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荷表面上是密切关注着宁瑾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但暗地里也偷偷打量着其他几人的表情,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她自认为不输任何人。是以,梁静那自大与不屑的表情尽收于她眼底,却只当做未瞧见。
宁瑾珊看柔姬对自己的态度是毕恭毕敬,心中暗喜,便对她说道,“你屋里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告知梁静就好,她自会禀告于本王妃,若是想到什么好法子,可以直接前来东苑,也无需禀告了。”
“是,妾身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想想。”柔姬低声回道。
“除此之外,你还要密切监视着那践人的一举一动,看她跟什么人有往来,一有发现,马上禀告。”宁瑾珊完全把原本交代给雨若的差事移交给了柔姬,倒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丫鬟使唤了。
柔姬自知在她眼里或许连一个促使丫鬟都不如,也就没有做多想法了,毕竟自己势单力薄,得有一个好的靠山才行。
那天说是在花园巧遇,其实就是她的故意安排,早在入府的第二天起,她就开始打听起了王府的现状,以及三位王妃的情况。
她的第一靠山原本选择的是司徒芸,因为经过她的仔细分析,司徒芸虽然只是侧妃,但蔺慕凡去西苑的次数远远多于东苑,如此自是说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要更重些。
只可惜,那人竟是软硬不吃,整天都是端着张冷若冰霜的连,她试了好几次,使出浑身解数都未能达到目的,甚至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而沐芊柔呢,好歹也是一个庶妃,经打听却得知,她早已臣服在宁瑾珊的脚下,怕是目的跟自己的没有二样了。
所以最后,她只剩下宁瑾珊这一个选择,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罢。好在上天垂帘,让她一次就成功了,如今便是甘愿当她的一颗棋子。
宁瑾珊嘴上说的好听,大家一起商议计策,但今日前来才知道,所谓的商议不过的唬她的罢了,这主意不都已经想好,只待她行动了么?
两人面和心不合的说了一会儿话,宁瑾珊便开始下逐客令要打发她走了,对她言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本想留你在东苑用午膳的,但本王妃想了想,那践人终日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若连午膳时间都不在屋里,怕是要起疑的,就先回去罢。”
柔姬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走上前去给宁瑾珊行了个礼,“正事重要,妾身先行告退。”
“去罢。”宁瑾珊略显不耐烦的摆摆手,柔姬安然退了下去,自有在外候着的人带她出院子。
待她一走,曼荷便上前在宁瑾珊跟前蹲下,轻轻给她捶着腿,低声问道,“主子,这人可靠么?奴婢听说她以前跟王姬的关系可好了,在厨房不给王姬膳食的那段时间里,她们可是一份饭分着吃的呢,如此才没被饿死,后来还被王爷带到湖心小筑住了一个多月。”
梁静见曼荷上前献殷勤去了,也忙不迭的走到宁瑾珊的身后,轻柔的给她捏着肩膀,一边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曼荷一眼。
其他两名丫鬟动作慢了些,自是没有法子捏肩捶腿献殷勤了,悔的脸都青了。其中雨若算是聪明点,立刻就绕过另外一人上前给宁瑾珊重新倒了杯茶。
宁瑾珊享受着周到的服务,全身都舒服极了,加上昨儿个又想到了一个栽赃嫁祸的好法子,她心情甚好,连语气也变得比平日里温柔了些。
“这人可不可靠,光说不顶用,得看行动。”宁瑾珊年纪轻轻,却摆着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故作高深。
雨若满目疑惑,扬眉看着宁瑾珊,不解道,“可这要怎么看呢?咱们东苑离那听雨轩可远着呢,上次主子让奴婢盯着王姬,奴婢在外面守了好些天,身子骨都快冻坏了。”
梁静白了雨若一眼,接过话茬道,“这还不简单,外面守着冻人,那派人个进听雨轩不就行了?”而后一脸谄媚的问宁瑾珊,“主子,您说奴婢说的可对?”
宁瑾珊赞同点点头,对梁静大加赞赏道,“若说比脑袋瓜子,你们这些丫头还真是没有一个比得上梁静的,不愧是我们大将军府出来的丫鬟,本王妃的确是想给她添个丫鬟伺候着。”
一直没机会插上话的另外一个丫鬟,名曰云霞,此时终于抓住了机会阿谀奉承道,“主子说的极是,奴婢往后一定努力向静姑娘学习,为主子排忧解难。”
“那好,本王妃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倒是说说,何人适合前去听雨轩呢?”宁瑾珊端过茶杯,打开了盖子,瞬时散发出满室的茶香。
在场的四位丫鬟皆是吸了吸鼻子,做出一脸陶醉样,这好茶么,即便是喝不上,能闻上一闻也是造化啊。
云霞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看身边的几位姐妹,顾自摇了摇头,“我们几个都是一等丫鬟,去听雨轩伺候一个侍妾是绝无可能的,但三等丫鬟又只适合粗使,哪能担此重任?奴婢记得咱院里有个叫彩萍的二等侍婢,看着还挺机灵的,主子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曼荷也附和道,“这丫头一直负责膳厅的事,跟奴婢还挺熟的,的确是很机灵,奴婢瞧着她应该能胜任。”
“哦?是吗?”宁瑾珊低头吹了吹杯中的茶水,悠然道,“那马上让她来见本王妃,若是真合适,打发她下午就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把她喊来。”云霞应了一声,巧笑着往外跑去。
她此时的心情是澎湃的,作为一个侍婢,谁不想在主子面前露个脸,好得到重用啊?如此其他人自是不敢随意欺辱。
不多时,彩萍便被云霞给领了进来,宁瑾珊让她抬起头来,仔细的瞧了瞧,看上去果真是机灵的,便打发她用过午膳之后去听雨轩报到。
临行之前,云霞把收拾妥当,肩上背着包袱正欲离去的彩萍拉进屋里,仔细交代了她此去的目的。
“彩萍,你可是姐姐给主子推荐的人,机会难得,你务必用心当差,尽心为主子办事。做得好了,赏赐自是不必说的。这要是做的不好,坏了主子的大事,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着罢。”云霞作为举荐人,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自然也会受到牵连,不得不千叮万嘱。
☆、076:王爷待王妃是真的好
彩萍谦卑的笑着,“我知道,姐姐平日里就待我好,我怎么敢姐姐惹麻烦呢。日后若是有赏赐,我也不会忘了姐姐今日的举荐之恩的。”
云霞满意的点点头,“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丫头。好了,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你去罢。”
“好。”彩萍应了一声,背着包袱出门了。
她在东苑呆的久,又是负责膳食的,每日至少要出三趟院子,这院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自是不需要人引路,轻车熟路的就离开了院子。
不久之后,吃过午膳正打算去卧室小憩的楚亦雪看便看到背着包袱的彩萍出现在听雨轩,径自往柔姬的屋里走去。
可心一直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楚亦雪的身后,自是看到了彩萍,不禁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咦,她怎么来了?”
楚亦雪瞧着彩萍眼生,而且还背着包袱,心知是新派来的,闻言便回头问可心,“怎么,你认识她?”
可心点点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里满满的全是愤怒和仇恨,“她就算死烧成了灰,奴婢都认得她的骨头。”
楚亦雪很少看到可心居然会有如此憎恨的表情,不禁有些吃惊,难道在自己离开听雨轩的那些日子里,可心跟这位姑娘结下了仇恨?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楚亦雪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与她之间发生了何时,为何向来宽容大度不计较的你,见了她竟会如此的愤懑?”
可心本是一直走在楚亦雪的身后,此时已经到了寝室的门外,连忙上前去打开房门,把楚亦雪迎进去,一边回道,“主子可还记得奴婢最后一次去厨房领膳食,结果不但空手而回,咱们的篮子还被踩坏了?”
楚亦雪蓦地想起那一日,可心气愤又委屈的表情,我见犹怜,记忆犹新,便微微颔首,“这如何能忘,都是我没用,连累了你们。”
可心一想到彩萍当日那副嘴脸就气的牙根痒痒,“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主子心太善,让外人觉得好欺,这清王府里就没几个好东西,尽是些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狗仗人势的东西。”
“世人大多是都是如此的现实,你又何必较真呢?为此事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楚亦雪移步进入内室,侧目看了一眼可心,柔声问道,“那日欺辱与你的人,可就是刚刚那我姑娘?”
楚亦雪的寝室原本是只有一间屋子的,后来可心找来珠帘从中隔断,一分为二,才有了如今的内室与外室。内室是真正的卧室,外室用则于平日里的休息。
一般楚亦雪小憩之时,可心便捧着绣布在外室绣花,直到她起*了才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偶尔也靠着椅子小睡会儿。
此时主仆两已经进入内室,可心上前去把*铺好,一边低着头将被褥掀开,一边应道,“没错,就是她,主子离开听雨轩之后,奴婢也被打发了出去,期间特意仔细打听过了,她叫彩萍,本是东苑里的二等侍婢,专门负责王妃的膳食。”
“东苑的二等侍婢,怎的被派到听雨轩来了?”楚亦雪脱了绣花鞋与外衣在*上躺下,吩咐可心道,“你私下去打听一下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怕是王妃有意为之。”
可心为她掖好被角,欣然应下,“好,奴婢稍后就去找如意问问,就是不知这会儿她是否得空。”
楚亦雪闭上眼睛,轻轻蠕动了一下略带桃米分色的嘴唇,“不急,你先下去罢,有机会再问,切莫让她们看出你的意图。”
“这个奴婢知道,主子您好生歇着,奴婢先行退下了。”言罢,可心轻步走出了内室。
她暗自想着,彩萍这才刚到听雨轩一会儿,这么短的时间里,怕是如意也不知其为何而来,便没有出去,顾自在椅子上坐下,拿过小桌上的针线绣布开始绣花。
楚亦雪每日晌午小憩是多年来的习惯,但每次都不会睡太久,也就打个盹的工夫,是以,可心手里的一根线还没绣完,就听到内室传来声响,心知是主子起*来,连忙放下针线起身进了内室。
伺候好楚亦雪起*更衣,再打来水给她洗脸,而后主仆两便离开了寝室,一出门就看到可人正在跟柔姬屋里的如玉说着什么。
在听雨轩中,可人与如玉交好,可心却是跟如意为友,此时见她二人有说有笑的,也猜不透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可人一眼撇见楚亦雪出来了,忙撇下如玉,上前来招呼主子,跟着一同去了书房。
可心伺候楚亦雪在桌案前坐下,拿起墨锭便开始研墨,“可人,你跟如玉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莫不是她出门捡到银子了,还要分你一半?”
可人正在裁着宣纸,闻言抬眸瞪了可心一眼,“别说她没拣着银子,就算真的有这种好事儿,也轮不到我捡便宜啊,你就会胡说八道。”
楚亦雪提笔在砚台中沾了点墨汁,却不知道要写什么,心神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便吩咐道,“我今天不想写字了,你们不必研墨或者裁纸,就在这陪我说会儿话吧。”
两人闻声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可心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捏着肩膀,“主子可还在为彩萍来咱院里的事担心?怕是王妃要对我们不利?”
虽然可人一直认为楚亦雪对可心偏心,不够重视自己,但楚亦雪自己却浑然不觉,此时也不避讳,黯然点头,“柔姬屋里的如意和如玉已经是二等侍婢了,一个侍妾用三个二等侍婢,的确是不合规矩的。”
楚亦雪身为王姬,可心和可人也是在她从湖心小筑出来的那天才升为二等侍婢,后来送来的琴儿和王嬷嬷则是三等侍婢,何以柔姬一个身份不如她的人反倒用了三个二等侍婢?
可人给楚亦雪倒了杯茶,悠然笑道,“主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彩萍如今已经不是二等侍婢了,只是个三等丫头罢了。”
“这是为何?”楚亦雪疑惑的问道,好端端的一个二等侍婢,怎么会突然变成三等?
在王府里,别说是主子,就连奴才的一个等级都是差着翻倍的月钱,有好多人家里还等着这些月钱过日了呢。
可心身为丫鬟,对于等级的升降原因比楚亦雪清楚的多,便急忙问道,“莫不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被王妃给降级了?”
可人笑的幸灾乐祸,柳叶眉微微挑起,“可不是么,就今天中午,她竟然偷吃了王妃的膳食,恰好被另外一个丫鬟给看见了,当即去找王妃邀功领赏了,随后彩萍就被赶出了东苑。”
楚亦雪靠在椅子里,听着可人的话,着实有些真假难辨,这彩萍作为一个二等丫鬟,应该不至于犯下这种错误吧?
“那她去哪不好,偏偏来了我们听雨轩?”可心追问道,“而且,她负责王妃的膳食已经多日,早不偷食晚不偷食,怎么的就在这个时候偷食呢?”
可人冷哼一声,“她哪是只在这个时候偷食啊,后经逼供,她哭着承认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只是此前一直没有被发现而已。”
“那她也着实太大胆了。”可心叹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世上有这么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楚亦雪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听着两个丫鬟的你一言我一语。
可人说得来劲了,自己搬了把椅子在桌案旁坐下,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们想想看,王妃的膳食,那可是山珍海味,光闻着味道就要流口水了,每天瞧着能不嘴馋么?”
可心赞同的点点头,“那倒也是呢。”而后笑了起来,“好在我们主子向来跟我们吃的一样,为我们也不用羡慕,从而去偷食了。”
楚亦雪微微抿唇,浅浅一笑道,“小妮子,听你这意思,若是我跟你们吃的不一样,那你就要偷食了?”
“奴婢不敢!”可心闻言却是吓得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绕过桌案到楚亦雪面前跪下,慌慌张张的磕了个响头。
楚亦雪却又被她这动作给震惊了,忙不迭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拉起来,“可心,我这跟你开玩笑呢,你怎的还当真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脾气么?”
可心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战战兢兢道,“主子,以前在楚王府,咱院里也就三个人,奴婢胆敢不守规矩,如今却是在清王府,好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瞧着呢,这规矩可就千万乱不得了。”
楚亦雪黯然神伤的回到椅子上,目光忧伤的看着可心,又望了望可人,她们这些日子以来态度的确是与在楚王府时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