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法律规定,遗产我们应该一人一半的,”陈玮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已经把钱汇给你了。”陈淼看着面前的酒杯,低声回答,竟然也举起了酒杯。
柳荷第一次看见陈淼喝酒,突然感到无措,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陈玮多年后的突然出现居然是为了争遗产,为什么电视剧的狗血剧情都可能发生。
“那么房子呢,那也该有我的份吧。”陈玮把陈淼喝尽的酒杯倒满。“你也成年了吧,相信如果上了法庭,法律也不会偏袒你了吧。”
“房子不行。”陈淼回绝。
那里有着陈淼一家最后的回忆,柳荷明白陈淼无论如何也不会假手他人的。
“挺念旧的吗,可那个疯女人值得你回忆?”陈玮冷笑,“她说她不要你了,她的打骂你忘了?”
“闭嘴”陈淼呵斥。
柳荷惊愣,陈玮口中的疯女人可是陈淼的母亲,打骂又是怎么回事。
“我再给你钱,你别说了。”陈淼又灌了一杯酒,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小姑娘,不要惊讶,男人见了酒都这样,别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陈玮笑中多了戏弄。“你还不知道吧,他有见不得人的过去。”
“柳荷,走。”陈淼脸色瞬间苍白,起身要走,身体却轻微晃了一下,扶住墙壁走了出去。
柳荷正要离开,却被陈玮拉住,“他喝醉了,说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还是别跟着他吧。”
“你给我放手!”柳荷愤怒的甩开那只手,“你不是人。”
柳荷忙追了出去,果然见到陈淼弯腰倚在树边呕吐,她知道他不是喝醉了,只是胃又不'炫'舒'书'服'网'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啊,还喝酒,想到这柳荷叹气。
吐得胃里痛如刀绞,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水,陈淼顿感全身冰凉,一直凉透心底。别人看见自己在酒吧门前呕吐必然是当作放荡的不良少年吧,陈淼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喝酒,可今天让他如何冷静克制,自己的哥哥那么多年后终于回来了,可见了两次面,没有一句问候,只是要钱。自己最不想柳荷知道的那段不堪的回忆,一直回避,如今却硬生生的被揭露出来,柳荷知道了,她一定看不起自己吧,必尽他是个连亲生母亲都放弃的人。想到这,绞痛更甚,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呕吐不止。然而,却感到有人轻抚他的背部。
“要不要紧。”柳荷担心地看着陈淼,知道他偶尔会胃不'炫'舒'书'服'网',可难受成这样却是第一次,柳荷吓得都快哭了。
“别碰我。”陈淼艰难地抬头,看见柳荷,心中悲凉,如今柳荷更不会接受自己了,“脏。”
“知道脏,还往树上靠。”柳荷忙伸手扶住他,“你很痛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你快回去吧,”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难受得只能干呕,陈淼想克制,却力不从心。“我过会儿就好了,你走吧。”
“来漱漱口,真的不要去医院?”柳荷扶他到路边的椅子上坐好,拿出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污渍,递给他水瓶。
“柳荷,脏。”陈淼别过头去。
“你没吃午饭?”柳荷把水凑到他嘴边,“怎么吐的都是水,空腹还喝酒,多伤身体。”
陈淼不语,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柳荷。
“都是汗,会着凉的。”柳荷擦去他额头的汗,“好点没,能走吗,我们快回去吧。”
柳荷拉起陈淼的手到路边拦了辆车,这是那年被拒绝后,他们第一次牵手,而且还是柳荷主动的,柳荷的手很温暖,陈淼不懂,为什么只有到了这种时刻,柳荷才会这么温柔的对他。
车直接到了陈淼家,柳荷让陈淼上床休息,自己准备下楼帮他买药,可陈淼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药服下,柳荷心中难过,原来他的胃已经不好到了要随身带药的地步了,自己却毫不知情。
“柳荷,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喝酒了吗,还最怕脏了,讨厌就别忍着,快回去吧,别管我了。”陈淼感觉好点了,想到柳荷一定生气了。
“笨蛋,你不是喝醉了吗,我说得话可以当作没听到对吗?”柳荷笑着看他,眼中却含着泪,“谁会嫌弃自己喜欢的人。”
“柳荷,你说”陈淼要说话,却被柳荷出手制止。“再等我几年好不好,过几年我长大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不要对自己不好,你不好,我也会难过的。”柳荷替他盖好被子,让他休息。
看着沉沉睡去的陈淼,柳荷突然明白她不可能放得下陈淼,他们要在一起,可竟连他生病了都看不出来,不免自责,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照顾他。想到了即将要填报的考试志愿,柳荷突然决定要当护士,人就是那样,一个事关一生前途的选择往往只须那一瞬间内心的悸动。
缺陷
陈淼说想去看看他的父母,柳荷当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柳荷今天休息所以就一起去。陈淼从来不在清明,冬至的时候扫墓,可每年都会去几次。柳荷以为陈淼并不十分在意他的父母,可如今她似乎明白了,想念并无须什么特定的纪念日,正因为牵挂的太深,才不介意形式。
陈淼但凡用情必然至深,对父母,对柳荷都是这样,说是优点又何尝不是一种缺陷。柳荷妈妈就说过,“陈淼太放不下,男人的心思不需如此细密,这种性格不好。”柳荷很早就意识到,陈淼的性格并不适应社会的竞争,即使他优秀,却少了该有的野心和魄力。但柳荷并不介意,反正她从没想过要陈淼多么事业有成,可如今她有些痛恨他的性格,太多放不下,才会积郁成疾。刘珊听了她的话,翻个白眼,“你哪里是介意他的缺点,说到底还不是心疼他的身体。”
坐在车上,柳荷突然想到那天饭店和陈玮妻子的对话。
“你不能原谅他吗,看得出你还是很介意以前的事。”陈玮的妻子犹豫地开口。“他虽然做错了,可他也有他的苦衷的。”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可我只会站在陈淼这边来看问题,我只看得到他的过错,”柳荷无奈,理智大多不能战胜情感。“姐姐,如果你事先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你还会嫁给这个人?”问出口柳荷有些后悔,自己言词太过激烈了。
“我事先知道啊,”对面清丽的容颜上有一抹苦笑,“可柳荷,明知这个人的太多缺点,明明有太多不该在一起的理由,可我放不下啊。”
柳荷无言,因为她理解,人可以用大脑分析出对方的好坏对错,却控制不了心脏,爱一个人,从来心不由己。
“想什么呢,”陈淼转头询问,打断了柳荷的思绪,“一路上都不说话,生气我出门?”
“没有,怎么会呢。”柳荷笑着拉过陈淼的手,“还好,不是很凉。”
“车里有空调,你还让我穿了这么多。”陈淼被柳荷包得严严实实的,感觉有些笨重。
“过会儿风大,”柳荷也忍不住好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烦,你都快成老太太了。”陈淼也笑她,“从小你就奇怪,总做些无聊的事。”
“陈淼,我并不好啊,”柳荷把头枕在陈淼肩上,“我很小心眼,我待人不宽容。”
陈淼知道柳荷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了柳荷,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缺陷,无论是用情太过或是记恨太深,都只因为他们都太放不下对方。
天气已经很冷,墓园如此空旷更添寒意,两人携手走到陈淼父母的墓前,柳荷内心复杂,她并不了解他的父母,可想到陈淼的过去,内心苦涩。
“你不去走走?”柳荷以前也常陪他来,可并不祭拜,总是离开一会儿,陈淼知道柳荷是想给他留出空间,心感安慰。
“我留下好不好,”柳荷握紧了陈淼的手,他现在的身体不知何时会出状况,柳荷实在不放心留他一人。心想替他站在风口挡挡风也好。
“好啊”陈淼转头看向她,“我一直以为你讨厌他们。”
“我是怕你在我面前哭鼻子会不好意思才一直瞎晃的。”柳荷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
陈淼微笑,怎么会不知道柳荷是担心他出事。
“是不太喜欢啦,谁让他们对你不好。”柳荷突然闷闷地回答。
柳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评判是否喜欢一个人的标准变成了“这个人是不是对陈淼好”。
也许就是从她知道和陈淼之间空白的那三年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吧。
次日陈淼醒来,看到房里空荡荡的,心中难掩失落。昨天发生了那么狼狈的事,如今想来还感到羞愧,可柳荷还是陪自己回来了,好像还说了喜欢自己的话。心口发紧,突然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梦境。转头看向时钟,早晨八点,今天是周日,柳荷回去了?那么远的路真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家,陈淼自责,昨天竟然就这么睡着了,都不知柳荷何时离开。
起身感到胃还有些隐痛,伸手按住,好像是严重了。一个人住饮食难免不规律,再加上近日和陈玮的纠葛,胃经常闷痛,药吃了一瓶又一瓶,可似乎并无好转,其实呕吐不是昨天一次了,经常会不消化。去药店的次数多了,店员似乎认识他了,劝说他让家人陪同去医院,他哪还有家人,禁不住想到了柳荷,可转念又想,柳荷把自己当什么呢?她会在乎他的身体是好是坏吗?想到柳荷都不在意,陈淼便放任自己的疼痛持续下去,吃饭未必一日三餐,药倒是吃得不止三顿吧,陈淼苦笑,伸手习惯性的去拿床头柜上的药瓶。
“你干什么,”柳荷开门就见陈淼拿药,忙夺下“胃还是很不'炫'舒'书'服'网'?”
“你没走?”陈淼答非所问,看见柳荷,心中自然难掩欣喜。
“走了的话,你就拿药片当早饭啊?”柳荷皱眉,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居然空腹吃药,想到昨晚他难过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纠结。
陈淼不语,明显感觉到柳荷的担心,心中竟为了有人在乎自己而高兴,想到这,他都觉得自己幼稚。
“怎么了,很痛?”柳荷见他不说话更是着急,低头看他的脸色,“一定要吃药?”
“柳荷,你关心我?”陈淼抬头问她。
柳荷无奈,今天的陈淼怎么傻乎乎的,尽问傻话,“废话。”见他不是很难过,就催他起床。
陈淼梳洗后来到厨房,见柳荷捧了碗小馄饨放在他面前,“刷牙洗脸都那么慢,馄饨都糊了。”
“柳荷,你……”陈淼感动,多久了,没有人陪他吃早饭更不用说帮他准备。
“你不要那么感动啦,昨天又没吃晚饭,你家什么零食也没有,我自己也饿得要死才去买的。”柳荷抱怨,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想到了电视剧里自己应该洗手做羹汤的,可又想,自己除了方便面别无所长了,陈淼是胃不好,当然不能当自己的试验品,以免雪上加霜。
“你不介意吗?”陈淼吃完了馄饨,也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胃口这么好了,可想到那件事,心又往下沉了几分。“我家里的事。”
“不介意是假的,”柳荷叹气,“我介意你不信任我,自己的苦都装在心里,我却要向旁人打听。”
“我怕你看不起我,我家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我也没有你想象的好。”陈淼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那段往事。
事情其实挺老套的。
原来陈玮和陈淼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只不过同父异母而已,起初陈淼的妈妈是第三者,有了陈淼后,他的父亲才同前妻离了婚,而私生子的位子原本该是陈淼的却变成了陈玮。陈玮无意间知道了真相,所以陈玮恨陈淼。(柳荷心里评论,陈淼又不知道,又不是他的错)
他父母的婚姻起于婚外情自然也逃脱不了陈淼父亲再次有婚外情的命运。他们每天有着无休止的争吵,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少有(柳荷又想,这种情况下,大人真自私,都不为孩子考虑,怪不得陈淼胃不好)
后来,陈淼妈妈的一句气话,“陈淼也不一定是你亲生的。”酿成悲剧。陈淼的父亲心中难免疙瘩,之后常拿陈淼出气。那次,争吵激烈,陈淼想拉住要出门的父亲却被推倒在地,他的父亲说“谁知道你是谁的种,少碰我。”之后就发生车祸,一去无回。可这句话却成了陈淼一生的心病,自己的父亲致死都在怀疑自己是否亲生,何等讽刺。(柳荷听到这里,开始讨厌陈淼的父亲)
陈淼的母亲在那之后精神失常,她终究是爱自己的丈夫的,对丈夫的死自责不已,没有人可以迁怒,唯有陈淼。之后两年,那个对陈淼宠爱至极的母亲消失了,陈淼再怎么努力照顾她,她依旧日日打骂,怪陈淼那日没有拉住父亲。(柳荷了解陈淼,他内心也一定是怪自己害死父亲的,他的母亲不安慰,反而把责任全推给孩子,让陈淼怎么受得了)
陈淼无所谓母亲怎么对他,哥哥恨他,父亲死了,陈淼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所以只要母亲不放弃自己,怎么打骂都无所谓。可那天,他放学回家,房间里弥漫着煤气味,她的母亲还是丢下他了。(柳荷终于深刻体会到了陈淼当时的绝望)
几年而已,原本都疼他护他的人,瞬时间都变了。再也没对他笑过,再也不关心他,他们每个人都自以为有着充分恨陈淼的理由,陷在自己被伤害的绝望当中,可陈淼有什么错?柳荷听完后,忍不住鸣不平。陈淼还是个孩子,他们每个人各自的伤痛都承受不住要发泄在他人身上,这三份伤痛一并加在陈淼一个人身上,他又无处宣泄,要他怎么解脱?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柳荷虽然伤心,可更多的却是气愤,听完后就瞪陈淼。
“我知道你会嫌弃我。”陈淼闭眼,害怕柳荷也要放弃自己了,自己在乎的人到最后都会离开自己。
“他们全是混蛋,怎么那么欺负你,你白痴啊,那么懦弱,不会反抗啊……”柳荷越骂越大声。
陈淼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柳荷气得涨红的脸,语气虽凶,眼里却满是心疼,“怎么有你那么笨的人,气死我了。”
的确,柳荷听后发现了陈淼极大的缺点,懦弱胆怯,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心想平时那些人真是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