样的事情!”说完,牙关一咬,一字一字地道:“而且,皇上的行程都是绝密的,这些人如何能够设出如此严密的埋伏?!”
成国公府老太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翰儿,如今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可是……”
“你父亲死了,我也难过,可是什么也不能做!”
“难道就让父亲这般死的不明不白?”
“记住,你是成国公世子,未来的成国公!”成国公府老太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色严肃地告诫。
“未来成国公?”成国公世子冷笑,“老太君觉得我还能承继这个爵位?”
成国公老太君眯起了眼睛,“别人容不容的下是别人的意愿,能不能让别人容下,才是我们的本事!翰儿,成国公这个爵位会不会在你父亲这一辈断送,你靠你了!”
成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