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萧墨远悄悄回了宫里,秋华看着风尘仆仆的公子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总是与他并肩而立的纤细女子。
公子连衣服都没有换,便脚底生风的去空旷许久的春涧宫,一切如左,仿佛那个人只不过是出去走走马上就会回来,可是秋华知道那个女子是真的离开了。
这些天这里一直是柳汀在打理,寝宫里屏风上还搭着傅碧浅经常穿的月白外衫,一册《久幽风云录》翻开到三分之一处散在卧榻上。
满脸倦意的男子随手拿起,这一篇讲的恰巧是二百年前江湖上众多门派抢夺武林圣器碧水琉璃盏,上面有一行极为娟秀的小字:传闻碧水琉璃盏可以招阴魂逆死生,于是众人抢夺,然,传言终不可信,世上之人终有生老病死,天子亦不得脱。
他苦笑,她一向这样放得开,不知现在是否放开了他……
柳汀看着他以为他会叹息还是怎样,但是他却突然如同昙花初放般笑开了,几分自负,颇有些稳操胜券的味道。
看守地牢的老头看见萧太子的时候,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内他已经第二次见到高贵的太子殿下了,他诚惶诚恐的接待了这位贵客,穿越了层层的牢门,还是最后一间牢房,里面空着。
萧墨远独自一人进了那间牢房,这是一间并不大的牢房,唯一的光源就是走廊里的油灯,墙壁上各式各样的痕迹,但是最明显的还是那一排排的“正”字,覆盖了整面墙,每一笔都那样的深刻。
牢房有些渗水,墙上深深浅浅让人看着都觉得绝望,而他现在只能在这个她呆了整整一年的地方感觉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更加接近她,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地牢的入口处,突然让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将那个女子找回来,拥着她一起看这她最爱的风景,也许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他粲然一笑,一下子就将老头看傻了,使劲揉揉眼睛,再睁开时人已经不见了。
秋华从小径上迎上来,刚刚收到何去的飞鸽传书,是禀报幽云情况的,她于是寻来,却看到了从牢里走出的公子,终究还是忘不了她吧。
“禀报公子,何去刚刚传书说幽云控制得很好,没有什么异常。”
“我知道了。”
秋华咬咬牙,已经做好了被公子斥责的准备,问道:
“手下斗胆,想问公子一个问题。”
“关于什么的问题?”
“关于傅碧浅。”
萧墨远看着跪在地上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蓦地怔了怔,最后温和道:
“你问吧。”
“若是一切回到开始,公子还会选择利用她吗?”
“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但是他忽然温软了语气,“因为这样利用了她伤害了她失去了她之后,我此生便不会再伤害她,再放开她,再错过她。”
一向冷淡的女子瞬时愣在那里,她本来想的是劝公子找回傅碧浅,可是看来公子已经明了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深,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究竟值得他付出什么样的东西去获得,这样的认知一下子让她感到高兴,感到庆幸,还好,还早。
密室里,一身灰衣的中年男子眉头紧锁,他的下手坐着几个青年人也是同样的表情,最后还是中年男子先发话:
“安插在宫里的细作都暴露了吗?”
“是,只有一个先皇留下来的死士还没有被挖出来,但是她并不受我们的控制。”
这灰衣的中年男子正是彦英,最近萧墨远极为活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又道:
“城里的几个据点呢?”
“只剩一个小的据点了,成不了气候,而且一旦活动必然会被挑了。”
“呯!”彦英一掌将椅子的扶手拍得粉碎,“萧墨远当真是要鱼死网破,徐林,你通知各处据点的负责人注意隐匿,千万不要再有无意义的牺牲。”
“是。”
“刘元,你将先帝留下的这份名单上的人找齐,看看有没有第四份藏宝图的消息。”
“是。”
按照幽隐皇宫里密探传来的消息看,傅碧浅已经离开了南宫溪月的势力范围,最近风声很紧,他需要尽快找到她,现在萧墨远已经掌控了幽云和幽篁两个国家。
这时若是能和幽篁的三皇子结成同盟,胜算很大。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傅碧浅,可是她已经许久不和他联系了。
第40章 开始不要脸了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小店,小二睡眼惺忪地招呼着客人,掌柜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和普通的下午一样,宁静、闲散。
这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个白衣公子,他身后跟着一个黄衣的高挑女子,似有似无的瞥了掌柜的一眼,那掌柜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算盘,无声却十分恭敬的引了两人进了后面。
一进到密室里,那掌柜立刻单膝跪地,肥胖的身躯竟然不觉得臃肿,反而透出几分敏捷来,恭谨道:
“手下参见公子。”
“起来吧,无门的事都是先生管理,我一直很放心。”
“是,”胖掌柜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笑得竟然有几分腼腆,“公子信任在下是在下的福气,当年若不是公子出手救我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彦英的细作有没有交代什么?”
胖掌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人都是些底层的,上头的决策从来都是直接执行,并不参与决策,倒是问出了些以前做过的事情,一年以前幽篁的暴动的确是他们参与策划的,但是公子交代的却没有问出来,徐某有愧。”
“先生快别,这样的结果我早已经料到,只是抱了一丝的幻想罢了,反正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清理的,无甚大碍。”
“那公子看这些人是否还要留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十分冷静的,就像上街买菜一般随意,但是这一句话却是主宰了百十来人的生死,萧墨远沉吟半晌才道:
“暂时关押在无门的密牢里吧。”
“是。”
秋华蓦地觉得眼前的男子已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无用之人斩草除根,但是他是从何时开始变的呢?从他走出地牢的那一刻还是从幽隐回来之后?或者是从他遇上傅碧浅的那一刻?女子笑笑,似是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公子他真的开始像一个活人便好。
与此同时幽隐皇宫中,年轻的辅政大臣召集了他的心腹大臣,谋夺一件事,一件会打破久幽大陆平衡的事:进攻幽篁,以幽篁昔日三公主傅堇色之名匡扶正统,驱逐萧氏贼子。
士兵们早已枕戈待敌,后勤粮草补给不日也将抵达前线,事实上整个久幽大陆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幽隐怀了怎样的心思。
幽篁就像是一块肥肉,谁抢到就是谁的,但是分杯羹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是不是?这三公主傅堇色不过就是他们的挡箭牌,若是人们问起来也好说是为了帮她复国是不是?
“世子,我觉得应该尽早开战,萧墨远刚刚取代了清光帝的位置,此时内患未平,若是我们趁虚而入必将会大损他们的元气,便可趁机南下一并拿下幽篁诸郡。”自从南宫家控制了幽隐,南宫浩便将这一盘天下江山的棋交给南宫溪月来下,而他自己更是辞去了将军之位,说话之人正是原来南宫浩手下最为年轻的将领杜光白。
坐在杜光白右手边的中年人一身文人装扮,不赞同的摇摇头道:
“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萧墨远这人心机一向深不可测,必会早有准备,而且现在还未到春天,要取幽篁必会经过沧溟雪山,天气寒冷,士兵们多会冻伤,而且粮草的运送也会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准备若是不够充分只会令以后的战争寸步难行,杜将领有些心急了吧。”
这两人一向瞧对方不甚顺眼,政见多有不同,平时针锋相对更是常有之事,杜光白还想说什么却听南宫溪月道:
“攻取幽篁之事势在必行,粮草到了之后也就要到三月份了,既不能贻误了战机也不能冒进,就定在三月初吧。”
“是。”
慧灵公主此时刚好有事要找南宫溪月请示,恰巧听到这样的消息,敲门的手顿了顿,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却听得男子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公主为什么不进来呢?”
慧灵稳了稳心绪,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极为端庄得体的行了礼:
“世子恕罪,慧灵不是有意。”
“我自是相信公主的,公主放心。”
他虽是这么说慧灵还是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她作为一个傀儡公主事事谨慎小心,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和她母妃的性命都在面前这个男子的手中,只要他一句话便是身首异处。
“前些日子世子定做了一批首饰,是送给长风公主的,现下工匠送来了,正不知该怎样处理呢。”
男子原来还挂着些逶迤笑意的脸立刻便冷了下来,慧灵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压力,强咬着牙才没有后退,良久男子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声音有些厌倦:
“先放在云芳宫里吧,她,迟早是要回来的。”
“是。”慧灵退出了大殿脸色极为难看,那一瞬南宫溪月散发出来的决绝是令人心惊的,傅碧浅恐怕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吧!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比他更加势在必得,比他更加决绝,比他更了解那个女子,也比他,更加爱她。
一身素色衣服的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中捧着一杯浅绿色的茶水,不时向楼下望,仿佛与周围的人与事分割出来。
“你们说说,这萧太子若是想当皇帝为什么都半个月了还不登基称帝呢?”邻桌一个形貌有几分猥琐的男子问同桌的两个人。
“唉,上位者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等市井小民能理解的,你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回家帮你媳妇多做两屉豆腐呢!”他对面的男子有些不屑道。
“要我说这位萧太子一定藏着什么高明的招数呢,不信咱们打赌。”
“赌就赌,但是听说这萧太子马上就要发个告示,说是前丞相娄江瑞涉嫌谋反,这个月二十八就要满门抄斩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还告知了各个州郡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这不是我小舅子在衙门当差吗,这消息估计这两天也就出来啦。”男子一脸的得意之色,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后面有声音,三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只留一杯茶打翻的茶在桌上。
萧墨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当初是她将娄相卷入了这浑水里,现在就绝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一匹跑得极快的马跑来,马上的人像是官府送信的官差,女子直直的和马迎了上去,周围的人全都吓傻了,这样的快马,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还能有活路,马上的人急忙拉缰绳,可是根本就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闭上眼睛等待惨剧发生的时刻,那女子却突然凌空跃起,将马上的信差抛下马,更惊奇的却是那信差轻飘飘地落了地并没有伤到,众人再抬头时,那女子已经骑着马绝尘而去。
万俟桑将幽云的事务安排妥当便回了幽篁,他也听说了萧墨远要当街斩杀娄江瑞的事,急急的来劝他,现下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娄江瑞作为前朝的丞相自是代表了很多大臣的导向。
万俟桑风风火火进了书房,却并未见到萧墨远,门口的侍卫说是去了春涧宫,他于是又跑到春涧宫去。
萧墨远这样冲动的要杀娄江瑞他是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子宁一向冷静,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做了如此冲动的决定,他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暴躁的萧墨远,可是并非如此,他安静坐在午后的阳光中,手中一卷书册,安然自在,沉浮渐远不入他眼,当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男子抬眸,温和一笑:“万俟这么快就处理好了幽云的事务,当真是不负万俟家的盛名。”
万俟桑一瞬间便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有些激动:“子宁,这娄江瑞不能杀啊!”
“嗯,我知道。”
“那你还要杀,还要昭告天下!”
萧墨远抬头看看他,并不答话,只是将视线投到远处的凉亭,万俟桑看着如此失常的好友忽然间福至心灵,脱口道:
“是为了傅碧浅!”能让萧墨远丢弃原则的人大概只有那个女子了。萧墨远点点头,一副十分开怀并且荣耀的样子。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现身。”
碧儿,我答应过你要放你策马扬鞭终于是要食言了,他虽是这样想,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反而满是期待。
第41章 渣了么?嗯
娄江瑞是一个好官,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很多官员都上书为他求情,但是萧墨远已经决意要杀,谁劝也没有用。
行刑那天整条街都是为他送行的百姓官员,暗红色的高台上跪着娄相和他的亲眷,虽然已经将要身首异处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哀嚎抽泣声,不得不让人产生敬佩悲悯之情。
午时就要到了,监斩官大有千呼万唤始出来之态,摇摇晃晃地从官轿里出来,像是喝多了酒的样子,一脚将伸手扶他的轿夫踹出了好几米,嘴里骂骂咧咧:
“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那轿夫本是好心,没想到却遭了这样的待遇,慌张向后爬了很远才停下。
监斩官踉踉跄跄爬上高台,趴在娄相面前看了许久,若是有人离得近便可以看到娄相脸色的变化,过了一会儿,那监斩官站起身,踱下了高台,有些懒散的对大家说:
“娄江瑞是前朝丞相,太子念他为官清廉,故以十丈白布遮其尸骨。”
人群发出嘘声,几分感慨,几分不屑,但是白布迅速的将高台围住,下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这时又听那监斩官大呼一声:
“验明正身,行刑!”
人群又沸腾起来,有人开始疾呼:
“娄相是好官,不能杀啊!”
“不能杀啊!”
还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男声: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而十丈白布围成的高台上却没有任何声响,让人不禁怀疑那里面当真有人吗?
萧太子吩咐手下将那白布拉开,高台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刚刚还被反绑在台上的娄相和亲眷此时已经松开,而那几个轿夫则是护在他们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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