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骆衫便摇着头,轻声道:“娘,蒂儿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他甚至比别人更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骆渝邢皱起眉,“不,我只是怕,他将来会后悔。”
骆衫一边替对方添满着酒杯,一边问道:“难道娘是在担心,那个叫书伶的女子不会一直对蒂儿好?”
骆渝邢摇头,通过今天一下午的惩罚,她倒也看出了那女子的诚意,只是……她转头认真地望向骆衫,略带几分期许,道:“衫儿,或许你早就看出了,娘从小让那臭小子跟着你,就是希望有早一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骆衫摇了摇头,回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蒂儿当成弟弟。”
“但是,你们并不是真正的……”
“娘。”骆衫忽然打断她未完的话,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她,语含深意道:“从我踏入骆家开始,我便是姓骆,是您的女儿,是蒂儿的姐姐。”
骆渝邢微怔,眼中的期许慢慢熄灭,转而换上的是一片明了,她久久一叹:“是了。”她现在也许该庆幸的是,臭小子喜(…提供下载)欢上的,不是眼前这看似多情的女子。
不过,那个叫书伶的女子,究竟是好是坏,怎么说,也要再考验一段时日吧……
……
……
****
夜落,日起。
已然卵时的天空,却是一反常态的阴云沉沉。
屋内。
几丝灰暗不明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纸窗缓缓地照射进来,层层幔纱后,隐隐可见一片狼藉。
卒弗蒂缓缓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便是朝身旁看去,然而,醉梦中的那抹温暖来源,却是消失不见,触手的,也是一片真实的冰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皱起眉头,忍住一抽抽的头痛,一点点地回忆,然而,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猛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却差点站不稳而软下/身子,那从腰部不断传来的酸麻痛感,并说不上陌生,再加上,此时的自己□、寸缕未着的样子,卒弗蒂立时便明白了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那个女人呢?卒弗蒂忽然有些慌张起来,他胡乱地套上衣服后,踉踉跄跄地跑去开门寻人,却不想,正好和刚想闯进的卒昔宁撞到一起。
“儿子?你怎么起来了?”本以为经过昨天一夜,儿子定会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于是正想送早饭来的卒昔宁此时见到儿子一脸慌张的模样,不由有些惊讶。
卒弗蒂一见到卒昔宁,便恍若见到救星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急急地问道:“老爹,你有看见她吗?”
“她?你说那个书伶?没有啊……不过,家里的马,好像少了一匹……”卒昔宁疑惑地回道,顺带想起了今早去喂马时发现少了一匹,还以为家里遭贼了,没想到……他一顿,接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难道,那个女人把你吃干抹净就给我跑人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女人看着还很老实的样子,亏他之前还那么看好她,真是气死人了!
少了一匹马?不知不觉间,卒弗蒂抓得更紧了,他想起昨晚一直觉得不对的事:“老爹,你说你昨晚给我下了什么药了?”
一提起这事,卒昔宁便有些心虚,他隐隐闪躲着儿子摄人强势的目光,断断续续地回道:“就是那个……醉如梦啊……”
醉如梦……卒弗蒂脑中不停地回转着这三个字,恍惚地放开了老爹的手。醉如梦,不同于其他□,是为了欲念而生,它会让你仿若醉酒般,在朦胧的醉梦中,渐渐显现出埋藏于内、与平时相反的性子,吐出心底最想说的话语,道出一切想说却不敢说的爱意……醉如梦,卒家所谓的独创秘方……
果然如此……
一定是他在昨夜醉意迷乱中,跟她道出了全部实情,包括书席然想隐瞒的那一切。不然,她决不会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走掉……他一开始便知道,从来只有书席然的事,才会让她慌了手脚,以至于如此的不顾一切。那件事埋藏在心里越久,心口堵着的那块石头也就越沉闷,幸福没有真实感,一切仿佛是自己编造的虚梦般一碰即破……他一直想挣脱这种感觉,却屡屡被自己的私心压制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却也终于在昨晚的迷失中,一同吐出了吧……
卒昔宁见儿子一直神情恍惚,脸色又有些苍白,不由担心地问道:“儿子?你怎么了?”他两手插起腰,作咬牙切齿状,道,“没关系,儿子你放心!那女人跑了,老爹再帮你抓回来就是了……”哼,被他们父子俩看中的人,没有一个跑得了的,看看那骆渝邢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
跑了再抓回来?卒弗蒂脑中一闪,蓦地想起昨天骆衫提醒过他的话,不由心中一紧,他必须赶去凰山寺通知他们离开那里才行。
涣散的焦距缓缓聚集,卒弗蒂忽然朝卒昔宁道:“老爹,帮我准备一匹快马。”
即使是,不得不面对失去,他也会相助于她……
……
……
*****
凰山。
阴云一阵盖过一阵,山顶上弥漫不散的白雾,似也被染成了灰白相间的混浊。
一匹棕色的马影,在半山腰的小道上疾奔而过,很快地,便在茂密的丛林中不断地穿梭着。从上面隐约地,可以望见马上的人,几度被惯力甩得差点险险地摔出去……
然而无法,从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她就无法安然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找不到马夫,书伶只好自己孤注一掷地骑上马,朝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牢牢地抓住唯一的救命马绳,咬紧牙关紧紧地伏在马背上,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因为不会骑马,健壮不羁的母马极不易被人驾驭,到了凰山,它很快便挣脱了书伶的控制,不断地直往茂密的林中来回穿梭,脸上被利剑般的风力刮得有些生疼,身上的衣服也被杂乱的草木划破了多处,擦伤了肌肤。
然而,幸好的是,母马横冲直闯的方向,是向凰山寺庙而去,这便足以让她冒着颇颇被甩出去的危险,紧紧地抓着马绳不放。
疾风迎面袭来,她甚至还嫌不够快,不够让自己痛醒……
她之前都做了什么?她竟然要把爹爹推给别人?而那个人,竟还是害他承受了那么多痛苦的人?!自责,内疚,悔恨等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打乱了原先那平静的心湖。
事已至此,她该怪谁?怪隐瞒这些的爹爹,还是卒弗蒂?怪那个因执念而疯狂的谭姚?还是怪造成这一切的自己?这些,原原本本就是按照她写的发生。
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她这个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因她一时兴起,写了那什么小说书,如果不是她用那支奇(提供下载…)怪的笔不停地写了这么多,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起写了什么有什么用?原来想起一切,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自己酿成的那种痛苦,立时深深地占据了整个心房,心如刀搅般痛得窒息。
爹爹,是伶儿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现在,她只希望是她记错了,她根本没写,谭姚会找到那里……
……
……
凰山寺。
当书伶心急如焚地赶到时,前方的寺院蓦然传来小书仁隐约的哭喊声:“放开我……呜呜……
你们不要抓爹爹……”
书伶心里重重一沉,不做任何准备便跳下马背,朝地上滚了几滚,顾不得满身的狼狈和伤处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急急冲去。
同时,上空阴云翻滚,白光闪过,一道雷轰然劈下!
轰……
震耳欲聋!
第九十七章 …忽明忽暗
天,忽明忽暗地汹涌来回,一股狂风大肆掀来。
空旷的寺院里,花瓣夹着枝叶胡乱飞舞,几个黑衣人站至一边,其中一个正面无表情地按住不断扑腾着小胳膊小腿的小书仁。
“坏人!你们这些坏人……”小书仁大大的双眸里浸满了晶莹的泪水,眼眶红红地瞪着对面那个牢牢地抓着自己爹爹不放的女人,一遍又一遍地哭嚷着,“坏人,不要抓爹爹……”
一袭白衣的书席然艳丽的面容上尽是苍白之色,他流着泪不断地摇着头,转头朝抓住自己的人,扯动着被牢牢禁锢住的双臂不停地挣扎道:“你……让他们放了仁儿……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个孩子……”说话间,倏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时照明了男人煞白布满泪痕的小脸,和女人一时阴沉晦暗不明的神色。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雷鸣轰然在天空炸开,劈开一条长长的裂痕,震得人耳膜以至全身,都在发麻。
谭姚一语不发地抿着双唇,似在压制着内心的滔天怒火,她死死地盯着被黑衣人按住的小书仁,那张稚嫩的脸上镶着同书席然十分相似的黑亮大眼,她阴郁地开口了,却是问着书席然:“那个孩子……是谁的?”
闻言,书席然的身子重重一震,渐渐地,也停止了手上的挣扎。
她……她竟然问他那孩子是谁的?!在那样强迫了他后,她问那孩子是谁的?!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瞳孔缓缓紧缩,眸底有痛意、有悲凉,甚至心逐渐如死灰般,冷得彻骨……
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回答,谭姚几乎仰制不住心中燃烧而起的熊熊妒火,她阴沉着张脸,手一挥,就是朝那按住小书仁的黑衣人命令道:“把这孩子抓回去!”
“是。”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应着,转而便轻易地抓起小书仁的衣领。
“放开我……呜呜,坏人坏人坏人!”小书仁哭哭啼啼地嚷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鼻涕眼泪齐齐抹在黑衣人身上,两条小腿也不停地在其身上招呼着。
黑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下。
“仁儿……”书席然见得又是酸楚又是心疼,不由朝谭姚声泪俱下地说道:“你别抓他……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
“爹爹……坏人……姐姐……”混乱中,小书仁害怕地叫起姐姐。
哭闹声不绝于耳,谭姚心头烦躁不已,不耐地皱起眉头,正要发话让下人把小孩先行带走,一个愤怒的声音蓦然闯入耳中。
“放开他们!”
轰……!
轰……!!
随着两声可怕的雷电刹那在半空中劈开,一波积累多时的大雨咆哮地倾盆而下!
顷刻间,轰鸣声响彻两耳,大雨浇灌而来,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骤雨抽打在身上脸上,说不出的疼痛感不断蔓延全身,书席然却恍若未觉,在层层阻挡的雨柱中,怔愣地望着凭空出现在眼前,一身略有些狼狈的书伶,不禁喃喃出声道:“伶儿……”她怎么来了?她不是跟卒弗蒂下山去了吗?
“……姐姐!”小书仁大眼一亮,欣喜得差点忘了害怕,一见到书伶,便一抽一抽地朝她哽咽着哭诉道:“姐姐……他们是坏人!坏人要抓仁儿和爹爹……”
伶儿?书伶?!那个和然儿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女子!谭姚的双眸转而变冷,她眯眼望向书伶,从最开始的嫉妒戒备防范,到最后满脸的不屑和轻蔑。就她?一身粗陋布衣,一副平凡无奇的相貌?也凭跟她堂堂的一国丞相抢然儿?!仿佛见到世上最好笑的事般,谭姚冷冷地讥笑道:“放开?你又凭什么?”
雨水刷刷地下着,书伶暗暗捏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视着谭姚一脸的讥讽轻视,她定定地望向书席然,透过朦胧丛丛的雨幕,深深地望着他,淡淡地说道:“就凭他心里有我。”
“就算你再次夺走了他,他也永远不会爱上你,甚至……”她一顿,微微扯起嘴角,像是替疯狂执着一意孤行的谭姚感到悲哀和惋惜,只听她轻轻却清晰地接着道:“甚至连恨,他也不会。”到最后,如果连恨都失去了,那她对于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囚禁得了身,却囚禁不了心,心若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谭姚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忽然目露凶光,在大雨中,勃然大怒道:“给我住口!”
书伶淡淡一笑,又兀自接着道:“最后,你就会后悔,后悔你如今所做之事,每天活在深深的悔恨里,直至有一天,孤独一人郁郁而终。”是了,这就是她之前写小说时,给谭姚安排的……结局。
“住口,你给我住口!”似被人戳穿了隐约害怕的心事般,心脏痛得紧紧地揪起,谭姚怒不可赦地青筋暴起,她颤着手抬起,指着书伶朝黑衣人道:“去……给我杀了她!”
书伶面上微微一变。
书席然震惊地瞪大眼,面色近乎惨白:“不要!”
反倒是黑衣人意外地犹豫了下,凑到谭姚耳边轻轻地提醒道:“丞相,这是皇家寺,万一惊动了皇宫,事情多有麻烦。依属下看,不如先打她个半死不活,再……”剩下的话,越来越小声了。
不知后面又说了什么,只见谭姚眸光诡异地一闪,点了点头算是应予了。
黑衣人这才举步向书伶走去,手上未出刀的刀柄在雨水中泛着冰冷坚硬的光芒。
轰……
又一道雷险险劈下!更多的大雨滂沱而泄。
眼看着黑衣人离书伶越来越近了,书席然吓得面无人色,歇斯底里地朝书伶不断喊道:“伶儿,你快走!不要管爹爹……快走……”
书伶站着没动,缓慢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管你……”话还没说完,黑衣人已用坚硬如铁的刀柄,重重地打在她的肚腹上。
“唔……”痛苦的闷哼声,一声接一声,彼此起伏地响起。
书席然顿时泪如雨下,剔透的泪珠混合着雨水,一颗颗地掉落。他不忍地转过脸,当下便朝谭姚苦苦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打她了……”
谭姚越见书席然如此,心中的妒火就越烧越旺,她冷冷地说道:“你为了她求我?那么,就更加需要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见谭姚不但无动于衷,反而更甚,书席然的心渐渐沉至渊底,也恍惚地明白了,眼前的人彻底地变了,不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并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噗……!”
一个不注意,死死仰制于喉咙间的血腥,被又一下重重地击中胸口,而忍不住吐出!血,殷红于地,随着大雨淋下而慢慢扩散成浅淡的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