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就是哭不出来呢?”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突然有人回答她:“你是火灵,火畏水,怎么可能会有眼泪啊?呆瓜!”
“是这样?”
夙冰滞了滞,脊背突然一僵。
她一个激灵转过头,只见邪阙拢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夙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神色木木的,又席地坐下了:“看来我的识海果然伤的挺重,竟被困在臆想幻境之中了,不过我不需要什么自我安慰,你还是速速散了吧。”
邪阙差点儿咬了舌头,一把将她撩起来,无奈道:“你仔细瞧瞧老子。”
夙冰皱皱眉,打量他一眼。
“你伤的没那么重,临走时我将昆仑镜放在辟雷珠里了。”邪阙指了指她脖子上的乌木珠子,“所以你所受的雷劫,一大半全都反噬在我身上,你并未伤及根本,只需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夙冰诧异,试探着用神识探了探辟雷珠,果然!
她脑子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放眼打量周遭,真不是幻境!
“你……你真没被雷劈死啊!”夙冰张圆了嘴。
“这么希望我死?”邪阙嘴角直抽抽,“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当寡妇了?”
“不是,可你明明死了……”
夙冰懵了,她指了指地上的散落的鳞片,“……啊?”
邪阙摸了摸下巴,似乎也很疑惑:“不知道,我也以为我死定了。我可是吞了第九重天内的神雷的呀,你知道那神雷的威力有多大?在我体内炸开那一瞬,躯体是先于神识消散的,那种灵肉分离痛苦我真不愿意回想。”
夙冰讷讷的看着他。
邪阙思来想去,脸上透出痛苦之色,最后咦了一声:“就是啊,我明明死了,莫非我现在是鬼?我明明有影子……呸呸呸,开什么玩笑,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变成鬼?那我……”
“行了。”夙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瞎猜了,你原本就是个异类,生生死死的事儿遭了那么多回,说不定你之前数错了,你还有一次转生的机会。”
“这样?”
邪阙拧着眉,似乎是在盘算这事儿的可能性。
“大……大人……!!”
黑蛟原本是来瞧夙冰,一眼瞅见邪阙,饶他性子如何沉稳,也被吓的一哆嗦,“您……您……”
邪阙烦躁的瞪他:“行了!我怎么没死是吧,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信!您说什么属下都信!”
黑蛟眼睛湿湿的,奋力点头。
邪阙就嫌弃的撇撇嘴:“小黑子,你怎么会是条蛟呢,你明明就该是条狗才对!多少年了你说说,一千多岁了吧?化神期了吧?还是一副狗腿样儿,怎么改都改不了。”
黑蛟脸上讪讪,一句也不敢顶嘴。
他心里冤啊!
这明明是爱戴啊好不好?!
夙冰忍住笑,拱手问道:“蛟大人,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夙曦呢?”
“夫人,您千万莫要称我为大人,真是折煞属下了!”黑蛟惶恐的向后退了两句,毕恭毕敬地道,“尸魃已死,阵法破掉,属下下令保护北麓众人顺利抵达丰乐城,至于夙曦小少爷,他受伤昏了过去,妖身既已被识破,属下自作主张,命手下将他送回了王都。另一方面,此次被玄音门和儒圣所利用,害大人遭受雷劫这笔账,咱们也决定讨上一讨,蛇女等三妖,已经拔步赶往丰乐城,助北麓众人打通返回北麓的关卡。”
“做得很好。”夙冰长长舒了口气,“从此无极宗,便再与我无关了。”
“那就走吧。”邪阙说。
“去哪?”
邪阙眨眨眼:“带你去一个地方。”
夙冰果然好奇心大起:“哪里?”
“我在南疆有个窝,门口有棵不老不死的桃树,必须给你瞧瞧。”邪阙脸上溢满了笑,“在我以为我会死的时候,心里就遗憾的厉害,如今莫名其妙的没死,一定得带你过去瞧瞧。”
“大人,是那棵结橘子的桃树么?”黑蛟凑上来问。
“要你多嘴!”
邪阙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想给夙冰一个惊喜呢,就这样被破坏了。
黑蛟瑟缩的退下。
夙冰有些浮夸的叫道:“不老不死,结橘子的桃树啊?!那真得过去瞧瞧!”
别管是不是装的,对夙冰如此上道的反应,邪阙很满意:“走!”
两人腾空而起,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黑蛟忽然道:“对了夫人……”
夙冰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喊自己,直到邪阙拿手肘碰了碰她,才反应过来。
“恩?”
“有一件事,属下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黑蛟思忖片刻,说道,“在您和大人带着尸魃出阵之后,那尸傀冢内居然又钻出了一只小尸魃,估计是那只老尸魃的孩儿。”
夙冰微微一怔,怎么可能?
一想也就明白了,老尸魃估计是个女人,当初被杀死祭炼成尸魃时,是怀着孕的。
“然后呢?”
“他们在阵法内,属下们也无法帮忙,那小尸魃似乎很喜欢夏重霜的血,一直向此人发动攻击,危难之际,一名女修替他挡了一劫。谁知小尸魃喝了那女修的血之后,神奇的就自爆而死……当然,那女修也死了,夏重霜是被他哥哥打昏了带走的。”
夙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邪阙察言观色:“那女修你认识?”
夙冰闷不吭声的摇摇头,邪阙便不再多问,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带着夙冰向自己的老窝飞去。夙冰突然问:“大白,你那能预知未来、能见到一生中最凄惨场景的乾坤万象图,你曾进去过么?”
邪阙犹豫了下,颔首:“其实我是进去过的。”≮我们备用网址:。。≯
“看到了什么?”
“一片空白。”
夙冰呆:“一片空白?”
邪阙嗯了一声:“对,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
瞧着两人相依相偎渐行渐远,黑蛟抄起手凝神仰望,眯着眼淡淡微笑。说他狗腿也好,说他什么都好,他都不在乎,虽然邪阙从来不承认,但他早已将其视为师傅。
他充满幸福感的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一只红狐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
“赤狐?”黑蛟皱起眉,“让你看着夫人,你躲在这里干嘛?”
“他们……走了么?”
“恩。”
“小黑,我、我看到了……”
赤狐这才化为人形,转过身,竟然满面泪水,“我看到了啊……”
黑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大人他……他真的魂飞魄散了……”
……
邪阙所说的窝,真就只是个窝。
夙冰一直以为“窝”是洞府的代名词,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真是想太多了。这就是山壁内的一个洞,像是拿爪子刨出来的,坑坑洼洼,洞门只有巴掌大,但里面还挺宽敞。
什么家具都没有,只在角落里摆着一堆稻草。
“小黑打扫的不错。”邪阙连连夸赞,“都一千多年没回来了。”
“你就住这?”夙冰额角青筋好一番抽搐,拔高声音,“你就住这?!”
“呵呵呵,难不成你以为还有宫殿什么的,让你尝把做王后的瘾?”
邪阙斜她一眼,摆明一副你想太多了的神情。牵起她的手,倏忽化为一道光,从洞口钻了出去,走到崖边的一棵桃树面前,“对我们妖修来说,宫殿什么的太可笑了,就比如鱼妖,你让它们睡床那是虐待。”
夙冰默默望天,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跨物种结合,果然是困难重重!
邪阙没有注意她的心里活动,目光一直锁在那棵桃树上。
夙冰这才正视面前这棵大树,不看不打紧,果真奇妙。邪阙的窝挖在一处山壁上,外头只有勉强能站几人的石台,周围可以说寸草不生,唯有这棵树挺拔而立,明明时节不对,却满树桃花灼灼。
“它会结橘子?”
“对,开桃花,结橘子。”
“你是为了这棵树,才在此地筑窝的吧?”
“聪明。”
邪阙席地坐下,牵着夙冰的手微微一顺,就将夙冰揽在怀里,下巴重重搁在她肩膀上,懒懒散散,力道整个放在夙冰身上,“你也知道,我是师傅的心魔化身,在我最初有意识的时候,我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哭声、骂声,而我就是吸纳这些怨气慢慢修炼,慢慢成为灵体。所有凡人的喜怒哀乐我都有,有时候,还会不可抑制的带入他们的仇恨之中无法自拔,险些丢去一身修为。”
“然后呢?”
“后来我就梦到这棵桃树,心就静了,不曾想,真让我寻着它了。”
夙冰再次仰起头,想要看出此树的不凡之处,灼灼桃花忽然晃了她的眼,令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到过此树,还有一些隐约的身影晃动……
怔忪间,一瓣桃花打着旋落下,恰好覆在她的唇上。
她好笑,正打算吹掉,双唇却被邪阙牢牢吻住,桃花的芬芳立刻充斥口腔。
从前夙冰最是抗拒这种亲昵,但此刻她没有抗拒,甚至主动将身体探过去,同他唇齿纠缠。在经过渡劫一事之后,夙冰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只有自己对他的心意了。
那种失去的感觉,当真痛的要命。
她在前来万兽山的路上,还曾潇洒的对风声兽说自己经得起失去。
最终只证明了一句古话,无知者无畏。
“我们等着看日落吧?”唇瓣分离,邪阙歪着脑袋,翘了翘唇角,“我家门前的日落,美的你都不愿离开。”
“好。”夙冰瞧瞧时辰,云霞已经微微泛了红,日落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儿。
两人背靠着背,惬意悠闲的说着话。
再一抬眼,忽然瞧见桃树上真冒出来好几个黄橙橙的怪异橘子。
“这能吃么?”
“当然能吃了,就是不怎么好吃罢了,苦的厉害,来,我陪你吃。”邪阙取了一个下来,剥开一瓣填进自己嘴巴里,又剥开一瓣去喂给夙冰,自个儿眉头却是突然一皱,“不对啊,怎么变味了,甜成这样?”
“是比寻常橘子甜了些,不过还好吧。”
“满嘴糖啊简直,你什么味觉?”
“你也太夸张了吧?”夙冰笑他浮夸。
“可从前几百万年,它都是苦的啊?”邪阙还在纠结,又信手抓了一个橘子下来,剥开一尝,竟然还是甜的满嘴糖,腻歪歪的让他有些想吐。
他站起身,踢了那桃树一脚,“呸呸!果然又变异了!”
逗的夙冰哈哈大笑起来。
她也起身,深吸一口灵气,看天高海阔,灵山毓秀,心头生出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修仙,长生,从此又多了一番意义。
这或许才是大自在……
“咦。”
邪阙丢开橘子,突然摸了摸额头,煞风景的道,“怎么觉得识海有些痛?”
“是不是雷劫留下的伤?”夙冰一个激灵,如今神识受了伤,也无法替他诊治,就算神识没受伤,以他们之间修为差距,她也诊治不了,“一定是了,我就说被劈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伤呢。”
夙冰低头去摸储物袋,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
如今渡劫期已过,他再也不能飞升了,灵力随时都有暴体的可能性!
一颗心再度吊在嗓子眼,但眼下邪阙不提,她也不好提,不过总有办法的。
“我想,我的妖识确实伤了。”邪阙运气想要窥探一下自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内视,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阿夙,将昆仑镜取来给我,那宝物能照出我哪里出问题了。”
“噢!”
夙冰取下脖子上的乌木珠,念力一动,手中现出一柄巴掌大的银色小镜,“这就是神器昆仑镜啊?瞧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照了照自己的脸,这一照吓一跳,满脸血污,跟女鬼似的,也不知邪阙方才如何下得去嘴。
她顺了顺头发,正打算递给邪阙,突然,她的手开始僵硬……
她迅速收了回来。
背过身,偷偷照了照邪阙。
竟然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鬼、是灵、是魂、是气、是什么都好,只要身在三界五行之中,怎可能会没有一丝痕迹的啊?
她迷瞪了片刻,又偷偷照了照。
真的……什么都没有……
“给我啊!”邪阙的手还在半空,哭笑不得,“怎么还是老样子,你若想要送你就是了,我只拿来看看也不行?”
“我还是那句话,给你肯定要不回来了。”夙冰忍下心中那道滔天波澜,故作无事,淡淡睨他一眼,“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儿?既觉得不舒服,那就休息下。”
她又拍拍自己的大腿,大义凛然地道,“来,让你枕!”
“嘁!谁要枕啊,竹竿似的,硌得慌!
嘴里抱怨着,脑袋已经大咧咧的砸在夙冰大腿上。
这一砸,仿佛重重砸在夙冰心口上。
她双眼突然有些模糊,灵魂深处似乎有一颗种子,正在破体而出。
她颤颤的拾起手来,食指指尖细细瞄着他的轮廓,哀声问道:“大白,你游荡世间几百万年,阅历比我深太多,可知这天地间存在一种灵体,是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么?”
邪阙微微一愣:“你是说魅灵?”
“竟是魅……魅灵么?”
“一种只能存活一天的灵,你该知道的吧。”
“是啊,我知道……”情绪处在崩塌边缘,夙冰压着嗓子问,“可我只知道些皮毛,你能同我细细说说么?”
“容我想想。”
邪阙曲起指节,叩叩灵台,眼珠子转了转,“传说在很多很多年前,俗世之中出了一桩悬案。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儿,新娘是新郎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着长大,但因新郎是个残废,这其中便生出许多波折来,可喜的是两人最终还是结成连理。
然而拜完天地,送入洞房,等太阳落山之后没多久,新娘子却凭空消失了,包括那日送嫁的轿夫、喜娘,此事衙门查不出来,就请了道士,最后终于水落石出,原来在出嫁的路上,一行人全被妖怪吃掉魂魄,剥皮拆骨,魂飞魄散了。”
夙冰悄无声息的抬头,云霞已被夕阳余热烧的通红。
太阳,就要落山了么?
邪阙又叩了叩灵台,叹道:“师傅曾说,正是那新娘撼天动地的意念,使她在承受巨痛那瞬间,爆发出一种背离三界五行的力量,最终使其化身魅灵,拥有可以堪比神念的意念,创造出一个奇迹。更令众神费解的是,此女完全不知自己早已神魂俱灭,只是一道无法存活于三界之内、固守心念的灵,一旦当日太阳落山,一切,终将烟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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