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违逆我的意思吗?”琤玥伸出右手掐住隐虎的咽喉,毫不留情的将他撞在一旁的圆柱上,她的双眸微微眯起,血色的瞳孔深处那点瞳仁如蛇眼般尖细,目光如夜魅森冷却又似焰火狂炽,五指微有用力,指尖处传来的凉意使隐虎至肌骨处寒透全身。
“属……属下不敢……”琤玥指尖传来的危险让隐虎不敢动弹,习武者的六感明显告知,再稍一挣扎便是身首异处。
“那就照我的意思去做。”琤玥猛地收回了手,冷声吩咐道。
因着力道,隐虎朝前踉跄了一两步,咽喉处已见五处淤血,先前琤玥指尖停留处有月牙印迹的伤口,渗淌些血丝。隐虎捂着咽喉垂首应道:“是。”
琤玥交代完事情之后,折身返回室内,苍龙四人无声的对望一眼,相互的眼中透露出的担虑和隐忧是一致的——主公从前从未对他们动过手,主公变了,变得狠绝无情,变得陌生得让人害怕。
看来是要找那人求助了……
******入夜,太极宫长生殿******
夜色初上,月儿半明半隐,浩然缓缓东升,它的光芒近乎血红,普照着万物苍生。重重的楼台宫阙,被它照出迷离瑰丽,万千繁华隐没在夜色中,只剩那清澄的琉璃明瓦,被这血色映出末世般的苍凉华丽。“这月色太过不吉了。”李世民眉头微皱,似凶光刺痛了眼般。
“陛下,晋王怕是要坐不住了。”
“晋王……李治……”李世民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心计太过深重,连朕都被骗过,以为他真如平时所表现的那样庸懦温驯,原不知他竟是韬光养晦。”
“陛下,那您要不要……”
未等那人把话说完,李世民抬手示意,打断了那人的进言。
“不妨,他的举动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李世民负手站在窗边,遥望天边的那处红月——今夜的月色红得如此妖艳,如此血腥,似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那场血雨腥风。
李世民面色波澜不动中深沉暗敛,漆黑一点太过浓厚看不透其间真实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道,“朕目前担心的是玥儿。”
综合这一年多来的观察,琤玥的所为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是李世民还是察觉到了李承乾和李泰的事件那暗中布局操控的,不仅有李治的谋划,就连琤玥也有一份参与其中。
他惋叹,以前那样一个清漠止水、云淡风轻的绝尘女子也开始从置身事外、笑看风云跌宕跳进这肮脏的是非纷扰之中。只是,没有了将星的牵引,逃离了束缚的帝姬星,以琤玥的能力会做到哪一步?单是直隶于她的那二十几万骁勇善战的镇国军就是人心中的一根大刺,畏忌至深呐。
血月啊……
一时间,李世民觉得眼前的那轮血月逐渐缩小,在眼前幻为一个人的眸子,同样的剔透盈亮之中带着深冷妖惑。
血色的眸子……
将她逼到这一步的,他也是有责任的。李世民心中对他的这个女儿有着极重亏欠。
“陛下是说镇国公主的异变?”那人看出了李世民的担心所在。
“是啊,镇国的戾气近年来越发深重了。”李世民从浩瀚星空撤回目光,回首看向身旁的人,“苍龙,镇国那边可有动静?”
谁的天下第三百章永夜
“陛下是说镇国公主的异变?”那人看出了李世民的担心所在。
“是啊,镇国的戾气近年来越发深重了。”李世民从浩瀚星空撤回目光,回首看向身旁的人,“苍龙,镇国那边可有动静?”
被李世民称作苍龙的人,正是琤玥四大护法之一。这时,他朝李世民一行礼,恭敬的回道:“回陛下,公主那里一切如常平静。”
苍龙向李世民隐瞒了琤玥的计划。虽然琤玥的变化让苍龙几人心惊胆寒,但他们毕竟是效忠她的死士,不管琤玥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愿承受。
只是可惜了李世民一世英明,他怎会知晓,他手中的暗、近、禁军三军还有九门的掌控已经琤玥授意下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内迅速无形中易了主。
“如常平静吗?”李世民低喃道,沉思了会儿,心中有了番计量。
“那晋王那边,要不要属下为陛下做些什么准备,以防万一?”苍龙问道。
“玥儿应该洞晓了,她会替朕处理好的。”琤玥的察觉力何其敏锐,她怕是早就嗅到了深层之下暗藏的阴秽,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沉默的。
李世民微微一笑,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凝重,手足间的残杀,是他最不愿看见的。经年以前的梦魇在几日后又即将重现,只是角色稍有调换,那番滋味,怕是只有李世民心中才最清楚。
“陛下如此肯定?”苍龙有些惊讶李世民对琤玥的信任。
“朕相信她。”李世民很是笃定的回答道。
“可是陛下,”苍龙试探着问道,“您不怕镇国公主趁机……”夺了这江山这五个字如一块梗在喉中的大石,苍龙怎么也无法从口中说出。
“趁机夺了这片江山么?”李世民猜出了苍龙心中所想,直接挑明的说道,“她若真要这江山,朕给了她又有何妨?”
李世民的话,让苍龙和在场的另一个人怔在当场,他的话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们,琤玥是他最爱的女儿,不管她之后会有什么过错,他将一样用尽天下去宠她。世间的一切繁花若梦都抵不上她的一分一毫。
苍龙退下后,李世民才开口向立于身旁的人询问道:“袁爱卿,星象真是如此凶险吗?”
“回陛下,帝姬星盛红艳炽,赤贯中空,今日微臣发现帝姬星已然闯入中宫命格,直临帝星身侧。”袁天罡回道。
“真没有可以遏制的办法了吗?”李世民不是担忧他身下的那张龙椅,他担心的是琤玥会应验她出生当日箴言中的一语——灭天下!
这黎民苍生何其无辜,怎能成为皇室争斗下的牺牲品?
“微臣的能力无法看透天机,只是将星隐而不落,或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将星的隐悬,怕是最后的希望了……
不由得,袁天罡耳边响起了那夜鬼谷算师临走前的话语。
看不穿,是命运的安排;猜不透,是轨迹的偏向;浩瀚星空繁星如许,一明一灭,广袤璀璨幽深而不可测量。
“到了这一步,看来一切也只有静观其变,顺天而行了。”李世民叹道,神色间略显疲态。
******长安某处******
纤纤玄月已上了树梢,枝叶的斑驳黑影里,但见银白月莹,只那弯弯一线,在林间若隐若现。
此时林海之上,却是繁星如织,天际银河浩渺,宛如江潮浮动,席卷虚空之间,凌驾于苍生万物之上,仿佛悲悯世人,又仿佛千万年间,冷眼相看,荣辱沉浮,喜怒哀乐,高墙上,但见巍峨肃穆,有一道纤弱身影,正茕茕独立。
此时星光朦胧照下,佳人白衣胜雪,微风飒拂之间,也不知沾染多少云霄清露。
琤玥迎风而立,任由衣袂轻轻飘动,她的裙袂轻舒垂泻,从低处看来,竟似一朵幽然绝尘的雪茄,看似开得繁华璀璨,近了,却是无边的寂寞。
她的眼神,悠远而迷离,手中轻抚着一段青砖大石,久久都不忍放开。
任由时光流转,她怎会忘记,这里是她幼时溜出皇宫好奇游览上元灯节,和司徒晧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回想起那熟悉而揪心的面容,似化为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心口,绞碎所有,只剩下千疮百孔。
时光匆匆而过,人事已非,如今再见这段城墙,怎不让人嗟讶?
此时河汉之间,隐隐有玉琼风华,星光幽闪之下,这高亘城墙上的一人,遗世独立,仿佛再无第二人可以溶入。
风越发大了,吹起她玄色的发丝,扫过她冰冷不化的容颜,渐渐的,如露水深浸一般,凉意入骨。
“皓……”琤玥抬头望天,感受着凌空拂过的凉意,她微微低喃道。
在幽幽沉思之中,夜已过了子时,这漫长的一日,悄然结束。即将翻开的是崭新的一天……
******长安遥王府邸******
得到琤玥的行动计划提前的消极,还有碧玄密报的有关琤玥突变的情况,李桢等人甚为堪忧,而他们怀中的蟠龙碎玉在今日已经通体红炙,泛着血色的光泽,昭示着极大危机的即将到来。
“看来,玥儿是如离弦之箭,势在必行了。”李桢握着自己的那块碎玉,英眉微皱,表示着他对此时的担忧。
“没有人可以制止她吗?”韩潇亦是一副同样的神色。
“现在的琤玥已如癫狂疯魔,除了沉睡的司徒晧或是已故的萧月仇,怕是没人能阻止她了。”回话的是莫云扬。
“不会的,一定还有可以解开琤玥心结的办法!”上官寂心有疼痛的说道,冷凛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得神色。
“你们身上的蟠龙碎玉或许能将她暂时压制。”这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隔空传来,不消会儿,一道青衣身影稳步的迈进了室内。
谁的天下第三百零一章谁主九五
三日后,初晨
这一天的天色分外诡异,这一日并无阳光,阴冷的风吹得人脸生痛,天庐中白亮异常,也隐约带着些阴晦暗冥,凝重沉滞地好似要压下来,而中空却有一颗赤星光芒四射,红贯天宇,看上去像是把天空撕裂了一道大口,汩汩的往外淌出淋漓鲜血,欲将整个苍穹遍染渗透。
这样的天象,让人心生悚意,不由想起老人们以前念叨的那不祥的话:“天有异象,必有妖孽。”
这一日,不仅长安九门,皇城四门,就连整条长安大街都是静悄悄的,寂静中透着股紧张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险险窒息。
晋王李治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夜之间只手乾坤,翻手为云,将手中人脉尽数发挥,全部启用,不动声色的迅速占据了长安九门,掌握了皇城四门以及皇宫内苑所属御林军,也趁势当晚发生宫变,命亲信将李世民软禁在长生殿内,同时也将遥王和传闻中已忆夫成狂的琤玥软禁在各自的府邸。
也在当夜,李治下令关闭九门,以防镇国的军队或是其他的援军回防勤王。翌日自己率领京畿军部长驱直入,由玄武门掣马进入皇宫直往太极宫而去。
站在太极宫广庭下,李治止了左右,踏着汉白玉台阶的中部那雕有腾龙图案的御阶一脸肃穆的庄严走了上去,其神情仿佛此时他已身披黄袍,头戴九疏龙冠,受着万民朝拜一步步的走向天子之位。
推手打开太极殿的两扇大门,伴随着那声“吱嘎”的推门声消失在空旷的大殿内,李治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长年累月的暗敛隐忍,只为今日一时锋芒毕现。
李治一步步走上阶梯最顶层,只觉一切所受的屈辱都在这一刻缓缓的从他身上抽离,如烟云般流走,消失在身后。从今往后,他将面对的不再是晦暗的天空,而是光芒四射的旭阳朗日。
手扶着金色龙床的扶手,李治将心中淤积的全部感慨均化为一阵仰天的朗朗笑声,是得意的,和着他的悲苦、他的喜悦。
“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
“恭喜啊,皇兄。”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语气是沁骨的严寒,犹如说话的人。
李治身形微有一怔,回过头来看见御阶之下不远处的殿门一抹白色身影旁悠然的倚靠着,带着冰凛般的清傲,上勾的嘴角蓄着意味深长的浅笑,挑眉斜睨着自己。
那是镇国!除了她,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有这样清冷孤傲的气质?
“镇国?!”琤玥突然的出现让李治心中一惊,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此时不是应该被他的重兵软禁在府邸中吗?即使被她逃脱出来,也……
“皇兄是否诧异这时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琤玥看出了李治的心中所想,从殿门上起身缓缓的朝他走来。这时,李治才看清了她手中持着一把血迹蜿蜒的雪剑。剑尖拽地,顺着琤玥的前走,在地上留下了一行斑驳血痕。
那嫣红刺目的色泽就如同她双眸的颜色,红得耀眼,红得触目惊心,就像是一颗血色的宝石在闪耀着最为璀璨的光芒,只是那道光芒隐约中带着毁灭一切的惊悚。
这,是人会有的瞳孔的颜色吗?七瓣血色朱砂、鲜红欲滴的双瞳,冷炽狂练的凛冽神色……
李治心底莫由来的一凉,瞬时全身也泛着寒触,眼前的琤玥就像是传说中血池炼狱中的修罗恶鬼!
“皇兄,镇国很佩服你的运筹帷幄,只可惜这盘棋最终的赢家只能有一个。”琤玥站在大殿中央便止步不前,手斜持着凤舞,微抬头看着龙床之畔的李治,说道。
“当然只能有一个,”李治冷眼俯看着阶下的琤玥,似君临天下的神态,以目空一切的口吻说道,“即使你出现在这里,也改变不了我既定的结果。”
是的,即使她镇国此刻出现,也只是螳臂当车,以她一人之力怎可能抗衡京畿所有军部,她的兵马早已被他隔绝在长安城外。
看着琤玥的默不作声,李治以为自己料对了,继续说道,“镇国,你为何要与我为敌,不然以我们的能力,这大唐辉煌何止贞观盛世?只可惜,今日我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太极宫。”话中有着对劲敌惺惺相惜的惋叹。
“只怕你没这个能力。”琤玥轻笑出声,淡淡的语气回道。
“是吗?”李治不信的轩了轩眉,“我知道你有能力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只是现在不仅皇宫就连长安城都在我的兵马包围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齐发,你即使再有通天本事也难保不被一箭射中。”
琤玥轻缓一笑,那笑意中含着别样的味道,诡谲莫名得让李治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经,同时也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打掉了他之前还得意的笑容。
琤玥一边抬首环看四周作着打量,一边言辞微有些惋叹的说道:“兄长啊,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隐忍为的就是今天。不错,今天确是你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这时,琤玥将目光落回李治身上,血眸中分明隐射着冷冽的狠意,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出,“是唾手可及你最想要,却转眼间从最高处跌落到万劫不复的深渊的日子!”
琤玥眼中的寒冷与戾气似一把锋锐的利剑精准无误的直直插入李治的胸膛,没入处带着锥肌蚀骨的凉意,激起他从背脊处扩至周身的寒栗。
“什么意思?”李治有些戒备的看着琤玥,她话中的危机四伏,直觉的让他感受到一种即将喷啸而出的灭顶之灾,突生出瓮中捉鳖的感觉。
“呵呵,李治,你不觉得这一切的宫变、兵变进行得太过顺利了吗?”
顺利吗?经琤玥一提,李治似乎意识到自己缜密的计划在最后的进行中似有那么一点平稳