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今日是第一次来吧?可瞧着还有点眼熟呢。”宁瑾珊有意无意的;理了理一摆,明知顾问道,“我们此前是否在哪见过?”
楚亦雪正要回话,沐芊柔已经盈盈笑道,“王妃娘娘兴许是忘了,大半年前在太后娘娘的寝宫,王姬与我们同为秀女,最后还被太后钦点为王妃,下旨赐婚呢。”
她旧事重提,话语中带着几分对宁瑾珊的巴结,有含着几缕对楚亦雪的嘲讽,那一日的选秀大典,她们这几位也都是在场的。
想当初那么多的秀女,可谓是满园*,只因为蔺慕凡与楚亦雪相识,过去与她说了几句话,太后便将看中的宁瑾珊撇下,选了楚亦雪。
不过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谁也不知道,只听说是王爷看不上楚亦雪,亲自进宫央求太后收回成命,使得她一朝沦为弃妇。
更甚至,而后还有流言蜚语传出,说她不守妇道,早已非完璧之身,因此才在出嫁之前就被王爷给休了,免得玷污了王府的名声。
宁瑾珊在选秀大典上就对楚亦雪有了恨意,又岂能不记得她的模样,此时闻言她故作惊讶,恍然大悟道,“原来王姬是楚王府的二小姐啊,我一时倒真没认出来。”
“王妃娘娘每日不辞辛苦的打理着王府的大小事宜,要记着这些芝麻小事也着实不易。”沐芊柔谄媚的笑道。
“洛妃说的倒是在理。”宁瑾珊与沐芊柔一唱一和,竟演起双簧来了。
楚亦雪只当未闻,陪着笑伸手端起了手边刚送上来不久茶,一碰到杯身顿觉有异,这杯身居然是冰冷的,莫不是里面装的是冷茶?
抬眸看向宁瑾珊,她正轻轻的吹着手里的茶,上面还冒着丝丝白气,见她看向自己这边,当即迎上她的视线,抽动嘴角冷笑了一声。
楚亦雪微微一怔,心中已经明了,她这是故意在刁难自己,提醒自己她才是这清王府的女主人。
司徒芸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丫鬟送上来的茶,她连碰都不曾碰一下,似乎来此只是凑个人数例行公事罢了。
沐芊柔则不同,她此时正定定的看着楚亦雪,想看她接下来是愤愤然的放下茶杯呢,还是忍气吞声的把这隔夜的冷茶给喝下去。
可心的眸子也一直打在楚亦雪什么,见状心里忍不住的抱屈,才第一次正式的见面,王妃就这样刁难人,以后的日子还有得过么?
楚亦雪拈着茶杯,动了动鼻子闻了闻,知道这是隔夜的茶,便立刻把茶杯给放下,置于桌上。
宁瑾珊细细的呷了一口茶,眼中带着一丝戏虐,“怎么,你这是嫌弃本王妃院里的茶么?不知王爷临行前给你赏赐了什么好茶呢,得空本王妃瞧瞧去。”
蔺慕凡离府那一日,钟文山一天之内去听雨轩送了好几次东西,这已经是整个王府人尽皆知的事了。
而且大多数人都知晓,钟文山送去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稀世珍宝,仅仅是两名低等侍婢,一大摞书,一个书架,外加一只鸽子罢了。
此时宁瑾珊佯作不知实情,故意提起此事,其冷嘲热讽之意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徒芸置若罔闻,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像之前那般正襟危坐了。
闻此一言,沐芊柔却嘴角微微一翘,极力附和道,“是呀,这是妾身也略有耳闻,咱王爷对王姬可是*爱有加,临行前还做了诸多安排。”
宁瑾珊放下茶杯,继而冷笑道,“可惜王爷没有坏了王府的规矩,特准她不用前来请安行礼,否则本王妃若是想要见见这集三千*爱于一身的王姬,还不得亲自走一趟啊。”
沐芊柔身为庶妃,王府里的大小事都由正侧两位王妃处理,压根没她什么事,一个月也就请安的这两天能够见着宁瑾珊,还不得赶着巴结。
侧目看了司徒芸一眼,见她仍不打算开口,便继续附和宁瑾珊,“娘娘所言甚是,如今王爷不在府里,凡事自然是任凭娘娘做主,有人若是想要坏了规矩,那便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楚亦雪见两人都把矛头指向自己,心中唏嘘不已,蔺慕凡或是好心待她才仔细为她安排,不料却因此使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细细回忆着那一晚他问自己的话,这府里的事可应付的来,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罢,所以才留下了那只信鸽。
宁瑾珊见楚亦雪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当即提高了声音,“王姬怎的突然变成哑巴了,本王妃问你话你没有听到么?”
楚亦雪愕然抬头,这才想起刚刚宁瑾珊有问她是否嫌弃了这院里的茶。一杯隔夜茶,她的确是不想喝,可是却不能直言。
想了想,她清清浅浅的开口,低声回道,“娘娘赐的茶乃是中秋前后采下的清露茶,弥足珍贵,妾身怎会嫌弃。只是如今天气渐寒,此时又是大清早,妾身着实不太想喝茶、。”
清露茶是绿茶的一种,产于南方,近年来盛行于帝都,因为产量极低,向来都是只有皇亲国戚,王侯将相才有资格品尝的,她若非闲来无事对茶有所研究,也不会略略一闻就知晓这是何品种了。
宁瑾珊略略有些惊讶,但也快便掩饰了起来,面不改色的说道,“你鼻子倒挺灵的,知晓的也甚多,真不愧是博学多才的才女,难怪在选秀大典上一眼就被王爷给瞧上了。”
那一日在选秀大典上发生的事,一直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如今楚亦雪又得*,她更是恼羞成怒,抬手指了指楚亦雪,“你既知这茶弥足珍贵,来之不易,那可还要浪费?”
她这口气,便是执意要楚亦雪把那杯冷茶喝下去了,可心闻言咬紧了下唇,生怕自己冲动之下说出什么越矩的话来,那就更是害了楚亦雪。
一直袖手旁观,沉默不语的司徒芸此时终于朱唇微启,语气中没有半点温度,“俗话说,人走茶凉,这王姬人还坐着呢,这茶就已经凉了。冬日寒气重,喝凉茶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王妃又何必强人所难?”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都不看向宁瑾珊,反而淡淡的扫了一眼楚亦雪,只是眼里并没有怜悯或者同情,依旧是毫无表情。
宁瑾珊的目光瞬时变得锐利起来,冷冷的打在司徒芸身上,“从听雨轩到东苑的路可不近,本王妃是一番好意,怕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热着了,这才特意命人送来凉茶一杯,淑妃莫要狗咬吕洞宾,借机离间本王妃与王姬的关系”
“王妃是特意的,这妾身倒是知道,至于是不是好意,那就得问您自己个儿了,您今日要是想立威呢,那您请自便,妾身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先行回去了。”
司徒芸话音甫定,人已经站了起来,对宁瑾珊行了一礼,冷冰冰的道了一声,“妾身告退。”言罢也不待宁瑾珊开口,便已经带着丫鬟往外走去了。
她体态轻盈,但步履却颇为沉稳,不像是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弱小姐,倒像是一个书本上描写的侠女剑客。
楚亦雪感激的盯着她,她却始终是双目平视前方,不曾侧目瞧过她一眼,在宁瑾珊等人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司徒明轩曾经救过宁瑾珊的父亲宁连申一命,使得他们整个将军府都欠了司徒王府一个天大的人情,司徒芸身为司徒王府嫡女,即便是在王府的身份低她一等,但她也不敢轻易动她一根毫毛。
而且,司徒芸自小便习武,在武学上的造诣也胜过她这个将军府的小姐一筹,让她不禁投鼠忌器。
自入府那天起,蔺慕凡便让她们一起打理王府之事,使得司徒芸大有与她平起平坐的气势,如今的虽然只是侧妃的头衔,实则已经享有平妻的殊荣了。
是以,宁瑾珊尽量与她修好。只是,此人性子实在怪异,素来都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又不近人情,但凡府里有下人犯了错,她从来都不会轻饶。
就在一个月前,东苑有个丫鬟犯了偷窃之罪,便被她下令杖责了三十大板,然后派人去将她的家人请来,说是让接回家里去养伤了,至今都未回来,可见是压根回不来了。
待她一走,宁瑾珊的压力便立减,当即对楚亦雪道,“本王妃赐的茶,还没有人敢不喝,你莫不是要做这第一人?”
沐芊柔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道,“清露茶可是好东西,王姬切莫暴殄天物,负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言罢,她已然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到楚亦雪的面前,翘着玉指拈起茶盏,亲自递到了楚亦雪眼前,“如此好茶,如此盛情,可莫要再推辞了。”
宁瑾珊抬眼瞧着楚亦雪,只待她接下这冷茶,那便是服从了她的淫威了。
可心见状急急地唤了一声,“主子。”她很想去替楚亦雪接下,作为一个卑微的丫鬟,有茶喝就不错了,还能嫌弃这茶是热的还是冷的么?
只是,她如今心里也跟明镜似得,茶不在冷热,而在于这是宁瑾珊要给楚亦雪一个下马威,宣示自己那正室王妃的身份,她身为小小丫鬟,压根就没有这资格接茶。
沐芊柔眉宇含笑的看着楚亦雪,将声音压得极低提醒道,“娘娘正看着呢,如今王爷不在府里,你就算觉得委屈好歹也忍下吧,免得惹祸上身。”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眉梢都带着一丝丝温柔与同情,楚亦雪见之不禁暗想,莫不是她入府之后也有过如此待遇?
想她好歹也是堂堂庶妃,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王姬罢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伸手将茶盏接下。
沐芊柔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笑意,继续低声道,“妹妹果然是聪明人儿,只要你凡事顺着娘娘,她必不会太为难与你的,这也是我们这些做姬妾的分内之事。”
楚亦雪拈着冰冷的茶盏,只觉凉气从指尖丝丝渗入肌肤,一直达到心底,蓦地又多了一个念头,这隔夜茶莫不是加了冰块的?
之前她有听闻,王府后院的地下有一个小冰窖,一年四季都存放在着冰块,若这杯中真的加了冰块,那宁瑾珊对她的打压之心便可见一斑了。
“谢洛妃提醒。”对着沐芊柔浅浅一笑,楚亦雪将茶杯覆在了唇边,终是细细的呷了一口。
茶水刚入口,她便打了个寒颤,这水中,果然是加了冰块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杯底还能看到一块晶莹的冰渣子。
沐芊柔眼尖,自然也是看到了,暗自想着,难怪刚刚碰到杯身会觉得那般的冰冷,手指头都冻着了,原是暗藏玄机。
看来王妃是铁了心要与眼前这女子为敌,那日后自己还是与她保持距离比较妥当,以免被连累。如是想着,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本王妃这清露茶味道如何?可否比得上王爷赏你的好茶?”宁瑾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故意问道。
站在她身边的四位丫鬟闻言都低头轻笑了起来,茶杯里装的是什么,她们可是比谁都清楚的,茶的确是好茶,只不过加了点料罢了。
楚亦雪受了戏弄,心里有点委屈,却又不得不对宁瑾珊低眉巧笑,“谢王妃娘娘赐茶。”感觉端着杯盏的手冻得有点发麻了,便再次将它放下。
宁瑾珊端起自己的茶杯,打开杯盖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便是满室茶香,她惬意的笑了起来,得意非常。
细细呷了一口,她悠然道,“既然谢本王妃,那就多喝点吧,大家虽然同住在王府,但一月也就见几次而已。本想赐一点茶叶给你,可惜本王妃向来好这一口,如今竟是所剩不多了,待下次得了好茶再赏赐吧,你可莫要见怪才好呢。”
“妾身不敢。”这种冬日里加了冰块的好茶,楚亦雪的确是不敢多饮,喝多了不仅伤胃,怕是还会着凉吧。
宁瑾珊放下茶盏,慢慢走到楚亦雪的面前,定定的看着她那张男人见了心驰神往,女人见了羡慕嫉妒的脸,倏地抓起了小桌上的茶杯,朝楚亦雪脸上泼去。
冰冷的茶水尽数泼在楚亦雪的脸上伸手,还带着一些茶叶渣滓,以及一块跌落在地上的冰块。
“践人,你倒真有本事!”宁瑾珊维持了这么久的贤淑王妃形象,在嫉妒之下顷刻间毁于一旦。
“娘娘。”可心失声惊呼了起来,连忙掏出帕子给楚亦雪擦拭,眼眶微微一热,低声唤了一句,“主子……”
沐芊柔冷眼瞧着这边,端着一副看好戏的脸,暗自想道,这宁瑾珊的耐性真是一如不如一日了,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原形毕露,早知如此,她又何必演前面那场戏呢?
在场的各位丫鬟,表情各不相同,宁瑾珊的那四位大多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沐芊柔身后那两位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只有可心又心疼又着急。
楚亦雪轻轻推开可心,自己掏出帕子把脸擦干净,抬眸对上宁瑾珊那得意忘形的笑得近乎扭曲的脸,“王妃若是没有其他事要吩咐的话,那妾身先退下了。”
言罢,也不待宁瑾珊再言语,她便已经顾自起身,绕过宁瑾珊径直往外走去。
可心连忙跟上,急不可耐的提醒道,“主子,您慢着点,昨儿个才下过雨,地上又湿又滑,您小心摔着。”
而后众人便听得“哎呦”一声,本以为是楚亦雪真的跌倒了,不料却是可心由于跑的太急,自己个儿摔着了。
走在前头的楚亦雪闻声慌忙转身回来,一言不发的将她扶起,随后主仆两一起快步离开了东苑。
宁瑾珊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眼前两个空荡荡的位置,她暗想,楚亦雪今日见了自己对司徒芸的忍让,日后可会去找她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呢?
虽说司徒芸那个人脾气古怪的很,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千年冰封的脸,竟连蔺慕凡也不例外,但也正是因为她古怪,才不好猜测若是楚亦雪去找她,她可会答应。
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她或许可以猜到身边几近乎所有人的心理,比如眼前这位洛妃,要的不就是巴结她,大树底下好乘凉么?
再比如曼荷,她对自己好,无非是盼着有一天能成为王爷的通房丫头,甚至有朝一日破格封为侍妾,若有幸生下孩子,还能母凭子贵。
可她入府这么久,却惟独猜不透司徒芸与蔺慕凡两人的心思,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唯一能看在眼里的是,蔺慕凡待司徒芸比任何人都要好得多。
这也是为何她不敢轻易动司徒芸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她终究还是动不起!
“雨若,这段时间你多盯着点听雨轩,看楚亦雪她有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或者什么人来见她,一有发现,立刻回来禀告。”
宁瑾珊一声令下,一个身穿鹅黄衣服的丫鬟便立刻从她身侧走了下去,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沐芊柔盯着宁瑾珊看了看,站起来请辞,“王妃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