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谓的对她好,所谓的喜欢,又究竟是什么?!
是,他年纪是不大,而她的心却很老,她本该包容他,本该宽容他,甚至本该去责备,而该是如云氏一般主动去解开他的心魔。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不顾一切地去付出吗?
可是她做不到!
越是在乎,便越是无法容忍伤害,容忍这样的对待!
她可以原谅他一时失控伤了她,乃至杀了过去的柳桥,可是无法接受他在事情发生了之后的反应!她给过他机会!
从她醒来之后到刚刚他终于愿意走进这屋子见他的时候,她都在给他机会!
可是他仍是选择什么也没说!
“易之云,连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你都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易之云的脸色又一次极度的难看。
“我不追问你,也不去窥探你娘口中所谓的心魔,但是,你也别怪我!”柳桥继续道,一字一顿,一字一心伤,“我只剩下这些,你别想也剥夺走!”
家人,喜欢的人,乃至将来美满的婚姻,如今都已经摇摇欲坠,所以,她不能让她的事业也跟着被摧毁!
易之云终究狼狈逃了出去。
柳桥抬手抹去了眼中的泪,呵呵笑着,自嘲不已,如果她还是那个孤单一人在城市中苦苦求存的柳桥,她一定不会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然会为了一个连男人也称不上的少年心伤落泪,甚至是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担心这一日三餐的柳桥,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被那阴阳怪气的傲娇死孩子伤到了心。
真的很可笑!
在她放下了心中一切顾忌踏出了两人这条共同携手走下去的漫漫长路的第一步之后,先停下来的人竟然不是她!
何其可笑!
……
次日,大年初五,这一天,除了做买卖的开业迎财神之外,村里的家家户户也是要祭拜财神,鞭炮声一直连连不断。
这日,各行各业都会开市。
村里的人祭神之后也大多会进城,便是没钱也都会买些小东西,就算真的什么都买不起,那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而这一日,柳桥终于走出了屋子,头上还是帮着绷带,不过云氏提前给她做了一顶帽子,红色喜庆的,带上去之后遮住了白色的绷带,可却遮不住柳桥那褪去了红润憔悴了不少的脸。
今日作坊开市,虽然没有东西出售,但是在村里也是新鲜的事情,所以没有进城的人都来看热闹了,而见了柳桥之后便是这般各种的话。
“阿桥,你的伤咋样了?”
“阿桥,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
“阿桥啊,你的脸白了这么多……”
“可怜儿……”
……
柳桥面带笑容,一一谢过了众人,但对怎么摔伤的只字不提。
祭神的事情她不懂,不过林小燕清楚,所以进行的很顺利,随后,众人又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表示对作坊的好奇。
作坊如今是空的,让人家看也没有什么,所以柳桥没有反对,将人都请进去了,众人看了一圈,有些人满足了好奇心而心满意足,而有的人因为没有看到想要看的失望而归。
送走了人,柳桥已经出门了一个时辰了。
林小燕忙让她回去。
可是她却站在了院子里,看着院子一角放着的那石磨。
“阿桥……”
柳桥没等她说完便走了过去,“小燕,这石磨还能用吗?”
林小燕一愣,然后道:“应该可以……”
“哦。”柳桥点了点头,“不过有些脏,要洗洗。”
“阿桥!”林小燕叫住了一副要去拿水的柳桥,“你已经出来了一个时辰了,现在的风还很大,你回去吧,要是冷风透过伤口入了脑,那就糟了!”
“哪有这样的事。”柳桥笑了。
林小燕坚持,“什么没有?”说罢也不跟她解释太多,便道:“总之不管,你先回去!回去休息!你如果要洗这石磨,我帮你就是了!你洗这石磨要做什么?想吃豆腐吗?我帮你做就是了!”
“不是。”柳桥道。
“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先养好伤!”林小燕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在走到了门口,便看到了易之云,愣了一下,然后将柳桥的手交到了易之云手里,“易家大哥,你快带阿桥回去!别让她再吹风了。”
“小燕……”
“回去!”
柳桥笑笑,“好。”随后想将自己的手从易之云冰凉的手掌中抽出来,可是却没能成功,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微冷。
易之云盯着她,眼中似乎有许多情绪翻滚。
柳桥咬牙,正欲用力扯,却因眼角余光扫见了林小燕脸上泛起了担忧,所以顿住了。
易之云紧紧地看着她。
林小燕看着两人,“阿桥,易家大哥,你们……”
“没事。”柳桥笑道,“好,我回去就是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小燕点头,“你放心,快回去!”
柳桥没看易之云,起步离开。
易之云不必她说便跟上,可握住却一直握着她的手掌。
他牵过她的手。
可是从来都是暖的,也是肉呼呼软绵绵的,可是现在,只有冰冷还有僵硬。
她瘦了。
年后的北风没有那般凛冽了,可却仍是刮的人脸发疼。
“我背你。”易之云走到了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了寒风。
柳桥道:“放手。”声音平淡。
“林小燕还在门口看着。”易之云没有回头,蹲下了身子。
柳桥心头窜出了火,冷笑道:“你威胁我?”
易之云弯着腰,“阿桥,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
不是威胁,而是请求,甚至可以说是哀求。
“你既然愿意当牛做马,我岂会不给你机会?”柳桥冷笑,旋即趴了上去,让他背着。
易之云背着她往家里走。
身后的林小燕见了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回作坊开工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轻唤,“小燕……”
她转身,竟是林贵,“爹?”
林贵神色一僵,应了一声。
“爹你怎么来了?”林小燕疑惑,还是从村另一边过来的。
林贵低了低头,“没……就来看看……阿桥回去了啊。”
“嗯。”林小燕点头,“阿桥的伤没好,我让她回去休息,而且作坊刚刚开市也不忙,爹,你回去吧,我没事。”
林贵低头应了一声,又抬头道:“小燕啊……”可唤了一声,就没下文。
林小燕更是奇怪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父亲,然后却发现,她爹似乎在避开她的目光,“爹……是不是娘又闹了?”
明明有了孩子是大好事,可是为什么到了他们家却不是了?
王氏没日没夜地骂个不停,尤其是大年初二爹陪她回了一趟娘家之后,回来王氏更是骂的厉害,她爹顾忌着她怀着孩子也不敢多说。
“爹,你要是在家里呆不住,不如就来这里吧……阿桥病了也不好来干活,你帮帮我咋样?”
林贵面色一僵。
“爹,娘她……我们惹她不起,躲还躲不了啊?她有孩子不敢出门的,不会来这里……”林小燕又道。
林贵看着眼前的闺女,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晶莹,“小燕啊……爹……”
“爹别说了,等娘生了弟弟……就会好的!”林小燕劝道,可是这话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说的无力,她也没有再说下去,拉着林贵便进了宅子。
……
云氏看着易之云背着柳桥回来有些诧异,可看清了两人的神情,便又蹙眉叹息。
易之云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柳桥背回了屋,将她放在了炕边上,然后,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戏已经做完了,还有事?”柳桥冷笑。
易之云看着她,“阿桥……”
“出去。”
“对不起!”易之云道。
柳桥神色没有变化,“出去。”
“我有心的!”易之云抢着话继续道,神色颤动,“我无心的……第一次是,除夕那夜更是,阿桥,我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怕我!”
柳桥嗤笑:“怕你?的确,我是该怕你,任谁都会怕的!”
“别怕我!”
“我怎能不怕?”柳桥继续嗤笑。
易之云盯着她,面色泛起了一抹决绝,像是做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阿桥,我那样做其实是因为……”
“跟我有关吗?”柳桥却打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出的原因。
易之云一僵。
“没错,之前我的确很想知道你们易家的秘密,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情?我这么多管闲事做什么?还有,你那所谓的心魔,我也没本事去解!你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柳桥笑着道,“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地挣扎要不要说出来,我真的没兴趣听,不过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以后离我远点。”
“柳桥!”易之云厉喝,面色大变,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柳桥仍是笑笑,“你不愿意离我远点也没关系,我离你远点就是了,都一样的,还有,我是很在乎小燕,不过和我的性命相比,我还是更加在乎自己的小命,所以以后这样的做戏不会再有,易之云,我惹你不起,躲还是躲的起的。”
“你——”易之云面色发白。
柳桥笑道:“怎么?又想动手?是想将我掐死还是想将我推下炕摔死?又或者是还有其他要我小命的手段?”
易之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如果没有,我得休息。”柳桥爬上了炕,作势要睡觉。
易之云盯着她,眼底泛着一丝癫狂,“你是我媳妇!你是我妻子,我们签了婚书的!你休想!休想!”
究竟休想什么,他没说。
可是他明白。
而柳桥也明白。
一拍两散吗?
柳桥勾着嘴角笑了,无比讥讽,心,却压了东西,阻碍了呼吸的顺畅,眼眶中也酸涩了起来,牙关一咬,转头,心里骤然生出了恨意,恨眼前这让她痛了心的人,更恨自己的窝囊,“滚!”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喝道,面容狰狞。
“我让你滚——”
话落,云氏推门而进,面色微沉。
柳桥没有退缩,她知道在云氏的眼中她是在得理不饶人,是在无理取闹,可是又如何?凭什么她心里不舒服却还要为他们着想?喜欢又如何?家人又如何?他们可有真正地为她想过?
她也是人!
“云儿,你先出去。”
易之云不动,目光仍是紧紧地锁着柳桥,似乎生怕看少了一下她便会逃了似的,她虽然只是说躲,可是在他的心里,这跟逃没有区别!没有区别!
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走的话一定会走的成!
休想!
休想走!
休想逃!
休想!
柳桥你休想!
“云儿!”云氏为儿子眼底的疯狂而心惊,厉声喝了出口,“你先出去!”
易之云终于移开了视线看着云氏。
“娘来说!娘来说!”云氏一字一字地道。
易之云转过头继续看向柳桥,却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睛。
“云儿,先出去,娘来说!”云氏放缓了语气。
易之云继续盯着柳桥,半晌,一字一字地道:“柳桥你休想!你休想!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你休想!”随后,才转身离开。
柳桥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到云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怒。
半晌,耳边传来了云氏不复温和慈爱的声音,“阿桥,够了。”
柳桥睁开眼睛,看着沉着的脸,微笑道:“娘生气了?”
“你——”
“可阿桥也生气了。”柳桥笑着继续道,“娘,我也生气了。”
“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记恨……”
“既然娘能够生气,为何阿桥就不能?”柳桥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娘你知道吗?我不但生你儿子的气,也生你的气。”
云氏眼睛一睁。
“第一次。”柳桥继续道,“第一次他对我动手,我忘了,可娘应该没忘的,可是,我醒了之后,娘却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似的,我记得我问过娘,我好像不怎么舒服,而你当时脸上没有半点的不安和担心,娘是不是觉得我记不起来就永远忘了?你们就可以不再在乎?还是觉得我不过是你们买回来的一个童养媳,你们那样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所以那件小事不需要理会?这次,如果不是你儿子喜欢上了我,你是不是也不会对我这么照顾,对我说这么多的话,几乎是在向我低头?”
当日穿过来,她试探过云氏原主为何而死,可云氏没有丝毫的知晓的迹象,所以,她以为她也不知道,甚至以为是因为她的到老而让原主必须死,认为一切都是注定的。
原主既然死得了,当时的情况一定很严重。
可云氏却无半丝的表露。
是冷血还是根本不在乎?
是,她是补偿了,对她更加的好,可是……在她的心里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阿桥。”云氏缓和了脸色,“当时我已经说过了云儿,也罚了他,你不也没事吗?”
柳桥笑笑,“是啊,我没事,所以娘不必担心。”
“阿桥!”
“娘真的不必担心,我不会动手报仇的,杀人是要偿命的,而且,这事也没到让我谋杀亲夫的地步,娘,我很惜命的。”柳桥笑着继续道。
云氏面色又沉了,“你……”
“至于娘交给我的重任,阿桥真的无法胜任。”柳桥继续道,“阿桥虽然聪明,多智近妖,可真的不是妖怪,我被掐着会断气,我被推了会摔伤,我会流血,会痛,会死,我不是妖怪,没有通天的本事!什么心魔妖魔,我没本事对付!”
“你——”云氏动了怒,“你是想逼疯我儿子吗?!”
柳桥又笑了,“娘,你是在说笑吗?我今年七岁,不,八岁,刚刚八岁,我有什么本事逼疯你儿子?没错,他是喜欢我,可是娘,他今年也不过是十四岁,就算他喜欢我,也不会喜欢到为我发疯的地步吧?娘,我都没被他接连两次动杀机而吓坏,他怎么会被我逼疯?而且,我做了什么了?我做了什么了?我一枚骂他凶残成性,二没四处败坏他的名声,我还帮他掖着藏着,我怎么逼疯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